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发现展正希好像被盯上了,他悄悄收拾掉了跟踪他的那些人,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生面孔,清廷还是仇家,他脑海里迅速的过滤着。
一个名字逐渐浮现清晰。
如果贺天一直忌惮自己,那他手里肯定要握有自己的把柄。
攻瑕蹈隙,是他的风格。
第二天上午,红毛就上门拜访了贺公馆。
“盯展正希的是你的人?”
对方如此看门见山,贺天也不好拐弯抹角遮遮掩掩。
“没错。”
窗外的浮华天光,映照出男子上扬的嘴角。
“我给你钱,你放过他。”
“我不缺钱。”
红毛沉吟片刻,吸了一口气。
“你看上我的哪个码头,哪个赌场饭店,哪块地盘,我通通可以让给你!”
“没兴趣。”
“你不要以为你没有弱点!”红毛目眦欲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威胁。
贺天哂笑了一下,左手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红毛的后颈,“以卵击石,卷土重来的机会能有几次?你不会这么傻的。”
“贺天!你到底想怎样!”
贺天笑容殷殷,像是叶子飘落到水面上漾起的涟漪。
下一秒,他反抚为抓,揪住红毛的领子就把对方拽到自己面前。
“你以后必须得听我的!”
贺天摸着对方拧成川字的眉宇,又眷恋般的描了把深邃的眼眶,接着顺脸而下,捏了捏他的耳垂,那枚细小的耳钉浸润在日色里,冰冷地泛着寒光。
他呼出的气在耳旁撩绕,红毛无言以对,只觉自己在他的手心里浮沉,顿时羞愤交加,将指尖嵌入掌心。
“不然你会后悔。”
又是一年4月,杜鹃红,紫荆朝荣。
贺红二人在把枪口抵在一个他们多年老对头的太阳穴时,对方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嗓子。
“我知道一个秘密!告诉你们绝对可以加官进爵!只要你们留我一条命!我发誓,有多远滚多远,再不踏进两广一步!”
两人对视一眼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同盟会筹划了一次起义,就在这个月二十九日酉时左右,目的是两广总督署,只有四路,主要人员有展——”
颤颤巍巍的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脑浆迸裂,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像个断线木偶一样应声而倒,尾音溶在空气中,随风散去。
这一场杀戮来得太过突然,贺天尚未反应过来,对方便立刻调转了枪头,还带着火药味儿的金属贴住他的眉心。
紧随而入的红毛手下和蜂涌而出的贺氏军团迎头相遇,双方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裂掉的玻璃,剪碎了一地月光。
那人羽翼未丰,时机未到,前一刻还并肩联手,为什么要在下一刻亟不可待地除掉自己。
答案只有一个。
“你敢动他,我就杀了你!”
他说的这句话好像澄澈的忘川,使贺天能在遗忘的立场上深深地记得。
“你这样说,很伤感情啊。”
贺天睨了眼黑洞洞的膛口,高傲的微笑蔓延了清冷的唇线,不给自己任何空隙,保持着残损的自尊。
心知肚明的事,这么直白着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月光在那人脸上镀上了一层薄冰,似有影影绰绰的寂寥,一丝一分都清凛入骨。
明明是殊途,贺天却偏偏想与他同归。
两拨人最终还是没有当场火拼,贺天答应了红毛的条件,红毛也知道他重诺,放下枪后各回各家,然而这个隔阂算是从此在两人中间种下了。
贺天的士兵、家里的佣人这几天都感觉贺天得了焦躁症,就连贺天自己也觉得他无药可医了。
对一个人求之不得,思之若狂。
这不像他。
贺天透过落地窗望着就快坠入天际线的夕阳,跟那人眼中有同色系的光。
水火不容,爱恨交织,偏偏还念而不忘,看来是魔怔了。
就在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这段棘手的私人情感时,北边革命之势愈烈,朝廷不仅复了他的职,还答应给他这几年欠的军饷。而这些年坐山观虎斗,曾经跟他作对的两派势力如今已日落西山,他联系旧部,很快便可以一网打尽。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半路杀出的一撮红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