【壹】
大水退后,椿的故事在口耳之间传颂,人们既慨叹于小姑娘的冲动鲁莽,又惊讶于她甘自牺牲的勇气,说的版本太多,故事的原委便失了颜色,往日的是是非非,逐渐成了海棠树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谁对谁错又有什么准则,不过是棠花再开又一岁,野火枯荣复一年。
赤松子仰躺在铺满青瓦的楼顶,那一轮明月正巧落在他的眸中,于是祝融又开起了千八百年前的玩笑话,哎呀呀,众神都说雨师赤松子是水做的人儿,他的眼睛映着月亮时,谁是那只愚蠢的猴子呢?
可是这一次赤松子没有像以前一样赏他个醍醐灌顶,沉默了片刻,说:“是不是一辈子总要做一回猴子捞月亮般的蠢事,不论是人还是神?”
祝融曲起腿,用胳膊撑着下巴,歪着头打量远方海棠树梢上为正椿的对错争辩不休的孩子,“谁知道呢,不过这回我们俩可是唱黑脸的,都要成反面角色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赤松子面前,火大地开始抱怨:“松子儿你不晓得,今天那些个娃娃居然用我的真火考肉串,说是要罚我拦了椿的路,唉,你说我冤不冤......”
“是是是,大火正最冤枉了。”赤松子连姿势都未变,月上中天,瓦上铺了层银霜。
祝融学着赤松子的模样躺,手枕在脑袋下面,嘟囔道:“现在的孩子也够大胆的,比咱们当年大胆多了,想我当年活了多久才敢反一回,他们牙还没长全呢......”
打趣之言,无意间勾起了彼此过往的回忆。
谁不曾无知天真,谁不曾满腔情意,椿和湫正在向人间的少女与司命的灵婆转变,而他们这两个加起来成千上万岁的家伙,何尝不是岁月打磨过后,变得明事理,知轻重。
会做自己曾经讨厌过的拦路人,会咄咄逼人的毁灭稚儿的心愿,会在孩子们身上看见当年的影子,会理解血泪后,时间会让一切功德圆满。
同样的逆天之局在八千年前上演,反排命格的戏码八千年后不缺人来呈现。祝融在迷迷蒙蒙的睡意中,恍惚听见赤松子又哼起了那支久远的小调。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