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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文】 凤舞霓裳 (奈桔 / 杀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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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8-07-24 19:38回复
    原文 《凤舞霓裳》 莫可菲 著 
    ———————— 
    小哀无良地改了这么好的文 ,至于人物性格,稍稍改了一下华丽丽的原文 = =||||||| 
    咱现在很抽风,等了半个月,终于拿到转文权了~~~~以下,开始

    .


    2楼2008-07-24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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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7 14: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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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舞 

      深深庭院内,衣着富贵的参知政事徐大人正在看女子跳舞。 

        错,是隔着屏风,看女子跳舞的身影。 

        谁也想不到,每日早朝时手持玉笏的殿上人,卸下那正儿八经的威仪后,是这样愚钝痴肥的汉子,和菜市上的猪肉贩子并无不同。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张大,眨也不眨地盯着屏风上,那一抹窈窕曼妙的身影。 

        仿佛是被原始的节奏带领,女子仰起头,伸出线条优美的手臂,合着卧房内的薰香、若有似无的乐律,翩然舞动,衣袂飘飘,仿佛有无形的风鼓动。未着鞋袜的裸足在地毯上旋转,越来越快,在不经意间,衣带的一角竟飞越屏风,直扑到徐大人的眼前。 

        再也经受不住那抹绮色的诱惑,徐大人一把抓住那衣带,牢牢攥紧,似乎想把屏风后的可人儿拉到自己眼前来,看个仔细—— 

        “你说,你要多少?多少才能见到真实的你——没有任何的阻挡,无论屏风还是,衣衫?”他急促地说着,天性中的占有欲就如大河决堤般喷薄而出,“我知你身娇肉贵,但我刚走了好运——千两白银够吗?只要你说个数——” 

        听到他的话,女子慢慢停下舞步,那缕淡淡的乐音也逐渐散去。 

        她依然隐在屏风之后,许久,才轻启朱唇:“沿海一带洪水肆虐,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就算在风调雨顺的帝京,仿佛都能听到他们哭喊的声音呢。” 

        徐大人按捺住粗重的呼吸,急忙讨好:“美人,你为这个心烦么?那些蛮子真是大胆,居然让他们的粗鄙之声扰乱了美人的心神——不过你放心,朝廷已然下旨抚恤,我这次奉命南下,也着意让地方官员加紧了压制——你只管在这里跳你的舞好了。” 

        “是么?如果真得到了朝廷的抚恤,那他们的悲苦之声为何还不绝于耳呢?”屏风后的女子虽是轻言细语,话语之后却仿佛有着冰川一样的冷然。 

        “这个,”徐大人不禁擦了擦汗,陪笑道,“那定是地方官员出力不够,我会再——” 

        天知道,他不惜重金得以登堂入室,可不是为了被这些破事给耽搁。 

        “再私吞赈灾的钱粮,顺便借钦差大臣的身份,在当地官员那里搜刮一笔?”屏风后的声音全没一丝温柔。 

        “你说什么?你你你,到底是谁?”徐大人也不顾什么礼节规矩了,拉紧衣带,就要推倒屏风—— 

        还没等他发力,那衣带兀自紧了,倒遂了他的意,将他痴肥臃肿的身子拉得向前踉跄了好几步,直直撞上屏风。 

        看着屏风向自己倒下,美人的身影已然呼之欲出,徐大人忽然笑起来:“呵呵,美人的性子果然非同凡响,想当入幕之宾,原是要先经受这‘冰火两重天’么?” 

        另一道衣带飘来,他急忙伸手去抓,不料那衣带全无软绵绵的感觉,却变得好比精钢铁铸,朝自己脑后袭来,眨眼间,已经连点了好几处穴道,他万万没想到绮丽之后竟蕴藏天大危机,但一时反应不及,身子虚软,颓然倒地。从他衣襟内兜跌出一本小小账册,想要去捡,已无力抬手。 

        一只纤纤玉手轻松的拣起账册,樱桃小口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大人,看来您需要去刑部走一趟,听听苦难百姓的悲声了。”屏风倒处,那抹窈窕的影子终于与他直面,但此刻的徐大人已经神志恍惚,眼前一片蒙胧,所能见到的,只有那华服簇拥之中,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他事前想过千百遍,要如何将这个美丽的名字说出口,对得起自己一掷千金的豪举,也对得起自己不信邪的勇气,但此时此刻,那两个字只能化为一道呜咽—— 

        桔……梗…… 

        “……黄大人五千两,允贵妃三千两……呵,这下子国库可大发了。”精致的小脸忽然微微仰起,状似严肃地说,“等等,把这群中饱私囊的硕鼠揪出来之后,满朝文武会不会空掉大半?对了,后宫,还有后宫!皇帝最心疼的允贵妃都牵连进来,真是情何以堪哪……你说是不是,蛮骨?” 

      悄无声息出现的黑衣少年对她跪拜,公事公办地说:“不必小姐烦恼,这本册子等在下交给义父之后,自有对策。” 

        美艳的女子忍不住皱眉:“蛮骨,我还是要说,天下最无趣的人就是你——我好不容易完成这么重大的任务,你都不陪我高兴;还有,我刚才跳的舞可是呕心沥血新编而成,除了躺着的那个,你是第一个观众呢,外面不知多少人羡慕你!” 

        蛮骨从善如流,立刻说:“小姐舞步美仑美奂,不负‘十丈软红第一人’名号。” 

        这……这是敷衍吧? 

        桔梗不禁对天翻了个白眼,好啦,就知道他是个木头,半句好话也不多讲,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让母亲终于松口,容忍她这些荒唐行径吧。 

        转念间,蛮骨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将躺在地上的人塞进一只大黑布袋,轻而易举扛在肩上,再拉下面罩,盖住那张清秀却沉稳的脸。做完这一切,蛮骨却还不走,静静地面对着她。 

        “给你给你。”桔梗把自己的劳动果实拍进他手中,“记得帮我讨赏——听说御苑东边新修了温泉?刚好我最近觉得浑身不舒服,腰酸背痛的,唉,你说我会不会接不了下一单呢?” 

        蛮骨蒙在面罩下的嘴角微微翘起,但露出来的一对眸子还是波澜不惊,“小姐的功劳,义父自然都看在眼里——小姐保重,在下先行告辞了。”说罢收好账册,举着个大胖子却依然身轻似燕,纵身上了高墙,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桔梗回味着刚才出手的利落,直到听见宅院的远处响起救火声,才回过神来,明白那是蛮骨为自己创造的脱身时机,于是也不迟疑,三两下换好夜行衣,也是循着同样的路子,离开现场。 

        刚才还旖旎无边的房间渐渐归于平静,仿佛那舞、那可人儿根本不曾出现过。只在地面上留下一角衣带,写着—— 

        书怀千金空自嗟,霓裳一舞欲断魂。


      5楼2008-07-24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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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这一节,大妈依然说要审核... 
        咱忍... 

        .


        6楼2008-07-24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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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十丈软红 

          软红楼。 

            和别处风流地不同,作为业内翘楚,软红楼自持身价,挂牌的姑娘们卖艺不卖身,预约见客,见的也都是帝京内鲜衣怒马的富贵人;推开大门,倒是没有别处青楼的喧嚣俗艳,什么楼上姑娘楼下恩客相望调情啊、姑娘们为争风头全身披挂金玉之类。每位姑娘均单独见客,甚至连客人来走都有刻意安排,为的是帝京聚集了显要权贵之人,在朝中勾心斗角已经精疲力尽,无谓到这种放松身心的处所还狭路相逢——装潢精美的大堂内,往往只见几个随侍丫头偶或走动。 

            所以,相比于家中,桔梗却是更喜爱这里,每当回到自己的专属小屋,总觉得身心沉静下来,自在悠然。 

            “桔梗姑娘,回来得这么早?”金娘敲门,手中端着精致的点心,笑吟吟地说。 

            “是,多谢姐姐费心安排。”桔梗收起刚才的调皮,中规中矩地答。金娘以一个弱女子之资能一手创办软红楼,多少是个有见识、有胆识的主,但桔梗也不想和自己的官方形象相去太远,吓坏好人。 

            两年前,她进得软红楼,未己,便赢得大声名,自从朝中的大人为她、为软红楼慷慨题词之后,想要一亲芳泽的王孙贵族趋之若鹜,桔梗便青云直上,成了软红楼赖以傲视同行的头牌花魁,不过,这花魁却是编外的。 

            只因桔梗当初跟软红楼签约时,明确了自己的条件,和其他姑娘完全寄居于此、遵从软红楼各项规矩不同,她要求完全的独立,也就是说,她不受这里考勤所限,可以自由出入;要接待的客人也是在一叠名册中随心圈选,甚至连见客的地点都可以不在楼内…… 

            饶是成熟老练的金娘,当初听到这样的条件时,亦是张大了嘴巴,久久未能合上。 

            一般的姑娘,所关注的无非是见客门槛、抽成分佣、衣着食宿,或者赎身代价。没想到,那个尚未脱一脸稚气的女子却语出惊人。 

            金娘暗忖:这哪里是来青楼卖笑?这分明是住店的云游客! 

            当时勉强让她一试,没想不到半年,桔梗这个名字,就红透了半边天。 

            金娘看着眼前的女子,谁说骄矜和纯真、美艳和清新不能同时存在一个女子身上呢?不过幸好,这样的尤物只出现在她的店内。 

            “姐姐?”见她一直呆呆的样子,正喝茶水的桔梗不禁提醒。 

            “哦。”金娘这才收回无边的思绪,想起自己的来意,“桔梗姑娘这次赴会可真是成绩喜人哪!这才多久,等着要见你的名册就写不下了,我又重开了一本。”


          7楼2008-07-24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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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师傅 

            化装成下女的男子微微舒展眉头,“很好,还记得哪些——你何时拜师,何时离开?为师最拿手的是什么?你又学得了什么?入门时那几条门规,还背得几条?” 

              桔梗微微张口,却发现回忆根本是零碎和错乱的,她,她拼凑不出完整的细节——除了知道,眼前绝美的男子,曾是自己无比信任无比崇拜过的人——但是还有呢?她完全无法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男子自倒了一杯酒,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的狼狈。“那些事情都是没发生过的么?桔梗姑娘,怕是只记得这两年在十丈软红的得意了?” 

              意识到他话中莫名的怒火,霓裳甩甩头,要改变自己目前身处的弱势局面—— 

              “我也很遗憾,不过那也许都是不愉快的回忆,记不起来倒也无妨。” 

              男子一怔,杯中的酒洒出少许,溅湿衣襟。 

              桔梗终于占到些许上风,便乘胜追击:“不知师傅今次造访,有何要事?这间卧房,也从来不是男子羁留之所。” 

              如果只是想来叙旧的话就省省吧,她好着人送客了。 

              “为师当然想来看看自己的好徒儿——分别这么久,可是想念得紧哪。”男子看样子不打算理会她的话外之意,“既然这里不方便,那么,我们借一步说话。”不由分说地拉了她起来。 

              “喂,你疯了吗?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势力范围?还有,我不是你的好徒弟,我是桔梗,从来只见自己想见之人,只赴自己想赴之宴的桔梗——” 

              男子手上微微用力,将兀自挣扎的桔梗拉近,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深不可测的寒潭,直让被凝视的人止不住的寒战,“我自然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的名号,还有甚嚣尘上的种种传说。” 

              桔梗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又避无可避的被他周身温热气息环绕,忽然有些心虚——不知传入他耳里的,都是哪一类的传言?他又……信进去几分? 

              糟糕,他现在可是意图挟持自己的狂徒,哪容得自己百转千回反替他担心?桔梗惊觉自己的微妙心思,竟忘了使出逃生的功夫。 

              更糟的是,她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倒被男子悉数掌握似,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替她开解:“不过别担心,对于从我门下出来的人,为师心里有数——再说,传言又如何?传言的用处不就是被打破么?今天,我偏要带你出这个门,不怕人知。” 

              桔梗冷静下来:“不可能的,就算你功夫盖世,只要我一喊,这上中下三层楼的侍卫,包括守在门外的那些,都会一拥而上,到时你插翅难飞。” 

              那张沉静的面庞依然不改:“要是你乖乖配合呢?” 

              桔梗不禁笑了:“就算你有办法让我无力反抗,但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不会在这个时间出去的,更何况跟一个不在名册上的陌生男人。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离开,我当一切没发生过,亦不会告发你假扮下女的这一椿。” 

              心中不禁庆幸,还好出道以来没有碰上这般难搞的任务,否则失败事小,气死事大。 

              男子依言放开她,却没有离开,倒是坐回桌旁,继续喝那半杯酒。 

              “呃,这坛子酒我恐怕喝不完,不如,师傅你还是带上路吧。”桔梗说道,呆会可别醉在这里呢。 

              “我是奈落,与你有过三年的师徒之谊。”男子忽然开口,一字一句地说,“为师所学广泛,可惜你这个做徒弟的不太争气,只学了点花拳绣腿的逃命招数——你可记住了?” 

              想不到,他终究是等不及桔梗慢慢回忆,自己说了。不过,桔梗听他用唏嘘的口气说出后半句话时,不由得怒从心起—— 

              “你把自己夸上天也就算了,居然说我学艺不精?你以为,‘十丈软红’头牌花魁的名号,能凭那点皮毛得来么?” 

              奈落稍稍欠身,和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凭那点皮毛当然不足以成事,但如果加上本来的色相和背后强大的推手,倒也有余。” 

              “你……知道什么?你来到底有什么事?”桔梗退后一步,狐疑地看他。 

            奈落,他……应该是终日窝在偏僻的角落练功才对吧? 

              奈落唇边绽出一朵笑意:“我只知道,你这次任务百密一疏,所以忍不住提醒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13楼2008-07-25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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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咱好好看,咱等了半个月才拿到转文权啊 T-T

              .


              17楼2008-07-26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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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梗儿没有桔儿好听?好吧,从现在起,改成桔儿 ^-^


                20楼2008-07-27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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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7 14: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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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鸽子 

                  拾得满地的梅子,再依次用网眼不一的竹篾来筛,观其色泽、软硬,做不同用途。 

                    奈落如数家珍:“这一颗色青肉硬,只有五分熟,只能给童子磨牙用;那一颗虽然同样青绿,但饱满浑圆,周身无疤,可作梅胚孕育新芽;然后这些么,”他移过一篮金黄的软果来,不禁微笑,“就可以用来酿桔儿你最喜欢的梅酒了。” 

                    桔梗倒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昵,讪讪道:“我以前……真的很喜欢喝梅酒?” 

                    要把这名男子口中的“桔儿”完全和自己挂钩,看来,还需要时日。 

                    “恩。”奈落淡淡道,“那时我怕你小小年纪就成酒徒,所以诸多限制,你却趁我不注意偷溜进地窖,移了最内里罐子上的封泥,喝个精光,喝完倒也有头有尾,再盖回盖子用没启封的酒罐压在上面,瞒天过海。” 

                    听着从前的恶劣行径,桔梗不觉红了脸:“不过是小孩儿心性么,再说还不是没瞒过师傅法眼。” 

                    她想像小小的自己醉醺醺的倒在那地窖里的样子,有些尴尬,却没察觉已然改了称呼。 

                    “我也是等你离开之后,清理地窖时才发现的那许多空罐子。”奈落似是回忆起当初情景,嘴角边泛起温柔的笑意,“开初还以为地窖进了耗子,后来无意中发现你绑头发的缎带,才知道原委。” 

                    桔梗不禁后怕地拍拍心口:“还好那时我已逃离,不然又跑不了挨一顿惩罚。” 

                    奈落眼神迷茫—— 

                    她走之后,每到梅子熟时,自己总会屏退下人,亲力亲为每道工序,仿佛只要有别人插手,那酒就会变味似的。酿了酒,他自己却很少喝,也不让人碰。逐渐,酒越来越多,神无抱怨不断。 

                    如今,她又重回故地,多少可以让那些酒重见天日吧? 

                    桔梗注视着他的目光,承载了太多自己辨识不来的意味,没来由的觉得心悸,不禁低下头。手中把玩的那颗梅子已然发烫。 

                    于是,大半天的时间就在看他制酒中迅速打发过去。桔梗不禁想,这种日子倒真是闲云野鹤,让人好生向往。 

                    日暮时分,神无从山下回来了。对桔梗只略略点个头,再郑重地将一个包裹交给奈落:“你要的都在里面了。” 

                    奈落收了包裹:“你歇会,一起吃饭。” 

                    神无点头。少主向来不善烹调、不好饮食,也难得招呼她正式用膳。可想而知,定是沾了那桔梗的光。心下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自从桔梗上山,少主脸上的笑容多了,梅林挥剑的身影也不再如往日那般寂寥,倒真是桔梗的功劳了。也许,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旁人看不开也得看开。 

                    于是她丢掉繁杂心绪。


                  22楼2008-07-27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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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四行诗 

                    “你想起来了吗?这上面的诗——” 
                      桔梗恍然回神,吃过晚饭之后,她就被奈落请过来赏画。作为白吃白住的客人,主人要围炉夜谈,她岂有不赏光之理?如是到了奈落的书房,见他正凝神欣赏挂在墙上的一副画。 

                      画上是很清丽的白梅,枝节苍劲,新蕾傲霜。但奈落的目光却并没停留在画上,而是定定的望着画下的几行小诗。 

                      经他这么一问,桔梗收回思绪,转而看那诗—— 

                      “寂寞琼妆生孤崖,坐拥冰雪酒当茶。 

                      离人总恨最高枝,一树相思一树花。” 

                      感受到奈落迫人的目光,桔梗连忙为自己刚才的失神掩饰—— 

                      “是师傅写的?端的风骨别致。” 

                      奈落摇头,看穿她的心思:“你不用忙着讨好我,有什么想法从实道来。” 

                      原来不是他写的——是觉着这样惆怅的句子不似出自他之手。桔梗放宽心,开口道:“那我照实说了——这一首文字平平,当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你说梅花‘琼妆’‘生孤崖’倒也罢了,那个‘酒当茶’却跟后两句完全不搭调!最最关键一点,世人多予白梅傲霜斗雪、不畏强权的品格,这作者却硬生生扯到‘相思’上面去!就算想要另辟蹊径,也未免牵强刻意——更不用说什么平仄、韵脚的硬伤了。” 

                      让她意外的是,听了这大肆批评的一番话,奈落不仅不生气,还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她把自己的九世仇家骂个狗血喷头,痛快无比。 

                      桔梗不禁得意。绕来绕去她总归是讨好了奈落,对自己有利无弊。于是再补一句:“怎么看都是个幼稚小儿的涂鸦之作——不知师傅跟那人有何渊源,为何把它裱得工工整整?” 

                      奈落转头望她,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玩味的说:“因为,它是我爱徒留下,唯一的完整诗作。” 

                      霍!在他揶揄目光注视之下,桔梗恨不能咬断舌头,将刚才的话统统收回笼。 

                      这,这不是在他面前自打嘴巴么? 

                      不行,说什么也得扳回一城—— 

                      “我还没说完呢!一开始就夸上天岂不落了俗套?我是惯于先抑后扬的——这作者文笔虽然不够老到,有诸多模仿痕迹,但可喜也有佳句,单看最后两句,倒是可圈可点,不输了那些名家。” 

                      奈落看她如此反击,忍不住失笑:“桔儿,阔别数载,你的刁钻劲儿一分没减,反倒见长,真不知对你是福是祸。” 

                      桔梗看着他无奈之下的……欣然,忽然冲口而出:“想必师傅怀念的,也是当初刁钻顽皮的桔儿,而不是帝京传言里高不可攀的桔梗吧?” 

                      奈落显是想不到她会如此大胆发问,倒是微微一愣,转开目光。 

                      桔梗轻抚那画卷,自言自语道:“那时的桔儿,最多也才十四五岁,自眼中望去,世界竟清冷哀戚如此,笔下也尽是什么‘离别’‘相思’之类,莫非,小小年纪的她——” 

                      忽然心中有些影子,不禁向奈落望去。 

                      仿佛……有些什么自心底复活。 

                      小小的人儿一面腹诽着师傅的严苛,一面却又故意捣乱挑衅;前一刻才思量要怎么偷跑下山,下一刻却为几句温言甘心留下…… 

                      到了最后一刻,一面挥毫,一面却忍不住潸然落泪,那种椎心之痛…… 

                      桔梗不由牵起画下的卷轴,贴近了细细端详。果然,这才发现有好些笔划都不是完全的顺畅,却有着突兀的晕染。 

                      ——不,那个少女并非“为赋新词强说愁”! 

                      桔梗不禁抬头,对上也许曾是少女的自己无比畏惧又无比渴慕的身影—— 

                      “桔儿她,她喜欢你对不对?” 

                      奈落怔怔望她,一双美眸中仿佛已然陷落城池千万。 

                      莫非……这个气定神闲的白衣男子,当初也多少为那顽皮天真的小丫头动心? 

                      桔梗第一次没有为自己猜中而得意,反倒后悔刚才那不知死活的一问。 

                     这么一来,那奈落不惜亲自下山,寻访故人,再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如此种种便都有了来处。 
                      但世上有些事,并非一定要说破。 

                      比如现下,桔梗就不知该如何自处。 

                      要像之前那样心无芥蒂,显然是不太可能办到了。


                    23楼2008-07-27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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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来就看到加精了 ^-^
                      多谢吧主大~


                      35楼2008-07-30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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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家

                        高墙大门的枢密院,到了夜晚,一向幽静。
                          但此刻,桔梗后悔自己的掉以轻心。

                          她穿着夜行衣,火速穿过笔直的长廊,却还是甩不掉身后如蛆附骨的那名追兵。

                          奇怪了,她明明在甲子山上练桩小有心得,照说应该身轻似燕、足不沾地的,这里还是偏远的西厢,明明翻墙时都没惊动到侍卫,怎么这会有人追得这么紧?

                          本来想说陪他玩玩,但桔梗心中有事,只好停下来,转身面对追她的人——

                          “别追了,都是自己人。”

                          两人正面相对,那名追兵惊讶出声:“小姐?”

                          桔梗松开一头长发,“偌大院子就你一人称职,要真有人偷袭怎么得了。”此次回家倒让她发现这漏洞,改日得跟上面汇报才好。

                          “小姐何不走正门?”蛮骨看她除去夜行衣,露出里面的女子衣衫,又忍不住问,“在哪里弄破的?小姐这些时日——”

                          清秀沉静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担忧。

                          桔梗心虚,倒真有些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慨。“别担心,我只是不想听老头讲东讲西。”

                          蛮骨默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用这种口气称呼她的父亲、他的义父、朝中的枢密院大人。

                          桔梗将夜行衣往蛮骨手上一塞:“这个,先帮我藏一藏,我去见娘。”

                          不等他答言,便匆匆进到西厢,直奔她母亲的寝室而去。

                          门口的下女见了她,也才喊了声“小姐”就被她冲进去。

                          “娘!”桔梗看见纱帐中的熟悉人影,不由分说扑到面前,“我来晚了!”

                          枢密院大人的妾室、桔梗的母亲冉氏咳嗽两声:“你回来就好。”

                          “二夫人,吃药了。”下女端上刚煎好的汤药。

                          桔梗却伸手止住:“等等,娘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可别吃那些江湖游医胡乱开的方子,我看,还是让父亲大人央宫里的太医看看,至少不会吃坏身子——”

                          冉氏从纱帐里伸出手来接了汤药,屏退下女,“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吃的不就是一直以来治心口疼的药?”

                          “呃?”桔梗呆呆地看她若无其事喝药,才恍然悟道,“那么,身染顽疾的不是娘,而是……住东厢的夫人?”

                          她当初只听神无说“枢密院大人的内眷”得急病,没有细细思量便认定是自己向来体虚的母亲,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你一回来就说这些不吉利话儿?”冉氏搁了药碗,“这院子里的人都好好的,你哥哥上月才擢拔了殿前侍卫,你大娘也忙着筹备生辰,哪来的灾病?”

                          桔梗松口气,原来那些话都是无根之萍么。

                          “那就好,我还以为——”

                          “那些话是你爹爹命人放出去的。” 冉氏看出她疑惑,主动说了,“桔梗,娘很后悔当初让你由得性子来——像是这次,你未免太过,就连蛮儿都不知道你去向,害得大家担心。”

                          桔梗并不苟同:“担心的怕只有娘一个吧,那老头急着召我回来,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桔梗,不许这么说你爹——” 冉氏竟伸手捂她嘴,“看来,为娘要好好督促你再抄一遍《孝经》了。”

                          “好啦,女儿知道了。”桔梗将母亲的手放回被笼,“说说都不行么,哪一次我不是把他交代的任务完成得无懈可击?”

                          “你呀,”冉氏露出个“知女莫若母”的微笑,“这次回来又是翻墙进来的吧?”

                          桔梗脸一红:“娘你哪只眼看到?”

                          “若传出去,枢密院大人的女儿竟然第一拿手绝活是爬墙,看你羞也不羞。”

                          桔梗吐吐舌头:“好啦,我知道了,这就去拜见父亲大人。”

                          冉氏轻轻颔首:“还有呢?”

                          桔梗半天不出声,直到母亲“恩”的追问,才不甘不愿地回答:“顺便再去看看,东厢那边的池子还剩几条鱼,好了吧?”

                          冉氏知她不愿拜访枢密院大人正室,这么说已经是不得已的让步,也只好由她。

                        枢密院大人身居高堂,树敌若干,另有诸多桌面底下的事难以亲自出面,所以,桔梗早在三年前,就成为父亲的秘密武器。无论政治对手、社稷公敌,通过正常渠道难以获得的宝贵资料,总能让桔梗利用特殊身份手到擒来。桔梗的母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以为自家丫头不耐猫在家里看人脸色,再加上枢密院大人特意让自己门下的蛮骨暗中保护,索性由得她去。
                        


                        36楼2008-07-30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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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杀殿将华丽丽地登场!

                          咱一直很纠结,将桔梗的哥哥改成谁比较适合?怨念啊~~~~~
                          .


                          40楼2008-07-30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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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生丸一愣,她说的“相助”,自然是自己误认她作刺客还存心隐瞒那一椿,不过,现在看来,倒成了笑话了。 

                              不知她是真心相谢还是暗里讥讽。 

                              此时,一轮皎月挂上树梢,照出桔梗一张明净的脸。她没有逗留,转身跑远。 

                              “猫儿……”杀生丸低低念了一声。 

                              天井内只得一树梧桐,静默不语。 

                              桔梗像只猫儿一样溜下宫墙,唉,想不到这短短探路竟如此惊心动魄。 

                              ……最可恨的就是七皇子! 

                              她恼怒地咬着唇,虽然他是救了她那又怎样,当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舍得走了?”忽然,一个略带苛责的声音传入耳中。 

                              桔梗吓一跳:“谢——” 

                              “这里没有外人,你该叫我哥哥。”睡骨拉了她的手臂就走。 

                              “哥你不是正当值么?回家的路我认得,不用你送。”桔梗不自在的想要扭开身子。 

                              记忆中,她一向把自己这支和正室那支分得清清楚楚,平常大多时间呆在软红楼,也少了很多碰面的机会,所以兄妹俩倒是生疏得很。 

                              但刚才,自己确确实实是利用他来脱身,不容辩驳。 

                              睡骨故意严肃地说:“家?你要回哪个家?大胆女贼擅闯皇宫内院,我当然是把你交给刑部发落!” 

                              “哥——”桔梗头疼地喊,这是唱哪出? 

                              睡骨松了手,眉间尚未舒展:“刚才当着七殿下的面,不好说话,我现在问你,为何在这个时间出现?” 

                              “那个,”桔梗眼珠子乱转,“妹子最近忽然对翻墙有了兴趣,想说皇宫的墙翻起来是不是更过瘾,更有成就感——” 

                              睡骨也不含糊,立时又按住她的肩膀,“对了,听说天牢最近比较打挤,囚房已经从单人间改为双人间,我想想最近都有哪些作奸犯科的人在那蹲——” 

                              “好啦好啦。”桔梗甩脱他的手,“我是奉旨进宫,有秘事要办——你以为我想来这儿被人追杀啊?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回家问父亲大人。” 

                              睡骨抱着双臂,眉头皱得更紧:“爹也真是,让你一个女儿家东奔西跑,出生入死的——谢家的荣耀哪里就需要女流之辈来成就了?” 

                              桔梗哼了一声:“你可别以为光骑射擒拿才是本事,其他都不入流!我在暗处可不比你功劳小呢,说不定,你这殿前侍卫统领,都有我三分贡献。” 

                              “那为兄还忘了要谢谢妹子了。”睡骨看她固执的表情,又忍不住说,“女孩子不要太偏执的好,你这个年纪,考虑的应该是自己德言容工、怎么觅个金龟婿才是正经。” 

                              桔梗最怕听这种话,连忙捂了耳朵:“哥,你说话真像老头。” 

                              睡骨见她油盐不进,只得苦笑。


                            46楼2008-08-01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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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7 14: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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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生丸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药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么。你且放下药,跟我来。” 

                                桔梗狐疑地盯着他。 

                                放下药跟他走?这是什么好办法—— 

                                也许是气急攻心,也许是脑子糊涂了,桔梗最终是依言将那些偷来的药一一归位,跟他去了长清殿。 

                                不知他对外面的女官吩咐了什么,不一会儿,就见一位显然是刚穿上正装、连纽扣都扣得不太齐的老者急急赶来,刚进得殿,就忙不迭磕了好几个头:“臣不知七殿下身子贵恙,来迟,请恕罪。” 

                                “不必多礼了。”杀生丸随意地挥了一下,“冥大人,你起来,随这位姑娘到宫外走一趟。” 

                                “呃?七殿下你——”冥太医抬头,诧异地看着没有一点毛病的七皇子。 

                                桔梗这才知他用意,不禁佩服他临危不乱。 

                                杀生丸让桔梗宽心:“这位冥大人是太医苑的首座,多少个皇子贵妃的恶疾都由他妙手回春,有他诊治,你那位家人一定平安。” 

                                “七殿下——”桔梗心中五味交集,想到之前的种种误会,甚至自己还起过杀心,不由得万分惭愧。 

                                杀生丸又转向冥太医:“大人,此次是本宫私人托付,烦请大人——” 

                                冥太医精明老练,立刻回复:“七殿下放心,老夫今晚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无非是梦一场。” 

                                杀生丸赞许地点头,“大人甚得我意,事成后定有酬谢。” 

                                桔梗看着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塞了一块玉佩在手心:“你凭此出宫,不用像来时那样——有人问起,就拿这玉给他看,说是本宫外派,快去救人吧。” 

                                待冥太医看过蛮骨伤势,走出内室,桔梗焦急地问他情况。 

                                冥太医略一沉吟,“这位公子所中的乃噬本侵元之毒,若中此毒,初期可有伤口溃烂、周缘青黑,再来是发热昏迷、儋忘乱语,到得后期,就——” 

                                “就如何?” 

                                冥太医微笑道,“好在及时诊治,待我开张方子,将可扭转病情,也就没有所谓‘后期’了。” 

                                桔梗拍拍胸口,好险!劫后余生。若蛮骨真因自己一时兴起而葬命,那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冥太医说话间已经开出了两大张药方,交给桔梗道:“先按这上面拣了来熬,只是还有一两味药,虽非药引,但却是固本培元必不可少的,外面未必有得卖,老臣回去配齐了交予七殿下,姑娘你稍迟便可去他处拿。” 

                                桔梗还能说什么,只是一径地点头。 

                                送走冥太医,桔梗回到内室,望着浅睡的侧影,心里说:蛮骨,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49楼2008-08-01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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