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玄明究竟想做什么？重楼心中微怒，更多的是疑虑。在魔界挑战自己失败的魔大都回去继续修炼，自己也不屑于赶尽杀绝。只是这玄明，未免做得太大动静了。
重楼沿着气息的方向赶到霹雳堂，赫然看见一个空间结界的入口。周围的小妖们都在垂头丧气地等待，应该都是因为没能赶在子时之前到来。
重楼微一皱眉，从结界入口纵身而入。那一边，是不是自己的魔界？
通道的那一边，一片冰封。
重楼却不觉得寒冷，天地之间能量甚强，只是这灵力有几分像是紫萱周围的能量。重楼确定这里就是自己魔界的一个角落，为何从不知还有这等蕴灵之所？难怪这些寻常妖怪一进来便能染上魔气，连自己的魔功似乎都强了几分。
“魔尊大人。”玄明幽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重楼回头看去，玄明仍是那副垂目低眉的模样，脸上波澜不惊。
不是个简单角色。重楼再次确信自己当初的判断。与自己交手落败后竟然不见任何羞惭惶恐之色，也丝毫不见跋扈嚣张的神情。这个魔的力量，或许堪与自己匹敌。只是重楼从心底厌恶他身上的阴寒之气，万万不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对手。自己的对手，应该像飞蓬那样豪迈大气，或是紫萱那样睿智勇敢，甚至长卿……那个凡人那样坚强隐忍……这样黑暗阴险的魔，不配成为对手。
玄明却不知重楼脑中转过这些念头，仍是没有声调起伏地叫了一声：“魔尊大人。”静静等着重楼的回答。
“哼，”重楼冷冷应了一声。
“大人肯屈尊来我这冰河洞府，玄明受宠若惊。”玄明平静地说，哪里能看得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你不在此修炼，却去人间兴风作浪？”
“回大人，‘兴风作浪’，怕是大人言重了。”玄明低笑一声，轻拍两掌，立刻有七八个已初具魔形的妖怪冲过来伏在地上。
“见过魔尊大人！”几个妖怪齐声拜道。
“大人，这几个是曾在人间冒犯过大人的妖怪，想怎么处置，全凭大人吩咐。”
“听候魔尊大人处置。”地下那几个又是齐声应和。
他们是在雷州袭击长卿的妖怪？重楼略一皱眉，冷冷看着玄明道：“你着力助妖成魔，究竟什么居心？”
“大人，玄明虽为魔身，却也存恻隐之心。”玄明至此都没有抬头看向重楼，显得极为谦卑恭谨。“凡人贪婪残忍，不肯放过这些无力反抗的妖类，玄明不过是不忍妖被屠戮，冒死偷来大人的千年魔艮，为这些妖类提供一个托庇之所。”
千年魔艮？那就是说在溪风离开之前玄明就趁向自己挑战之际偷走了魔艮？可笑的是自己竟没有察觉……
“玄明前次冒犯大人，也正为此。”玄明说得不卑不亢，仿佛那次他不是去挑战重楼，没有去偷千年魔艮，而只是去老朋友家坐坐而已。
“在本座面前竟然所言不实！”重楼突然挥出魔刃，将地下的一众妖怪劈出魔界，至于送去哪里，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大人？”玄明这才露出一丝惊恐，不知重楼为何突然动气。
“以此地所蕴灵能，如果你真的在这里修炼七百年，怎能不是我的对手？”重楼面上罩了一层寒霜，眼中怒火又盛。“况且之前此地并无能量，今日竟已能助妖成魔，你作何解释？”
“果然什么也瞒不过大人。”玄明微微笑道。竟也另有一番妩媚。“玄明偶然间得到了人间集天地灵气的至宝水灵珠，正配合这里的冰河能量，令这里灵气大增。大人喜欢的话，玄明自当奉上。”
水灵珠不是在紫萱体内？难道紫萱在他手里？重楼斜睨玄明一眼，冷冷道：“偶然？你未免太好运气吧？”
“应该是大人好运气。”玄明不怀好意地逼近一步，低声说，“玄明听得魔尊大人在人间曾纠缠一神女，便想请来陪伴大人。不想她身上，竟然就怀有至宝水灵珠！”

第十八章
果然是紫萱！重楼不理会他话中的胁迫之意，只是讥讽地一笑，“人间女子遍地，你怎知你找到的会入本座的眼？”重楼不屑道。玄明自以为聪明，却还是没有算准。
“以大人之尊，寻常俗世凡人怕也配不上大人，当世人间之神惟有女娲后人。何况，即便神界，此女的姿容也是上上之品吧？”玄明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在要挟本座？”重楼不动声色，看着玄明的反应。
“玄明不敢。”虽说“不敢”，玄明的脸上还是微微透出得意之色。魔之所以为魔，心中必有执念。重楼虽为天地灵气聚集而成，无欲而刚，想必执念只是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而这个紫萱，必是重楼的命门所在！
“好。”重楼点点头，“你想怎么样？”心道玄明如此布置，定有他的目的。不如将他推到明处，也好看个清楚。
“玄明见大人心念并不在魔界，奔波两界间甚为辛苦，便想代大人暂摄魔尊之位，也好解大人魔务缠身之累。”玄明说得十分诚恳。
“这样说来，本座应该谢你了？”原来还不过是为了魔尊之位。重楼皱起眉头，自己曾向魔灵交待可让出魔尊地位，他却在暗中觊觎，不知是可怜还是可恨。
“玄明不敢。”
好个“不敢”！重楼纵横六界从未受人要挟，此刻觉得该给他点教训。重楼眼中红光一闪，凝气于指尖，突然发力，一道金光从玄明的右眼穿了过去。也将代表魔尊地位的指环同时打到了玄明的脸上。只这一招，不但取了玄明一只眼睛，更将在玄明俊秀的脸上留下永久的疤痕。
“将水灵珠与紫萱交还给我，便可依你。”重楼收了手，打算不再追究。
玄明迅速用魔力止住右眼的血迹，取下指环，竟还苦笑一下。“大人尽管放心，那神女虽然灵力被禁，水灵珠却与她合为一体，玄明尚未能取出。”
重楼却暗暗心惊，遭此重创，玄明竟未哀号求饶，反而神色如常，可见隐藏之深。
玄明转身在空中划了一个圈，里面立刻现出了紫萱的身影。“玄明已践诺，烦请大人离开魔界。”
重楼立刻出手破了光圈，放紫萱出来。玄明早已离开，想是不敢稍作逗留。
“你既与我作对，又何必来救我？”紫萱苦笑道。她宁可被这玄明囚禁，也不敢想到长卿最终找到自己的水灵珠。
“本座不是救你。”说完重楼才想起自己已不是“本座”，也丝毫不以为意。
“那你来……”紫萱突然明白，重楼能救自己出来，定是为了水灵珠不落到他人手里！
“长卿可找到其余三颗灵珠？”紫萱低声问道。
“回蜀山。”重楼也不知道长卿的情况，听她问起，心里突然有些牵挂。

从玄明打开的魔界之门回到了德阳。紫萱执意走路回蜀山，重楼却也同样想法。玄明总让自己不敢掉以轻心，正可以多些线索。一路上仍然有妖怪不断奔来。重楼随便出手阻了几个，也不多管。
“这些妖……其实也不至罪无可赦……”紫萱感慨道。
“所以你打算劝服他，不去封印锁妖塔？”重楼皱眉问道。
紫萱不再说话。能否与长卿圆满这第三世的情缘，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只是身边的重楼，为什么总让自己感到不安？

第十九章
一道闪电刺在蜀山前山的剑台上，长卿三人的影子慢慢清晰起来。
“紫萱！”长卿第一个看到了守在剑台下的紫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十几日不见，紫萱的脸上愈发憔悴。
“可取到灵珠了？”紫萱温婉问道。却看见景天失意的脸。难道……他们并没有找到灵珠……
“紫萱，”长卿轻轻扳住紫萱的肩，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们拿到了风灵珠。”
紫萱强忍酸楚，又转向了景天，“怎么了小天？为什么不开心？”
“紫萱姐，我……”景天吞吞吐吐，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紫萱姐，你相信我是神将转世么？”
原来景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紫萱暗暗羡慕重楼，他来人间的最初目的，怕都已达到了吧，可自己呢……
“小天，你自己相信么？”紫萱看着景天的眼睛，虽然迷惑却不茫然的一双眼睛。
“我不知道……在神界所有的人都说我是飞蓬，还有那个夕瑶，”景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雪见，“他们都认得我，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飞蓬那么威风，我是不是给他丢脸呢……”说到这里，景天沉默下来。 
“小天，如果现在让你选，你会做飞蓬还是现在的自己？”紫萱的声调有些颤抖，显然是内心激动。她需要一个答案，能让自己揣摩长卿的答案。
“我……现在很好。”景天挠挠头。“可以去收集自己喜欢的宝贝，可以和徐大哥学习蜀山仙术，可以和雪见一起……一起……呃，一起来蜀山玩……”最后这句说得自己脸上通红。突然景天明白了，紫萱是在让自己看清自己的本心啊！
“谢谢紫萱姐！”
紫萱笑笑，自己能开解别人的心境，那自己又当如何？

夜凉如水。长卿独自徘徊在经楼边。
眼下已有两颗灵珠，再等些时日，或许可以集齐灵珠封印锁妖塔。到时再无妖孽祸乱人间，自己一番辛苦终有所值了……神界之行让景天受益匪浅，从此大可放心……长卿眉宇间的忧虑淡了些。只是紫萱，为何如此憔悴？如果能让紫萱从此遂心如意，自己可以用尽一切力量来弥补……
一股熟悉的气息环绕着长卿。他来了，长卿微笑转过身去，却被对面的人紧紧拥住。
“重楼！”长卿挣扎了一下，低声阻止。蜀山此时有人值夜，这个魔太过肆意妄为。
“神界可好？”重楼松开长卿，在他额上轻啄一下。雷州一别人间已有半月，重楼从未感觉如此漫长。
“得到了风灵珠。”长卿拉开与重楼的距离。毕竟在蜀山，随时可能被其他人看见。
“你不感谢我？”重楼佯怒，作势扑向长卿，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长卿谢过阁下。”长卿一揖，顺势躲开重楼，正色道：“阁下不想得知飞蓬之事吗？”
飞蓬！重楼不甘心地停下来，悻悻道：“洗耳恭听。”
“小天已得知自己的过往。”长卿静静地说。
“他记起了前世？”重楼惊喜问道。
长卿有些不忍心讲下去。如果重楼得知景天终究无法成为飞蓬，不知会怎样遗憾？
“没有，”长卿走过去握住了重楼的手，“恐以后世间再无飞蓬！”
重楼的脸色暗了下来。世间唯一值得惺惺相惜的战斗对手已经消失，天地间是否只留自己独自孤高？
长卿的手轻轻一紧，“长卿愿精修猛进，若有幸修得仙身，自会与阁下一分高下。”长卿的声音轻声却坚决，“纵然只作为飞蓬的替代，长卿甘之如饴。”
重楼眉头皱得愈加深了，反握住了长卿的手，手上不断加力，直欲将长卿捏碎一般。长卿纹丝不动，也暗暗将真气汇于掌中，丝毫不落下风。神界一行，自己修为更进一层，自是拜重楼所赐。
重楼慢慢收了力道，感觉到长卿也将真气丝丝抽离，而平静如湖水的脸上，只有坚定。
长卿……神界将飞蓬打入人间，就是为了让我遇到你。
“徐大哥！啊……重楼！”景天的声音骤然响起，长卿一慌抽回了手。这么晚小天怎么跑了出来？
“徐大哥帮帮我！”景天惶急的声音越来越近，重楼却突然化成红光消失了。

第二十章
“小天？”长卿拦住景天，不知他为何如此惊慌。
“徐大哥……”景天紧紧抓住长卿的衣袖，让他回头看自己的魔剑。“我的剑，不知为什么今晚总是发出奇怪的声音……咦？重楼呢？”说到一半又注意到重楼不见了。
“剑鸣匣中，期之以声……”长卿低吟道，接过景天递来的魔剑，果然听得其中铮铮作响，“这把剑，或许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该用？景天不明白，“我一路上一直在用它杀妖啊，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响？”
“那只是小用。”长卿蹙起眉头，以两指驱动仙术暂时封住了魔剑的异动，将它交还景天。“它期待有更大的用处。”
“这样啊……”景天仍是半信半疑，“对了徐大哥，我刚才好像看见重楼了？他来与你起了争执么？为什么一见我来就走了？”
“他……”长卿脸上一红，“他来交待灵珠之事，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景天放心地笑了，“要是你们真的打起来，我还不知道该帮哪边呢。”
“你先回去吧，这剑暂时不会再响了。”剑鸣让长卿心里有些不安，却不想让景天知道。
“你也早睡，徐大哥。”景天乖乖地收起魔剑，原路回去了。
寒夜剑鸣，绝不寻常。只是蜀山看起来一片祥和，究竟那魔剑感觉到了什么才会向景天示警呢？长卿苦苦思索，仍是摸不到半点头绪，竟坐在经楼外的阶梯上，一夜至天明。

“长卿，你可知我五长老夜观天象，令你去雷州寻访的，并不是风灵珠。”清微掌门手托风灵珠，口气严厉。
“师父……”长卿愣住，不明其意。
“雷州地处凹陷，炎热潮湿，地下矿物甚多，可集自然雷电之气，我五长老以卦象推测，你们该在雷州觅得的，应是雷灵珠。”清微神色凝重地说，“只是能得到这风灵珠，甚是奇怪。”
“师父，这风灵珠并非来自雷州，乃是一位高人相助在神界得到。”长卿低头道，“昨日师父闭关未出，长卿未来得及禀明。”
“那你们可找到雷灵珠？”清微神色缓和了些。
“弟子无能，”长卿惭愧地回道，“在雷州非但没有感应到灵珠的灵力，反而遇妖不敌，幸得高人相救……”
清微有些诧异，长卿已是蜀山得意弟子，有什么妖可以让他不敌？且灵珠灵力强大，若长卿没有感应到，那一定早已不在雷州。
“弟子恳请师父允许长卿继续寻访灵珠，待封印锁妖塔后再行责罚！”长卿禀道。自己隐约间有些感觉，雷州出现的妖怪，想必就是冲着雷灵珠去的。
“责罚倒不必，非你之过。”清微拍拍长卿的肩膀，“你现下要先去鄷都，探察火灵珠的下落。”

“去鄷都？那是鬼城啊！”听到长卿的转述，雪见第一个叫了起来。
“有什么好怕？”景天越来越勇敢无畏，长卿觉得欣慰。
“鄷都虽为人鬼两界交会之处，毕竟还是人间，应该不会有危险。”紫萱劝慰雪见。
“太好了，紫萱姐也去我就不怕了！”雪见开心地拍手称好。
紫萱还要同自己一起涉险……长卿担忧地看看紫萱。愈发憔悴的紫萱能否经得起一路奔波？
“紫萱……”长卿抬手想出言劝阻，却说不出来。
“长卿，我很好。”紫萱看到长卿眼里的担忧，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
“紫萱，待蜀山大事一了，我不会再令你受苦。”长卿抓起紫萱的手，希望能压制住内心伤痛。紫萱为自己憔悴如斯，怎能再轻易负她？
“长卿……”紫萱抽回自己的手，望向烟雾缭绕的远处，幽幽问道：“如果灵珠只找到四颗……有一颗始终找不到，那你我……”
“既然能找到四颗，另一颗怎会找不到？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两颗，定会集齐的。你不要胡思乱想。”长卿又拉过紫萱的手臂，心里却宁愿有一颗永远找不到，那样，他还回来帮助自己吧……
“徐大哥，紫萱姐，我们……去山下等你们……”在一边尴尬地看了半天的景天没办法再假装无视，拉拉雪见狼狈逃跑了。

第二十三章
“徐大哥？”见雪见并无大碍，景天也奔过来一起寻找长卿与重楼。紫萱已撤掉结界，只看见一片空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徐大哥该不会是与重楼一起被那个魔头掳走了吧？”景天担忧地问道，“重楼也受了伤，我们去救他们！”
“他们没有被掳走，”紫萱轻轻摇摇头，“我的结界没有被破坏。”还没有谁能破坏女娲神的结界，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他们两个从结界内穿越到了其他的结界中。可是重楼重伤，长卿是凡人，究竟是什么能量让他们离开的？
“景天！”雪见醒转过来，像是很兴奋的样子。
“雪见，你没有受伤吧？”紫萱赶紧过来察看雪见有无伤势。夜半时自己听到异动追去查看，没想长卿与景天早已出去。留雪见一人遇险，紫萱有些愧疚。
“我没事，紫萱姐。”雪见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搂住了景天的脖子。经此大变，两人真情流露，再无避讳。
长卿和自己……恐怕不会这样吧？除了那次疗伤时解衣相对，长卿对自己始终以礼相待，从无逾矩，连握住自己的手都小心翼翼。他对自己，是否有心？紫萱猛地一个激灵，难道从一开始到现在，长卿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所谓“名声”，才订立婚约，处处维护？
“紫萱姐，我找到火灵珠了！”雪见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紫萱的思路，也让景天惊愕不已。“你说什么？”景天松开雪见，不敢相信。
“只是……又不见了。”雪见有些沮丧。“刚才我被那个魔头制住，不能出声，但是他的身上，就有火灵珠啊！”
“他竟然有火灵珠……”紫萱沉吟着，“难怪我觉到了灵珠的灵力，只是他为何不去使用灵珠的灵力来打败我们呢？”
“紫萱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徐大哥不见了……”
“他不会有事。”紫萱镇定地说。水灵之力非同寻常，就算真的有谁能穿过结界，恐怕剩下的功力也不堪一击了。只是长卿……刚才为何突然失魂落魄……
“对了紫萱姐，刚才你的灵力为什么突然……”景天的神力一经唤醒，视听全开，感受到了紫萱的强大灵力。
该来的早晚都要来……紫萱苦涩地一笑道：“小天，我的身上有水灵珠。”
“太好了！”雪见拍手笑道，“这下又多了一个！我们只要找到雷灵珠和火灵珠，就大功告成了！”
雪见……你太单纯……紫萱暗中叹息。水灵珠早已和自身融为一体，如果取出水灵珠，自己也将魂飞魄散。却不能如实告诉眼前开心的两个孩子。紫萱不忍让他们担心。
“我们去蛮州，小天。”紫萱平静地说。蛮州是女娲神在人间繁衍修行，享人间烟火的地方，若这宿命终究来到，自己也想回去看看。
“我们去蛮州会找到灵珠吗？”
“真没脑子，紫萱姐是去找徐大哥吧。”
“你少瞧不起人了，也许徐大哥和灵珠都在蛮州呢……”

第二十四章
重楼……长卿看着静静卧在床上的重楼，心中痛悔万分。
他为了不伤自己克制魔力，却因此被那个玄明暗算。难道他们并不同路？
重楼受伤后长卿一时大脑空白，看到他嘴角流下的血迹才回神想到相救。重楼赠给自己的千年魔艮，长卿每日都贴身携带。当此时刻，正派的上用场。
新仙界中长卿房间的幻象仍在，长卿这才注意到这幻象竟与自己在蜀山的住处殊无二致。他竟如此用心……
重楼中了玄明的阴寒魔力，激发自身的反抗，身体烫得可怕，且不断一波一波向外扩散着热量。抱重楼来新仙界时长卿几乎被烫伤，却不敢松手，不能松手，也……不愿松手。
重楼唇角的血迹已被长卿擦净。只是即便如此重伤，从外表看重楼却毫无异样。脸色既不苍白虚弱，又不觉赤红火热，竟似熟睡一般。只是不断散发出来的热量让长卿心急如焚。
重楼，你怎能如此骄傲倔强？即使在重伤中，也绝不现出软弱的自己，即使在昏迷中，仍不断地与敌人对抗。

该怎样做，才能让他醒来，不再受这火毒焚身之苦？
其实玄明的阴寒之气早已不在。这魔力太过阴毒，来去无踪，只是在对方失去防备那一刹那无声无息地侵入，引发对方自己法术的疯狂反扑。正如玄明本身，温和冷漠，看似无害，却在不动声色中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这些，长卿都不懂得。长卿只能一遍遍地用水系仙术压制重楼的热浪，却每每引来更强烈的反扑。
幻象的周围已经遍布重楼的热气，长卿衣襟从内到外都已湿透。直到真气将要耗尽，仍是无法让重楼稍凉一分。自己终究只是个凡人，怎能压制一个魔的力量？
长卿悲从心来。在人间，自己的地位受人景仰，仿佛无所不能，可是现在，却令人绝望的无能为力。若是可以替代重楼，自己甘愿舍弃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和责任。
既然不能替代，那么让我陪你离去……
长卿索性放弃了努力，扯去重楼与自己的外衣，轻轻抱住重楼，让他的热气放肆地侵袭到自己身上，自己也催发出最后的真气来驱动自身的火系仙术。纵然离去，也该是同样的方式。
重楼，你受的究竟是怎样的苦？长卿忍受着酷热的折磨，昏昏睡去。

又活过来了。长卿一睁眼便想苦笑。连死都不能实现，自己真的是一无所能了。
重楼呢？长卿警觉地坐起来，身边空无一人。
他……形神俱灭了么？长卿心又沉了下去。如果他真的消失，自己又当如何？
推开房间的门，长卿惊呆了。悬浮在空中的千年魔艮竟然变得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绚烂夺目，再不似初来时单调蓝灰。整个新仙界仿佛人间的盛事典礼。
只是重楼，已经不见……
这些美丽的魔艮，都是你化成的么？
长卿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碎裂。不锥心刺骨，却是一种慢慢蔓延的钝痛，直痛入骨髓，似昨晚的酷热之苦，不能呼吸。
终于不能再忍受这沉默的心痛，长卿飞身跃向远处，撷了一颗红色的魔艮，细细凝视。
这一颗，是你的颜色，就如你曾赠我的蓝色魔艮。
“想不到堂堂蜀山弟子，也会中意这些宝物。”身后突然响起这个萦绕在心头千百遍的声音。

第二十六章
“雪见！”景天从水中冲了出来，顾不得抖去头上的江水，“我们快去找紫萱姐！拿到雷灵珠了！”
“徐大哥！”景天发现了正矗立在雪见身边的长卿，惊喜地扑上去抱住了他，忘了自己一身湿漉漉的衣服。
“咦？”景天四处张望一下，“重楼呢？你们那天去哪里了？”
“小天，”长卿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们去找紫萱吧。”

“长卿！”乍然见到长卿，紫萱竟也不知是悲是喜，“你没事？”
“我很好，紫萱。”长卿安抚地点点头。“你们都没事就好。”
“长卿……”紫萱凄然一笑，“灵珠已经有四颗了，还差一颗火灵珠在玄明那里，我们快成功了！”
“谢谢你，紫萱。”长卿没有注意到紫萱的情绪，“我听小天说你用水灵珠修炼，我法力太浅，之前都没感觉到呢。”说罢低头不语。同行四人，自己一直在尽力保护其他三个，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仙缘最浅：紫萱身怀水灵珠，景天是神将转世，就连法力最不济的雪见也是桫椤仙果塑身……可笑自己竟还以为身负重任！若不是这自以为是的责任感，怎能害得重楼……
“长卿？”紫萱见长卿低落，唤了一声。
“紫萱，”长卿仍旧低着头，艰难地开口，“我不想继续找灵珠了。”
紫萱一怔。长卿并不知自己与水灵珠融为一体，那他为何不想寻找灵珠……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紫萱抓住长卿，颤声问道：“重楼呢？你们不是一起？”
“重楼……”长卿的脸色渐渐变为灰白，停了许久，才轻声说道，“他……消失了……”
果真如此。
紫萱听到自己长长叹了一口气。以前的一切难以解释的事情，突然都变得简单了。
重楼的眼中的敌意与妒意，长卿的压抑与隐忍……自己早该猜到的，只是刚才看见长卿的肝肠寸断才将这一切穿插在一起。哀莫大于心死，长卿，你如此哀伤，是为了重楼么？
长卿，追随了你三世，我们都倦了啊。只不过，我是疲倦，你是厌倦。
我是真的疲倦了。
紫萱默不作声，心里却有了决定。
“长卿，你不去为重楼报仇么？”
报仇？长卿苦笑，自己区区一个凡人，用什么去报仇？即便报了仇，玄明能还给自己一个重楼么？
“长卿，你可知我是谁？”紫萱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紫萱？”长卿不明其意，抬头看着紫萱。
“我是女娲后裔，人间上神。”紫萱的声音庄严而圣洁，“本不该与你婚配，假意答允，不过是要助你封印锁妖塔。你若为琐事纠结于心，却枉费我一番心意了。”
紫萱……是女娲后裔？长卿愣住，一片混乱。
“紫萱姐！你是神啊！”一直在外面偷听的雪见忍不住喊了起来，连累得景天也不得不尴尬地笑笑，走了进来。
“太好了，有紫萱姐帮忙，我们一定可以打败玄明，抢回灵珠了！”景天附和着雪见的叫嚷，却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无聊。
“大家先休息吧。”长卿不置可否，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蛮州地处偏僻，一到夜晚异常幽静。星光闪烁，寒蝉夜鸣。
紫萱竟是女娲后人……长卿独自徘徊在江边，怔怔出神。从新仙界回到人间后几夜没有合眼，一闭上眼，就怕见到重楼的脸。
难怪会来这蛮州女娲庙。长卿回到鄷都才得知三人已来到蛮州，日夜兼程赶来，却不觉得累。
女娲后人……自己竟可笑地要订立婚约，却有些庆幸。如果紫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今后自己却能怎样待她？
见到景天那一刻长卿便知他神力已恢复，想不到自己一语成谶，“恐以后世间再无飞蓬”，自己只是料定了两人无法交手，却没想到，世间没有的，不是飞蓬。
灵珠未齐，蜀山待定。
所做之事都非发自本愿，自己可有憾？
曾经仗剑江湖，除妖卫道，虽知有力所不及的情况，却也觉责无旁贷。
只是这次，深感无力。
有紫萱和景天在，或许可胜了玄明，取到灵珠。可为何自己竟不想去？纵使取了灵珠，于己来说，亦是挫败。
重楼……长卿取出身上的魔艮，轻轻摩挲。夜色如墨，魔艮微微透着红色的光晕，像是重楼愤怒的双眼。

那不是……
真的是重楼愤怒的双眼！
长卿展颜一笑，想不到睁着眼也会有幻觉。重楼，你曾说我在人间整日不见笑容，现在我见到你，笑了。
“徐长卿！见我消失，你如此开心么？！”重楼恶狠狠地咆哮道。
不是幻觉！却不敢相信。
他的周围没有魔的气息。
没有魔的气息，却有他霸道的气势。“阁下是谁？假扮重楼有何企图？”长卿退了一步。
竟然说自己是假扮？！重楼哭笑不得。
“长卿，你从新仙界回来，竟然连记忆也失了么？”重楼皱眉道。
新仙界……自己去过新仙界，只有重楼知道……
“重楼！”长卿轻唤了一声，“你魔力已失？”没有魔力，难道是鬼魂？长卿呆立不动，不敢去触碰，怕一碰到他会烟消云散。
“重楼！”长卿立刻相信他就是重楼，因为自己又被施了束身定，动弹不得。
“为何刚才你那般开心？”重楼绕到长卿身后，从后面环住他，将头埋在长卿的颈中。
“休要胡闹，你先放开我！”长卿怒道。才一见面竟然就捉弄自己。
“人类还是如此不济！”重楼仍没有松开的意思，“我曾教过你解咒的方法，你忘了么？”
长卿脸上一红，重楼突然现身，竟一时迷乱忘了自己解开。
脱离了重楼的束缚，长卿才渐渐平静下来。
“你怎能带我去新仙界？险些没命！”重楼突然不满地抓起长卿的衣领，让他直视自己。“新仙界的能量可激起自身的法力，我本就法力外散遏制不住，你竟然雪上加霜！”
“……！”长卿愕然，“如你所说，那你却如何还的魂？”
“你倒不是愚钝之极，”重楼松开长卿的衣领，笑得别有用心，“你以火系仙术共我自身炎力鸣和，此消彼长，慢慢引导这些魔力归位。只是你法力不足，又有衣衫之隔，仍不能完全化去。”
“那该当如何？”长卿凝神沉思，突然想到话中深意，急忙咳了一声换了话题，“可我醒转后却并不见你，只道你已……”思及当时情景，长卿心中又隐隐作痛。

第二十八章
“只道我已先死？”重楼好气又好笑，“我醒来后知自身灵力仍未完全遏制，只得散作烟尘待机而发，但曾出声向你示意。”
原来那句话不是幻觉。长卿无奈地一笑，“只是毁了你的幻象，长卿惭愧。”
“也幸亏你道我已死，以长啸震散幻象，那幻象正凝着我百年魔力，四散后即与我相融，终能恢复原身。而我散出的魔力，也与天地融为一体，是以你已感觉不到我。”重楼向前一步，又贴近长卿，“你当时若褪去全身衣衫，便可助我完全消化魔力，省却形神四散之苦了。”
“那新仙界魔艮的五彩颜色，可都是你化身之故？”长卿扭过脸去，假做未闻。
“那却不是。”重楼脸上竟也现出温柔的笑容。“你与我相拥而眠，所散出的炎热之气竟也激起了魔艮的反应……那景象，与你十分相称。”
“重楼！”长卿听不下去，赶紧喝止。
“长卿，”重楼扳过长卿的肩膀，眼睛在黑夜中红得发亮，“这些日子，你可思念？”
何止是思念……
“雪见！雪见！”长卿刚刚揽住重楼的颈，又听见了景天无处不在的声音，只得尴尬地放开。重楼迅速为自己和长卿隐了身。
“这么晚来干什么？”雪见困倦得直呵欠不停，十分不满。
“这江里的珍珠，溪风说我们可以随意采集。”景天得意地说，“只要能采上十颗，我便能购下赵老板的永安当了。”
溪风？重楼想出去问个明白，却被长卿拉住了。
“又来了……”雪见又累又烦，“你想要就自己采啊，拉我来干什么……”
“以为你喜欢阿……”景天的声音有些委屈，“女孩子竟然不喜欢珍珠……，那你要什么啊？”
“我要睡觉！”雪见发起火来。
“好好，那我送你回去……”
听完两人的对话，长卿对着重楼莞尔一笑，“小天已经恢复神力。”
“无聊。”重楼解了隐身。景天终究不是飞蓬，飞蓬又怎么会为了几颗小小的珍珠如此举动……
“重楼，”长卿又揽过了重楼的脖颈，“几日生死之隔，长卿甚是思念。”
见重楼不解，长卿脸上一红，吻上了重楼的唇。
重楼一滞，随即热烈地回应了回去。唇舌交缠间，两人都拼命汲取对方口中的甘甜，似是要将一切情感都倾诉给对方知道。自相识以来长卿的拼命压抑终于全部释放了出来，狂野而肆意，再不计天理伦常。
重楼渐渐不满足于缠绵的吻，刚刚松开一些，却发现长卿从臂间滑了下去。
他……睡着了！

“徐大哥！”景天不顾尴尬跳了出来，刚刚送雪见回来准备自己采挖珍珠，却看见重楼与长卿在江边……激吻？
虽然不敢相信，景天还是忍着全身的血涌到脸上的窘迫在边上隐藏起来，怕重楼是鬼魂现身加害长卿。
果然，长卿从重楼臂间滑落，景天赶紧跳了出去。
“重楼，你既已死，就该投生六道，我们当初误信玄明鬼话害了你不假，可也是无心之失……”景天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只看见重楼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你……”景天毕竟神力已复，很快反应了过来，“重楼，你没死？”
“你最好回去。”重楼其实有些恼怒。
“啊……”景天很快也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梦游……”

咳咳……年轻人……纵欲伤身啊…�

额……鼻血也很珍贵地……
某位开学的大人还是保重身体，嗯……
时不时回来看看……
不要影响到学习……
我好啰嗦…�

额……说我广告？~~郁闷，就算广告也是公益广告~

第三十章
紫萱略一皱眉，圣灵手杖白光一闪阻了一阻魔剑的来势，只这一阻景天便翻身过来接住了魔剑，怒视玄明，却也不知是否该继续动手。
“玄明，你自以为身在魔界，我们奈何你不得？”紫萱逼视着玄明，虽有怒意，却不像景天那样狂躁。
“你是女娲后人，却追随一个凡人三世，将护佑苍生的重任抛诸脑后；玄明见人间萧条，出手相助，可有不妥？”玄明迎上紫萱的目光，满是讥讽的意味。
“人魔两界互不侵扰，阁下插手人间，未免多事！”紫萱针锋相对，有些气恼。
“也未必尽然。”玄明瞥了一眼长卿，轻声细语道：“这位蜀山弟子已降妖为己任，却不是扰了妖界么？玄明不过是出力调和，若说多事，那便是多事了。”
“妖性残暴，残害生灵，为祸人间，降妖却正是维护人间安宁！”长卿上前一步，昂然说道，“阁下在鄷都肆意伤人，却又作何解释？”
“凡人，你在鄷都就曾诘难重楼大人，玄明就在此解释了吧。”玄明垂下眼，神色极其虔诚。“人间生灵寿命苦短，在世几十年却不懂及时享乐。玄明心中不忍，便想替众生解脱，焚化所炼的尸毒正可供我激活火灵珠，也替邪剑仙挑选几个肉身，一举几得。神将，我这盘算，可有你精明？”说罢挑眉向景天一笑。尽管脸上刻有疤痕，仍是颇有风情。
见几人愤怒得说不出话来，玄明一笑继续说道：“既然几位不辞劳苦来到敝界，那何妨盘桓几日，玄明也可好好招待。”说罢看着长卿皱了皱眉，“只是这凡人，似乎一直愁苦甚多，莫若玄明帮你解忧？”
“找死！”一声暴喝，重楼突然从天而降，面无表情看着玄明，眼中红光大盛。
“重楼？！”除了长卿和景天，其余的几个一同惊讶地叫了起来。
“大人，”玄明刚刚一惊，很快便恢复了温良如玉的样子。“玄明前次不慎伤了大人，不知大人伤势如何？玄明甚为记挂。”
转头看了一眼长卿，重楼微微勾了下嘴角，“昨夜已愈。”长卿眉头一皱，又不好出声。

“大人伤愈甚好……”玄明的语气渐渐冰冷起来，突然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重楼！你引人类侵犯魔界，是在与本座作对么？”
“本座？”重楼冷笑道，懒得与他多说，“出手吧！”
“你来挑战我魔尊之位？”玄明微微闭眼，轻哼一声，“这魔殿内外都是我的灵力覆盖，连神力也无可奈何，我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魔虽与神灵力相仿，两界地位却相差何止千倍万倍！”玄明脸上怨恨之色渐深，“我接管魔界，不过是想收服人界妖界，才可与神界分庭抗礼！岂是你一好勇斗武之魔所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