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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昭禅】无双同人剧场《碧水吞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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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的,司马昭觉得身边有些不对劲,
虽然他说不上来是什么。

儿子司马炎最近突然开始学琴了。问王元姬把司马昭舍弃的那张好琴讨了去。
问他何故,这小子支支吾吾,低眉行礼道:
近来突然有机会听到很风雅的琴曲,心旷神怡,所以觉得君子应该通晓其中之道。
.
又说:听着琴声,会突然怀念起祖父司马懿——
追想祖父当年,便是很懂琴韵之人。司马家的人听音乐的天赋应该不错,舍弃可惜呢。
.
臭小子,言辞谨慎,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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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儿子司马攸自从过继给司马师以后,也突然开始心血来潮,翻出司马师的遗物长剑,开始比划练习。
司马昭很高兴,觉得这有一份可贵的孝心在里面。问他为何改换兵器。
.
阿攸揉着鼻子,笑嘻嘻地说:
最近看到有人将(细长剑)这样的武器挥舞得又好看又有威力,风度潇洒,所以准备好好学呀。
……
.
司马昭点头称是,慢慢又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太巧。
全世界都变得可疑。
.
……
又过了半个月的某天。
司马昭因为公务夜宿殿上,居然着凉。
.
终于生了一点儿小病的晋王殿下打道回府,将自己裹进厚厚的锦被中,在床榻上如同一只华丽的大蛹,老老实实闷汗。
.
王元姬坐在他身边。对着桌案上的铜镜,慢慢卸落自己束发用的宝石环,黄金朱钗。
.
“你们昨天怎么过的?——傍晚未至,突然下了那么大的雪。”
司马昭鼻子不通气,瓮声问道。
.
“大家昨天一起吃了烤肉和烧酒,蛮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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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谁啊?”
.
“我带着阿攸,阿炎去城外听贤士讲学。回来经过安乐公府,就顺道去探望一下安乐公夫人。正吃茶汤,天就开始下雪了。”
.
“雪下到紧时,突然公闾也来了,大家吓一跳。”
——(躺在床上的司马昭“腾”地坐起来。)——
.
”公闾说他之前曾向安乐公借阅了棋谱和闲书,如今来还。下雪了自然不能放他回去……“
”可幸安乐公的身体好了许多,兴致不错。于是大家开宴等雪停,投壶饮酒,执筹对弈,弹琴吟诗,作乐剑舞,实在很愉快呢。——”
.
“他家的宴会菜做得特别美味,你是知道的。”
(简直无异于补刀)
.
王元姬娓娓道来,把聚会的场面说得宛在眼前。
她回想起昨天的情景,嘴角慢慢笑了起来——
.
.
“咣当——!!”
.
突然,司马昭这边顺手操起床边一个小香炉,用力扔到地上。
.
.
“……你这是怎么了?”
.
“烦!”
司马昭恼怒又词穷,裹紧被子,在床上转身缩成一大团。赌气不看王元姬。
他紧闭双眼,内心有一头奔驰的藏獒,在发出惊人的咆哮:
.
妈的啊!!!
你们是不是人啊?!!!!
.
所有人都背着我,去跟他好!!!
把我置于何地!!!!
.
.
司马昭心里真他娘的憋屈:
配合鼻子不通气,这郁闷的滋味,也是没谁了。
……

【番一】
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搭在锦被上。
王元姬坐在床边,轻轻推着大蚕蛹一样蜷缩的司马昭,叹了口气。
“子上。这样不好吗?“

“……”
.
”莫管心里喜欢不喜欢,面上也一团和气,友睦相好。聚在一起还能饮酒说话——”
“不好吗?”
王元姬柔声道,像在劝他。
.
.
“这几个月,我一直不知道你跟安乐公置什么气。……”
王元姬话音微停,她当然听闻那些风波,但是她仍是【不知道】。
.
“我没有……”
果然,司马昭瓮声瓮气,脱口反驳。
.
“那就是了。何必任性呢?”
“你这样看着多古怪。难道竟不能体面一点?”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1楼2016-10-26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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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雪停后的第二天上午,司马昭早早穿戴整齐,将自己包裹得严实暖和。
    他拉着王元姬的手,带她一同站到走廊上。

    他说话,眼望着远处,白色的雾气从他唇边飘逸开:
    “元卿,我想去打猎。”

    “你的身体受不了吧?”


    “那么,驱车去山里走走吧——大丈夫,怎么能在家里消损身体!”

    王元姬拉住领口,只觉得鼻尖冻得生疼。
    大雪过后,天地间连声音都变得清澈起来。于是她听见——

    司马昭的心不在这里。
    他发出近似喜悦的声音,但这不过是伪装。

    真实而空洞的他的身体,如同握在掌心,扑腾不止的朱喙小雀。
    总得抬手放他飞走。


    “那你等等。我去换件衣服。”
    王元姬道。

    低头拢袖,由侍女们迎往内室;王元姬间或回头看去,司马昭站在走廊前,抬头望着远处,身姿一点也没变过。
    雪光映在他的眉目间,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一缕凛冽的冷空气。

    王元姬皱眉,暗暗加快了脚步。
    ……

    和想象的一样,司马昭一路与王元姬无话。
    他骑马在前,王元姬的马车在后,一路踏着雪出城,市井热闹声渐远,繁华洛阳城,回首就像一句破碎的谎话。

    王元姬更爱听车轮偶尔辗破雪下枯树枝的声音。


    雪天之后,越往人烟稀绝处,越静得让人可怕。
    大雪将声音都吸走了。水冻不流,灰鸦南飞。被大雪封住的山里,有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


    就在王元姬觉得车内寒冷让人难耐时,突然听见侍从呼声。掀帘看,却是司马昭终于骑马累了,抑或被冻坏,——颤颤悠悠提着袍子下摆,来到车边。

    “上车来休息会儿?”
    王元姬将手炉递给他。
    .
    “下车走走吧。我们穿过这片树林,上山——”
    司马昭冷不可当,却异常执着。
    .
    一定有不可名状的妖魔在追逐他,蛊惑他。
    王元姬想。
    .
    ……
    .
    .
    雪覆盖了一切。山林素白刺眼。
    这片纯白的世界偶尔露出枯枝虬干,衰草在冻石下毫无生命力地微微轻颤。
    .
    “啊——”
    王元姬被平静的美景吸引,脚下不由踏滑,才想起白雪莹莹下,并没有改变山路崎岖的本质。
    侍从们忙跟来扶持,王元姬做手势,让他们噤声,亦不必跟随——
    这静谧的雪林冷山,让人不想用一丝丝喧嚣打破。
    .
    王元姬笼衣,跟上司马昭的脚步:
    他先行至几棵雪松下,就这样站在雪松前,望着树下的大石发呆——
    .
    天地便再没什么好看,何故却恋一块仅能供人暂坐小憩的顽石?
    .
    人心感触的密码千奇万妙。你不与他心相通,你总是不懂。
    突然,雪松上的枝头一晃,簌簌落下残雪。
    .
    一声长鸣,黑影掠着树梢一擦而过,惊得人退半步:
    却是一只孤雁。远远地朝空山更空处,去了。
    .
    .
    雁去。天地更空,山河一白。
    .
    司马昭终于开口,轻声说道:
    “元卿,我不行了。”
    .
    “再多走一步……都不能了。”
    .
    王元姬上前,伸手抚摸司马昭的脸,一怔。
    她又去探司马昭的脖子,额头。
    .
    “子上。你的身上好烫。”
    “你发烧了,你在说胡话。”
    .
    .
    司马昭握住王元姬的手,张嘴。
    许久,声音如同白色气流,淌露,又消散在浩瀚的寒白中:
    .
    “元卿……”
    “我思念一个人,至此。已经满溢了。”
    .
    .
    暂时,暂此。一里之内,幽山寂灭。
    王元姬抬眼,无比清晰地看清了司马昭的神情。她对他点点头,突然眼中酸涩无比,落下泪来。
    .
    .
    她终于有点明白,司马昭要的是什么了。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5楼2016-10-29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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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05 0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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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
      归途中,司马昭弃马从车,与王元姬同行。他开始浑身虚热,窝在王元姬身边,畏寒得牙关不住地打战。
      马车行过城外竹林,不远处就是安乐公的新府宅。
      .
      王元姬轻拍身边的丈夫:
      “天气太冷,我实在熬不到进城啦。咱们去他们家讨杯热酒喝一喝吧。”
      “……好。”
      .
      .
      司马昭从车里坐起身来,突然有了力气。他不只心口怦怦直跳;从锁骨下涌出一阵阵酸热,带刺的热血不停流遍全身。
      .
      躁动不安。灼烧神经。
      .
      司马昭实在是个很可笑的男人。他甚至忘记自己曾经拥抱过那个人,忘记自己在身份地位上,可以左右生杀——
      他只满心一个念头。——“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
      ……
      然而——
      .
      “有失远迎,还请晋王,晋王夫人恕罪。”
      星彩拄着杖出来接待,冷漠而有礼地邀请他们去中厅。——许久不见,她的气度也变了。
      .
      “安乐公?”
      “他不在府上。……他的鼗瞽子(阮)琴轴坏了,出门去寻访野庐琴师修琴去啦。”
      .
      .
      司马昭坐在温暖的中厅。静静等待热酒与汤饼。
      .
      失落吗?……
      终于坐在这一室温暖中,亲自被这馥郁香气包围;眼前一切都与他有关。整个空间都让人联想起他平时如何在这里闲处,生活……
      ,
      然而,他却不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
      两个女人倒是亲密:另坐在相近的一侧,絮絮聊天。他听见妻子说:
      “啊呀。真不巧,怎么突然今天不在呢?”
      .
      “晋王殿下与安乐公曾事前有约吗?我不知道这事——这个笨蛋,总记不住事。今天偏跟鬼附身了似的,非要往外跑……”(星)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突然路过搅扰。——可惜了。”
      王元姬掩口笑道。

      她一面说,一面偷偷看了司马昭一眼。
      这一眼让司马昭异常难受。

      ……

      喝杯热酒吧。
      侍从端来酒具,司马昭伸手要拿,突然发现小侍从在瑟瑟发抖。
      亲侍黄羊儿第一眼就认出这个猛鬼一样的司马昭。给他斟酒时,黄羊儿手发抖,内心戏份活动激烈得要喷涌出来了——

      “你有必要害怕我到这个程度吗?”
      司马昭冷冷地,抱怨了一句。

      黄羊儿额头上汗都流出来了。瞪着他,咬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上。你不要吓唬小孩子!”
      王元姬喊了一声,司马昭听完更是大觉无趣。

      “把酒留这,你退下吧——”
      “诺!”

      司马昭闷声自筛自吃,倒也没人来劝他。——星彩跟他无话讲,司马昭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说话反倒自在。
      三杯两杯热酒落肚以后,雪的清冷化开,心却还是封寒。
      -
      他大口大口牛饮,喝得浑身发热。耳边蜂鸣,眼底模糊,人心自醉。
      与女人们谈不到一处去,于是他慢慢伏案发酣,身体酸软起来;进而滑倒在榻边,抱着一两个枕囊,倒头昏睡去。
      -
      -
      白日酗酒,汤饼还未吃上,已经醉倒桌下。
      这一幕若被被世间人看见,流传后来,估计晋王司马昭也会被刘义庆光荣编入《世说》【放诞】篇吧?
      -
      -
      “子上!你没事吧——?”
      -
      远远听见王元姬的声音,司马昭一挥袖子,脸热眼沉,含含糊糊地说:
      “我好困,且让我休息片刻。”
      -
      “怎么能睡在这里呢?——你且打起精神,咱们回家去吧?”
      -
      -
      司马昭死死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他知道,自己并不曾醉得连起身行走的力气都没有。
      他更知道,如果这一转去,他再没有来这里的勇气。
      -
      -
      可是啊。他依恋这里至极,空空落落,如同孩童耍赖,——
      越是明白终须一别,越是怎么都不想离开。
      -
      -
      “子上,子上。”
      “晋王殿下?”
      -
      女人们见到这汉子昏醉酒,倒是怜心,一齐过来照顾。
      她们自然没本事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只好为司马昭的脑后垫上软枕,又为他除靴,披盖上锦衾。
      -
      “你们去做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星)
      “他最近身体也不好。又任性。今天多骑了一会儿马……”(元)
      -
      “……也是为难你了。”(星)
      -
      夫人们的聊天还在断断续续传来。司马昭闭目,觉得自己简直像在偷听夫人们聊天。他为这装睡开始觉得羞耻,却又不好意思立刻醒来。
      何况,这枕囊上,有他熟悉的刘禅熏衣的香味。
      -
      “算了,让他休息会儿吧。你上次拜托我抄的经书,我问公嗣借到了原卷。已经抄好,要拿走吗?——”(星)
      “且不妨。我想让敬法师先讲习说字。天色尚早,你要不要与我同去?”(元)
      “倒是不远。不过晋王他……”(星)
      -
      女人们好像在拟定什么行程。她们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
      不由地,装睡的司马昭,真的睡着了。
      -
      -
      -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6楼2016-10-29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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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相顾无言。司马昭无聊,望着楼台下风景:
        莲池台里水活,如今刚结冰,雪也少,又被风吹残。露出晶莹的大块冰面。
        -
        这里一方天地,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他。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气息在其中……
        -
        无论遇见多少次。刘禅还是当初见到的那个刘禅。
        可贵的是他的不变;令人绝望的,也是他的不变——
        -
        -
        有时候,他让他想起【天荒地老】这样的词。
        他是浩瀚世界里没有风也没有月,连海面都平静如镜。
        -
        司马昭悲哀地发现:
        他的心似乎还想逃走,而他的身体却再也动不了。只愿长坐不复起。——
        -
        ……
        从心爱的人身边逃走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够了。
        -
        -
        如果上天真的遂我所愿。就让我突然这一刻心痛吐血倒地,惊吓得刘公嗣不顾一切地扶起我来,抱在怀里,哀痛地看着我——
        于是能听见刘公嗣悲伤地说:你这个傻瓜。
        -
        司马昭最大的奢望止于此。
        遐思令人悲且美。
        -
        ……
        为了停止这摧心肝的胡思乱想,司马昭摇头,又扯起话题:
        “你方才弹的曲子,是什么?”
        -
        刘禅慢慢合袖。那把鼗瞽子(阮琴)已经被他递给小童,抱下去收拾了。
        “那个吗?……我自己谱曲。用雍州调唱《绯咏怀》……”
        “词境借用的,是阮籍的诗呢。”
        -
        -
        刘禅抱膝,开始若无其事地吟哦起阮籍的《咏怀》:
        一日复一夕,一夕复一朝。
        颜色改平常,精神自损消。
        -
        胸中怀汤火,变化故相招。
        万事无穷极,知谋苦不饶。
        -
        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
        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
        ……
        阮籍,是魏国的风流人物。放诞可爱又难亲近;在刘禅率季汉投降魏国那一年去世。生前也是个演奏古琴,演奏秦琵琶的高手。
        -
        “你很喜欢这首诗?很有同感吗?”
        司马昭问。
        -
        刘禅低头笑笑:
        “【白耶,白耶。莫与之言咏怀】……”
        “我只是觉得有趣。——笑阮籍这个人太纵意放情。”
        -
        司马昭冷冷道:
        “他们这些人,各个都这样。闲隐逍遥,又郁郁寡欢。好像我令他们吃了多少苦似的——”
        -
        “……是啊。”
        -
        -
        司马昭甚至忍不住抱怨起来:
        “什么人才好意思说,终身如履薄冰啊?……世间谁不是心中焦虑呢。刘公嗣。”
        -
        -
        “昭公,你也会心中焦虑吗?”
        -
        司马昭一怔。张嘴,到底有忍住没出声。
        -
        刘禅回头望着亭台下,冰封的湖面。他的眼神幽深难测,温柔而深邃。
        未等司马昭发言,刘禅就先喟叹起来:
        -
        “近来常觉得:活在世上,并不能随心所欲……”
        “仔细想想,人这一颗心,是最无意义的东西。”
        -
        “把人间的因果,去喂养这颗躁动不安,一刻也不停息的心,实在是浪费啊。”
        -
        -
        “所以,公嗣也认为,应该克己复礼,时时慎省,做一个【体面】的人?”
        司马昭冷笑。
        -
        刘禅的眼眸碧水幽幽,黯然低垂:
        “礼法严严,公子晏晏。”
        “你我这样的人,早该知道生死无常,所以这忍耐并不是为给别人看;倒是因为生来做为一个人,今生机缘如此,所以顺应人之道,安抚躁动之心——”
        -
        司马昭对这死板的教条话题感到深深厌烦。
        “安乐公,你在教我怎么做人吗?”
        -
        -
        “哦。临渊望水,不免玄谈。我想为昭公安其心呢——”
        刘禅合袖,淡淡笑道。
        -
        司马昭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相遇才这须臾,机锋交错已经开始许久了。
        -
        -
        07:
        刘禅这个人,话总是说得很漂亮。他说要为司马昭安心。又是一个很玄妙的隐喻。
        而司马昭扶着心口,觉得烦闷无端。
        -
        他起身,逼近刘禅直至站在他跟前。司马昭手扶柱子,将刘禅罩在他的臂弯里:
        “我近来身体也不太好。常常噩梦不止。也许我是该找谁帮我安安心。”
        -
        “但……”
        -
        总是对最眷恋的人,说出残酷的话语。
        人类为什么有这样的冲动呢?
        -
        -
        “绝不是你,刘公嗣。你再也不能让孤安心。——”
        -
        -
        司马昭眼睛发热。
        “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再说什么……“
        -
        ”孤都再不能相信你。你已经让我失望透了——”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8楼2016-10-29 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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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一听要走一个时辰山路。蹲在地上不肯起。熊于是自己回到了山洞中。跟山中的猴子们讲今天遇见了贵人。”
          “山洞里的猴子很聪明,听熊说完今天的故事,一一分析,揭露了少年一直在拿低贱的东西欺骗熊。熊很难过。但还是从山洞里找出无数珠宝,装在一口钟里,背在背上,准备下山去送给少年。”
          .
          .
          这里为了形容熊的珠宝如何珍贵,用了许多形容词。文采斐然,东拉西扯。——也难为演诵者能背的下这么大一段文辞。

          王元姬为这段唱词赞叹不已,星彩在座上直翻白眼:
          “这是他信口胡说的!这一段他每次说得都不一样。想到什么值钱说什么。”
          “一点心思都用在这奇怪的地方了。”
          连星彩身后的侍女也偷笑。
          .
          屏风中的影子戏终于演到:
          熊背着珠宝来找白马少年姬绢。姬绢正躺在树下睡觉。熊将礼物送给他,他不理不睬。
          “……那头大熊很惊讶,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来给你世间罕有的金银珠宝,你怎么不理睬我呀?”

          少年说:这珠宝难道能当做水饮用?难道能当做武器?难道能解除饥饿?难道能治疗伤口?——我给你的礼物都那么好,你给我的全无用,真是很没有意思的事情呀。
          .
          熊觉得此人强词夺理。
          于是想明白了,这个少年果真是世间最愚蠢、最没有见识的人。
          .
          “少年挥舞手臂,说:走开走开,不要妨碍我打眠。”
          又说:“我这一睡,千年不会再醒转。山崩地裂不会动,你只管走吧!”
          少年姬绢倒头就睡。如同石头一样。
          .
          熊觉得他又在骗人,不相信他真的睡死,于是咬了他的手臂。少年“奥哟”一声,没有醒来;
          熊又咬了他的脚,少年“哎呀”一声,还是没醒来。
          熊又咬了他的肚子,少年“呜呼”一声,还是没醒来。
          .
          熊最后咬了少年的头,少年终于疼醒了,叹气说:
          当初可惜没有救一条蛇,便可生吞我,不至于打扰我安眠。
          .
          熊发现少年果然在装睡,很高兴。但它突然发现,不知不觉,它已经整个吃掉了少年!
          .
          熊吃了少年,肚子自然饱了。它拍拍肚皮,原地转了一个圈。
          熊晒着太阳,突然觉得十分舒服。他学着少年的样子躺在树下,舒服得浑身毛都软下来,直抖腿,奥哟奥哟地打呼噜。

          它回头看那些金银珠宝,突然发现认不出它们来了,花花绿绿满眼,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熊突然手舞足蹈地跳着,发出哭一般的声音,恍然大悟说:
          .
          呜呼呼——我不该吃了这个世上最蠢的人。这蠢人的肉会传染呀!
          如今,我却成了世上最蠢的人了!
          .
          .
          大家都被那滑稽的影子戏逗笑了。
          .
          .
          于是影子戏尾声乐曲大作:
          山川撤出,大海浪来;猴子蹲在云上收拾大雨,熊和少年和琴师一起坐在海上的浮舟里。
          .
          “呜呼哉尚飨——这出爨弄故事本无名,如今唤做【山陵道姬绢遇熊王归无命篇】。直叫世人展颜笑一时:复饮美酒嘉且醇,祝尔长命又百岁!”

          戏曲终结,坐在首席的司马昭带头大力鼓掌,突然感叹:
          “这熊王真不讲道理!他本来就很笨啊!当什么王呢——”
          “如果他不吃那个少年,而是携手去吃些蔬果,回来一同晒太阳,将能成为一对何等的好朋友啊!”
          .
          .
          王元姬笑话司马昭太较真。
          刘禅此时还在幕布后面收拾道具。不知是否听到这句话的缘故,他操纵熊的影子:
          于是熊重新出现在屏风上,对司马昭扭动身体,抬起了双掌。
          .
          熊无声地鼓掌了三下。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2楼2016-10-29 2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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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回【艳光离合归】
            01:
            “……
            长星长星北斗高,举杯与汝三相告:
            春秋凭去岁,白发不曾饶。
            一愿子孙贤,二愿长安老,
            三愿残年流水转,晨昏与君好。”
            .
            【与君好】这个词,司马昭现在才渐渐明白是什么意思。
            “要好”。多么奇妙而准确的说法!
            那个“好”竟是感受:与他好,于是万事都是“好”的。
            ……
            .
            接下来的日子,司马昭的身体鲜明好转起来。心情更是愉悦到通天彻地。
            他与刘禅并未自此腻得昏天黑地;每隔五七日见一回面。也不是非要鱼水之欢。
            晤到,说说话,心里就会很踏实。
            .
            司马昭有时在宫墙边发现新开的腊梅,就折一枝送过去。自己写了一篇不错的书法,也给刘禅寄去。——他不怕别人笑话,也知道刘禅不会笑话。
            .
            刘禅先是给他寄来暖手的小炉和香丸。香丸膏重新调过香味,更清宁,司马昭闻着便能安睡。
            .
            冬去开春,天气渐暖,檐上的雪水一滴滴落成水晶。
            .
            刘禅又给司马昭送来自己调的彩墨:一小盒,唤做【麟之归】。研磨出的墨生异色。蘸写出字来青中泛紫光,粼粼流五彩,点点金砂碎。竟不知道是什么配方。
            司马昭舍不得用,怕自己字丑玷污了宝墨;又舍不得不用,悄悄研一点儿,在绢布上落笔画圆圈,按出长长短短的点:
            .
            【圈圈点点,句句逗逗。不着一言,猜是相思。】——相思是天下最无用的东西吧?
            .
            司马昭把这点满彩墨的绢布与信着人送去给刘禅,感觉像恶作剧,投一颗石子入枯井。
            不料隔了十天,刘禅居然送回一个彩绘的小木盒。
            .
            他将绢布上的圈圈点点补画成葡萄,命人沿着彩墨的边缘刺绣上藤蔓与树叶,垫上里衬,坠以丝绦,做成了一个可以挽在臂弯里的小囊,装在盒中。又回赠给了司马昭。
            .
            【春绯点彩墨,秋热缠葡萄。四季好锦绣,囊中却空空。】——
            别无它用,但能装一颗不老实的心呢。
            ……
            这小囊精巧可爱,司马昭不好意思自己用,却时时把玩在手:那种精美工巧,即使从男子眼光看来,也觉得十分妙趣。
            ……
            司马昭问王元姬:为何有人会懂这么多风雅的小伎俩?
            王元姬说:有些人的人生,常常被迫悠闲。一生其实困兽,行不远,连个可以一起清谈的朋友也无;若不肯自弃,学习便最能安抚他们焦虑的心。
            .
            每学会一些东西,就更懂得外面的天地宽广。——知天地宽,而明白人渺小,从而安抚心中傲慢的自我,感悟自己的际遇不是最差,不值得怨天尤人。
            .
            司马昭很好奇:你为何如此懂得刘公嗣?
            .
            王元姬翻白眼,说:
            听清楚,我说的是“有些人”。
            ……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3楼2016-10-31 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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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能时常知道心上人每日做些什么——这是司马昭的特权。虽然诡异,却十分受用。
              .
              安插在新安乐公府的眼线并没有撤离。这些人继续在安乐公府上扮演侍女,仆夫,卫士。
              一面继续与其他侍人和平相处,日夜共度;一面将关于刘禅的监视报告,每隔几日送来给司马昭过目一次。这是安乐公府里半公开的秘密。
              .
              因为披着“政治警惕”的外衣,悬着权势者的利刃,这窥看变得理所当然,没有人敢阻挡,叫停。
              而当事人心知肚明,这暗中窥探的眼,已如金环蛇被拔去毒牙。不会再恶意滋生威胁——
              .
              这是不公正的公平。是重重层层被扭曲中,误撞出来一根细细直线。
              一个坦然被窥看,一个“奉公”检省自己的恋人。
              偷窥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
              ……
              X月X日
              安乐公于府上静坐一整日。
              X月X日
              安乐公命人撤换家具与帘幕。下午弹琴一时,余下静坐终日。
              .
              X月X日
              晋王夫人访安乐公夫人。炎公子访安乐公。座谈琴艺,饮酒与酪。未留食宿,至傍晚告辞。
              入夜后,安乐公在树下静坐。
              .
              X月X日
              午后,炎公子拜访安乐公学琴。饮苦茶与花露。留食饭。送别公子后,安乐公陪安乐公夫人在园中散步。聊马匹与打铁的话题。
              X月X日
              安乐公静坐一整日。
              .
              X月X日
              攸公子前来拜访,交流剑术。饮酒与汤水。对剑时安乐公不小心划破攸公子衣带。幸未受伤。未留公子食宿。公子午后告辞。
              安乐公独坐内室,长叹良久,开始弹奏鼗瞽子,唱《云山调》。
              ……
              内容大抵如此。
              刘禅虽然宅得旷古罕有,但并没搞出什么大新闻。司马昭边看报告边想象刘禅懒洋洋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想笑。
              ……
              如此,岁月依旧逝如流沙;季节不免暗中偷换。
              早春来,水草荇绿游柔,柳无叶,每一条细枝上累累出赭石芽头。
              梅花开一场,桃花又开一场。
              ……
              春来万物复苏,天下依然动荡,世人的心随着天下局势变更而躁乱——
              但再战,不是说打就能再打。
              .
              从天下版块里消失的季汉,成为南方吴国的后悔无药,也让魏这头猛兽耗去大量精力,不得不蛰伏起来,调养声息。
              .
              天下,似乎又太平了。
              .
              蜀地归降的年日渐久,季汉作为【国】的形象,渐渐模糊。
              战乱年间天下人都健忘:身边悲欢愁苦太多,离自己六尺之外的事情,谁肯记挂那么清——
              .
              洛阳人又开始高谈阔论:蜀地归降过来,其实占了大便宜。
              政策宽容,战争压力也全卸下,偏远山里自给自足,连开春种地都没耽误过一次。反倒是魏国旧都城纷纷背了新的经济压力,要实力安抚蜀人——
              .
              蜀地那边过来的商人直翻白眼,说:【率土之滨】呀。没你们这么讲话的。
              大家都是大魏的子民,你们把洛阳的粮食看得那般金珠玉贵,将来别腆着脸千金一匹求我们的布与锦!
              ……
              .
              世界已经继续往前行,世人眼光视不见昔日还有一国一君王。没有人再觉得刘禅值得关注。——他已经安静顺从地变成历史里一个小小的句号。
              .
              暗处有暗处的自在;愚者有愚者的安生。暗愚虽被世人不齿,又暗暗躲开多少纷争计较口舌。——司马昭发现,抛开荣辱之念,这样也算不错。
              .
              以为从此安生无事,突然又接到安乐公府里密探的急报,说:
              “……三日前安乐公收到一封不知谁送来的书信。似是一封血书。
              安乐公一个人在内堂里看完,郁郁寡欢长叹不止。安乐公夫人见到这封书信后,关上门与安乐公独处许久,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哭声。”
              .
              “……接下来,安乐公天天不曾好好饮食。穿白麻布衣,沐浴了好几次。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请求示下。”
              .
              不对劲?当然不对劲——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居然等了三天才报告过来?!
              .
              司马昭丢下报告,立刻披衣整带,公然叛离政务,飚出门直取安乐公府而去。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4楼2016-10-31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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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
                映入司马昭眼中的,是雪白的布衣,上面点点猩红。
                .
                刘禅倒在庭院中,匍匐在地,身下是一方竹席。
                点点猩红,从他身下的腰带里飞溅出来。格外刺眼——
                .
                “公嗣!”
                司马昭撑阑干一跃而来,跳进庭院中,扒开侍童,从地上扶起刘禅。刘禅在他怀中软如烂泥,冰冷沉重——
                .
                定睛一看,他袖间腰间散落的点点猩红……是花瓣。
                玫瑰血色的花瓣。
                .
                “公嗣……。”
                司马昭就地抱着刘禅坐下。他伸手捏着怀中刘禅的下巴,这个人昏沉沉只是不醒。
                .
                司马昭急了,抬手扇了他一耳光。啪!——
                刘禅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一个五指印。
                .
                刘禅慢悠悠醒转过来,恍恍惚惚叹气长吟道: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
                .
                司马昭都快吐血了:
                “哎呀,你就别吟诗啦!这是闹哪一出——?”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我差点以为你自裁绝命。
                .
                刘禅攀着司马昭的臂弯慢慢坐起身来,头靠着他的肩,浑身依然松松软软无力。
                “无事呀。我见天气转好,想将庭院中的杂草除去,撤掉一些玫瑰,补种些新的花木……”
                .
                司马昭觑眼院中:角落码放着封好根须的牡丹花枝。不远处的泥地里插着铁铲——四下果然有泥土新翻的痕迹,少了许多旧花木。
                .
                “我原准备亲自挖土,又嫌太累。歇下来想研究如何摆放这些花株,不知不觉就睡过去啦——”
                刘禅依偎着司马昭,慢悠悠解释。
                .
                两人坐在庭院中,阳光垂洒,司马昭才发现刘禅果然躺在一个十分适合小憩的位置。树荫挡住他们的脸,而衣摆,膝盖,都能晒到暖暖的日光。
                .
                “你这家伙,懒得快气死乌龟啦。”
                司马昭单臂抱扶着怀中人,抱怨。刘禅轻如一张纸,司马昭的手臂不敢用太多力气。
                .
                “很长的一个梦啊……可惜被打断了。”
                刘禅的眼角绯红。慢慢揉脸。
                “脸怎么有点疼?”
                .
                “……”
                司马昭清咳一声,眼望向别处。
                .
                .
                他见地上挖出一个修长的坑。又长又窄的形状几分眼熟。
                “你准备埋什么东西吗?”
                .
                “是呀是呀。”刘禅笑道。“我准备把我的细长剑埋了。”
                “为什么?”
                .
                “我已舞不动啦。天下也再不需要拿剑的刘禅。”
                “昭公,你说,把剑种下去,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呢?”
                .
                “笨蛋,剑怎么可以当做种子?!连杂草都长不出啦——”
                司马昭轻轻栗磕一下刘禅的额头。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当种子。你这根本就是给你的剑下葬——”
                .
                “哦,原来如此。”
                刘禅点点头。
                “那么,此物一同投入土中,大概也是算下葬,不算播种吧?”
                .
                .
                他从怀中腰带里掏出一物。物无声展开:是一块缝纫粗犷的棉布。司马昭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旗的一部分。……军旗的残片。
                旗上有墨色的一撇。看不出名号。色泽却眼熟,莫不是季汉军旗?
                .
                但最刺目的,却是这布片上蘸着血写成的血书。——血字褐红,已经有点旧了。
                “这是……”
                .
                “这是姜维给我寄来的最后一封信。”
                刘禅面无表情,并不掩饰地说道。
                .
                *大概就是报告里说的那封血书吧?
                .
                布面上白色的地方,只有上下血书的两个大字。——所以绝对不会念错顺序。——姜维写给刘禅的最后两个字是:
                .
                死 安。
                .
                “姜维亡故于异乡。已经不在人世……”
                “这是他给我的诀别信。”
                刘禅将这片残旗放在自己膝盖上,仰头望天;碧水之眸映着长空,似乎想看穿苍穹尽头。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5楼2016-10-31 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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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05 02: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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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昭不肯讲理,饿虎扑食地跳起来,一下抱住刘禅的腰。
                  他将脸埋在这纤腰的腰带里,含糊嘀咕道:
                  “我要你记得我……记得整个的我。”
                  .
                  许久,司马昭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落在头顶,无声地、轻轻抚摸他的乱发。
                  .
                  .
                  “……那……你再从头讲一遍吧。”
                  刘禅慢慢叹了一口气。
                  .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7楼2016-10-31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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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回【此间石头纪】
                    01:
                    天气渐渐入夏。依旧平常无事——再叙述下去,似乎要变成流水账了。
                    虽然对作者而言,这是非常可爱、观之不足的流水账:细微品来,不乏各种投桃赠玉,你侬我侬,竹马竹马,我我卿卿;——但在读者看来,多少会乏味无趣吧。
                    .
                    于是别的事就不再赘述了。
                    只说一件小小的趣事。是关于刘禅的【静坐】。
                    ……
                    .
                    司马昭看过近百回关于安乐公的报告,终于对这个频频出现的词感到好奇。
                    待入了盛夏,借口消暑,司马昭携家带口出城,不按计划往青山去,却驱车直取心中碧水。——
                    .
                    到了安乐公府上,夫人们吃着冰凉的豆子汤,挽手去拂扫飞丸弹子棋;阿炎阿攸被司马昭支往山中打猎,不到天黑不必出山。(←_←)
                    .
                    司马昭眼前飘过一阵溪流色:
                    眼前相迎而来的刘禅已换上夏日的青衫,袖子变窄,宽袍藏风,白发束黄金,斜簪黑玉挑,更像一位野老。
                    这件衫苍灰色浅,搭着绛色腰带,莫名让人想起山谷里湿润的风。又如同一碗灰绿草药熬出来的消暑汤,看得人眼睛舒服——
                    .
                    司马昭望着刘禅,根本不想移动目光。
                    .
                    “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呢,刘公?”
                    “昭公未知【静坐】二字吗?”
                    .
                    两人挽手入了中厅。刘禅慢慢摇着羽扇,亲自摆布器物酒盏,妙答。——
                    嘿哟,对我的监视暴露了哟。
                    .
                    “静坐?是因为心中烦躁,所以求静如止水,安心等死之意吗?”
                    “连【等死】都不是呢。因为死并不比其他事情重要啊,昭公——”
                    .
                    机锋对答至此,司马昭以为自己在追击,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埋伏。
                    .
                    “那你到底在做什么,说不得吗?”
                    “你真想知道?”
                    .
                    刘禅突然侧目,眼眸幽烁。司马昭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第二个选项。
                    .
                    “……想。”
                    .
                    “下午跟我一起静坐一会儿吧。”
                    刘禅轻轻将手中的茶汤碗递到司马昭眼前,望着他饮,轻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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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一定有什么鬼把戏。但必然令人甘之如饴。——司马昭暗暗认定。
                      .
                      每次刘禅招待司马昭,或者说他招待任何客人,都能令客人感受到精心与风雅:
                      交流往来很讲技巧,情味增之则太稔,尊礼重些又刻板。维他能不失尊让礼仪,而满满安排小小的体贴;不多费力,偏美丽赏心,令人眼前一亮,感叹:
                      哦,还能这样布置。实在非常巧妙呀。
                      .
                      然而,这一次,两人午后到竹涟堂后庭时,庭中不过支了一片挡风的屏。一张席铺在地上,连熏香也没有。
                      好简单啊。司马昭悻悻想到。
                      .
                      “需要洗手沐浴吗?”(昭)
                      “手不脏就不必了呀。”(禅)
                      .
                      连桌案也无。看来不准备饮酒喝茶汤。乐师也不在。四下空寥寥,好无聊。
                      .
                      “昭公,坐呀。”
                      刘禅招呼他。侍从捧来一个有点奇怪的机械器物:印匣大小,木造牵丝羽的机关,一根棉绳在木轴轮间乱缠,顶上牵吊着一枝小锤,正对着中间一台小钟。
                      棉绳下端缠在一根焚着的松木香上。
                      .
                      “这是香炉钟。一柱香燃尽,棉绳会烧断,水云钟会响起——”
                      刘禅如此介绍。
                      .
                      “敲钟何须如此费事?”
                      司马昭还没有明白状况。突然身边所有侍从纷如落叶一般,撤离出竹涟堂。
                      .
                      “因为接下来这一炷香的时间内,再没有旁人在;而我们需要知道时间——”
                      刘禅慢慢抚平座下软垫。
                      .
                      司马昭坏笑,二话不说,上前就撩骚:
                      “支走旁人一炷香时间?……你这是想与我做些什么——”
                      .
                      刘禅轻轻拂开司马昭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一时说一时。现在,专是让你跟我一同静坐。坐够一炷香。”
                      .
                      只是枯坐在这里,浪费一柱香的时间?——司马昭觉得匪夷所思。
                      .
                      .
                      他学着刘禅的样子,在自己的座垫坐下;
                      因他嘀嘀咕咕,乱动不止,刘禅起身来扳弄他的坐姿:平腰,展胸,垂肩。又不许他闭眼,司马昭就半睁着,望地。

                      *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必然有埋伏诡局。
                      .
                      “昭公,不要小看这静静一坐。里面有鬼神莫及之变呢。”
                      刘禅正色道。
                      “你若害怕,现在还有机会逃走,回到客庭去休息。”
                      .
                      啧,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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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要逃?!”
                      “一旦开始静坐,不到钟声响起,你绝对不能离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动……”
                      .
                      “好啦,我知道啦!”
                      司马昭不耐烦。——静静坐着,有什么难,有什么可怕?
                      .
                      “那么,你要先发一个誓……”
                      “嗯?”
                      .
                      “你需赌上至今为止的所有身价性命,赌上一切你在意的与不能失去的东西。”
                      “你要发誓:一直到钟声响起,都静坐不动分毫。否则昭公你将沦为一无所有,身心受烈火天雷之苦。万世浩劫,再无一次有今日之荣光……”
                      刘禅皱着眉头,又补充了一句:
                      .
                      “若不能坚持到一炷香后钟声响起,……”
                      “从此千百次生生死死,你将再也不能见到我。”
                      .
                      居然要立下如此苛刻的毒誓?……终于觉得这不是好玩的事情。
                      但,司马昭岂是退缩之人?
                      .
                      “起誓便是!多大事啊!”
                      .
                      他气鼓鼓坐正身体后,刘禅回到自己的座位,与他背对背坐好。当他们同时安静下来时……
                      突然时空凝滞。
                      一切声音停下,耳边鸣嘤起,时空刹那间变得广阔十万倍——
                      静坐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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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9楼2016-10-31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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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原来没有音乐,没有旁人的世界,时间会陡然变得如此漫长——
                        声音,颜色,都无有。心里空落落的无处可依。发慌地心情破土而出,将心煮成沸汤。
                        .
                        “这是做什么呢?修身养性么?”
                        司马昭觉得十分可笑。觉得这种装腔作势出奇地无聊:
                        .
                        是啊是啊,是不是还要深深练习吐纳,回归五行变化,想象自己体内藏了一条龙,会呼吸成风雨呢?
                        .
                        太傻了。司马昭有种上当的感觉,他立刻就想站起来——
                        然而,身后刘禅静坐无息,他不想被他笑话,说“晋王是个一刻也坐不住的野猴子。”
                        .
                        *再静静坐一会儿吧。一炷香很快就会过去的。
                        到时候可以用玄谈清流迂腐的论调,狠狠地对他开高猛嘲讽!
                        ……
                        然而,慢慢习惯了这安静之后,司马昭发现静坐居然也这么奇妙。
                        没有音乐,耳鸣过去,于是能听见风与树叶的声音。
                        没有忙不完的事物,于是才发现空间的存在。
                        .
                        那些平时被他忽视的细微声响,一层层浮现;那些岿然不动的万物,第一次以他们“不动”的姿态展现眼前……
                        .
                        他嗅到泥土与阳光晒出来的气味;感受到如此浩瀚的空间,万物居然无一不有灵有序——
                        而自己,是一团枯坐无为的血肉。
                        .
                        静静独处,也并不一定会无聊啊。司马昭颇有心得。
                        以这无所事事的时间,不如趁机捋一捋自己脑海中的杂事吧?——他一件件在脑海中码。居然发现了新洞天:
                        .
                        静坐真好!静坐真好!
                        静坐竟是天然思考事情的修行场。
                        .
                        .
                        时间的流速在这里无限放慢,他的大脑更是变得无比清晰,竟能同时想起无数要做得事情,这些事务互相交错,牵扯着他过去未来所有的行止。
                        他要把它们一一决断,一件一件想清楚。
                        ……
                        .
                        如果枝头上微弱到平日难以察觉的风,和树叶摇动的频率没有骗人的话……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太久吧?
                        但司马昭已经思考完了所有能思考的问题。
                        .
                        如果贾充此刻从天而降,一斧头砍下他的脑袋,一定会惊喜的发现,至今为止所有的政务居然在这颗头脑中全部处理完毕。
                        .
                        司马昭开始觉得疲倦了。精力不再能集中,他散漫开精神,放任自己脑海中无数杂乱的念头爆发喷薄而出,须臾不下百万计。
                        .
                        甚至包括十年前父亲跟自己的聊天。元姬今天腰带的颜色。马车车轴上的泥巴点看上去像一张人脸。
                        某些黄暴小片段,贾充家的女儿,又或者陡然发现自己这辈子好像竟没有亲眼见过孙权——
                        .
                        念头翻番杂乱。他捉不住其中任何一个。于是任由它们渐渐烟消云散……
                        千难万难,身心终于再一次归复平静。
                        .
                        他深深,吐出一口灼热的气。而有点残酷的是:
                        一炷香的时间,才刚刚过去了一点点。
                        ……
                        .
                        司马昭终于完全沉静下来,与他之前所期待的所有秘密怪力乱神相比,接下来的一切,才最奇妙不可求:
                        他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能听见心跳,能感到身体的悸动,发现热血在体内流动的触觉……
                        别有一双清凉的眼睛,不在他的眼眶里,却从真实与虚幻的缝隙中窥看他。看得巨细靡遗。
                        .
                        看久了,他突然明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活物而已。
                        这个活物孤零零,与天地同在。
                        .
                        现在想想,好生可笑。
                        刚才的他居然还在那么剧烈的思考过去种种,想象自己那么多要做的事。
                        但眼前这具血肉之躯,呼吸气息,不饿不饥。即使不做任何事,心脏依然还是跳的;命还是活的。——
                        .
                        为什么从前没有发现呢?——这个活着的肉体是如此纯粹,根本不必须要做什么。
                        .
                        这个肉体若会死,不是因为战乱,而是因为被刀斧砍伤流尽了血;
                        这个肉体若会饿,不是因为天子不仁政事空虚,而是因为此刻肚内肠空了。
                        万事真正原因,都在眼前一寸。
                        .
                        如果这个肉体从这一刻起,不再叫司马昭,没有伴侣,失去身份,但它依然是存在的。或者说,它才是真正唯一存在的——
                        .
                        啊,多么奇怪的领悟。
                        如此说来,并没有“司马昭”,没有名为“天下”的世界。只有一具活生生的肉体坐在这里,随着机缘,心口跳动,呼吸不止。
                        .
                        所以呀,地位是什么?机遇在哪里?
                        过去种种何在,未来种种那一条不是虚空中假想?
                        他静坐在这世界里,活着,什么也没做,却无比真实。
                        ……
                        .
                        天地如同谎言,摇摇欲坠。
                        这一瞬,司马昭居然与尘世中大多数的羁绊割裂开来。
                        他短暂地成为了一个断缘之人。
                        .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0楼2016-10-31 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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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
                          名字和身份消失的时间里,司马昭发现自己反而无所不在。
                          他是地水火风本身,他是日月星辰之动。他是一切不可形容。
                          .
                          司马昭在这与天地相合的涌动中沉静了许久许久,似是走神,然而心中并不动。等他回过神来时,有如纷扬扬飞沙落成了山丘。
                          .
                          这才感叹:妙不可言啊。
                          .
                          于是,一个问题鲜明浮现:
                          ……刘公嗣究竟希望在静坐中的司马昭,知道什么呢?
                          .
                          司马昭已经满心都是感悟了。这些感悟恢弘浩大,温柔而宽广——
                          他急于想下坐,拉过刘禅的手,跟刘禅分享他的感动。那些足以包容河山,爱尽天下苍生的感动……
                          .
                          公嗣。我懂了我什么都懂了。
                          我懂了意志与修行;我懂了民生与宿命;我懂了远方与诗与我自己,我懂了天地与神灵与你……
                          .
                          .
                          然而钟声未起。
                          他只能继续遐思不止。似想而无念。
                          好在这种从流飘荡十分惬意,对他而言又很新奇;就让时间这么慢慢过去似乎也无不可。——
                          ……
                          .
                          但,司马昭还是太天真了。
                          渐渐的,司马昭的身体开始酸疼起来。他从未想到,当人的身体静止不动太久时,居然会积累这样多的酸涩胀苦。
                          .
                          心里很烦,非常烦。
                          这样枯坐的意义何在呢?!我明明已经什么都懂了!是啊是啊!多么有哲理!多么深刻!——
                          为何还要这样枯坐呢!!
                          .
                          心烦才一起,时间更漫长一万倍。几乎停下来不走的时间,往往隶属于最深邃翻滚的痛苦——
                          .
                          司马昭凭空掉进了地狱。
                          随着身上的疼痛,心里的烦躁,他如同一个顺着陡坡要滑向熔浆的悲惨鬼,抓着乱糟糟的思绪,把手脚磨得血肉模糊——
                          .
                          他的腿脚,膝盖,后颈……无一不越来越酸疼。这疼像火,像毒,烧得难受。绞得他浑身冒汗。
                          太愚蠢了,我为什么要忍受这毫无意义的疼痛呢?
                          .
                          他的胸口窒闷到喘不过气来。而那铃声仿佛永远不会响起。这种难受还要等待多久呢——
                          .
                          .
                          还是找个借口,突然离坐吧。
                          我堂堂晋王,天下至尊,还需要别人来决定我的行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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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乎就要潇洒地站起身来了。
                          但他想起了他的誓约:
                          以全部身家,以所有的资本,以生生世世与他相见……发誓绝不下坐。
                          .
                          我艹你妈的,你大爷的,日死个血贼,瞎他妈发什么誓呀!
                          但是,一诺胜千金。他答应了,就不该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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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昭强忍着烦闷,咬牙煎熬,等待那遥遥无期的钟声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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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啊啊啊……疼啊。疼啊!
                          下半身失去了知觉,却鲜明地,沉闷的疼。
                          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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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他妈的,不要身家了,不要资本了,不要天下了!老子就当个小人!当个穷死鬼!当条野狗!我不干了!
                          司马昭内心疯狂地咆哮。
                          .
                          他被愤怒的烈焰焚烧脑浆。他深深觉得内心的怒火已经足够,足够任何一个人愤然起身,不管不顾地离去——
                          对!愤怒,这是世界上最好用的借口!怒火攻心时,提刀杀人也常有,——
                          我疼极怒极,站起来发飙又能怎样?
                          .
                          然而,在狂怒的身心中,偏偏生出一个冷漠到极点,完全不为所动的声音:
                          *这只是找借口——
                          .
                          司马昭骗不了自己。炽热灼心的怒火只是借口。而站起来只意味着一件事:
                          背弃约定。
                          .
                          .
                          那是一个多么彻底的约定啊。刘禅,始终如同消失了一般,在他身后幽寂无声。……
                          我真的要背弃约定,接受背弃誓言的惩罚,从此生生世世,永不和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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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旁人大概万难理解这一声的壮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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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荒分割,水陆变化,沧海桑田分开,混沌天地鸿蒙……站在最重要的分隔点上,
                          司马昭悲放地、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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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的难事,天大的难事,难道我忍不住这一炉香的疼痛?
                          就算我的腿断了,就算我疼死了!——难道,我守不住一句誓言?
                          做完决定的司马昭已经是满头是汗。他如同坐在烈焰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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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内心狰狞如猛鬼,发出凄厉的咆哮:
                          等着吧!!!我会等到铃声响起!然后提着刀砍死所有我见到的人!我会掐死刘公嗣,我会永生永世不再做这种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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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
                          我会坚持到铃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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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不多时,笑嘻嘻静坐的司马昭一定没想到,此刻时间才过多久,他已经开始面对生死荣辱的大破大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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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1楼2016-10-31 0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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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
                            时间仿佛永远停止了。
                            司马昭沮丧地发现,他内心呼天喊地诅咒千万字,也不过用了一片树叶飘落的时间。
                            .
                            身边的刘禅如同变成化石。连呼吸声也没有。他不是人。
                            自己这边,万劫不复之苦延绵不绝,如同永夜无间。
                            .
                            司马昭绝望地明白:铃声其实根本不会响起。
                            刘禅是存心要折磨他,害死他。他在捉弄他,他要给他彻底的报复。
                            他让司马昭饱尝这肉体的,剧烈的痛苦。如果不然,就要自领最恶毒的诅咒。刘公嗣是如此险恶——
                            .
                            司马昭额头上的青筋也跳动起来。他的汗顺着鬓角滴落。耳鸣如针。
                            他疼得脑海中一片模糊。
                            .
                            他想:我当然死了也不下坐。但……
                            我大概真的会活活痛死吧。
                            .
                            他意识开始模糊,胡乱想到:
                            我死后,王元姬会为我守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戴我送她的彩色宝石发饰了。
                            贾充知道刘禅这样害我,自然会替我把他碎尸万段。……于是,他这一生,就杀过两个皇帝啊。嘿,这小子!
                            .
                            万一我就这样坐死了。我还有话没问刘公嗣呢:
                            我那两个儿子里面,他更喜欢哪一个呀?
                            .
                            ……
                            司马昭的神思越来越缥缈,离奇。
                            正念与杂念混在五彩斑斓的沉闷的痛苦中,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碎片。
                            在苦海蛮缠,漫长到几乎几辈子……
                            突然,司马昭听到了一声铃声。
                            .
                            来自天边的,清越的铃声。
                            .
                            时间还是会流失,该结束的总会来到。最奇怪的是,虽然他一动未动,那恶鬼般的痛苦却突然随着钟声响起,顿时清凉消散——
                            这些竟然不是体痛,而是心生自我折磨。
                            .
                            在这个清凉的,自由的时刻,世界如同新宇宙。司马昭有如从地狱直直飞升九霄:
                            .
                            铃声余韵不绝于耳,胜过迦陵频伽的妙歌。
                            美妙清越。独自安详。
                            .
                            他的心空白一片,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掉下来。
                            竟不知道时空消失了几许,方才发生了什么。
                            .
                            “上邪!上邪啊!我他妈的、到底赢了呀——”
                            司马昭将手按在酸痛的脖子和腰上,咬着牙,惨烈痛快地哭了起来。
                            .
                            那种汹涌的胜利感,如同整座大海倾斜进他的心口;即使吴帝孙权今挥师十万成功打下庐州,那种狂喜也不能与之相比。
                            他莫名其妙地就是觉得自己赢了。赢了比天下更重要的东西。
                            .
                            ……
                            这时候,他身边才传来慢悠悠地声音:
                            “昭公,很不错啊。坚持没有动弹——”
                            “这就是静坐。滋味如何?”
                            .
                            司马昭慢慢回头,看见刘禅正在轻轻微笑。司马昭尚还在泪眼婆娑,看这个笑容时却被一道闪电击中了。
                            .
                            这一瞬间,他不是他自己,他是所有宇宙的行与动。他知道一切,而不明白自己究竟还想要知道什么。
                            心头一清,云淡风舒,恍恍惚惚不知其味,却什么都明澈澈。
                            .
                            “我收回一句话。从前小觑你了。”
                            “阿昭,你不但拥有天命,更拥有比天命更坚定的意志。……如果是你,宿命长途跋涉,在那些最重要的路口,你一定不会迷失的。”
                            刘禅的声音带着神祗般的温柔。
                            .
                            .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2楼2016-10-31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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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05 01:5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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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他们两在树下慢慢闲处。司马昭揉着腿与脖子。
                              .
                              刘禅慢慢合袖,有一片树叶落下,覆在庭中的石头上,他捡起石头——
                              将手中的石头捧给司马昭看。
                              .
                              “我听闻南海以南有一位贤者,曾经在一棵树下静坐七日。于是明白了天地玄奥。”
                              “昭公方才一坐,是否看见了一眼,那位贤者当日所望的一颗明星呢?”
                              .
                              这个典故在以前的玄谈中也听说过,但司马昭的心思不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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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恍恍惚惚听见的,是另一个声音。
                              “如果我们与天地同一体,何必为风风雨雨悲哀?”
                              .
                              .
                              “身为庸碌者,我便是这样一颗石头啊。”
                              “将这石头抛在尘世,便会生为小民;抛在庙堂,将生为祭司。石头被抛上高高王座,扮不像一位千古帝君,居然也派上了一点用场。——滚落而下时,身为石头,承受得了那些人间血肉难堪的伤——”
                              .
                              “善耶?不善耶?”
                              “然而,石头就是石头而已。”
                              .
                              司马昭望着刘禅。对视中,突然问出一句:
                              “石头还会流泪吗?”
                              .
                              .
                              刘禅一怔。他有点出乎意料,这是一切妙答之中,最彻心的一问。沉吟后,他点头:
                              “会呀,石头会流出石头的眼泪。”
                              .
                              .
                              司马昭这才小心地,从刘禅掌心里的接过那块石头:
                              石头微微湿润着,带着体温。
                              .
                              它和宇宙里一切的奥秘没有任何区别。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3楼2016-10-31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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