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警报在下午终于解除，各处防空洞内躲避的军民们也都陆续走出防空洞，大家看着轰炸过后的惨状，都黯然神伤地返回各自家中。楚安国等人跟唐景翔等人会合之后，唐景翔命医护兵和周岚护送李少龙去医院治疗，其他人则跟着唐景翔一起来到了防空指挥部。唐景翔和俞冰在跟指挥部人员们一起统计着本次轰炸造成的伤亡情况以及防空部队打击敌机的战果，楚安国等人则在指挥部里面随意参观。
这时，俞济时将军带着姚副官和警卫队长走了进来，在听取了防空司令的汇报后，俞将军简单做出指示之后就带同俞冰和唐景翔一起来到了楚安国等人这边。楚安国等人急忙向将军敬礼，俞将军笑道：“你们几个刚才的英勇事迹我都听说了，你们都不愧是我俞济时和王 耀武带出来的优秀人才，我为我74军有你们几位而感到骄傲。”白凤笑道：“虽然我并非俞将军带出来的，可是我在王军长身边就一直久仰俞军长的大名，当年王军长还是师长的时候，就经常跟我说起您的丰功伟绩，我真是佩服得不行，今日能有幸聆听将军教诲，我真是三生有幸。”
俞将军笑道：“王 耀武这老家伙也很了不起，不但能亲手带出像你这样的人才，而且自从他接替我当上了74军的军长之后，带领你们74军屡打胜仗，赢得了无数荣誉勋章，让日军对你们是闻风丧胆。在对日作战方面他可真是很有一手，你们以后可都要好好跟着他学呀，争取在抗日战场上立下更大功勋。”众人齐声道：“是。”俞将军接着说道：“对了，说到这个老家伙，我差点忘了，刚才收到了他拍来的一封电报，是让我代为转交给你们的，你们看看吧。姚副官，把电报给楚团长。”姚副官道：“是。”
楚安国接过电报看了之后，吃惊道：“军座要我们几个取消假期，明天就赶回衡阳去？！”众人听了都大吃一惊，俞冰吃惊道：“为什么这么着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楚安国道：“军座在电报中说，接到军委会调令，我74军近日将要离开湖南，调防浙江衢州以及浙赣线一带。因此命我等尽快赶回衡阳去与大部队会合，积极准备调防事宜。”白凤道：“既然如此，这边也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今晚大家都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就乘机飞赴长沙，再转车去衡阳吧。”
楚安国道：“好，就这么办，左天平，你和盈盈也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咱们一起先把盈盈送回长沙去，然后再去衡阳。”左天平道：“是。”俞冰难受地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楚安国安慰道：“乖，你安心留在重庆，等我有空的时候，一定回来看你。”俞冰道：“不，我不想留在重庆了，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前线。”唐景翔忙道：“俞冰，你别乱来，你身为军统人员，岂能说走就走呢？”俞冰道：“军统的人就不能去前线了吗，之前你跟我不是也被派到第六战区前线部队去了吗，那时候都能去，现在当然也可以。”
唐景翔道：“这不一样，那次我们是被上峰派去执行任务，可这次并没有任务指派，因此我们只能留在重庆。”俞冰急道：“不，我不想留在重庆了，不想再看到李正波，唐处长，我知道我们军统局有许多人都被派驻在前线基层部队里面担任督战官或政训官，如果我申请去74军做这方面工作，你会支持和帮助我吗？”唐景翔道：“俞冰，你要知道，我们军统的人被派驻的都是非嫡系的杂牌军部队，比如川军、粤军、滇军、桂军等等，而像74军这样的中央军直属的嫡系部队，是不会有我们的人派驻的。你如果真想去74军，那就只能离开军统。”
楚安国道：“俞冰，别闹了，你还是安心留在军统，留在重庆吧，在前线条件艰苦且又非常危险，真的不适合你去。”俞冰道：“不，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开，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盈盈不是都马上要调去你们那里了吗，为什么我就不行？”楚盈苦笑道：“我还不知道能否顺利调去呢，这次回长沙还要继续在那里等消息的，没法跟他们去衡阳。”俞冰道：“我不管，总之我坚决不会再待在重庆了，我一定要去74军！”她转向叔叔俞济时，哀求道：“叔叔，求您想个办法把我调去74军好吗？求您了。”
俞将军苦笑道：“唉，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知道你是想跟安国在一起，那么这样吧，我回去尽力想办法看看能否把你从军统调入74军去，不过这个需要一定的时间，短期内恐怕还不行，你明天还是先安心去军统局，慢慢等我的消息。”俞冰喜道：“多谢叔叔帮忙。”她挽起楚安国的胳膊，笑道：“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加入74军的，到时候你就没法赶我走了。”楚安国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前方静候你的好消息了。”俞冰笑道：“嗯。”在场众人也都笑起来。

第二天一早，楚安国、左天平、白凤、楚盈、何美莲五人告别重庆的朋友亲人，乘坐军机离开重庆，飞抵长沙。由于距离规定的归队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因此众人决定先回趟长沙，顺便去向长沙的朋友们作别。五人先是来到特务营驻地，进去之后却发现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搬走了，驻地里面空无一人，异常冷清。楚盈诧异道：“人呢？都哪去了？”她忍不住喊道：“凌云，马原，你们都不在吗？”左天平道：“看起来他们应该都不在这里了，很可能已经接到了新的任命，去了新的地方。”
楚盈忧伤道：“难道这些天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们都离开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呢？难道以后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她忍不住伤心地哭起来，左天平搂着她安慰道：“别难过，待会儿去司令部那边问问好了。”这时，忽听何美莲说道：“咦，罗连长，你还在这里呀？”众人急忙往大门口看去，只见一身戎装的罗毅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他们，他先是一愣，然后急忙敬礼，喜道：“营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说完他放下手中提着的一个行李箱，大步走到楚盈身边。
楚盈急忙拭去泪水，左天平笑着替她说道：“我们刚刚回来。呦，罗毅，你小子升官了呀，少校营长了都。”他认真地看着罗毅军装胸前的胸章，念道：“第74军第58师173团第一营营长。”念完之后他笑着拍了拍罗毅的肩膀，笑道：“了不起呀，罗毅，终于当上营长了，而且还加入了我们74军，真是可喜可贺，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并肩作战了。”
罗毅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楚营长多年来教导有方，我才能从一名普通的勤务兵成长为现在这个营长的，说起来我真是要好好感谢楚营长你呢，从当年在南京教导总队的时候，你就一直关心我、教导我、提携我，在武汉整训期间你更是越级把我从一个大头兵直接提拔为连长，并教会了我许多知识本领，可以说我有今日的成就全是因为你，我罗毅会一辈子感激你对我的知遇之恩的。”
楚盈笑道：“哪里哪里，我只不过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平日里稍加提点罢了，最主要还是你自己肯努力，才能有今天的成绩。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罗毅道：“是这样的，三天前我们接到了第九战区新的任命，由于第58师在上次春华山之战中损失极为惨重，急需补充大量兵员，因此在王军长的极力要求之下，薛长官就将我们特务营除了营长你之外的剩余人员全部调去了58师，我跟马原和林铖都是直接官升两级，都当上了营长，马原和我都在173团，他是三营营长，而林铖则是174团三营营长。由于这种前线部队不允许有女性指挥官，因此钱副营长被安排去了58师师部担任少校参谋一职。”
罗毅接着说道：“他们接到命令之后很快就收拾好东西去衡阳58师师部报到了，我是最后一个留守在此看守营房并等待交付新部队入驻的，本来按照计划我应该今天上午去衡阳，可是我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来有件东西忘拿了，所以赶紧回来，想不到竟然可以跟你们见面，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呀。”楚盈欣慰地说道：“你们都有了不错的归属，真是太好了，今后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给我们特务营丢脸哦。”罗毅笑道：“营长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特务营丢脸的。”
楚安国笑道：“我们接到军座命令，取消了假期，今天下午就要返回衡阳，罗毅你既然也是我们的一员了，那么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到下午跟我们一起回衡阳好了。”罗毅道：“是。对了营长，你的新任命好像还没有下呢，你这次是不是就不能跟我们一起去衡阳了？”楚盈苦笑道：“是的，我还要继续留在长沙等消息，下午你们都走了，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楚安国道：“军座跟师座不是一直都在努力争取调你过来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确切消息呢？罗毅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罗毅道：“据我所知军座和余师长确实一直都在努力，可是薛长官那边却还是犹豫不决，迟迟没有批复。唉，我们说了也不算，只有继续等消息了。营长，如果你一个人在这里觉得太孤独的话，你可以去找沈参谋或叶医生她们来陪你。”楚盈苦笑道：“她们也都很忙，我暂时不去麻烦她们了，让我一个人适应一下这种生活也好。对了，你说你落下东西要回来拿，是什么呀？”罗毅忙道：“哦，你们等我一下。”他进屋去，不久就跑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说：“营长你看，就是这个了。”
楚盈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存放着许多的战斗荣誉证书和勋章，有南京教导总队的，也有特务营的，有个人的，也有集体的。看着这一份份证书和荣誉勋章，楚盈不禁热泪盈眶，她想起了在过去几年所亲身经历过的那些艰苦的战斗，从淞沪到南京，再到兰封会战，再到武汉保卫战，再到湖南的大小战役，当年的一切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无法忘却，想到那些牺牲的战友和亲人，她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左天平则在一旁安慰着她。
楚盈哭了一会儿，擦去泪水，平复了下情绪，对罗毅说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拿这个？”罗毅道：“是的，这些都是属于我们团队的荣誉，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保留在这里面，这些荣誉证书和勋章见证了我们教导队和特务营所经历的一切，记录着我们的战友们在抗日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感人事迹，我一定要好好保存它们，如果我能活到胜利的那天，我一定要让全国人民都知道我们的官兵们在抗日战场上的英雄事迹，我也为有这么多英雄的战友们而感到自豪。”
楚盈道：“嗯，你收好它，拜托你了。”罗毅道：“是。以后我不能跟随在营长你身边了，请你一定要多多保重。”楚盈道：“嗯，我会的。你们以后在58师也要好好干。”罗毅道：“是。”他庄严地向她敬了一个军礼，楚盈也同样向他回敬军礼，在场所有人都不禁被二人之间这份深厚的战友情所感动。楚安国道：“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临近中午了，罗毅，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叙叙旧，之后我们就要去衡阳了。”罗毅道：“是。”于是众人一起有说有笑地向饭馆走去。

潮湿闷热、荒无人烟的缅甸热带雨林中，戴师长带着他的队伍艰难地行走着，官兵们多数都是面无表情、无精打采地走着，全师士气异常低落，完全不复誓师出征时的斗志昂扬。戴师长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切，不停地询问着担架上伤员的情况，鼓励着大家要努力走出这片原始山林，回到祖国怀抱。这时，张佳乐和郁雪柠从队伍后面过来，戴师长见到他们，立刻问道：“张参谋，后面情况如何？伤员有没有掉队的？”
张佳乐道：“报告师座，目前还没有，但以后就很难说了。如果不发生战斗还好，可一旦发生战斗，就会变得很麻烦，但是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是否还会发生战斗。日军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我们的追踪，我们目前的形势真的很危险。”郁雪柠道：“还有，我们携带的粮食也不多了，路上又接收了许多其他部队的溃兵，现在大家都很难吃上一顿饱餐，再这么下去，我怕大家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她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戴师长神色黯然，长叹一口气，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他刚要转身，忽然前方跑过来一名侦察排长，说道：“报告师座，我们搜索队在前方山谷里面发现了日军的踪迹，看起来人数不少，应该不是小股部队。”戴师长大惊道：“加派人手再去侦查。”那排长道：“是。”郁雪柠急道：“师座，那些日军难道是冲我们来的吗？”戴师长道：“极有可能，他们一定是在到处找我们，只是可能目前还没有找到而已。现在看来，一场血战是在所难免了。”
张佳乐道：“我也认为那些日军迟早会找到我们的，可是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我们决不能跟他们正面交火，那样会把我们陷在这里的。”戴师长道：“可我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他们兜圈子，我们的粮食和弹药都已经严重不足，又没有任何补给，我们必须要想法子尽快离开这片原始丛林，回到国内去。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只能跟日军硬拼，争取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张佳乐急道：“可是这样的话我们整个200师会损失惨重的，我看不如由我带一支突击队去缠住日军，师座你带大部队趁机突围。”戴师长道：“不行，这样你们突击队的人就会很危险，我不能那么做。”张佳乐急道：“师座……”戴师长严肃地说道：“我是师长，你们都要听我的！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还是按照计划行军，一切听从天意。继续上路！”张佳乐和郁雪柠不敢再说，只得默默跟随在戴师长身后继续前行。
路上艰难经过了两条河流和三条公路，到5月18日这天，部队已经是人困马乏，战斗力和士气都极为低下。张佳乐拿着行军地图来到戴师长身边，说道：“师座，过了眼前这片林子，对面就是摩谷公路了，过去这个公路，我们就算是摆脱日军的包围圈了。”戴师长道：“好，告诉部队继续行军。柳团长，你派人去前面侦查一下敌情。”柳团长得令而去。当大部队正在通过摩谷公路之时，突然前方传来几声枪声，紧接着枪炮声大作，第200师上下顿时一片混乱。

左天平和楚安国都惊得呆了，两人都握紧拳头，牙咬得咯咯作响。楚安国大声道：“师座，请准许我们立刻带人过去搜救！”余师长道：“好，我正有此意。这个你们拿着。”他将手里拿着的一份图纸交给身边的旷副官，让他过去递给楚安国，说道：“这是常德以及周边县市的详细地形图，盈盈在路上根据实地考察又在上面作出了更详细的标示，并交由杜营长带了回来。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们，希望对你们有用。”
楚安国颤抖着接过来，“是，师座，我们这就去。”杜营长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余师长道：“也好，让杜营长跟你们去吧，毕竟他知道具体地点，另外再从辎重营调两辆军卡，你们从团里抽调一个连，乘坐军卡过去，这样还能快些。”三人齐声道：“是。”楚安国对秀兰说道：“秀兰，你跟我们去见白凤吧。”秀兰喜道：“是。”余师长道：“等一下，叫翠云她们几个新来的医护兵也去，就当是让她们参加一次实战，借机锻炼一下她们几个。”楚安国道：“是。”
告别余师长，杜营长先去调车，楚安国和左天平带着秀兰回到169团团部，楚安国道：“秀兰，你在此稍候，我跟左天平下去调兵，已经命人去通知白凤了，他很快就过来。”秀兰道：“好。”等了一会儿，得到消息的白凤和张远明出来迎接，秀兰当即扑上去紧紧抱住白凤，哽咽道：“白凤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可知道我这些天为了找你经历了多少艰辛吗？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白凤轻轻将她推开，淡淡说道：“让你好好待在重庆你不听，非要跑到常德来，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秀兰委屈道：“人家大老远跑来看你，你干嘛这样子说人家？”张远明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说白老弟啊，秀兰那么迫切地想见你，你为何对她那么冷漠呢，你真是太不应该了。”白凤皱眉道：“我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你来多管吧，我还没追究你私自带她出来并弄丢她这件事呢。”秀兰道：“你别怪张大哥，是我苦苦哀求他，他没办法才带我来的。至于跟他走散，那也是个意外，不能怪他。”
白凤哼了一声，说道：“这笔账日后再跟你们算。”他看看表，说道：“算算时间，美莲也该回来了，我去趟师部看看。”秀兰小声道：“她恐怕够呛能回来了……”白凤吃惊道：“你说什么？！”秀兰道：“是这样的……”她把事情经过简单一说，白凤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张远明也惊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楚安国急匆匆进来，说道：“盈盈和美莲在临灃县出事了，我已经点了一个连，准备乘坐辎重营的军卡前去搜救。白凤，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白凤点头道：“好。”
秀兰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我之前跟她们在一起的，也是从那边过来的，或许我也可以帮得上忙。”张远明道：“我也从那边过来的，对那边的情形也比较熟悉些，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白凤无力地说道：“好吧。”众人一起来到驻地院子外面，只见杜营长已经调来两辆军卡在外面待命，翠云也带着几名医护新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敬礼并加入到士兵队伍之中。
左天平敬礼道：“报告团座，一营一连集合完毕，等待出发！”楚安国道：“好，准备出发。”众人立刻上车，到了目的地之后，杜营长命令停车，众人跟着他一起下车，在仔细地搜索过战场后，杜营长不禁泪如雨下，哽咽道：“我这近两个班的……人全……全都没了……”楚安国安慰道：“杜营长，别难过了，我们会为这些弟兄们报仇的。”白凤和左天平发疯般地搜寻着爱人，可是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她们的一丝痕迹。
白凤懊恼地一拳打在树上，喃喃道：“美莲，美莲，你到底在哪里？”张远明担忧地说道：“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难道她们是被日军给俘虏了吗？哎呀，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糟透了，她们两个都长得那么漂亮，落入日军手里那可就惨喽。”左天平愤怒地说道：“你不要乱说话，她们不会有事的！”张远明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赶紧跑得远远的不敢看他。翠云见状上前安慰道：“左大哥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还怎么去打鬼子呀。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我这里带着水壶，你要不要喝点水？”
左天平冷冷地推开她，说道：“不用了。”说完置翠云难过的样子于不顾，他径自走到一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然后来到楚安国身边，说道：“二哥，我想我们应该去这些日军的老巢看一看，顺便消灭他们，为死去的辎重营弟兄们报仇，也为周边百姓们除害。”楚安国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日军秘密来到了常德地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藏身何处。”这时秀兰走过来说道：“我知道，他们在石门县。”

何美莲从昏迷中醒来，她感到浑身酸痛无力，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床上。她努力地想坐起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说道：“美莲，你醒啦。”那声音掩饰不住他的激动之情。他快步走过来，何美莲吃惊道：“米罗？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这是在什么地方？”米罗微笑道：“我们现在是在益阳的野战医院里面，你受伤了，需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乱动。”
何美莲吃惊道：“益阳？天哪，我记得我跟楚盈在临灃县被日军包围后跳崖了，难道我们没死吗？可是又怎么会在益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楚盈她怎样了？”米罗微笑道：“她和你差不多，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有大碍。她已经醒了，现在就在隔壁病房休息，明若月跟撒加在那边照顾她，你放心好了。”何美莲问道：“他们也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米罗道：“是这样的，我跟撒加、卡妙、明若月一起奉命到湘西北一带侦查敌情，在开车返回长沙的途中，在临灃县发现有一小队日军秘密活动，我们在弃车跟踪之时，竟意外在山谷草丛中发现了受伤昏迷的你们，由于我们急着返回长沙汇报情况，因此只好先开车带你们到益阳野战医院救治，这里条件比常德要好的多，而且沙加和穆也调来了这里，你跟楚盈就在这里休息几天好好养伤，有沙加和穆在，你们很快就可以康复出院的。”
何美莲道：“原来如此，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米罗微笑道：“没什么，朋友之间不必言谢。”他走过去倒了一杯水，说道：“你一定口渴了吧，先喝点水吧。”他扶着她坐起来并喂她喝下，何美莲感激道：“谢谢你，米罗。”米罗笑道：“不是说过了不准再说谢谢了吗，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啥，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何美莲想起他以前对自己的好，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米罗慌了，“美莲，你干嘛哭啊？”何美莲忧伤道：“米罗，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我……”米罗苦笑道：“傻瓜，我早就说过了，我不需要你报答我，我只希望你生活得快乐幸福，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好了好了，别哭了，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米罗欺负你呢。别哭了，快笑一个啊。”何美莲擦去泪水，努力朝他挤出一个微笑，米罗笑道：“你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啊，好了好了，不勉强你了，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他刚站起来，房门就被推开，明若月端着一盘饭菜走进来，笑道：“呦，美莲也醒啦？真是太好了，我就猜你也差不多该醒了，所以就去厨房拿了些饭菜过来，正好趁热吃吧，吃了才能有力气走路。”何美莲点头道：“嗯，谢谢你了，若月。对了，楚盈怎么样了？”明若月笑道：“她早就醒了，已经吃过了，现在撒加和卡妙在房间里面陪她聊天呢。”
何美莲道：“那就好。对了，我们在这里的事，常德师部那边知道了吗？”明若月道：“我刚才已经发报通知他们了。只是我们一会儿就要返回长沙去，所以无法亲自送你们回常德，不过沙加和穆的意思是希望你们可以在这里再住上几日，等完全好了之后再回常德比较妥当。”何美莲道：“这个我们得先跟师座报告才行，不管是走还是留，一切都要听从师座安排。”明若月笑道：“什么跟师座报告，我看你们是想尽快回去见你们的爱人吧，你们出事这两天他们恐怕都要急疯了。”
何美莲红着脸不说话，明若月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要去整理一下行李，一会儿要回长沙了。米罗，你照顾下美莲。”米罗道：“好。”明若月走后，米罗看她没有心思动筷子，于是笑道：“为什么不吃？难不成想让我喂你吃吗？”何美莲脸红道：“不用了，我吃就是了。”说完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来，米罗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笑道：“别那么急，没人催你。唉，为何你总是让我放心不下呢？”何美莲脸上更红了，不敢去看他那深情的目光，心中早已说了无数遍，“米罗，对不起。”
此时天已经大亮，在常德169团驻地，一夜未眠的白凤和左天平都毫无睡意，从不抽烟的两人此刻竟然一起坐在院子里面抽起烟来。想着生死未卜的爱人，两人心中都是异常的难受。秀兰和翠云躲在后面默默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走过去，秀兰开口道：“白凤哥哥，你们都在这里抽了好长时间了，能不能别抽了，这样对身体没好处的，你知道吗！”白凤冷冷地说道：“我的事你最好别管。”秀兰急道：“白凤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
白凤道：“你什么都别说了，一会儿我就去安排人送你和张远明回重庆去，这里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秀兰急道：“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竟然这么快就赶我走！我这次偏就不走了，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白凤惊讶道：“你不走要在这里干什么？”秀兰道：“我要和翠云那样，留下来做一名医护兵。你要是不同意，我现在就去找余师长说。”白凤急道：“师座那么忙，你最好不要过去添乱。”秀兰道：“哼，我偏要去，我就是要留下来，我是不会回重庆去的。”
白凤气愤道：“你你你……”就在这时，师部传令兵来报：“报告，师座请楚团长、左副团长还有白教官去趟师部，说是有楚参谋跟何队长的消息了。”白凤和左天平大喜，立刻站起身来，楚安国听到后也从屋子里跑出来，急问：“她们在哪里？情况如何？”传令兵道：“好像听说是在益阳野战医院，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电报在师座那里，师座叫你们赶紧去趟师部。”三人立即掐灭烟火，急匆匆跟着传令兵向师部跑去，秀兰对翠云使了个眼色，二人也跟了去。
来到师部，只见余师长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三人立即敬礼道：“师座！”余师长笑道：“你们都过来，给你们看看，这是战区司令部的明若月文书刚刚从益阳野战医院发来的电报，说他们在临灃县执行任务途中意外遇到跳崖受伤的楚盈跟美莲，由于急着返回长沙，于是只好先顺路送她们去条件更好的益阳野战医院救治，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医生建议她们最好留院观察休养几天，等完全康复后再让她们回来。”
楚安国喜道：“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她们一定不会有事的。”白凤和左天平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与三人兴奋的样子相比，后面站着的秀兰的脸色却极为难看。她稳定了下情绪，走上前说道：“既然她们没事，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她面向余师长说道：“余师长，民女秀兰有一事相求，希望师长能够批准。”余师长笑道：“说吧，什么事？”秀兰道：“是这样的，我想加入你们虎贲，和翠云那样做一名医护兵，希望余师长能够接收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白凤大急道：“师座，这个不行……”秀兰道：“为什么不行，余师长，我完全能够胜任的，求您接收我吧。”余师长笑道：“嗯，其实我一直就觉得你很机灵，又很能干，你能够孤身一人来到常德，沿途发现了日军却还可以做到不被他们发现，并带领我们一举歼灭这伙日军，这次你立功可不小，我觉得你行。那我就批准你加入我们，从现在开始，你正式成为我们师医护队的一员了，以后你就跟翠云一起待在医护队，跟着叶医生学习战场医护知识。”
秀兰喜道：“是，多谢师座。”她得意地看着白凤，白凤的脸色十分阴沉，但既然师长答应了，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接受这个事实。余师长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刚才接到军座电话，他现在也在益阳，今天要从益阳乘车来常德，估计下午就到了，据说同来的还有我们的俞前军长、第六战区的孙司令长官，另外还有，俞冰。”楚安国喜道：“什么？俞冰也来？”
余师长笑道：“看把你兴奋得，也难怪，半年不见了吧，一定想得厉害吧。”楚安国不好意思地笑道：“师座，这个……”余师长笑道：“好了，我就不调侃你了，你们一会儿回团里面准备一下，午饭后带领全团官兵到师部后面的校场集合，这次孙长官和俞前军长亲自过来，是有关于我们师的重要人事调令宣布，因此全师官兵都要到场听令。”楚安国道：“是，我们这就回去准备。”敬礼离开后，翠云带着秀兰去医护队报到，楚安国三人则回到团里向各营下达师长命令。
午饭后，楚安国带领169团全体官兵来到校场，全师官兵集结于此，声势非常浩大。左天平在队伍后面跟杨营长交代完毕，看着他向队伍前方跑去，左天平正打算再去二营，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楚盈。他惊喜交集地冲过去紧紧抱住她，激动地说道：“盈盈，你回来了？”楚盈也同样激动地说道：“嗯，刚刚回来。”想到这两日经历的险况，此刻终于与他重逢，她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左天平察觉到她哭，急忙腾出左手来为她擦去泪水，右手却仍是紧紧搂住她不放，生怕一放手就会失去。他带她走到后面角落里，柔声道：“自从知道你出事以后，我真是好担心，真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想到连日来的担惊受怕，他再次将她搂紧，真想永远就这样抱着她不再分开。楚盈平复了下情绪，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脸红道：“天平哥哥，别这样，好多人看着呢。”
左天平微笑道：“看就看吧，我不在乎。”说完又重新将她拥入怀中，问道：“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要不要紧？”楚盈微笑道：“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沙加医生给我治疗过了，没什么大碍。本来他们想让我们留在医院里面休息几天，可是我们上午遇到了前来医院视察的军座和孙长官他们，听说他们马上要来常德，我跟美莲就跟他们的车一起回来了。俞将军和俞冰也来了，不过他们目前还在师部跟师座商讨大事，一会儿才会过来，我太想你了所以就偷跑过来找你了。我是不是很没出息呀？”
左天平笑道：“我一看到你，连团里的军务都丢下了，我岂不是更没出息？”楚盈笑了两声，突然叹了口气，神色黯淡下来。左天平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楚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天平哥哥，你知道这次军座和几位长官来是为的什么事情吗？”左天平道：“我听说好像是要对我们师里进行一次大的人事调动。”楚盈道：“没错。”她犹豫道：“如果把你跟二哥都调离169团，你们会不开心吗？”左天平惊讶道：“把我们都调离169团？这是真的吗？你难道已经知道这次调令的详情了吗？”
楚盈道：“嗯，不瞒你说，我无意中看到了军座手里的那份调令内容，我知道你跟二哥在169团待了多年，对这个团充满了深厚的感情，我很怕你们一时会接受不了。”左天平按住她的双肩，神色凝重地问道：“要把我们调去哪里？”楚盈纠结道：“师……师部……”左天平皱眉道：“调我们去师部？”楚盈道：“嗯，二哥升任少将副参谋长，你是参副处主任，以后你们就要远离一线作战部队了，和我一样在师部坐镇。”
左天平震惊无比，“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一直都在一线带兵，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师部办公室担任那种无关紧要的闲职！”楚盈急道：“你别激动，这是上峰的安排，我们说了也不算呀。你应该这样想，以后你做了参副处主任，你就是我的直属上级，我们以后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这样难道不好吗？”左天平道：“虽然如此，但是我在基层部队待惯了，真的很不适应在师部办公室里面做那些琐碎的事情。而且我认为我更适合在基层带兵，我的价值应该体现在战场上，而不是待在师部过那种所谓的舒服日子。”
楚盈黯然道：“我知道你的理想是带兵打仗，可是你也要明白，在师部做参副处主任也并非就埋没了你的军事才能，你在这里一样可以实现你的理想抱负，我们还依然是在虎贲，并没有离开这支部队。我知道你跟二哥可能一时半会儿的无法理解和接受，不过调令已经下了，一会儿军座就会当着全师官兵的面宣布此事，这次不只是你们两人调动，包括副师长、参谋长等职位都有很大变动，我无法在此多说，一会儿听军座宣读好了……”
正在这时，只听传令兵大喊让全师官兵各就各位，准备听令。楚盈道：“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们晚上再说。”说完她搂着他的脖颈，在他脸颊印上一吻，匆匆向自己的位置跑去。左天平轻抚着脸颊，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心情依旧烦闷，但因为这枚香吻而感到一丝甜蜜。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回到自己队伍之中。
不久，余师长带着几位长官们在台上就坐，第六战区孙长官以及俞将军分别发言之后，王军长拿着一份调令站起来，大声宣布道：“下面我宣布这次对于57师的人事调令，由于副师长李琰马上要去陆军大学深造，因此由参谋长陈嘘云暂代副师长一职；由皮宣遒代理参谋长一职；周义重为步兵指挥官；原169团团长楚安国升任少将副参谋长；原169团副团长左天平升任上校参副处主任；原副参谋长柴意新将军调任169团团长；原169团营长高子日升任169团中校副团长……”

王军长宣读完调令，全场一片哗然，尤其是此番第169团两位主官双双换人，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事先毫不知情的楚安国震惊当场，完全不知所措，169团官兵们也都议论纷纷。余师长站起来朗声说道：“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下面立刻安静下来，余师长道：“我知道对于此次重大人事调动，大家都感到非常意外，这个可以理解。这是我和军座在一起共同商议的结果，因此全师所有人必须服从命令。希望各位今后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努力，日后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报效国家。”全师官兵齐声高喊：“是。”
余师长接着说道：“从现在起，我74军57师将划归第六战区孙长官指挥，我们的军座也升任第29集团军副总司令，但仍兼任74军军长。我们57师奉命驻防常德，根据目前形势来看，日后与日军在常德必有一场恶战。在这里我不想说太多，只希望大家在面对日寇的时候能打出我虎贲之师的军威来，对得起我们臂章上的‘虎贲’二字，不要给虎贲之师丢脸！”全师官兵齐声高喊：“是！”余师长欣慰地说道：“很好，下面，我宣布一下我师最新各级主要指挥官名单。”
他拿着文件大声念道：虎贲57师，
师 长： 余程万 副师长： 陈嘘云
参谋长： 皮宣猷 步兵指挥官： 周义重
副参谋长：楚安国 参副处主任： 左天平
参谋主任：龙出云 政工主任： 王大权
督战队长： 何美莲 政训官： 俞冰
副 官： 邝文清 、李连贵 军需官： 邝万里
参谋处要员：楚盈、杨云卿
军医官： 高翰、叶雪
步兵169团 ：
团长： 柴意新 副团长：高子曰
　　第一营营长：杨维钧 副营长：董庆霞
　　第二营营长：郭嘉章
　　第三营营长：孟继冬
　　机枪第一连连长：来汝谦
步兵170团 ：
团长：孙进贤 副团长：冯继异、孟明五
　　第一营营长：张庭林 副营长：李少轩
　　第二营营长：酆鸿钧
　　第三营营长： 彭幼威 副营长：张鑫
　　机枪第二连连长：温凤奎
步兵171团：
团长：杜 鼎 副团长：卢孔文
　　第一营营长：吴鸿宾 副营长：刘 琨
　　加强第二营营长： 阮志芳、袁自强
　　第三营营长：张照普 副营长：雷拯民
　　机枪第三连连长：高长春
师属迫击炮营营长：孔溢虞 副营长：张家良
　　师属工兵营营长： 黄 政 副营长：高玉琢
　　师属辎重营营长： 杜少兰
　　师属特务连连长： 杨 筠 排长：朱煜堂
　　师属骑兵连连长： 薛家富
　　师属通讯连连长： 刘扩襄
　　师属运输连连长： 曹宝贵
宣读完毕之后，余师长大声道：“各位，今后我57师将正式肩负起守卫常德的重任，我们一定要不辱使命，坚决与日寇血战到底！”
全师官兵齐声高喊道：“血战到底！血战到底！血战到底！”

会议结束后，全师官兵各自回营。楚安国回到团部，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把军帽摘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此举吓得站在身边的几位营长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左天平走过去拾起地上的军帽递给他，楚安国不接，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几位营长又是一阵哆嗦，左天平则是微微皱眉。楚安国愤怒地拍着桌子用近乎咆哮般的声音喊道：“什么意思！大战来临之际调我去师部！还美其名曰少将副参谋长！什么玩意儿！我不稀罕！我要去找军座，去找师座，我要回169团！”
他倏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左天平拼命拦住他，“团座，冷静点，你这样是没用的，军座和师座这样安排肯定是有他们的用意，我们只有服从命令。”楚安国激动地说道：“我们在这个团里面待了这么多年，这里倾注了我们大量的心血，现在马上就要打仗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突然要把我们两个给调走，左天平，你说，你会心甘情愿地离开这里吗？啊？！”
左天平道：“我当然也舍不得离开，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况且我们只是去师部，又不是离开虎贲，我们还是会在一起并肩作战的。而我也相信，169团今后在柴团长的带领下也一定会成为一支战斗力更强的队伍。”高子日也说道：“团座此次高升是件好事，请团座放心去师部任职，我们169团全体官兵都会继续努力训练奋勇杀敌的，决不会让你们失望。”
楚安国叹道：“我不是不放心，我是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跟你们这些朝夕相处多年的好兄弟们分开啊……”正在这时，楚盈带着师部的一名勤务兵进来，笑吟吟地说道：“原来大家都在啊。”楚安国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楚盈笑道：“怎么，我不能来啊？呦，参座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告诉小妹我，我去替你教训他。”楚安国冷笑道：“如果我说是师座和军座，你也敢去教训他们啊？”
楚盈笑道：“我当然不敢，不过俞将军敢。我来呢就是要跟你们说一声，今晚师座在师部设宴，新上任的副参谋长和参副处主任也在受邀之列，如果你们二人有什么不满或不明白的地方，晚上去跟俞将军说去，俞将军刚才说了，他十分欢迎你们去跟他倒苦水。”楚安国道：“那好，今晚我倒是要去问个明白。”这时只见楚盈对勤务兵做了个手势，那勤务兵立刻恭敬地将手中的一个精致盒子双手呈上。
楚盈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规整地放着两枚少将军衔。她走到楚安国面前，亲自动手将他军服领子上的那一对上校军衔取下，为他贴上少将军衔，边贴边说：“晚上的晚宴很重要，那么多长官在那儿，所以呢，你们都必须要打起精神来，穿戴整齐去出席，军衔可不能错哦，至于胸章，这两天就会给你们更换的。”说着她又拿着那对上校军衔走到左天平面前，亲自为他将衣领上的中校军衔换成了上校军衔。
换好之后，她又将自己衣领上的少校军衔取下，将换下的那对中校军衔贴在自己的衣领上，将自己原先的少校军衔放入盒子之中。左天平惊讶地打量着她，喜道：“原来你也升中校了？”楚盈微笑道：“嗯，这次不只是我，俞冰也同样是中校了，美莲也晋升为少校，而白凤则跟你一样晋升上校。”楚安国没好气地说道：“俞冰呢，她怎么不来？”楚盈道：“她在师部忙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法抽身过来，美莲和白凤也被军座留在那里无法回来。我知道你很想念俞冰，放心好了，到了晚上你自然就可以见到她了，而且以后还会天天见面的。好了，时间不多了，我要回师部去了，我们晚上见吧。”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转身又走向杨营长，将照片递给他，笑道：“杨大哥，我在益阳野战医院的时候见到嫂子了，她在那里做战地护士，现在非常好，你们的女儿也很可爱，她让我将这张她们合影的照片转交给你，让你不必挂心。”杨营长激动地接过照片，连声说：“谢谢你了。”楚盈笑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另外，也恭喜高副团长和郭营长了。”高郭二人都嘿嘿傻笑。左天平道：“我送你回去。”楚盈点点头，告别众人，与左天平携手出门。
勤务兵捧着盒子先行回去，楚盈和左天平牵手慢慢往师部走着，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楚参谋。”楚盈回头看去，吃惊道：“张远明？你怎么在这？”张远明走近几步，说道：“我是架不住秀兰的请求，无奈之下才带她来常德找白凤的。这次亲眼见到了虎贲之师的威猛，我真是自愧不如。你之前说的对，我跟这种军队确实是格格不入，这里真的不适合我，所以我打算回去了。在临走之前还能跟你见上一面，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以前对你的不敬，请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这样了。”说完他对着二人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楚盈惊讶道：“他真是张远明吗？他的变化好大呀，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左天平微笑道：“这大概就是浪子回头吧，如果他今后真能痛改前非，从此做个正经的好人，这真的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楚盈笑道：“嗯。”二人携手走到师部门口，左天平道：“我就不进去了，晚上见。”楚盈道：“嗯，帮我好好劝劝二哥。”左天平道：“我会的。”他忍不住又将她拥入怀中，动情地说道：“真舍不得你离开。”楚盈依偎在他胸前，笑道：“以后我们每天都会见面的，不差这点时间了。”
左天平微笑道：“嗯，这也是我调去师部唯一感到高兴的事情。虽然我很不适应也不喜欢这种办公室文职工作，但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会努力去学习适应的。”楚盈道：“嗯，我进去了。”二人依依不舍告别，左天平目送楚盈进去后，转身欲走，忽然看到翠云提着一个药箱向他走来。走到近前，翠云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左大哥，真巧，又看到你了，来送楚参谋啊？”左天平道：“是的，她已经进去了，我也要回去了。”
翠云看着他衣领上的上校军衔，微笑道：“左大哥，恭喜你晋升上校，哦，以后该叫你左主任了。今后大家都在师部里面，翠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请你多多指教呀。”左天平道：“好，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帮你。”翠云喜道：“嗯，那就多谢了。”她还想再说，忽见叶雪从师部里面出来，一见她就喊：“翠云，我让你拿的药拿来了吗？”翠云忙道：“哦，拿来了拿来了。”说完急忙将药箱递过去，叶雪不满道：“怎么这么慢，里面急着用呢。”说完匆匆进去。翠云转身再看，却见左天平已经走远了。她叹了口气，黯然神伤地走进师部。

晚宴时间到了，受邀的人们陆续来到师部大厅，在自己座位上就坐。余师长、王军长、俞将军三人分别发言后，晚宴正式开始。楚盈带着师部的几名年轻参谋和副官，指挥着师部勤务兵们在现场穿梭忙碌着为大家服务，秀兰和翠云等几名女医护兵也留下来和他们一道为这次晚宴服务。俞将军特意召集楚安国、左天平、白凤三人与他同桌，同桌的还有王军长、余师长以及俞冰、何美莲。看到楚安国心情不悦，俞将军笑问：“怎么，还在为调职一事不满吗？”
楚安国道：“职下不敢，一切听从上级命令。”俞将军道：“今天在座没有外人，我就不妨跟你们实话实说了吧，其实这次关于你们两人的调动，并非只有耀武和程万决定的，我跟你父亲也有参与。”楚安国和左天平都吃惊地看着他，楚安国吃惊道：“您跟我父亲也参与了？”
俞将军道：“是的，你父亲一直都不希望你们两个在前线战场拼命，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真的经受不起再次失去的痛苦了，而我也不希望看到小冰跟盈盈都变成烈士遗孀。可是大战在即，我们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把你们调去大后方，阻止你们抗日，因此只有出此下策，把你们调离前线，调入师部任职，这样至少可以让你们更安全一些。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一片苦心。”
楚安国和左天平恍然大悟，楚安国道：“我果然没有猜错，原来这次您跟我父亲真的参与其中了。不过不管怎样，我现在已经释怀了，我也想通了，不管是在团里带兵，还是在师部供职，我跟左天平都会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只要是能为抗日出一份力，不管在哪个岗位，我们都乐于接受。”俞将军欣慰地说道：“嗯，你们能这样想，我们也就放心了。”王军长笑道：“好了，说完他们两个，现在也来说说白凤吧，我给你提了上校，是希望你可以回我的军部去做参谋主任，怎么样，想回去吗？”
白凤道：“多谢军座提拔和栽培，可是现在我更想留在57师，除了美莲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都知道跟日军的这场大战在所难免，我留下来在指导官兵们训练之余，一旦战斗打响，我也可以跟他们一起打鬼子，保卫常德。在跟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跟他们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我愿意留下来与他们并肩战斗。所以还请军座准许我继续留在57师。”王军长叹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留下来吧，只是我希望你们都要给我活着回来。”几个年轻人异口同声道：“是，军座。”
晚宴结束后，三对恋人携手返回169团驻地，楚安国和左天平下令全团排长及以上所有指挥官在团部集合，楚安国对他们说道：“各位，今晚是我跟左副团长在169团的最后一晚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将去师部任职，而柴团长将会接管169团的一切事务。今后，169团就交由柴团长和高副团长全权负责了，希望你们严格贯彻他们二人的指令，带领战士们苦练杀敌本领，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好准备。”众人齐声道：“是。”白凤道：“这几天我还会留在169团指导训练，并协助柴团长处理一些军务，希望大家继续配合。”众人齐声道：“是。”

来到德山街，三人很快就遇到了一名虎贲侦察兵，那士兵认得她们，急忙过来敬礼道：“俞长官，楚参谋。”俞冰道：“嗯，你是169团三营八连的吗？”那士兵道：“是的，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一股日军，部队被打散了，连长正在派人四处收拢部队。”俞冰皱眉道：“这边也有日军了吗？”那士兵道：“是的，日军正在从四面向常德发动猖狂进攻，我们城郊各处守军都打得非常艰苦。现在城郊任何地方都不安全，随时都可能会遇到日军。”
俞冰问道：“那你们169团目前情况如何？”那士兵道：“现在我营第七、九两连由于之前伤亡过重，已经被调入城内休整了。我连刚接到命令，让我们接应到你们之后就保护你们一起进城，放弃德山，全力守常德。”俞冰问道：“其他两个营呢？”那士兵道：“目前第二营正在北路镇守，第一营在东面岩凸阵地坚守。岩凸那边战况异常激烈，我们原先的楚团长和左团副现在都在那边亲自督战。”
俞冰吃惊道：“你是说他们两个现在都在岩凸？”那士兵道：“是的。”俞冰和楚盈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俞冰对那士兵说道：“你去告诉你们连长，我们不回城了，我们要去岩凸。”那士兵大急道：“这可不行，那边太危险了。”楚盈道：“我们心意已决，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们了。”说完三人就向岩凸方向走去，那士兵只得回去向连长通报。三人走了没多久，忽然发现前面有一小队日军，那一小队日军也发现了他们，立刻向他们这边而来，三人大惊之下，只得寻找隐蔽之所还击。
三人手中枪的子弹全部打光，可是日军还有很多，眼见日军越来越近，三人相视一笑，俞冰苦笑道：“唉，想不到今日会死在这里。”张副营长黯然道：“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我真是失职。”楚盈道：“你千万不要自责，应该是我们连累了你才是。”正在这时，忽然两名跑得最快的日军士兵已经冲了过来，张副营长立刻挺身而出，徒手与两名日军搏斗，虽然成功杀死了他们，但他自己也不幸被枪打中，重伤倒地。楚盈和俞冰急忙将他扶到沟底。
这时，只听日军背后传来枪声和喊杀声，那些日军一部分被打死，另一部分则四散奔逃。俞冰喜道：“快看，是我们的人来了，呀，盈盈你快看，带头那个是左天平啊！太好了，我们终于得救了。”楚盈扶着奄奄一息的张副营长，哭道：“张副营长，你坚持住，我们很快就送你去医院治疗，你会没事的。”张副营长含笑看着赶到的左天平，虚弱地笑道：“楚参谋，他就是你的爱人吧？”楚盈哽咽道：“嗯。”张副营长微笑道：“这下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我可以安心地走了……跟你们相处的这两天......我很愉快。”说完，他含笑而逝。
楚盈和俞冰都忍不住放声大哭，左天平带着第一营一个连的官兵们默默地站在田埂之上，都对着为国捐躯的张副营长敬礼。片刻之后，左天平上前对二女说道：“我奉命来德山接应你们，日军的增援部队马上就会过来，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一会儿把这位188团的英雄葬了，你们跟我一起去岩凸吧。”二女点点头，站起身来，左天平吩咐士兵们找个隐蔽地方将张副营长安葬并立碑，众人对着墓碑敬礼后，默默地向岩凸方向走去。
11月23日，外围激烈的战斗已经进行了五天，师部野战医院里面却并没有原先设想的那样忙碌，相反，这里竟然一个前线送来的伤兵都没有，沙加、叶雪、高翰以及翠云等医护兵们都十分清闲。叶雪感到奇怪之极，忍不住问高翰：“外围战斗都打了整整五天了，怎么一个伤员都没有送来呢？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高翰沉吟道：“我也觉得很反常，我听到一些前线战报，都说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我军伤亡巨大，但是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伤员送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根本就没有伤员。”
叶雪吃惊道：“没有伤员？这怎么可能呢？”沙加心情十分沉重地说道：“也就是说，伤员们都没有撤下来，他们都在前线带伤坚持战斗，到死为止！”叶雪吃惊地捂住嘴，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高翰沉痛地说道：“照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了，作为一个战地医生，遇到这种情况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虎贲的将士们真是太值得敬佩了。我真恨不得现在马上到前线去，看看能否帮上忙，能抢救回一个是一个。”
沙加道：“我也正有此意，要不然我们就去跟余师长请示一下，看能否派一些医护人员到前线去抢运伤员。”高翰道：“好。”三人主意已定，立刻去请示余师长，余师长想了想，说道：“你们不怕牺牲的精神让我很是感动，但是这里也需要留人，你们不能都去，这样吧，就先让高翰医生带几名医护兵和担架队员去东面169团的岩凸阵地看一看，目前杨维钧营长正带着他的第一营坚守在那里，楚安国和左天平也在那边督战。高医生带队过去之后，跟他们见面协商即可。只是那边目前战况十分激烈，你们医护队的人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高翰道：“是。”
回到医院，高翰立即挑了几名医护人员带上装备准备出发去岩凸阵地，就在大家准备就绪即将出发之时，翠云忽然跑过来说道：“高医生，听说你们要去岩凸前线吗？”高翰道：“是的，这就要走了。”翠云道：“请你们也带上我吧，我对那一带地形非常熟悉，或许我能帮到你们。”高翰道：“可是那里是前线，太危险了，你们女的最好还是留在城内吧。”翠云道：“我不怕危险，求你带上我吧。”高翰无奈道：“那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小心。”翠云喜道：“是。”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一架敌机突然飞到城中心，投下一个照明弹，日军的黄昏总攻开始了，常德城四面的敌人立刻将所有的山炮重炮以及轻重机枪全部对准了城区位置发射，比先前任何时候都猛烈。守常德的虎贲们有了一个星期的经验，丝毫不为这声色俱厉的情况所动摇。大家依旧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为了节省子弹，无论日军如何狂轰滥炸，我军阵地都是寂静无声，只有敌人步兵冲上来的时候，我军官兵才会加以反击。这一晚上敌人只是用猛烈的炮火轰击，阵地的争夺都没有什么变化。
夜深后，左天平等人接到师部命令返回师部，只见副师长、参谋长、指挥官以及楚安国、白凤、何美莲等人都在师部待命。见大家到齐后，余师长神情凝重地说道：“各位，目前我们的外围阵地除了大西门外的渔父中学和电灯公司一带之外，其他均已经失守。日军大军正在从四面八方向我常德城合围，现在可以说，最艰苦也最惨烈的巷战马上就要到来了。虽然上峰一直在说援军这两日可到，但只要他们还没有到，我们所有人都要做好与常德城共存亡的思想准备。”众人齐声道：“是。”
余师长道：“根据我的判断，日军很快就要从四面对城墙一线展开攻击了，目前我师的战斗人员只剩下三千人了，所有的团长都亲自在城基上督战。我已经根据各团现有的兵力重新部署了防区，下面我就跟你们讲一讲新的兵力部署。首先说下169团的情况，目前169团已经收缩防区，剩余人员全部退守到东门城基一带防守，由柴团长亲自在那里指挥作战。东门那里有个大缺口，一直是我最担心的地方，那片城墙基被铲得精光，像一条大马路，缺口外面也没有护城河，原来堆的鹿岔，已经被火烧了，铁丝网也让炮打得稀烂。敌人要由这里冲上来，是最好的一个地点。所以这里会成为我们守城的一个极大隐患。”
楚安国道：“师座，我今天在那里看过了，在这个缺口上我们有两座碉堡，外面也挖有两道深壕，都还没有毁坏，可以依靠这些工事来死守。只是如果大批敌人冲得太近的话，还是很危险的。”余师长道：“是的，所以我把169团剩下的人全部集中在那一带，并严令柴团长一定要给我守住这个缺口。柴团长也向我保证，说169团所有的人都宁死不退。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很不放心，所以我决定派楚安国和俞冰再次代表师部过去督战，希望你们二人协助柴团长一起，带领169团把日军给我挡在东门外。”二人齐声道：“是。”
余师长接着说道：“现在再来说说西面，由于前几日170团在大小西门外作战，损失达到四分之三之多，我已经调该团残余官兵入城整编，目前由171团来接防西城。这城外现在由第三营第九连掩护作战，张照普营长亲自坐镇指挥。这一路也非常重要，下面我命令白凤、何美莲，你二人前往张营长的指挥所去督战并协助他们防守。在之前的南城战斗中，张营长对白凤你是大为的欣赏，你们二人也配合得非常好，所以这次依然还是由你们两人前去协助张营长吧。另外，由于这一路敌人来势凶猛，我已经派炮兵金团长也去到那里了，希望你们几位联合起来，给这路敌人以最沉重的打击。”二人齐声道：“是。”
余师长又道：“下面再来说说北面。由于北郊阵地在今天下午全部失守，169团第二营郭营长殉国，因此我已经调第二营残余官兵入城整编，并都已经调去了东门。现在新调派了第171团一营三连接防北门城墙基地。北面也是敌人的主攻方向，他们正在用几十门大炮猛轰北门城基一带，第一营的吴鸿宾营长和马宝珍连长目前都亲自在城基上督战，杜团长的团指挥所目前也设在北门城墙脚下。下面我命令左天平和楚盈，你二人去北门督战，并协助杜团长他们一起守城。”二人齐声道：“是。”
余师长道：“其他人暂且留在师部待命。”其他人齐声道：“是。”余师长道：“我知道大家连日来又是四处奔波督战，又是亲自参加战斗，还要不停地去灭火救人，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时刻面临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生命危险。你们每个人都很卖力，也都很辛苦，这些我全部都看在眼里。我也为这支部队里面有你们这些人而感到高兴。等到胜利以后，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会为你们所有人请功的。”
他顿了一顿，续道：“我想你们各位也应该清楚，这次日军的企图是想进犯沅陵。而由于我军的运筹帷幄，才将他们全部都吸引到了常德来，因此迫使他们变更了计划，打算用他们全部的兵力先解决常德，以解除后顾之忧。目前日军十万大军都在常德城区这一点，在我们各路友军的包围下，日军后勤粮草弹药补给都十分困难，因此他们绝难持久。所以他们一定会不顾一切，要先攻下常德，然后掉头去对付我们外围的军队，以便逃避包围。”
他接着说道：“目前来看全局是乐观的，我师目前就肩负着一个当仁不让的光荣伟大之任务。我以担负这个光荣任务为荣。把这个光荣任务给我们五十七师，那是百分之百地看得起我们，我们决不能辜负全国人民的这个期望。我仔细研究过了，我们能把城区守到下月一号，无论援军到与不到，外围的友军一定能把常德这个大陷阱布置妥当，那时我们成功是成功了，成仁也是成仁了。我们所有人都要咬紧牙关，闯过这个难关，让抗战史上，写下一篇湘西大捷，连我在内，八千人的牺牲，博得这一回大捷，那是十分合算的。”

两人离开北门城基，慢慢向师部走去。沿途房屋大多都被烧毁炸毁，两人看了唯有摇头叹息。楚盈黯然道：“虽然有了这片刻的宁静，可日军迟早还会再来的，如果援军不来，我们也不突围的话，恐怕都会战死在这里。你知道吗，昨天，你们169团的董副营长和来连长都阵亡了……”左天平身子一颤，难受地说道：“是吗，他们两个都……走了……”楚盈道：“他们死的都很壮烈，我们全师从上到下都没有一个孬种，师座的笔记本上面把每一个人的英勇事迹都记录了下来，以后都会给他们立碑授勋的。有可能，不知道哪一天，我们两个的名字也会出现在那个笔记本上了……”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努力地笑了笑，说道：“我不惧怕死亡，只是有件事会让我终生遗憾，那就是我还没有正式嫁给你，还没有为你披上婚纱就要死了，我真是觉得有些不甘……”左天平突然紧握住她的手，异常坚定地说道：“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不等她答话，就拉着她向前面走去。楚盈惊讶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呀？”左天平不答，只是拉着她走，走到一排还相对完好的街头建筑前，他停下脚步，说道：“到了。”楚盈不解道：“这是什么地方？”左天平指着面前一间店铺，微笑道：“你自己看。”
楚盈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那店铺牌匾上写着“吉祥婚纱店”。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左天平笑道：“前几日巡城的时候我发现了这家店铺，老板早就撤离了，但里面的婚纱和婚礼用品都还在，幸好这家店铺目前还没有在战火中毁损。”他按住她的双肩，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想着要尽快给你一场正式的婚礼，本来是打算等这场仗打完就带你回重庆去完婚的，可是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过明天，那就不如现在马上把婚礼办了，从此我们就都不会再有遗憾了。怎么样，你愿意现在就嫁给我吗？”
楚盈惊喜交集地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道：“嗯，我愿意。”左天平喜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我也很想看看你穿上婚纱的样子。”楚盈道：“可我们不打招呼，就这样进去试穿人家店里的婚纱，这样好吗？”左天平笑道：“没办法，情势所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会儿你去挑一件最喜欢的，我们都仔细一点不要弄坏它，用完再给人家放回去就行。”楚盈道：“嗯。”二人进入店铺，看到里间屋里挂着许多好看的婚纱，楚盈很是开心，走过去精心挑选出了一件白色的婚纱，到里面去换，左天平也赶紧去打水洗脸整理仪表。
等她自己盘好头发，略施脂粉，换好婚纱出来的时候，左天平不禁看得呆了。楚盈笑问：“我穿这个好看吗？”左天平惊喜地说道：“嗯嗯，好看极了，我真是太幸福了，今生可以娶你为妻，哪怕将要战死沙场，我也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他正要上前去牵她的手，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楚盈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走到镜子前面左看右看，对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再进行一番修改修饰，内心深处无比的激动。
片刻之后，左天平带了两个外国人进来，楚盈惊讶道：“这位不是东门外天主教堂的王主教吗？还有爱波斯坦先生？你们怎么……”左天平笑道：“没错，是我带他们来的，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虽然在这里没有条件大操大办，但也不能草草了事，总得有个证婚人吧，所以我就想到了前几日撤入城内的王主教，想请他来给我们证婚，正好爱波斯坦先生也在那里，就请他一起来帮我们拍几张照片作个纪念。至于我们师里其他的人，他们连日作战过于辛苦，现在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巡逻，所以就不打算去麻烦他们了。”
王主教笑道：“能做你们二位的证婚人，我真是感到非常之荣幸啊。如果你们都准备好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二人点头道：“好。”接下来，王主教就开始按照西方的结婚仪式给二人主持着婚礼，爱波斯坦则在一旁为他们拍着照片。当二人互相回答完“我愿意”并深情拥吻之后，王主教笑着说道：“好了，婚礼到此结束。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希望你们今后互敬互爱，也祝你们永远幸福。”二人笑着点头，楚盈笑道：“多谢王主教为我们主持婚礼，也谢谢爱波斯坦先生给我们拍了这许多很有纪念意义的照片。”
王主教道：“你们虎贲的人拼死守城，这些我们全部都看在眼里，我们虽然是外国人，但我们的心都是向着你们中国的。在战场上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只要你们找我们做任何事，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去做。因为我们从心底敬佩你们这群抗日军人，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里面，我们义不容辞。”爱波斯坦道：“是的，我先前拍摄了大量你们守城抗战的照片，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会把这些照片都发到报纸上去，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们五十七师死守孤城的壮举。”左天平道：“那就太感谢二位了。”爱波斯坦笑道：“没什么，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了。”说完二人告别离去。

柴团长道：“唉，现在我们169团连同火夫、杂兵、担架兵等等全部包含在内也只有二百人，指挥官只剩下我和高子日、杨维钧，另外还有吴书记官和一个连副，其他人全部都阵亡了……”说到这里，他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在场众人听了都十分的难过。
片刻之后，柴团长强忍住悲痛，续道：“自从敌人由东门缺口进来之后，由于南面有城墙限制，所以他们大多数人就沿着城基一路向北发展，成了弧形的阵式。我们面对这弧形的阵式，早已预备了碉堡线。碉堡各堵塞在街巷口上，共有七个。现在高副团长和杨营长正带人分别据守在最前沿的这几个碉堡里面指挥作战，用机枪交叉着射击，挡住了敌人前进的路线。所以敌人进了东门一天了，还没有多少进展。可我最担心的就是一旦到了天亮，敌人架起炮来猛轰我们的碉堡，那就会很麻烦。”
俞冰道：“我们的覆廓碉堡工事修筑得非常完善，并且都与民房打通，即使碉堡被敌炮轰塌，但依然可以转移到覆廓里面防守，像这种百把公尺的进退，对全线并没有什么影响。我想应该还可以支撑个三四天吧。”柴团长道：“只是我们人太少，经不起敌人总是这般狂轰滥炸呀。”左天平道：“柴团长说的没错，我认为我们不能总是这样被动挨打，我想采取一个新的作战方案，我们派出一部分人出去吸引日军，边战边退，把他们引入我们的包围圈，然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歼灭战，让他们以后不敢轻易推进。这样我们坚守的时间还能更久一些。”
柴团长道：“嗯，有道理，我也有这种想法，只是一直顾虑人太少，所以不敢实施这个行动。”左天平道：“我是从169团出来的，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愿意带一些弟兄去执行这个任务，请柴团长批准。”柴团长道：“好，你们几个过来以后，我的底气也就更加足了。这样，我从预备队里抽调两个班分别归你和白教官指挥，你们趁夜到前面阵地去找杨维钧和高子日，让他们协助你们完成这次行动。我希望在明天早上可以听到你们的好消息。”两人齐声道：“是。”
告别柴团长等人，四个人一起来到了中山东路东段西围墙南口的碉堡，此时由于夜已深，敌人暂时停止了炮击，并暂时向后面退了一点。四人来到碉堡里面，只见高副团长和杨营长正在里面连夜商讨着接下来的防守策略。见到四人前来，二人急忙站起来迎接，看到这两位自己昔日的好兄弟因连日作战不得休息而憔悴不堪的样子，左天平心中十分难受，上前去紧紧搂住二人，哽咽道：“两位好兄弟，辛苦了。”
高副团长笑道：“你怎么调去了师部以后就变得迂腐起来了，别忘了咱弟兄们可都是经过多年战场炮火洗礼的，就算鬼子的炮火再猛烈，咱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这点苦累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还有一口气，咱就要继续跟鬼子拼。”白凤道：“高团副和杨营长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我白凤打心眼里佩服你们。”高副团长哈哈笑道：“哈哈，白教官过奖了。你们四人突然亲临最前线，我们真是感到很意外，能告诉我们你们的来意吗？”
左天平道：“是这样的，我们跟柴团长商量过了，打算先派一部分人去吸引日军进入我们的包围圈，然后再来一场歼灭战。所以连夜过来找你们商量。你们觉得可行吗？”高子日笑道：“好啊，连续几日都被鬼子的大炮打得抬不起头来，这下可有个出气的机会了。你说吧，怎么干，我和老杨都听你的。”
左天平道：“好，那就这样，老高你还是留在这里坐镇，老杨你带一班人，白凤带一班人，带上充足的武器，分别在中山东路东段两侧民房里面埋伏好。等天快亮的时候，我带一个排的人去前面吸引敌人。等将他们引入包围圈之后，你们就同时开火，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消灭。”杨营长道：“这个吸引敌人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你和白教官带人埋伏歼敌更合适些。”左天平道：“老杨你又和我争……”
杨营长向楚盈努努嘴，笑道：“你问问她的意见去。”楚盈脸红道：“杨大哥你怎么这样啊。”杨营长笑道：“好了，左老弟，看在弟妹的份上，你就听我这一回吧。我对这一带情况比较熟悉，对敌人的兵力部署也很清楚，因此这个吸引敌人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在规定时间内把敌人引入包围圈的。”左天平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好，那就拜托你了。这个任务非常危险，你自己也要保重。”杨营长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师部大厅外面，张佳乐的遗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床单，郁雪柠依旧趴在他的遗体旁边，不停地跟他说着话，就仿佛他还依然活着一样。卡妙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对着那具冰冷的遗体或是自言自语或是傻笑的样子，他感到非常痛心。终于忍不住走到近前，蹲下来扶住她的肩，柔声道：“雪柠，你已经守在这里一动不动好几个小时了，听我一句，去后面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你都一天没吃没喝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郁雪柠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不必管我，我能挺得住，我只是想在这里多陪陪他，让他不那么孤单。”卡妙道：“敌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发动进攻了，你不是一心想多杀鬼子好给张佳乐报仇吗？你不吃点喝点保持体力，待会儿如何有力气杀敌呢？”郁雪柠不作声，卡妙见她没有反对，心中一喜，于是继续说道：“我去帮你拿些食物和水过来吧。”郁雪柠轻轻点头：“嗯，谢谢你了。”卡妙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就向沙加那边走去。来到近前，只见沙加、叶雪、高翰三人正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卡妙首先问道：“你们这边还有水米吗？我想给雪柠拿点过去。”
叶雪道：“厨房还有一点，我去帮你拿来。”她立刻向后面厨房那边走去，卡妙问道：“你们刚才在商量什么？”沙加道：“是这样的，我们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这几名重伤员转移过去。”卡妙苦笑道：“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数，既然选择了留下来，那也就是选择了死亡。”沙加道：“那可未必，你们不要那么悲观，留下来并不见得就一定会死。”卡妙奇道：“莫非你真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大家活下来吗？”
沙加微微一笑：“要是真有这样的好地方，可以让去的人活下来，你愿意去吗？”卡妙挑眉，“哦？是吗？我很好奇，在这座几乎可以说是死城的地方，还能有可以让人活下来的地方吗？”沙加微笑道：“当然有，我跟高翰事先已经去考察过了。虽然目前城区大部分都落入敌手，师部这边也即将不保，但是留在城内并非就一定是死路一条，你知道吗，我们不能活在地面上，但是却可以在地底下活下来。”卡妙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怎么解释？”
沙加微笑道：“远的地方不说，单就是这目前还属于我们所掌控的地带，也就是从这里到下南门那边，有许多民房废墟下面都有地窖和枯井。我有一个大胆的预想，即使敌人占领了整个常德城，但是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精力去搜索每一处废墟，更不会去搜查民房废墟下面的那些地窖和枯井。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地窖和枯井，在万不得已之时用来藏身的。我刚才已经出去看过了一处很大的地窖，离这里并不远，我打算先将这几位重伤员送去那里暂避养伤。”
他顿了顿，续道：“至于你们这些还可以拿枪作战的人员，我也希望你们不要跟敌人硬拼，必要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够跟我们一起进入那些地窖暂避敌锋。毕竟目前敌我人数悬殊太大，我们没有必要跟他们拼个玉石俱焚，而是应该先保住性命，等待机会反攻，不能白白牺牲。”卡妙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好好考虑的。”这时，叶雪拿来了水米，递给卡妙，苦笑道：“就这些了，都是凉的，先凑合吃吧，还不知道明天是否还吃得到呢。”卡妙接过水米，“谢谢。”转身向郁雪柠走去。沙加注视着他的背影，嘴里说道：“立刻转移伤员。”叶雪和高翰点头道：“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敌人又开始发动猛攻，柴团长率领着169团残部五十余人坚守阵地，在所守的碉堡被敌炮轰塌之后，柴团长跳出碉堡，指挥官兵们对敌人发动逆袭冲锋。敌人的子弹呼啸而来，战士们纷纷倒下，柴团长也不幸身中四弹，壮烈殉国。在师部门口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左天平等人悲痛欲绝，正想冲出去跟敌人拼命，卡妙突然出手拦住了他们，“你们不能去，不能白白送死。现在城里已经没有可以固守的据点了，我们一定要改变战术，大家分散开来，利用废墟和地沟等处来隐蔽并牵制敌人。”
众人听了都没有异议，左天平道：“那好，这样，卡妙你跟雪柠一路，我跟盈盈一路，高副团长，你来安排剩下的弟兄们分成几股，由前面那所破屋里转移阵地。卡妙说的对，事到如今，我们不能白白送死，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继续杀敌，迎接师长和援军入城。”高副团长道：“好，就这样说定了，大家这就分头行动，生死各安天命了。”左天平紧紧握住他的手，“老高，希望我们还能活着再相见。”高副团长道：“会的，团长，保重。”
左天平一愣：“你叫我什么？”高副团长道：“团长，左团长。”左天平急道：“我不是团长，千万不要乱说。”高副团长道：“现在柴团长已经牺牲了，只要你还活着，那你就是我们的团长，论资历你完全够格担任169团团长，如果这次我们都能侥幸活下来，我希望你可以主动去担任团长一职，我呢还是做你的副团长，让我们一起来重建169团。”
左天平心情复杂地看着他，高副团长拍拍他的肩，笑道：“别犹豫了，就这么说定了，敌人马上过来了，我们就此分手吧，各位，保重。”左天平、楚盈、卡妙、郁雪柠四人对着他说道：“保重。”目送他们离开后，左天平和楚盈也告别卡妙和郁雪柠，互相搀扶着向另一个方向而去。卡妙对郁雪柠说道：“我们也走吧。”郁雪柠急道：“可是佳乐怎么办？”卡妙道：“我马上进去背他出来，我们先去沙加那里再说。”郁雪柠感激地看着他，哽咽道：“谢谢你，卡妙。”卡妙微微一笑：“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听了这句话，郁雪柠心情立时变得复杂起来，可却不敢多想，只能先跟着卡妙带着张佳乐遗体撤至沙加所在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