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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坑

那双眼睛同样也是浑浊的，眼白上血丝分明，淡淡的乳黄色裹住涣散无神的瞳孔，一眼看过来，就让人恍惚觉得那是一双死人的眼瞳。然而，就在她抬头的片刻，白迦脸上犀利的神色瞬间缓和。

那个苍老的妇人，蓬头垢面地一眼望过来，浑浊不清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什么，然而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她靠在一把残破的摇椅上，手里松松握着一把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眼睛低垂，似是马上便要睡去。

“姑姑。”白迦轻声叹了口气，轻声轻息地在老人面前蹲下，微笑，“姑姑，我回来看您了。”

他用手握住她冰冷松弛的手，感觉着对方肌肤下微弱的脉搏声，突然觉得内心是无比地宁静平和。在这个金碧辉煌的怀刃楼里，也只有这一处荒凉的西院还残存着他此生为数不多的温暖，而眼前这个老人，纵然已经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依然是他记忆里无所取代的存在。

从他记事开始，对于自己的母亲晴岚夫人便是厌恶的。那个只懂得阿谀讨好的女人每每在外受了气，回屋便是一阵狠骂毒打。除了那无出一二的殷勤笑脸和狰狞怒骂，他从未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那个女人，除了将自己生下来以外，再也没有给过他任何东西。

而在孩子的心里，对于母亲的矛盾心理反复煎熬得他不得不早熟。一方面极力冷淡的回避，另一方面却依然渴望着母亲的垂怜。以至于在看见那个有着明丽笑容的温暖女子后，突然将孩子对于母亲的依恋尽数安放在那个女子身上。

而那个名为兰桑的女总管同样也用一个母亲的姿态照料着这个过早丧失母爱与父爱的孩子。

“姑姑，对不起，这么多年，白迦始终不能将您带出这个囚笼。”他看着她混沌不堪的眼睛，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悲伤，“姑姑，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长了……那么多年……我总是觉得自己没用……但是，我还是不甘心！一切的一切，我无法甘心！”

兰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冰冷的眼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虚无惘然的，她置身于外，冷冷观摩着这一个世界的景象，从不做声。

“姑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杀人，但是那些豺狼却一直算计着想至我于死地，什么父兄，什么子弟，都是假的。他们不仁，白迦也只好不义。这一场暗斗，是时候有个谁输谁亡的结局了！”白迦握着老人的手，声音低沉，神色却开始恍惚，“姑姑……但愿你醒来时，能够原谅我的过错……因为除了杀戮，我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办法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姑姑……如果、如果三天后，白迦还能回来看您，那么到时候，我定然可以带您出去……定然可以！”

然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豁然起身，脸上的表情再度凝结成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朱门阖上的瞬间，有一个声音，极轻的叹息着滑落而下，在荒芜中分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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