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来气,吼着说一个傻子和一个哑巴瘸子生的娃满月里能看出来正常?做满月做个球!这是我第一次对婆婆发火,婆婆吓得衣襟都在颤抖。
快到百天了,灵灵一双眼睛亮咕噜噜的转,一招惹笑得咯咯有声。我心宽了些,操办着给灵灵过百天。百天那天,我家亲戚来了几十个,她也来了。我知道是她组织的,是来给我长脸扎势来了。按说,又不是我的儿子,况且二傻算是入赘黄家了,这事跟我娘家没关系,可以不来人。她抱着灵灵亲着逗着,她说怀里没有糊屎的,坟里没有烧纸的。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
灵灵不到一岁就出言语了,更是招人疼爱,村里人都说爹是个傻二,却生了个人精。大傻抱着灵灵又是亲又是惯的,不让别人抱,不让别人亲。我心里就酸酸的。婆婆捻着衣襟低眉顺眼地说你看灵灵多精灵,你和大傻也要一个吧。虽然灵灵是个正常娃,可生娃这事谁也说不上,再生一个大傻,那我就掉进苦海里了。
灵灵满一岁,简直像个小土匪,追得鸡飞狗跳的,把一个院子都整活了。我需要这么个让我快乐的小东西来填充这孤寡寂寞的日子,我想赌一把,钻进了大傻的被窝。大傻显然知道这事,疯狂起来,横冲直撞,嗷嗷大叫着。我很紧张,想制止可哪里制止得了,他欢实地大叫着,我只能用枕头捂住他的嘴。瞎子吃蜜摸着了,大傻贪得要命。我也贪啊,厚重漫长的夜,我需要这活把这种日子压进我五脏六腑的沉重释放出来,然后沉沉地睡去。这活是厚重夜晚的一隙光芒,是一种什么都不想的彻底松弛。
大傻把一种恐惧种进了我的体内,我无比兴奋,又深深恐惧,这恐惧就像一块厚重的棉布缠裹住我,连一丝透气的缝隙都没有。从害口开始,她就隔三岔五送我爱吃的东西来。当从地里劳作回来发现窗台上有一袋青辣椒、茄子、西红柿,一把子芹菜、水萝卜,我就知道她来过了。这都是靠着黄河的水田里的菜,我们这里种不了,只能到集市买。不是跌了年成,这些东西集市上一有,家里就能吃上,她说人生在世,就活的一张嘴么。当然也只是吃个稀罕,她又说嘴是好忍的,石头是难啃的,由嘴吃倒江山哩。一天傍晚散工回来,李奶奶在街巷里叫鸡回窝,说奶奶又给你送啥吃的来了?她对你可真好,吃个啥都惦着你。我说她啥时走的?李奶奶说走了不大一会儿。我追出村口,她已经爬到了老疙瘩山半腰,佝偻的背影吊在山坡上,就像吊着的一个褐皮葫芦,瘠薄的夕阳在她的身上洒下了一层浅浅的光亮。我坐在地上,任泪水流淌在风里……
六个月的时候,她把二嫂派过来服侍我。我说嫂子,你回去操持家里吧,我有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