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一点。
那夜风雨过后,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宛如被抹上了厚重的油彩,不曾露出丝毫青碧的颜色。
快马加鞭,回到怀刃楼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日暮。
夕阳斜照在疏柳前,拖出一个暗淡如伤的影。他透过云柳间隙,看向生活了二十三年的楼阁台宇,镀金的建筑远远伫立在眼前,却恍然觉得陌生。就仿佛那么多年,浑浑噩噩,了无生趣地逝去了一般,隔了咫尺天涯的距离,近到碰触不得。
自小,父亲便是不看重他的。在那个名声显赫的男人眼中,能够作为他儿子的,只有大哥一个人。而他,从来都只是附属品,形同那个暗淡如伤的影,被人不断淡出记忆,最终归至了无痕迹。
倘若没有三年前的那场机遇,此刻的他,也只能匍匐在那个男人的脚下,谦卑地捧起他垂落的衣袂、亲吻他走过的泥土,而不是如今站在这里的怀刃楼二少主。
他淡淡冷笑了一声,却只是神色恍惚地望着远处流彩砌金的云端,一动不动。
然而,那片刻的宁静也在瞬间被打破。
“二少爷,您回来了?”出门打扫的奴仆提着畚箕扫帚走出来,刚一抬眼便看见站在夕照中出神的青年,微微一怔,却立时上前,作笑,“二少爷,您可终于回来了!这三个月,晴岚夫人一直都在念着您呢。”
看着奴仆殷勤相迎的笑脸,白迦却是没来由地一阵烦闷,摆了摆手,径自撩袍而入。
一路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相同的殷切讨好。然而,他的脸上始终都带着不近人情的漠然,穿过横廊,身影一闪,便转入了西面的楼阁。
直到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寂静的大院里才响起窃窃的私语,一扫先前的阿谀奉承,刻毒地讥笑着那个人的不知好歹。
“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幺子,不就是在溪桐崖学了几年剑术吗,当真就以为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是啊,我到要看看,大少爷回来之后,他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妓女生的儿子,就是低俗,血液里都带着犯贱的种!”
“嘘——轻些轻些,这种话就怕传进别人的耳朵里,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
转廊之后的阴影下,那个被数落的公子却并没有走远,夕照斜斜洒进来,横柱的阴影笼罩在他清俊苍白的脸上,明灭隐晦。
然而,他始终没有动怒,勾了勾唇角,白迦如霜雪清冷的眼中陡然带过一丝犀利见血的冷光。却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吱呀——
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门被缓缓推开,露出门后杂乱不堪的小院。显然是经久失修,朱门上的红漆已经片片剥落下来,灰白的墙壁上爬满了葛蔓苔藓,湿漉闷乏,一眼望进去,满目都是疯长的荒草,遮住了那条通往内院的曲径。
头顶一盏长明灯幽幽暗暗地亮着,风雨飘摇后已是惨败不堪的景象,残灯衰草,处处透着凄凉如死的哀怨。
门打开的一瞬,疯草后有一张憔悴浑浊的脸缓缓仰起,朝这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