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06.11]★魔教★《当局者》（珉浩）

04
床边的一大面落地窗朝着碧海蓝天，房间的窗帘一直没有拉上，这时候几乎直射进来的太阳让郑允浩皱了皱眉，全身乏力得不想起来于是翻了个身准备再睡，耳边传来电视新闻主持刻板的语调，然后是一阵嘈杂的喧闹声，“耀华”、“跳楼”这样的字眼循环着传进来让郑允浩在不情愿中清醒过来，终于将目光聚焦在床前的电视屏幕上，播报中插入了一条监控画面，自由落体从高中坠落，“啪”一声落地时才依稀辨出是一个人的形状。
林见东披着浴袍坐在电视机前，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端着咖啡转过头，“你说，我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
郑允浩撑着上身坐起来，有些慵懒地靠在床头，被子沿着肩头滑下，露出大片的蜜瓷肌肤沐浴在早晨的阳光里，他看着林见东还带着分明的睡意，然而开口说话时嘴角上翘的弧度带着整张脸生动起来，“怎么会呢？”他说，“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
林见东从电视机前站起来，把咖啡放在茶几上，然后迈了几步坐到床沿，曲起食指抵着郑允浩的下巴，“睚眦必报，就那么恨他？”
郑允浩摇了摇头，“是他自己来找我的，你准备去加州的时候。”
林见东的拇指摩挲过郑允浩的唇，他盯着那双乌黑的瞳仁，似乎在判断这句话里的可能性，“也许你还不知道，平平白白的一条人命，倒是便宜了沈家的小子。”
郑允浩皱了眉，“怎么说？”
“据我所知，沈家的小少爷回来了，走马上任的第一单就是耀华制药的并购案。”
郑允浩坐直身体。
林见东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郑允浩的脸，“总之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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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一点 毕竟也是更。。。。。

而这个时候的郑允浩正坐在办公室里盯着一张请帖看得出神，地点是天幕庄园，署名的位置盖了中信集团的印鉴。
“怎么，不肯赏脸？”林见东坐在郑允浩对面的大班台上，对他的反应很是新奇，“虽然请帖只有我的名字，但是带一个伴去本来也在情理之中。”
况且，郑允浩和自己的关系在圈子里本来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在中信集团私宅里开的晚宴，带我去不太好吧？”
林见东不是没有听出拒绝的意思，只是郑允浩难得的推辞反而让他感兴趣起来，“还有什么场合，是我没带你去过的？”见郑允浩沉默下来又说，“怎么说也帮你收拾了何耀华的烂摊子，天幕的主角自然是那个留洋回来的小少爷，我们一起去会会他。”
说着伸手撩起郑允浩额前的刘海，看着那双不管多久都依然漂亮的眉眼，连语气都温柔下来，“就这样定了，打扮一下，我7点开车来接你。”
郑允浩很难说清楚自己抱有怎样的心情，当汽车驶进庄园两边闪过古老梧桐的时候，他听到自己久违的心跳声，并不像无数次睡梦中那样充满恨意，与之相反，他是期待的，在这个曾经熟悉的富丽堂皇又冰冷压抑的环境里，他们以陌生的面孔走向重逢。
到得不算早，与宏大的宴会厅相比，受邀的人数并不算多，郑允浩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与林见东一起走进大厅，几乎在出现的第一秒就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视线，或是暧昧或者探究的眼光聚焦在他的脸上终究在坦然的态度下无功而返。
本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攀谈的人群有那么片刻的暂停，就在这样的短暂时间里，沈昌珉遥遥地向这边举起酒杯，他看着郑允浩的目光像把锐利的刀，走到林见东面前时却又仿佛他身边的人并不存在，只是在碰杯之后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林老板眼光不错。”
居高临下，目中无人，郑允浩对沈昌珉的态度下了简短的定语终于将他和记忆里早就模糊的影子彻底分离，其实应该觉得欣慰，这本就是沈家未来的主人固有的姿态，沈慧珍只是出面跟宾客打了招呼，沈昌珉游走在人群里将夫人的姿态学得十成十的像。
林见东一早觉得郑允浩不太对劲，这时候搂着腰把他带到一边，“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恍恍惚惚的，不舒服？”
“没事，”郑允浩避开他的手，喝了一整杯的香槟，“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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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出来是想看看前面写到哪了有没有被吞的
最后 这篇 我是要填的

05
沈昌珉意识到自己犯错的时候为时已晚，他用衣袖揩了自己嘴角的血，并且在郑允浩的眼睛里读出嘲讽。
郑允浩却并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从容地整理好自己的袖扣开锁出门。
林见东等在过道上，“不舒服的话早点回去？”
“不用了。”
郑允浩并肩与他走回大厅去，路过侍应生的时候顺手端了杯香槟，冰凉的液体滑过喉间，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反正沈昌珉今天是不会再出现了。
“让我猜猜，”沈在元憋着笑，“所以你本来打算仗势欺人耀武扬威地羞辱他一番却被他揍了。”
“很好笑么？”
“还别说，他这办法不错啊，有效、直接，还避免了在宴会上再看见你。”
“我有这么讨人厌么？”
“说实话？”
沈昌珉白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爱说不说的表情。
沈在元又撕了一个新的创口贴在沈昌珉的嘴角贴上，念念叨叨，“你还别不高兴，你这些年和夫人也是越来越像了。”
沈昌珉这时候没空跟他耍嘴皮子，他在想一件事情，“郑允浩和林见东——”
“并不是什么秘密，郑允浩年纪轻轻就有了隆鑫，而隆鑫成立的时候出资方就是远东集团，再往前推，郑允浩上大学的资助方也是林见东，他们的关系或许比我所知的更复杂但绝对不会更浅薄。”
“但是他既然有林见东这样大的靠山又为什么要卷进耀华制药的案子，六个亿拖垮了何耀华，对隆鑫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没有任何好处——至少是目前看来，”沈在元想了一下又道，“而且最奇怪的一点是隆鑫操盘0046的时候林见东正在美国谈项目。”
“也就是说他这件事情是瞒着林见东做的？”
沈在元点点头，“但又不像是要赚私房钱的样子。”
“而且何耀华做了那么多年生意一直以来就是一个谨慎的人。”
沈在元皱眉思索，“你收购耀华制药的时候对他们正在研发的那个项目怎么看？”
“研发团队的领导人是陈春骏，清华毕业在霍普金斯留的学，当时校方想留任他但是他毕业以后就回了国，”沈昌珉之前看过耀华制药所有人的资料，对陈春骏印象颇深，“他在霍普金斯的时候就发表了几篇关于Rh抗体的很有影响力的学术论文。”
“所以他们的研发项目没有问题。”
“不但没有问题，还很有前景，眼看着就要进入临床试验了，”沈昌珉顿了下说道，“这也是我收购他们的原因。”
“但是临床应用还需要大笔资金做后续投入。”
“如果说何耀华铤而走险是为了这笔后续资金的话那简直太可笑了，我看过他们的财务报表，就在四个月前何耀华还在新三板的能源股上赚了很大一笔，”说到这里沈昌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沈在元也想到了这一点，“光动能源0018，操盘的人也是郑允浩？”
沈昌珉摸了摸嘴边上的创口贴，“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何耀华那么急功近利？”
“不过昌珉，”沈在元说道，“比起把精力放在这些事情上，当务之急还是先想一想你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毕竟随着何耀华那一跳现在他的公司已经落在了中信旗下，沈夫人这段时间在家呆着恐怕也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做些什么。”
“知道了，”沈昌珉归国的时候做足了大干一场的准备，而且沈家本来也只有得势的人才有话语权。
“不过——”沈在元正经不到三句又指着沈昌珉的嘴角调侃道，“你接下来几天要怎么办？你这伤一时半会的也好不了总得给夫人一个解释。”
“住你那。”
沈昌珉说得掷地有声，理所应当。
因为何耀华的死，0046医药股首先是面临了两周的停牌整顿，紧接着中信抄底并购，沈昌珉不遗余力地购买了各大门户财经版的头条热搜对消息进行推广，等0046终于复牌的时候大致跟他预想的没什么出路，小规模浮动了一阵然后稳在26的水平线上，很显然，在大笔资金的投入带动前，几乎所有的股民都在观望。
这是一家很有潜力的企业，沈昌珉乘人之危且得意洋洋。
但事情总不是沈昌珉所想的那样如意顺遂的，董事会上，沈慧珍对临床研发增大投入的方案嗤之以鼻，董事会的其他人更是觉得小少爷找了家企业练手玩并没有把他的动作当回事，他们在会上讨论的还是关于东海港口以及某地产的筹建问题，很有默契地将沈昌珉晾在一边。
沈昌珉回国不久，对那些事情并不接头，此时他像个误闯会堂的局外人般如坐针毡，终于熬到会议结束的时候沈慧珍又叫住了他。
“我跟你说过的吧，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还不能做出点实绩来，就只能说明你还不适合这个位置。”
沈昌珉没什么喜怒地毕恭毕敬，“原因？”
沈慧珍皱眉。
“Rh抗体是个很有前景的项目，不只是我们国家就是世界也都在关注这个问题大家都想抢占先机，我在计划书里已经写得够详细了，你们全盘否定我需要一个原因。”
沈慧珍的目光变得鄙夷，“在你插手中信的家业以前，必须先搞清楚一个问题，中信经营的是资本市场，而不是找几个项目去给别的企业扶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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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郑允浩也没有闲着，本来只是对何耀华包藏祸心的伺机报复，却没想到歪打正着地把沈昌珉扯了进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所以那天早上林见东提到沈家少爷的时候，连从不信命的郑允浩都觉得怕是老天冥冥之中自由安排，他经营了这许多年，当何耀华终于变成过去式的时候，沈昌珉又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编织好的网中来。
于是郑允浩马上开始盘算下一步要走的路，他重新考察了一遍正在停牌整顿的耀华制药，然后在手边资料里一个人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圈——陈春骏。
所以郑允浩现在出现在这里，他选择了守株待兔，在陈春骏居所附近常去的一家日料店。
陈春骏这天来得晚，进店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食客了，郑允浩点了清酒坐在吧台前与老板闲聊。
进来的客人带动了门帘的风铃，老板看到来人熟络地招呼，“鲑鱼子饭，给您留着呢。”
郑允浩低低地抱怨，“先来后到这种事情在贵店是不存在的。”
老板笑笑，“小店对熟客总是要优待一些的。”
倒是陈春骏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坐在吧台边的人，“允浩？”
郑允浩转头看了他一眼，作出三分惊喜七分惊讶的样子，“阿骏？”
老板把鱼籽饭端上来，“两位认识？”
“很久没见了。”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十来年了吧。”
“嗯，毕业也快十年了，”陈春骏酌了杯酒，“时间过得真快。”
“不过真没想到你居然回国了。”
“我也没想到你那时候机票都买好了居然没有走。”
郑允浩端起杯子往陈春骏酌酒的杯上碰了碰，“这不是又碰面了么？”
郑允浩和陈春骏是大学里的同届生，郑允浩学经济，陈春骏修的是生物工程，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系，两个人在社团活动上认识，大四实习的时候一起申请了去美国的留学签证，之后陈春骏如愿以偿地去了霍普金斯，郑允浩却在临行前与他断了联系。
陈春骏也是之后听人说起才知道，郑允浩放弃了沃顿学院进修的机会留在s城经营了一家投资公司。
虽然也知道人各有志但是陈春骏到底还是替他惋惜的。
实际上郑允浩与当年所有的同学都没再联系，尽管他至今为止最为轻松最值得怀念的就是那几年在B城的大学时光。
也不是没有想过远走高飞，郑允浩曾经给自己规划过另一种未来，也想过出去闯一番天地，为此他瞒着林见东考取了费城沃顿学院，他那两年申请了助学贷款炒股，其实已经有一笔不算小的积蓄，郑允浩想，那时候的自己其实是对美国满怀期待的。
但为什么最终还是留在了S城呢？
郑允浩笑着对陈春骏说，“远东集团当时提供的实习机会也是行业里的人梦寐以求的，其实就资本市场来讲，国内外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出去几年再回来，国内的变化已经天翻地覆不说，沃顿商学院的那些经验之谈也不见得能适应上交所的成交节奏。”
——然而实际上，是林见东提出给郑允浩践行的时候递给他的一份创业企划——一千万的启动资金，以郑允浩的名义，注册了隆鑫。
“现代社会还想白手起家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与其在国外耽搁几年到华尔街继续替人打工，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提案自己创业呢？一千万对我来说不算多，但是足够你们年轻人实现很多想法了。”
林见东实在太过了解郑允浩，何况他提出的条件对即将毕业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
郑允浩被自己的日益涨大的野心栓在原处，无法免俗。
陈春骏对他前面的那番说辞并没有什么异议，像他这样每天都泡在研究所里与高精设备和生物制剂打交道的人，不管毕业多少年也都还是学生时代的单纯模样，所以他将自己面临的问题在老同学面前全盘托出，研发已经进入临床阶段但是这时候耀华制药却断了这个项目的资金供给，他怕中信弃车保帅不肯追加投入而将项目一刀砍掉。
“不妨去找找沈昌珉，”郑允浩建议道，“只有研发成功投入产品应用了，中信的投资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回报，不然就算耀华的股价能稳住不掉中信投进来的这笔钱又要怎么才能套得回去？”
“但是目前看来，他们现阶段的目标也只是稳住股价而已。”
“不会有这样傻的投资方，”郑允浩总结，“沈昌珉回国不久没有根基，中信长期以来经营的重心都在地产和重工，几个股东大概的确不会看中这个规模不大的制药厂，但这绝对不是沈昌珉本人的想法。”
陈春骏虽然不懂经济但是这时候也听出了中信内部存在矛盾，“不然他何必来收购这家与其他产业毫无关联的制药公司？”
“所以，”郑允浩给老同学敬了杯酒，“你应该去找他，带上你的研发数据和专利证书，去当面告诉他，你手里的这个项目是他与老一派夺势的筹码。”

前面第六章人物关系出现了bug
谢谢提出来的朋友
所以我删掉了重新改了一下再发
以及 更新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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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沈昌珉见到陈春骏的时候惊讶于这个混迹研究所看起来有些呆板严肃的男人对中信形势的估量，他把原因归结于耀华那几个秃顶老头的教唆，说穿了只是派个人过来要钱而已，沈昌珉从来不觉得自己和耀华制药之间能存在什么所谓的合作关系，而关于“筹码”这样的话题却又直面了他现在所处的窘境。
他现在的确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状况，不外乎连个研究所的书呆子都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但越是如此，
沈昌珉就越是要由着自己的立场走下去。
其实错误本身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不管是谁在初入社会的时候总要交上一两笔学费，但可怕的是众人的态度。
就此放弃的话，在董事会眼里自己就只能是一个等着坐吃山空的花架子，就连沈慧珍自己来说，大概也并不想让自己有插手家业的那一天。
沈昌珉大概是知道的，沈慧珍憎恨自己，因为自己的身上也流着那个男人的血液。
沈在元在他们这一代里算是拿着分红不干活最为纨绔的那类人，因为无聊经营了酒吧和茶室，他把产业放置在尖沙咀的商业圈里并也由此打通了获取各类信息的渠道，沈昌珉时常嘲笑他是个二道贩子，每每在沈在元“还不是为了你”的抱怨里闭上嘴巴。
他家里有个贴满照片、旧报纸以及各类信息的房间。
沈昌珉此时就坐在这间房间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墙心血，他和沈在元两个人为了沈沉轲的下落寻觅了很多年，搜集了这一墙图文大概能让他们窥见当年那件事情的全貌，但由于郑继行和沈慧珍的刻意隐瞒，沈沉轲的照片至今也只有一张。
二十年前的车祸，三死一伤，唯一幸存着的那个小孩被担架抬上救护车，脸被车窗的碎玻璃划伤了，劈头盖脸都是血。
——这唯一的一张照片，也是不辨容貌的。
“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不像沈家人。”
“你不久前还刚刚夸过我是越来越像夫人了。”
“行为举止像，但心思又完全不像，你比她有人情味多了。”
“你对我的要求还真低，我的好表哥，”沈昌珉把那张照片撕下来仔细看，“其实也名字也是假的吧。”
“也不能说是假的，”沈在元从一堆资料中翻出那场车祸的报道，“姨夫——呃，”他想想不对，又改口道，“郑继行对他们母子保护得很好，只知道他们一直生活在邻城，夫人把他带回家后才给他另外取的名字，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多少也是迫于舆论的压力。”
“要是一起撞死就好了，她肯定觉得遗憾。”
“死了一了百了，就没你这么多事了。”
沈昌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沈在元又继续道，“也不光是舆论，外公自己挑的女婿，郑继行肯定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就是至今为止，中信的砥柱产业也还是郑继行当年为中信扩张规划的手笔。”
“所以他当时在中信也笼络了一批人。”
“夫人毕竟是个女人，你那时又还小，郑继行有办法让中信的股价持续走高，那些股东又有几个会在乎中信到底还姓不姓沈呢？但是外公去世不久他就提出离婚也确实是太猖狂了些。”
“所以彻底激怒了沈慧珍，”沈昌珉摊手，“你看，女人疯狂起来多可怕。”
“她那时候还不能完全掌握中信，从理论上讲郑继行手里的股份沈沉轲也有一部分的继承权，所以夫人把他带回沈家也是那种情况下的权宜之计。”
“但是等她真的掌握中信以后，沈沉轲在她眼里就变得毫无用处了。”
“所以他消失了。”
“合情合理，”沈昌珉捏着照片，咬牙切齿，“二十年了，一直到现在，再也没人能动她分毫。”
“但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毕竟是她儿子。”
“这么想的话就太天真了，”沈昌珉带着自嘲，“她只相信权力，我身上也流着郑继行的血，她受够了爱人的背叛，防我比防人更甚。”
“昌珉，你还年轻，但是夫人已经需要染发了。”
“所以你也以为我只能等么？熬到她老熬到她死？”沈昌珉看着满室的资料，“我这几年不做点什么的话，在懂事会眼里就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以后也只能混吃等死地挨日子。”
沈昌珉冷静异常，“我一分钟都等不起，哥哥，大概也等不起了。”
“啧啧啧，”沈在元提出抗议，“请你也稍微尊重一下我这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表哥。”
“其实你说的没错，”沈昌珉低头摩挲着照片，“雏鸟情节——他是沈家唯一一个会陪我玩会逗我笑的人，他像初升的太阳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暖的，人情味这种东西，我就算有，也是他带给我的。”
其实郑允浩给陈春骏的那般理由也不全是糊弄，大陆股市兴起得晚发展得快，所谓资本运营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打着擦边球的暗庄操作，散户每天讨论着买涨不买跌，抄底等红线，却很少会去真的看一眼各公司的财务报表。
机遇与陷阱并存，而沈昌珉在费城学的那一套科班规矩在A股的颠簸乱象里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然而沈昌珉再怎么孤立无援也终归是沈家的太子，就凭这个身份和他身后的股票份额也足够他做很多事，他不会傻到为了一次并购案去动用自己的根基，但是拿出一点蝇头小利来作为谈判条件的话却绝对能说服大多数的人。
沈昌珉对0046和0018两支股票的交易记录进行通盘分析，他需要一个对0046足够熟悉又有能力进行融资调度的人，于是他决定破釜沉舟，做了一个在其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决定。
——他要见一见郑允浩。
准确地说，是铤而走险，操盘拉涨。
郑允浩并不觉得意外。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大班台前，波澜不惊地问，“据我所知沈少爷擅自行动并没有获得董事会的认可，现在自身难保，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参与注资？”
沈昌珉有备而来，“你只要知道我姓沈就够了，我用1%跟你参股，水涨船高，这1%值多少就看郑总的本事了。”
郑允浩瞧了眼他还泛着点青色的嘴角一语双关，“参股如参赌，输赢这种东西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多了去，沈少爷可要想好了，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怪我现在没提醒你。”
沈昌珉也不恼，他两手撑在大班台上俯身盯着郑允浩戏谑的眼睛，“就算是看走眼的话，我也输得起，但你就不一样了——”他笑起来，从鼻腔里发出冷哼，“入股中信这样的机会，既然给你了，你也要有本事才能抓得住。”
郑允浩抬了下巴，“少爷没听过引狼入室的故事？”
“中信群狼环伺，不怕再多你这一只。”
“有件事我很好奇，”郑允浩也勾着嘴角笑起来，他双肘支在桌上拖着下巴，“何总尸骨未寒，不知道沈少爷对我或者说对隆鑫哪里来的信心？”
“准确地说在0046这件事上真正的输家只有何耀华，”沈昌珉屈指敲了敲桌面，“隆鑫入的是干股，换句话说你只收10%的提成而已，”沈昌珉压低了声音，“虽然不知道你们当时交易的标底但是看耀华的亏空，0046从26涨到40的部分都是由何耀华出资的，他把从光动能源上赚的钱都投进去并且用制药厂作为抵押办了银行贷款，你在一开始做得很好，饼画得够大够实，RH的项目研发也确实获得了政府的支持，0046稳步上升前景一片大好从大盘来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唯一的问题在于，你把他那笔钱打散了投进去根本没有在乎银行的追贷日期，涨幅跟不上利率，0046成了一个无底洞，却又弃之可惜，最终拖死了何耀华。”
郑允浩听得认真，看起来饶有兴致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沈昌珉继续说，“同时我也查了0018的交易记录，郑允浩，你根本不上那么谨小慎微的人。”
“沈少爷说得不错，”郑允浩动了动身子改成单手托腮的姿势，“0018的确很成功，但是因为太成功了难免被证监会盯上，所以在操作0046的时候在盘面上绝对不能有太大的动静，况且何总那笔钱是大规模商贷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沈少爷——”郑允浩眨了眨眼睛，“在我们国家，恶意操盘是犯法的。”
沈昌珉如同听了个笑话般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郑总，杀人也是犯法的。”
“沈少爷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郑总只要听明白就好了，你和何耀华指间的恩怨我没兴趣知道，但人死翻篇，耀华制药现在在中信手里，我的1%你到不到得了你手里这才是你的本事。”
“沈少爷是光凭着一张嘴皮子谈生意的么？”郑允浩冷笑着摊开手，“那1%就算不是空头支票也只能事后兑现，我现在两手空空，又能做什么？”
“你会有办法的，”沈昌珉站直了作出一派居高临下的态势来，“你背后靠着一座金山，也不必在我面前作出一副单打独斗的样子，”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压在郑允浩面前的桌面上，“我等你的消息。”
“呵，”沈昌珉走了以后，郑允浩把那张名片捏在手里，“中信集团的百分之一，”他用手指弹了弹那张黑底烫金只有名字和一串手机号码的名片，带着讥笑自语，“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07
当然不能去找林见东。
郑允浩一早就做了准备，隆鑫从成立伊始在资本市场已经混迹了十年，他这些年所做的努力无非就是想把自己与远东集团割裂开来，没有人愿意永远被当做一颗棋子，何况这颗棋子有随时被推出去作为替罪羊的风险。
所以郑允浩拨通了一个香港客商的号码，
“黎老板好，我是郑允浩。”
“如果黎老板仍对注资大陆抱有兴趣的话，我相信机会已经来了。”
还是约在即墨路的那家茶室。
黎云安并不喜欢浪费时间在客套寒暄上，郑允浩知道这一点，才一落座就给他递上了一份装订好的企划文件。
他双手捏着文件的角落略一低头，“黎老板过目。”
黎云安一开始也只是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等看明白里面的内容以后坐直了身体认真思索起里面的条目来，“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为了这个企划你准备了多久？”
“只是刚好遇上了这样的机会而已，”郑允浩给黎云安斟茶。
黎云安合上文件，饶有兴致地看着郑允浩问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做的这些事，也一样瞒不过林总。”
郑允浩点点头，“但股市本来就不适合那么循规蹈矩的人，所以黎老板才会坐在这里跟我谈生意，不是么？”
这其实是个肯定句，郑允浩这么说的时候也看着黎云安，目光笃定。
与此同时，沈昌珉也接到了沈在元的电话。
中信大楼矗立在尖沙咀靠江的最东端，沈昌珉拨开一点窗帘，外面的阳光在玻璃幕墙的反射下亮得刺眼，“所以他找了黎云安。”
“不是第一次了，”沈在元提醒道，“我有种预感，总觉得下棋的那个人是郑允浩，而我们似乎都在这盘棋局里。”
沈昌珉并不在意，“那么林见东呢？”
“不需要考虑林见东，如果郑允浩搭上黎云安能像0018那样顺利做完这一笔，那隆鑫就会有足够多的资金储备让他从林见东手里独立出来，换句话说，把你送进董事会的同时，他也不再有什么需要林见东的地方了。”
“更何况还有我的1%，这么看来他其实比我更需要这个案子的成功。”
“但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沈在元并不是那么乐观，“毕竟从能查到的资料来看，林见东对他恩重如山，如师如父。”
“如师如父？”沈昌珉放下窗帘，坐回椅子上，捏了捏眉心露出一点讥笑来，“那怎么还会有那种关系？”
沈在元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这种隐私问题，除非问问本人不然是没法知道的，总之能查到的资料我放在家里餐桌上，你自己回来慢慢看吧。”
黎云安带走了那份企划。
郑允浩一个人在茶室里坐了会，估摸着快要下班的时间才开车去了耀华制药的研究所。
陈春骏果然没有走，正埋首在案台上比对两组数据。
郑允浩叫了声“阿骏，”他才看到有人来。
“你怎么来了？”陈春骏这才想起看看腕上的表，“啊，已经这个点了，走走走，吃饭去。”
“不急，”郑允浩在实验室里转了转然后搬了椅子坐在陈春骏的案台边，“怎么就你一个人？”
“这两天也没什么事情，左右不过把手头的数据再校对一次，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人多反而碍事。”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有经费，临床阶段无以为继也只能停留在这些零散的数据上。
郑允浩了解这样的状况，所以开门见山地说,“沈昌珉，来找过我了。”
陈春骏上次找沈昌珉谈过以后，对方只是官方又客气地说我会再考虑一下，但也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承诺，这时候听郑允浩提起来，他一扫疲累整个眼神都亮了起来，“中信，愿意追加投资了？”
“沈昌珉的个人意愿而已。”
陈春骏不免失落。
“你知道我做的是融资。”
陈春骏点点头。
“RH的项目很有前景，但这基于耀华制药的长期发展，而大部分的投资者看中的也还是短期收益。”
陈春骏等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由沈昌珉出面找到愿意融资的公司不难，但是把钱直接投给研究所的话，最后收益的只是耀华，为他人做嫁衣？没有人会愿意做这么傻的事。”
“所以呢？”
“所以我们也只能做到拉拢投资商，把钱投在耀华制药的医药股上，但是水涨船高，大家一起分红利，回到沈昌珉手里的那笔钱自然还是会投给你做临床。”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陈春骏沉默了一阵，又道，“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说这些吧？”
“是——也不是，”郑允浩咬着唇显得有些为难，最终还是决定开口，看起来一副坦白模样，“事实上，我们已经想好了融资方案，但是整件事情，还是需要你的帮忙。”
陈春骏听得云里雾里这下更不明白了。
“我接触了一个投资商，他手里有八亿港币的资金，但是就像我前面说的，这八亿他只愿意用在股市上，但是只要经营好了，钱能生钱，套出你做临床的那笔资金不算什么难事，但问题在于，这八亿投到制药股上来，耀华必须拿出可以获得短期收益的产品，不然空投操盘的话证监会查起来大家都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关于RH那个项目我从立项到现在前前后后经营了也已经十年了，对临床试验的成功我是有这个自信的，但是——”
“但是就算临床成功了发展到应用上少说也还有一两年的时间。”
陈春骏点头。
郑允浩叹了口气，“何总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信心，所以才会急功近利吧，但是你看中国的股市，大家看的也只是短线收益而已，至于前景如何不过是蜃楼一般的空想。”
陈春骏为何耀华的死悲伤不已，这时候想来反倒是觉得自己也有些责任，“这样的话，我又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呢？”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国内一直以来对RH项目的报道也好或者是支持也好都是非常正面的，而且你们之前也确实获得了这个领域的突破，或者我们可以先把这个成果用在其他基础产品的配方上。”
“不会有什么用处的，”陈春骏说道，“这也是你们外行人想取巧罢了，但是没有附加值的产品对医药行业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是么？”郑允浩盯着陈春骏倒是显出些步步紧逼的态势来，“顺着之前的报道和已经营造好的舆论增加一点噱头而已，对原产品不会有什么影响又能适当地提高价格，并且以这样的噱头来提高购买力，你想想我之前说的——”郑允浩凑近他一点，“八亿港币的融资，他们只是需要一个购买的托词而已。”
陈春骏抿着唇不一副准备再说话的样子。
郑允浩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手里有那么多的科研专利，只是缺少资金运作而已，为什么不适当变通一下，解了现在的困局，也算是——帮一帮你自己呢？”

08
就好像故意在磨沈昌珉的性子。
郑允浩见完这两个人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别的动静，虽然说沈昌珉也并不是什么没有耐心的人，但毕竟有两个月的期限压着他，不能这么无休止地耗下去。
所以还是沈昌珉先打电话给郑允浩。
对方恶作剧似地在电话那头低声笑，“怎么沈少爷这就沉不住气了？”
沈昌珉再怎么看不起他到了这时候也是自己有求于人，“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到底行不行。”
电话那头笑声愉悦，“我行不行沈少爷不是一早就调查清楚了么？”
沈昌珉挂电话后直接驱车去了望江大厦。
郑允浩靠在椅背上一手摩挲着大班台上的文件。
背后是窗帘完全拉开的玻璃巨幕，可以看到鳞次栉比的高楼和灰蒙蒙的天。
郑允浩抬头看了沈昌珉一眼，公事公办地把文件推到他面前，“不妨先看一下。”
文件只涉及了投资内容及分红标准。
换句话说，只是沈昌珉那1%的分利合同而已。
郑允浩欣赏着沈昌珉脸上博然而怒的表情轻佻地说，“有些东西，是不能写到文件里的。”
沈昌珉挑眉，“比如？”
“以RH项目获得初步成功为噱头推出名义上的二代产品，上调一部分药品的价格，比如更高端的，不在医保范围但又广泛普及的消炎及免疫类药物，然后由某家海外公司大规模买入，你知道像非洲或者中东那些地方，环境恶劣、多战，企业联盟或者援助组织倒是对他们热心得很。”
沈昌珉看着郑允浩的脸认认真真地听，其实各种方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此时，也正在以盟友的立场在考量郑允浩有别于他的眼光和突破点。
“耀华制药会接到大笔的海外订单，药厂加班加点地生产又源源不断地通过轮渡运送出去，这是任何一家媒体都会看到的东西，甚至都不需要我们花钱去买版面。”
“你在异想天开吧，”沈昌珉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会愚蠢地以为郑允浩能够解决自己眼下的问题，他克制着自己拍桌子的冲动讥笑道，“哪家企业或者组织会花高价购买并没有什么附加值的产品？”
“在南非注册一家公司要不了几个钱，”郑允浩对沈昌珉的暴怒熟视无睹，“正好，像我们这些搞融资的，有时候为了审计的时候能平账本来在手头就有几家这样的公司。”
沈昌珉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想用销量带动产值，并且从财务报表上体现出来，让股民知道前段时间的集中报道已经产生了实实在在的价值，然后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时候把资金砸下去，八亿港币，会是一个新的红番浪潮。”
沈昌珉一点就通，郑允浩总算是把他和纨绔草包划开了一点距离，和聪明人说话不会累，做交易也会变得更容易些。
“那么——”沈昌珉问道，“那批出口的药品我们要怎么办呢？”
“沉海。”
郑允浩嘴唇轻启，悠悠地吐出这两个字几乎是面带微笑的。
“产品实际上去了哪里，用在谁身上，不是股民会关心的问题，大家只要知道有源源不断的订单就可以了，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样子，药品分批从东港出发途径香港运往好望角，大海那么广袤，吞点药品不会有人知道的，证监会就算来查，我们的交易记录是真的，汇款单据是真的，报关单也是真的，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除非他们查到南非去。”
“证监会一年下来也就那么点办案经费也就那么几个做事的人，哪有什么精力为一笔资料齐全效益瓷实的单子去南非呆上几个月？”
郑允浩语调平缓又循循善诱，看似漫不经心地把人拉到他早已布置好的网中来，“当然，沈少爷还是不放心的话我们言尽于此彼此也都不会有什么损失。”
话虽这样说，但却已经拧开钢笔压在沈昌珉眼前的文件上，“一切都看沈少爷的意思。”
沈昌珉再怎么对何耀华的死心有余悸这时候也佩服起郑允浩的睿智来，再怎么说整个计划里，郑允浩才是那个走钢索的人，这种时候再犹豫的话，反而显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沈昌珉在右下角签上名字，
合上笔盖的时候说道，“你比我想的要优秀，”他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却又不甘示弱地补充道，“却也更危险。”
郑允浩置若罔闻，他把合同收回来放到档案袋里再塞进保险柜锁好。
做完这些的时候，才跟沈昌珉说，“就不要告诉陈春骏了。”
“什么？”沈昌珉一开始不解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你说沉海的事？”
“毕竟也是亵渎他的心血。”
“他当然不会知道，”沈昌珉首肯，“多一个人知道我们就多一份危险不是吗？”
末了又总结道，“没想到你倒还挺顾念他。”
沈昌珉几分钟前还在对郑允浩的不择手段深感敬佩，“这算不算是你最后的仁慈？”
面对突如其来的巨额订单，陈春骏一早做了准备，但饶是如此，他也对郑允浩，或者说对他身后所代表的资本惧怕起来。
“钱能通天，”他第一次读懂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
而林见东却觉得，“钱是钢索。”
这条钢索牵制着自己也束缚着郑允浩。
从天幕庄园回来后他不常找郑允浩，最近的几天更是异常消停地几乎没有跟郑允浩联系过。
他养的猫偶尔露出尖利的爪牙要出去玩玩，作为一个优秀的饲主是要懂得适当放养的，他这只猫有些野，一直拢在家里也怕他憋出病来。
同时，作为一手教出郑允浩的林老师来说，他也想看一看，郑允浩如何青出于蓝地把0046做活。
助理瞿文提醒道，“黎云安带着八亿港币参股，这种时候投资0046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见东却摇头否认了他的观点，“钱是赚不完的，只要我们能牢牢地拽着郑允浩，那以后还会有很多个0046.”
“但这一单他要是做成了，以后隆鑫就没什么需要远东集团的地方了。”
“所以这次我们更不能参与。”
林见东的眼睛鹰隼般露出老谋深算的凶光来，“我们只要待在原地，只要清楚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并且把东西拓印出来，然后我们只要拽着这些东西就等于拽着郑允浩和隆鑫，不是么？”

09
在沈昌珉的试用期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一反常态地几乎不出现在公司里，沈慧珍也并不找他，让沈昌珉尝点苦头让他知道企业并不是那么好经营的，然后在董事会上修理一番最后有理有据地把他踢到底层去做竞标或者销售，沈慧珍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
沈昌珉必须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上来，用自己的努力去丈量中信的运营模式和派系结构，她才能放心把整个家业托付给他。
说到底，中信也始终还是沈昌珉的。
沈慧珍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只是因为自己年轻的时候吃过亏，不想让沈昌珉重蹈覆辙罢了。
但毕竟涉及了郑继行和家族里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她在儿子面前又不能把话说开，所以就像大家看到的那样，少爷和夫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堵隐形的墙。
沈昌珉在墙外看着自己的母亲，高高在上，一言九鼎，杀伐决断。
他的那些疑问和作为儿子生来具备的温情在一次次的无功而返里消弭殆尽，这让他倍感孤独，又因为孤独变得更为偏执。
这些时日他几乎扎根在望江大厦。
郑允浩在高层的操盘室里给沈昌珉认认真真地上了一课，对大陆的绝大部分股民来说，入市如同豪赌，而以人带人口口相传的模式又会形成大大小小的炒股圈子，小到某单位的一间办公室，大到几百或者上千人的群，庄家是永远存在的，需要关注的只是买和卖之间的博弈罢了。
一直涨则留不住人，倘若人人进来几天就能赚到钱，那过把瘾就走的人也不会在少数，有涨有跌地把人套住，让他回本一点却始终达不到理想的金额又一直对这支股票抱有期待，才是方寸之间需要运作的地方。
难能可贵的是，郑允浩并不藏私。
他对沈昌珉只有一个要求，闭上嘴巴，关上手机。
他所要的只是安静和专注。
而沈昌珉至少在工作上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秉持着用人不疑的原则，全程跟着郑允浩的思路走，不，与其说跟着走，不如说他也在学。
郑允浩揣着明晃晃的野心但又异常沉得住气。
他挺直了脊背将放不上台面的勾当干得理直气壮。
“卑劣的职业？”他眯着眼睛瞧了眼托盘里的蛋糕捏起上面的草莓放进嘴里，“不存在的。”
“只有卑劣的人。”
他这几天和沈昌珉混得熟了，有时候也会转身跟小少爷开开玩笑。
但沈昌珉的注意点在于——郑允浩压力大的时候，嗜甜。
操盘室里格格不入地飘着奶油和甜点的香气，沈昌珉为此皱过眉，但一两天后便也习惯了。
而同时，郑允浩在他眼里，从林见东的情人变成了一个既危险又奇怪的人，并且比他所认为的要有气魄和才华。
沈昌珉瞥了眼蛋糕上的标识——my Disney。
这个logo沈昌珉很熟悉，这是一家在s城开了几十年的老店。
如果沈昌珉愿意的话，他其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所以这天早上他在开车经过my Disney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几分钟后领着薄荷绿的礼盒继续上路。
0046稳步上涨，郑允浩功不可没。
他这样想着，为自己手上的蛋糕找到了借口。
如果沈在元在的话就会知道，他买走的是这家店二十年如一日的招牌翻糖，做成新鲜欲滴的草莓形状，而沈昌珉之所以挂念这个，是因为小时候的沈沉轲对它情有独钟。
郑允浩工作的时候是从不把压力写在脸上的，但若四下无人又恰逢闲暇，他的压力就会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他会焦躁地难以入睡或者在凌晨时分惊醒，再比如他很难一个人呆在家里。
所以这几天他都早早地到了公司，但却还是踩着点才到楼上去。
他带了猫粮，花了大把时间在地下车库喂猫。
十一月的s城已经刮着萧瑟秋风了，没什么地方可以避寒的野猫都躲在这些水泥建筑的地下车库里，但来往的车辆匆匆而过，连垃圾桶都没有的地方，并不会有什么食物。
郑允浩有天开车的时候在自己车的前轮上发现了它们，它们蜷成一团在最危险的地方睡得安详，那之后，郑允浩就时常带着猫粮来。
林见东总说他像猫。
郑允浩一开始只当这是调情的话，心里还颇为反感，他前几年咬着牙硬是要拼出一番事业来，多少也是因为自己想让林见东知道，他把一只老虎当成了猫养。
但现在郑允浩知道，如虎，也并不是一个好的形容词。
因为我们有句古话，叫不能“放虎归山”。
郑允浩叹了口气蹲下来，拿出一次性餐盘在上面撒上猫粮，车库里的野猫们慢慢聚拢过来，它们看起来跟郑允浩很熟，有胆子大的还会靠近一点去蹭蹭他的手，郑允浩也不嫌脏，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指姿势娴熟地抓抓它们的下巴再摸摸它们的脑袋。
他看起来很喜欢小动物。
而动物们也对他很亲昵。
沈昌珉以前听人说过，动物和小孩都有着规避凶险的天然直觉，它们本能地选择靠近温暖和善的人。
沈昌珉看到郑允浩的时候只是觉得尴尬，他手里拎着的那个礼盒太显眼了，被郑允浩撞见的话怎么都有点为了讨好他而做出努力的样子，所以他选择了不声不响地待在车里，让郑允浩先走一步。
但是很显然，郑允浩拿出猫粮居然是在车库要长待的架势。
所以沈昌珉只能不声不响地看着他逗猫。
郑允浩这个人，至少在逗猫的时候的确是温柔的模样，沈昌珉想，原来他也可以卸下盔甲笑得生动，仿佛撕开面具终于露出里面是个人的活生生的模样，但是真可悲，如果只能在面对动物的时候，才能丢掉伪装的话。
他们就这样一明一暗在昏暗的车库里待了许久。
等沈昌珉推门进入操盘室的时候，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点，但是没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隆鑫的员工，也并不需要打卡。
郑允浩也全不在意，他盯着显示器甚至都没有回头。
沈昌珉还是带着那块草莓形状的放糖来了，他拆掉了外包装，其实内容物也只是笑笑的一团比普通的切块蛋糕还要小一些，他把这点小心意摆在案几上与其他的甜品混在一起。
沈昌珉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他挨着郑允浩坐下来，听郑允浩在操作的时候逐条阐述为什么要这样做，会有什么预期成效，接着下一步又该做什么。
时间总比想的过得要快。
郑允浩按下最后一个回车键站起来的时候总结，“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然后习惯性地转身去拿蛋糕，并且一眼就看见了被悄悄混在里面的那块翻糖。
事实上他有片刻的愣神但是掩饰得很快。
他转而去看沈昌珉。
沈昌珉点点头，“my Disney的招牌。”
他对自己心血来潮起早去买蛋糕这些事到现在还略感羞耻。
郑允浩却不领情，挑走了边上最为普通的一块红丝绒，“我又不是什么女孩子，怎么会喜欢那种东西？”
“哥你怎么像个女孩子，喜欢红色草莓。”
my Disney的草莓翻糖是在沈昌珉生日的时候王妈特地去定的，大概觉得圆圆小小又喜庆的颜色很符合小孩子的口味。
但其实沈昌珉对甜点并不感冒，它们几乎尽数都进了沈沉轲的肚子。
不过再怎么说，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即使那么多年过去，它作为招牌还依然在紧俏销售。
沈昌珉觉得自己死早上一定是脑抽了才会多此一举，但还是不服输地指了指郑允浩手里拿的，“男生的话，一般对甜品不感冒吧？”
“我乐意，”郑允浩倒是无赖起来，端着甜点打开门准备出去，见沈昌珉还站在原地又回头道，“到饭点了，一起？”
沈昌珉走了两步跟上去，顺手锁门的时候想，“我们，已经那么熟了么？”
但一想到大概是郑允浩对他小心意的一点回馈而已，便莫名有些脸红。
沈昌珉其实在默默检讨，
普通的合作关系而已，
我今天，的确是有些多事。
“放心吧。”
“什么？”沈昌珉坐在郑允浩对面看着他往嘴里送了一块切碎的小牛排。
“把你送进董事会，最久也就是下个月的事，”郑允浩在沈昌珉的注视下把牛排细嚼慢咽地吞完，才用餐巾抹抹嘴，优雅矜持地说。
“哦，”沈昌珉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有些失望。
“所以你其实不用谢我，更不用带什么礼物，”郑允浩凑近他一点，带着坏笑轻声说，“你的1%数目不小，我知道你的诚意。”
沈昌珉差点就准备摔餐具了，但毕竟也和郑允浩共事了许多天，大概也捋顺了郑允浩的脾气，猜忌或者试探是占不了上风的，不如诚实一点，毕竟面子这种东西在自己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掉在地上拾不起来了。
所以沈昌珉也放下刀叉严肃认真地说，“是谢谢你教我，关于实操的部分。”
就像沈昌珉料想的那样，他终于从郑允浩的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之为错愕的神色。
于是乘胜追击地补充道，“这次的礼物没选好，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章内容有点多 补了两天的部分
另外大家不要去捞《刀锋》 那篇是不会填的 想看故事的话我可以直接放大纲
最后感慨一下 我真的是改头换面 日常勤奋了

10
有时候人和人的相处就是这样，放下一点架子，说上一两句玩笑话，两个人的距离慢慢地也就近了，况且郑允浩本来也比沈昌珉大不了多少，只不过他在商场混迹多年，多了些世故和伪装罢了。
在看着数字涨幅跳动的间隙，郑允浩也会跟沈昌珉说一些过去他所经手的案例，他的确是颇为用心地在教这个年轻人，不管从血统还是从教养来看，沈昌珉都同自己一样对数字和机遇敏感，本就是干这一行的料，要么沈昌珉怎么能误打误撞地冲进0046这个坑里来呢？
连郑允浩都不得不承认，
自己和沈昌珉的确是有些相像的。
像，但又不同，微妙的联系，郑允浩处事老练圆滑，沈昌珉却更懂得单刀直入一些，而神奇的地方在于，他们对一件事情的看法又往往是殊途同归的。
有种难得的，可以对彼此的决定不加怀疑的默契。
郑允浩其实对沈昌珉抱有十分复杂的心情，倘若一直像重逢的时候那样目中无人也就好了，
但是沈昌珉，偏偏在那样的环境里，在性格和为人中还保有真诚的态度，并且还愿意满怀希望地去相信一个人。
其实也算难人可贵了。
而郑允浩不知道的是，近来沈昌珉在晋升还是降级的压力之外，陷入了另一个烦恼，他总是不可遏制地，突如其来地，回想起沈沉轲来。
而缘起的脉络虽然琐碎却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比如logo上印着my Disney的蛋糕；
比如左脸上已经淡退到只有在阳光下近看才会显现的疤；
再比如右手中指的根部那枚敲击键盘时在眼前跃动的小痣；
沈昌珉本来遗忘的那些关于哥哥的细节，却在近距离看着郑允浩的时候一件件地，清晰又明艳地，回想起来。
以至于他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年少时在庄园里和哥哥玩捉迷藏的旧时光。
不过是数了十秒再转身的时间，哥哥人间蒸发一般地就此消失了。
而周遭的事物渐渐变换，他在熟悉又陌生的花园里奔跑寻找，终于力竭的时候看见玻璃窗上倒映的自己，已经变成了成年以后的冷酷模样。
沈昌珉是被自己的模样惊醒的，
就算在梦里他也总想回到儿时去。
然后他索性坐起来，开灯靠在床头，又开始翻手边的那份资料。
沈在元收集的消息不会有错，郑允浩的户籍、生世，甚至于一路走来读过的学校学过的课业都清楚罗列。
本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偏偏沈昌珉魔障般得深陷在自己的直觉里。
他在寂静的凌晨回想了一遍自己归国后发生的种种——的确是自己先招惹郑允浩的。
他其实原本有自己的计划一样可以拿下耀华制药，只是不甘于何耀华的死给自己白白送了份大礼却又显得自己落井下石了而已，他记得自己在洗手间挑衅郑允浩的时候脸上挨的那一拳。
是真的疼，而细想起来，郑允浩的反应并不仅仅是生气，事实上郑允浩也不是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的人，更多的是出于一种教训罢了。
沈昌珉念着“教训”两个字，再往前推一点，连自己都不知道沈慧珍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召自己回来，所以就算郑允浩再怎么老谋深算也不可能算到自己会回国会因为沈慧珍的任命而看上耀华制药。
所以从一开始，何耀华的死的确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是自己机缘巧合，一头扎进了这个本该早就被填平的坑里。
沈昌珉捏着那叠资料闭上眼睛顺着事件发展的轴线回想了一遭后，圈住了那个曾经在脑中被略过的重点——郑允浩为什么要把何耀华逼上绝路，明明从资料上来看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
沈昌珉回想起车库里郑允浩独自逗猫的身影，他并不是一个天生冷血的人，退一万步说，若不是自己误打误撞淌了这趟浑水，0046对郑允浩而言完全是个损人不利己的赔本买卖。
无仇无怨的话，这完全违背了郑允浩的行事风格。
于是沈在元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他看着沈昌珉一夜未睡还带点猩红的眼，“我看你是疯了，能查到的我都查了，收集消息本来就是这样东拼西凑的，我又不是开了天眼我拿知道他以前都跟谁说过话都跟哪个有点过节？”
“那就查查何耀华。”
沈在元捂脸，“你是觉得我每天都很闲么，还找不找你的那个哥哥了？”
“也许这是一件事。”
“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最近总有种感觉，”沈昌珉沉思着要怎么形容还显得自己的想法不那么惊世骇俗，“我们一直找不到他，起初想过是换了名字，但是既然名字可以换的话，他也完全可以换个身份，改头换面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生活在s城里，林见东可以做到的。”
“你说郑允浩？”沈在元已经可以确定沈昌珉不是没有睡醒而是着实病得不轻，他摊开手，啼笑皆非地问，“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所以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你？”
“我不知道，我——”
直觉总是缺乏说服力，况且沈昌珉的直觉又有太多不可理喻又与现实相悖的地方。
“就因为他脸上有疤手上有痣喜欢甜食？”沈在元指了指沈昌珉，“以上条件，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在s城的千万人口中给你筛选出上万人来，你都去认一遍？”
“不过有一点让我也不得不佩服他，”沈在元噙着点轻蔑的笑，“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他在你心里的形象也算是天翻地覆了，你在上个月还是一副瞧不上他要给他点颜色看看的样子，现在整个人就差围着他转了。”
“何耀华我会去查的，”沈在元总是对抿着嘴角沉默不言的沈昌珉无条件心软，“但并不是为了证明你那可笑的脑洞。”
沈在元正经说话的时候也是颇为严肃的，“我之前提醒过你，郑允浩毕竟是林见东的人，如果一切都是他们事先挖好的坑，目的就是让你跳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毕竟林见东如果要查你，和你让我查郑允浩一样容易。”
“昌珉，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过分看重的东西，往往会成为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