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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小时》全 作者:朱夜(rednight) from美丽的tvfxq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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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哥


1楼2008-04-29 13:21回复
    24小时 早晨 2 
    病史档案室在医务科同一幢哥特式洋房的最底里,有长廊通向门急诊大楼和医技楼。这幢房子是普济医院最古老的建筑之一,最初是用做病房,有着宽大温暖的室内阳台,落地窗,长长的走廊在“凹”字形的建筑里四通八达。各种气窗从屋檐的缝隙里透进光线,在古旧的木质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在房子造好以后陆续添加的供水、供电、供热、供氧和中央污水管道在墙角、气窗和任何不可思议的空间里盘旋,即使已经废弃很久,仍然和整个医院的复杂管道相通。中央氧气站定时调节压力时从管道中发出低沉的“隆隆”声,仿佛不甘地宣告自己的存在。在“凹”字型的天井里,数十年来逐渐冒出了无数色彩质地不一,高低不齐,功能不同的杂乱建筑,仿佛树根间长出的蘑菇。更奇妙的是,无论建造年代的早晚,都有错综复杂的走道、过道、走廊或楼梯通向行政楼主楼。这些建筑大多本来就粗糙简陋,墙灰剥落,屋角水迹蔓延,有的甚至还带有文革标语和宣传画的痕迹。它们被完全废弃的时间要比老病房晚得多。尽管如此,在几个月后,当科技综合楼的1-5层装修完毕时,行政办公室将全部搬进科技综合楼,所有这些建筑都被一起铲为平地,建造新病房。 
      他走进病史档案室的时候里面没有人。这里对于他来说更是熟门熟路。他放下提包,翻开包盖,拖出印着“平安保险”瞩目标记的文件夹,摊在桌上最显著的位置,在当中放上印迹未干的外单位借阅病史证明,然后捧着笔记本回头在外间的玻璃橱里找病史。 
      多数病人出院或死亡后马上就要求理赔。普济医院病史室常把刚出院的病人的病史按照出院的科室和病房一齐放在玻璃橱里,然后每周一次统一按住院号放入病史库。病史室的外间原来是老医院的病房的一部分,用木板隔成两间,病史室的外间是其中一半,另一半属于图书阅览室的一部分。多年来反复修建和改建,使得病史室和图书馆虽然一墙之隔,但要走到隔壁却得走过一条弯曲的走廊。这种情况在行政楼里并非绝无仅有,事实上遍地可见。外间有宽阔的阳台、落地玻璃床,窗沿挂着种在可乐罐子里的吊兰。病史库则把走道封闭形成的宽长空间,没有窗口,连接着深不可测的走廊,仅靠木格玻璃窗上几个通风窗口的小号排风扇排风,散发着消毒药水和霉味的混合味道。而这排风机通向哪里,恐怕只有死后在医院游荡多年的鬼魂才知道。 
      “毛富根...王常禄...唐来娣...”他念叨着一个个活着出院的投保人的名字,从普外科、泌尿外科和骨科的病史堆里抽出这些病史。“陈仲培...陈仲培...”他的手指翻过一叠叠急诊病人的病史,“陈仲培...”他又翻过一叠叠消化内科病人的病史,最后反复核对笔记本上记录的病人姓名、住院号和死亡日期,确定是普济医院没错。“陈仲培...”他拿笔记本拍着脑袋,在玻璃橱前站着。半开的橱门倒映出通向病史库的幽深走廊。 
      “靠!上星期日晚上才死,他们怎么会这么卖力...”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外间的玻璃橱里没有,那就是说可能已经上了病史库的架子。 
      那就是说,必须走进那个该死的地方! 
      他念叨着“陈仲培”的名字和住院号,向走廊深处走去。


    6楼2008-04-29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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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1 19:3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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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史库的结构象半侧肋排,中间的脊柱相当于主走道,一侧的类肋骨相当于病史架之间的侧走道。在走廊另一侧墙的正上方是一排积满灰尘的木格玻璃窗,陈旧的红漆开裂,掀起,仿若一张张垂死挣扎的病人的嘴。小号排气风扇的叶片在气流的带动下无声地转着。这里储藏着普济医院从作为法国教会红十字医院出现以来130多年来的病史。 
        瞿省吾念着“陈仲培”的名字,突然想到在这里登录的名字当中,绝大部分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到相当不习惯,立刻拉开了病史库里所有的灯和排气风扇开关。嗡嗡的风扇声给他带来一丝人间的气息。 
        他数着病史架上的数字找过去。最新的病史在走廊底的侧面的架子上,头顶就是一扇嗡嗡作响的风扇。他翻检着叠在一起的病史,默默念着“...陈仲培...” 
        门外玻璃橱门“呀”地一声,“扑”地碰上了橱框。 
        他下意识地转头往门外看。走廊明亮的日光灯下,外屋的病史室反而显得虚幻,仿佛是雨季到来前老屋墙上突然变得鲜艳的水粉画。 
        这时,他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看这自己。在他转回头来以前,他的眼角看到什么东西在无人的地方掠过。 
        他抓紧了病史架冰凉的铁框,冷汗从背脊上的毛孔细细渗出。 
        他慢慢猫下腰,作好向外屋冲刺的准备,一面小心地把头扭向眼角瞥到的地方--头顶的木格窗。 
        除了嗡嗡作响的排气风扇和积满灰尘的老旧木窗,什么也没有。 
        他出了一口气,直起身。在未放满的一格上,一份病史慢慢地滑了出来,在滑到架缘时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坚决地“啪”地一声落在瞿省吾脚边。他拣起来一看:“...陈仲培...” 
        他拿着自己需要的病史快步走到外间的病史室,回手拉下病史室的灯和风扇开关,关上门,深呼吸,然后开始工作。 
        他还没翻几页,病史室的职员鲁巧音捧着一大杯热茶踏进了房门。 
        “鲁老师,早!”瞿省吾招呼道。 
        鲁巧音点头作答。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似乎超过了廉价粉饼的功效。 
        “今天天气不错呐!”瞿省吾乐呵呵地说,“马路上没什么积水。” 
        “哎...是呀。” 
        “怎么没见着季科长呢?又出差了么?” 
        她的嘴唇霎时颤抖起来:“呀!你还没听说么?” 
        “听说什么?谁都没对我说什么呀?” 
        鲁巧音搓着手里的杯子,连打了几个寒颤:“季泰雅...死了。” 
        “什么?怎么可能!”瞿省吾真正大吃一惊,“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面对他下意识的连串问题,鲁巧音只是摇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公安局的人来了,不少人。和领导谈到现在。谁都不知道谈了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撞了鬼了……” 
        突然,单调的鸣声直刺耳膜。瞿省吾匆匆掏出手机,点了一下头,冲出房门来到走廊里。他沿着宽大的楼梯下到拐角的窗前才接通电话。在这里工作一阵子以后他发现这里是信号最好的地方。 
        “瞿省吾,你现在到普济了吗?”电话那头是理赔经理高天的声音。 
        “是,我到了。” 
        “那几个理赔的事情先放一下,有重要任务。” 
        “哦,什么任务?”


      7楼2008-04-29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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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济医院有个投保人今天身故了,马上要进入核保程序。” 
          “受益人申请理赔了么?” 
          “没有。记住他的名字,你应该认识...” 
          “季泰雅?” 
          “你已经知道了?” 
          “我大概是全院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儿到处是警察。是警方要求调查的么?” 
          “还没有。听着,这个人投了好几种险,有医院给保的,也有自己买的,数量非常大,光是‘99返本人寿’就买了20多份。真他妈的有毛病!这人早就进入我们的特别监察范围。我刚才粗粗算了一下,合计身故保费100多万。” 
          瞿省吾好不容易压下快要奔逸而出的“靠”字,咳嗽了几声:“超过5万的理赔,要进入301程序了吧?” 
          “对,就按301的原则办。别忘了,我们这个季度的理赔额度已经超了,现在才什么时候!我们不是开印钞场的,不能把公司的钱流水一样赔出去。这家伙已经有投资连结、附加医疗和意外险,几十份寿险和一种短期意外险,过年前又刚买了5份含大额身故保障的寿险,要注意有没有骗保!千万注意!你现在在哪里?” 
          “在档案室。” 
          “有传真机吗?” 
          “等下我问一声……”他冲回档案室问:“有传真机吗?” 
          鲁巧音正捧着茶杯坐着发呆,被他一问,吓得在座位上跳了一下。待她回过神来,还是哽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指了指屋角桌子上的传真机。瞿省吾一边说谢谢,一边用空着的一只手在抽屉里翻找,终于找到了登记本上传真机的号码,报给经理。  
          “好的。基本信息我会尽快用传真发给你。你等着。” 
          “我明白!”     
          301是个不成文的规定的俗称。凡是有高度骗保可疑的身故事件,必需向调查的警方正式提供信息,主动配合调查。 
          他收了线,对鲁巧音说:“我能用一下传真机么?” 
          她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这些病史能不能先放一会儿?那些警察在哪里?我找他们有事。” 
          她用同样的动作点了点头:“在二楼那一头的小会议室里。” 



        24小时 上午 1 

        2月18日 晨7点50分 
           
          方文涛院长一手拎着白大衣,一边匆匆地穿,一边匆匆地走,脚步快得身后的人得迈开大步才能跟上。从医技楼通向行政楼的水磨地走廊里,一片急促的脚步声。 
          院长不停地发问,精干的院办秘书在喘息间期不停地回答。 
          “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上6点不到。” 
          “确实是他么?” 
          “法医做了现场检查,血型相同。” 
          “谁最早到现场?” 
          “内科总值班,内分泌科的金洁。” 
          “现在扩大到什么范围?” 
          “围观病人和家属很多,我们已经联系保卫科,尽一切可能保护现场,配合警方调查。” 
          “有没有影响病人情绪?” 
          “现在应该还没有。医院秩序正常。” 
          “刑警什么时候到的医院?” 
          “7点不到就到了。还来了几个法医。尸体马上要运走解剖,不放我们医院的太平间。” 
          “不放我们医院的太平间?你们想想,为什么?” 
          在两条走廊相交的空地上,院长突然停下脚步,身后追随的院办秘书、党委书记、医务科科长郑怀德和保卫科科长差点撞在他身上。一行人喘着气。院长盯着下属,下属盯着地板,各人心里涌动着一大堆话,却没有人首先开口。 
          院长向四面望了一下。远远的走廊那头通向医技楼B超室的地方有几个早来排队等候检查的病人在向空荡荡的走廊里张望。看见聚起的这几个人,很快一晃而过,在门那边消失了。 
          院长压低而深切的声音狠狠地一字字吐出:“我们医院130年没发生过谋杀!”他扫视着眼前的这些干部,重复了一句:“130年!” 
          保卫科科长慢吞吞地开口说:“这件事情,警察还没有下结论。” 
          “结论?”院长利剑般的目光直扫医务科科长郑怀德,“结论,你们心里自然有底。” 
          郑怀德的额头早已沁出汗水,此时他顾不上擦汗,急急地说:“季泰雅确实正在接受经济调查,但是,调查的强度并没有超过一般的限度。在这几天以前他精神压力很大,我和他谈过几次,虽然他没有直接说起过有寻短见的念头,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心高气傲经不起挫折的多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会有什么反应,我们确实很难预料。”


        8楼2008-04-29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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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委书记补充道:“现在社会上乱得很,半夜有坏人从外面进来也有可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保卫科科长正要辩驳,被院长的目光逼了回去。 
            院长压低声音说:“别再说这些了!警察正在等我们。先把他们对付过去再说。” 
            一行人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向小会议室走去。在小会议室门前,院长突然立定。他握住小会议室的门把手,沉吟几秒钟,用力拧开门把手推开门。他的下属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小会议室正在晨光中逐渐明亮起来。几个穿制服的人的剪影印在窗前。其中一个转过头来说:“方院长?” 
            “我就是。” 
            “你好。我是市刑侦大队1分队副队长陆凉。呵呵呵,天气放晴了,不错么!” 
            郑怀德抢上一步说:“我是医务科科长。我们科的小季最近思想压力的确比较重,作为领导,我没有在关键时刻指引他的思想方向!我有责任!”先发制人地说完,他沉重地低下头。   
            “呵呵呵,我们只是在了解情况,了解情况嘛!”陆凉说,“放松点嘛!各位坐!来来来,坐吧!” 
            众人没有象惯常的那样推让,着了魔法般纷纷落座。 
            “我们医院建院130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谋杀案!”保卫科长急匆匆地说,“他不可能是被谋杀的!我们有全市最好的安全设备,是去年才从美国引进的!” 
            “别急别急,呵呵呵,”陆凉笑着说,“他家里有什么反应呢?” 
            郑怀德说:“他还没结婚,老家在吴县,还没有来得及通知。我们马上会派工会的同志去办这件事。” 
            陆凉问:“有些基本情况,还得从你们这里取得。他昨夜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方文涛说:“因为他是昨天的行政总值班。”他花了十多分钟介绍普济医院的值班人员结构,每个病房都有第一线的值班医生,内、外、妇、儿等每个大科还有总值班,各职能部门也有值班,确保医院能连续不停地正常运转。季泰雅本人就是昨夜的院行政总值班。他的工作是负责协调各部门工作,处理医疗纠纷。 
            陆凉随即说:“他最近有什么心事,会特别想不开?” 
            医院的干部们愣了一下,面面相觑,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发问,把问题引向自杀的可能。一时间这群经惯场面的官员反而摸不准警察的意图,谁也不愿第一个回答。 
            这时,门上传来稳重的“叩叩”两声。陆凉起声说:“请进!” 
            门开了,一个梳着整齐发髻的女医生落落大方地进门,点头说:“陆队长,早上好。”她长着一双圆眼睛和一张方正的脸,看上去精干而镇定,很可能比她的领导们镇定。她环视屋里,向领导们招呼道:“方院长,秦书记,郑科长,你们都到了?” 
            “呵呵,你最辛苦了,金医生,”陆凉说,“昨夜值班,今天还要被叫到这里来。” 
            金洁微笑道:“没关系的,陆队长,值夜班的人要工作到第二天中午才休息,这本来就是我们医院的规定。倒是辛苦各位领导和你了。” 
            “没关系的!”陆凉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么!呵呵呵!请坐,讲讲你早上是怎么发现……那东西的吧!” 
            金洁在椅子上坐下,两腿优雅地叠放在一边:“我大概是除了卫生员老王以外最早到现场看到尸体的人吧。那时侯我正好快要醒了,听到老王的叫声,马上起床从值班室的窗口向外看。只见老王跌坐在地上,吓得魂都没了的样子。我就走出病房去看个究竟。” 
            陆凉问:“你在哪个病房呢?” 
            “是内分泌病房。我本身是内分泌科的医生,做内科总值班的时候习惯在内分泌科休息。” 
            保卫科科长补充道:“老病房大楼不够用,新病房大楼还在规划,所以内分泌科暂时在临时病房里,条件比较艰苦。” 
            陆凉悟道:“哦!就是科技综合楼旁边,隔着花房的那个地方是吧?” 
            金洁点头说:“对,没错。” 
            陆凉问:“你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那是什么?” 
            金洁微笑着说:“队长,你真能开玩笑。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当然觉得它就是尸体哟。” 
            陆凉笑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那时没有灯光,你可能看不清楚。” 
            金洁平静地答道:“但是血腥味很浓。我在医院干了14年,很熟悉这种味道。而且走近了一看就知道那是人的尸体。” 
            “然后你做了什么呢?” 
            “我打电话给保卫科和医院行政总值班。保卫科的人很快赶到。但是这时很多病人已经醒来,开始围观议论,有人吓得晕倒了。病人普遍情绪比较恐慌。” 
            “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办呢?” 
            “我一边继续给总机打电话,让他们call行政总值班,一边安慰病人,劝他们回病房,不要围观。保卫科的同志很快通知了110。我们内分泌科的值班护士和卫生员帮着保卫科把现场用白布单和绳子遮起来,以免刺激到病人。” 
            陆凉点头说:“恩,做得很对。行政总值班有什么反应?” 
            “完全没有应答。”


          9楼2008-04-29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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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8日 上午9点10分     


              门没有上锁,拧开门把手,瞿省吾小心翼翼地探身往里瞧。看到警察在场,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他赶忙说:“我是平安保险的瞿省吾。那个……是关于季泰雅的事情。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联络。” 
              陆凉做了个手势:“请进。” 
              瞿省吾进门后,把公文包往桌上轻轻放下,问:“请问哪位是负责季泰雅死亡案件的警官?” 
              陆凉和陈涛生几乎同时张开口,但陈涛生最终没有发出声音。陆凉说:“是我。” 
              瞿省吾拉了拉自己的西装,清清嗓子,端上名片,用受过专业培训、几乎拿腔拿调的口气说:“警官先生,怎么称呼?” 
              “敝姓陆。” 
              “陆警官,我是平安保险理赔部核保员瞿省吾,这是我的名片。” 
              “你说的和季泰雅有关的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季泰雅是本公司的客户,投保范围包括投资连结、医疗、意外和寿险。其中个人购买的寿险金额非常高,超过了一般人的正常购买范围。现在他意外身亡,按照本公司的内部条例,需要对他的死亡原因做全面调查,为了防止他骗保或有人为了谋取保险金而故意杀害他的可能性。” 
              在他说完的时候,陆凉和陈涛生没有发声,但是他觉得似乎看到两人的眼睛里各自闪过一道光,他吓得差点后退半步。 
              陈涛生失去了今日早上以来的沉着,连声问:“他什么时候投保的?一共多少份?保费多少?以现款交纳还是银行转帐?你们公司的财务是否可以提供详细清单作为证据?” 
              瞿省吾瞪大着眼睛看着对方:“你是?” 
              “市刑侦总队经济犯罪特别调查局2组,陈涛生。” 
              瞿省吾吁了一口气,暗地里想:“靠!便衣条子!”他翻开皮包,从文件夹里抽出还没凉透压平的传真纸,一张一张地翻:“我还没来得及全面估算。根据初步的结果,如果季泰雅意外死去,光是平安保险一家就得赔给他上百万。” 
              陆凉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调查得可真仔细。你说光平安一家是什么意思?还有别的保险公司吗?” 
              瞿省吾规规矩矩地说:“本市还有中宏保险和友邦保险等几家重要的保险公司,从理论上来讲他可能买任何一个保险公司的任何一个险种。所以他买的保险的总量现在无法估计。” 
              陆凉问瞿省吾:“你那还有什么消息?” 
              瞿省吾继续翻着传真纸,边找边说:“我这里...保额的详细数字是118万。这是总数。其中一部分是他个人买的,也有单位集体买的。” 
              陈涛生说:“去年年底医务科全科到海南岛旅游,给所有科员买过旅游意外险,为期3个月。这个在我们的调查中有记录。” 
              陆凉兴奋地搓着双手说:“还有什么?季泰雅在多久的时间里买了这些保险?每次一份还是一次买几份?是每年交钱的还是一次性交清?保险受益人是什么人?” 
              瞿省吾手忙脚乱地翻着传真纸。眼看一个精干利落的保险公司核保员逐步沦落为困在纸堆里的废物,陆凉和陈涛生也有点沮丧。瞿省吾结结巴巴地说:“是...在这3、4年...对差不多5、6年的时间里陆陆续续地买下的,寿险是一次性交清...全部!我是说所有险种...保险受益人有好几个,有几份是他父亲,几份是他母亲,不过好象...数额不多。恩,最多的是另一个人。” 
              “谁?” 
              “这个人的名字叫朱夜。”


            13楼2008-04-29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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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架下,警察们已经收起现场隔离绳。远处是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的法医。卫生员们在后勤领导的指挥下,用皮管里的自来水冲洗地面的血污。粗糙的大扫帚“唰唰”地刮擦着地面。尽管现场周围围起了临时警戒线,警察和保卫科的工作人员也在不停地驱赶,暂时没有人驻足围观,但走过路过的医院职工、病人和病人家属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用细小凹坑紧紧锁住每一滴血的不甘放弃的水泥地。 
                走过的人中,有一个穿灰色连帽短风衣牛仔裤和运动鞋的男子。看到警察和法医,他从水泥地上收回目光,把帽子拉拉低,从现场旁的走道走过。离开警察和保卫科工作人员的视线后,他停步四望,逐渐把目光集中到行政楼那教会建筑的哥特式的古典轮廓上去。 


                “朱夜......”陆凉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个名字似乎听到过,是在哪里呢?” 
                陈涛生追问瞿省吾:“这个人和季泰雅什么关系?” 
                瞿省吾托着手里最后一张传真纸,愣了一会儿说:“肯定不是亲戚或配偶关系。用我们的说法叫第三人。” 
                “没关系,”陆凉说,“查个有名字的人总比查没有名字的人方便。而且,说不定我会马上想起来那人是谁。我真的觉得这个名字听到过啊!” 
                陈涛生说:“是以前抓过的惯犯么?” 
                陆凉思索着,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 
                瞿省吾掏出自己的商务通问:“请问陆警官和陈警官能不能留下联系方法?公司还会不断给我传真来有关季泰雅的保险的详细资料,可能对诸位有用。” 
                “那就太谢谢了。”陆凉快速地报了一个电话号码,“打这个号码,然后让他们call我就行了。” 
                “顺便问一句,”陈涛生说,“我没仔细看那些保险合同的条款,什么样的情况下保险公司必需赔偿,什么样的情况下保险公司可以不赔偿?” 
                “据我所知,他买的这几个险种,只有意外死亡和被谋杀才有理赔,自杀没有理赔,保险公司免责。” 
                “哦,和大多数保险一样。” 
                “那么,我先告辞,刚才这些只是初步的描述性文件。等有新的更具体的文件再来提供给你们。”


              14楼2008-04-29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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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小时 上午 3 

                瞿省吾一出门,便直扑病史档案室而去。那里有他需要的传真机。 
                  病史档案室的外间里,鲁巧音仍然楞楞地捧着茶杯独自坐着。看到他进来,被小小地吓了一跳,记起了自己每天的工作。她放下茶杯小声说:“我到病房去和同事一起收出院病人的病史。你一个人在这里,东西用过放回原处就好。” 
                  “啊!谢谢!”瞿省吾点头赔笑道。虽然从原则上来说,保险公司的传真需要保密,其实他心里却希望这里还其他人,哪怕只是干瘦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妇女。至少这能让他清楚地感觉到这里仍然是活人主导的世界。 
                  瞿省吾翻看着早上找到的投保人的病史,面前摊开几张记录表,不知过了多久,记录表上却没几个字。他的耳朵似乎长在了背上,所有注意力专门用于倾听。 
                  陈旧的氧气管道不甘寂寞的定期的“隆隆”声;隔壁阅览室里仿佛很远而其实很近的被木板隔开的模糊的人声;窗外运送消毒物品的铁轮车碾过路面的滚滚声;散步的病人相互闲聊的话语声;用轮椅推病人去做检查的卫生员开道的吆喝声;远处急诊室救护车的尖啸声;再远处太平间年轻女子和老太婆的哭号声;更远处由滚滚车轮和往来人群交织而成的城市的呼吸声。而惟独传真机保持着沉默。 
                  所有这些声音,一股脑儿地往他耳朵眼里钻,把注意力从里面挤出去,铺开了抹匀了涂布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的老式洋房里,嗅闻着,辨别着金钱和血腥的气息。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丢下笔,骂了一句:“靠!这家伙是自杀的吧!”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因为睡眠不佳而涨痛的脑袋。从早上开始他一直维持着精力充沛的上班族的形象。这也是公司对外派员工的基本要求。但是靠大把吞吃维生素打起的精神现在已经快要散光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去买上次路过药店看到的那种保持精力的保健品。 
                  突然间,他察觉到之所以能维持到现在不打瞌睡,是因为在自己的听觉中,有种困扰他的东西维持着他的基本的警觉。 
                  他慢慢地把头转向病史库。门开着,无声无息的风若有若无地吹出来,带出一股故纸的味道。他从桌边站起,小心地踩着老旧的木地板,走到病史库门边,迅速向里扫了一眼:灯关着,主走道上没有人,排气风扇开关关着,风扇的叶片在不知哪里来的无形的推动力的作用下缓缓匀速转动。他深吸一口气,慢满把手伸向门把手。在无形的风中门轻轻地摇了一下,终于落入他的掌握。他用足力气“砰”地关上门,站在门前得意地摇头笑道:“哼哼!想吓唬我?没那么容易!这世上哪里来的鬼?”他洋洋得意地望桌子方向走,面朝病史库的门做了个鬼脸。 
                  没走两步他就撞上了一个有形的肉体。 
                  “哇!靠!”无鬼论者瞿省吾很没面子地大叫一声,拧身扑向墙壁避开对方。他的身体撞上了椅子,椅子背碰上了桌子,鲁巧音的杯子“当啷”地砸在地上。 
                  靠上实实在在的墙壁,他恢复了一点勇气,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去:“你……你是谁?” 
                  “我需要你的帮助……”


                15楼2008-04-29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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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1 19:3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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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8日 上午10点05分     

                    “你是谁?”瞿省吾警惕地抓着自己的领带整理着,“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你怎么知道我能帮助你?” 
                    穿灰色连帽短风衣的年轻男子举起桌面上的平安保险理赔核查登记表:“这个。我想我们在找的是同一样东西。” 
                    “你……?”瞿省吾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对方休闲的装束,“你是哪个公司的?” 
                    “听着,我不是哪个公司的!”对方凑近说,“我和你一样在找的,是这些人的死亡原因。” 
                    “这些?”瞿省吾指着桌上的病史说,“这些都活着出院了。只有这一个死了。” 
                    “绝对不止!”对方正要激动起来,却突然欲言又止,打量着瞿省吾摊开的笔记本上一连串病人名字。他不再盯着瞿省吾,走到桌边拿起笔记本,边看边说:“不,不对,这个不对……”他又打量了瞿省吾一眼,放下笔记本转身向外走。 
                    “靠!随便看我的笔记,就这样想走!”瞿省吾叫道,“你这人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究竟是不是别的保险公司的核保员?” 
                    “我不是保险公司的。”那人说。 
                    “那你为什么盯着这里不放?”瞿省吾气仍未消。在他的记忆中,他已经10多年没有被人吓唬得这么糗过了。 
                    那人朝屋外看了一眼,说:“有人被杀死了。” 
                    瞿省吾觉得自己背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谁?你说的是不是今天早上死掉的那个医务科副科长?” 
                    那人点头说:“这件事情传得很远了。” 
                    “他妈的当然是!”瞿省吾忍不住叫道,“有个活人在医院里摔死了!当然人人都想知道为什么。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杀死的?连警察都不确定。” 
                    “我知道。我早就预见到了。” 
                    “活见鬼!”瞿省吾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到极限了,“如果你知道他是被人杀死的,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如果你早就知道他要被人杀死,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自己?” 
                    “我说过。” 
                    “他呢?” 
                    “你看他现在的结局就知道他有没有听我的话。” 
                    “朋友!你帮帮忙好不好!”瞿省吾抓着脑袋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实在听不懂你的话。你--你就当我是三岁小孩吧!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话对我解释清楚?” 
                    那人上前一步说:“我需要你帮忙。” 
                    瞿省吾摇手说:“拜托!我自己的事情也做不过来!我怎么帮你?” 
                    “那么换一种说法:我来帮你个忙吧。” 
                    瞿省吾楞了一下:“什么?你说什么?” 
                    “你管几个医院?” 
                    瞿省吾说:“好几个,都是这附近的。” 
                    “你一般每个月收到多少死亡理赔?我是说病死。” 
                    瞿省吾生气地说:“好你个骗子!你要探听商业机密用得着费这么大的精神来吓唬我吗?” 
                    “我是说你要注意一下,在你负责的医院中,最近是不是连续有病人无缘无故地死于肝病?我是说,那种原来没有肝病,最近没有接触过肝炎病人,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肝功能衰竭死亡的?” 
                    瞿省吾没好气地说:“抱歉!我不能提供病人的隐私!” 
                    那人说:“我是在帮你。如果判定他们是病死,付钱的可是你们公司。” 
                    瞿省吾反驳道:“你怎么知道那些倒霉蛋一定会买我们公司的保险?” 
                    那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不会?”他的手指摸了摸陈仲培的病史。 
                    瞿省吾张大嘴,深深地透了一口气:“老天呐!” 
                    那人向门外走区,边走边说:“我去想别的办法。我会再联系你。” 
                    瞿省吾问:“你怎么联系?” 
                    “你的手机。”


                  17楼2008-04-29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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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省吾有点恼怒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又没告诉你!” 
                      那人手指关节敲了敲墙上贴的一张院内电话分机表,那下面手写着几个联系电话,分别是区卫生局、社会保险局、佳能复印机维修部、珍珠奶茶外卖小吃和各保险公司的核保员的电话。 
                      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过了一会儿,瞿省吾突然回过神来:“我还是既不知道这家伙是谁,也不知道季泰雅是谁杀的,又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病死的。靠!我今天撞到鬼了么?”说到“鬼”这个字眼的时候他突然打了个冷战,看了陈仲培的病史一眼,又看看自己的手,感觉手指之间皮肤细嫩的地方开始作痒,沿着手背的筋筋络络一直往胸口爬上来。 
                      “妈呀!”瞿省吾慌张地搓着两只手,“不会是什么新发现的肝炎吧?”他夺门而出,直奔洗手间,用手腕推开龙头,抓起旁边肥皂缸里粗糙的消毒肥皂狠命搓洗自己的手。冰冷的水直刺到他的骨头里去。想到这有可能冻死肝炎病毒而净化他的手,他反而有种欣慰的快感。他洗了足足5分钟,才放下瘦了一圈的肥皂,向冻得红肿的双手呵着气,有了一点安全感。他回到病史室,不安地望着桌上待审的死亡者的病史,进退两难。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病房讨一副干净手套然后再来翻阅这份病史。突然他想起来那个人随手地摸过这份病史,却没有一点预防的意思,出门后也没有去洗手。他应该知道这种病是怎么回事。也许,根本不是肝炎? 
                      “靠!又被他耍了!”瞿省吾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子里。他悻悻地翻了几页病史。这时,传真机响了,传真纸不断吐出,那是公司发给他的季泰雅的保险合同签署页的复印件,上面有日期和签名。他想了想,把病史理好堆在一边,关上门,拿着传真纸去打听警察的行踪。


                    18楼2008-04-29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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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怀德点点头:“是的。” 
                        “这部电话从早上开始有人打过吗?” 
                        “有的。很多了。” 
                        “我不是说接进来,而是说打出去。” 
                        郑怀德有点不耐烦了,把目光飘向一侧。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失礼,把目光转回来,谦恭地答道:“呃...那个...我们办公室好几个人都用这部电话接过电话,但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打出去。”他烦躁地从内袋里掏出一个药盒,剥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 
                        “郑科长身体不好?” 
                        郑怀德戒备地斜了问话的陈涛生一眼,尴尬地堆笑说:“高血压,心绞痛,这几天犯得厉害。唉,谁让医院里事情这么多呢...” 
                        陆凉的目光转向一门之隔的休息室。双层床的床头有一个陈旧的白漆剥落的病房床头柜,充作杂物柜用,上面放着一部电话。他转向郑怀德说:“我们需要的电话通话记录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郑怀德看了一下表:“我催过几次了,还是不行。我再催催总机看。”他要出门去,陆凉却挥手指指值班室床头柜上的电话:“这个就可以打么,不用跑远。” 
                        郑怀德看了他一眼,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拿起话筒,拨了总机,等了几秒钟说:“喂?总机?我是医务科郑怀德。我刚才要你们快点理出来的通话记录详细资料好了没有?什么?还要3分钟?怎么搞的?不是都在电脑里么?”他倾听了一会儿,“那只好这么样了。快点吧。恩,你不要打过来。我过2分钟打给你好了。” 
                        在他背后看不到的地方,陆凉冲着桌上的高档进口GE电话机向陈涛生努努嘴。陈涛生睁大眼睛。陆凉微笑说:“我们来碰碰运气吧。”他把录音笔打开放在电话麦克风旁边,用圆珠笔的笔尾按下了“免提”键,再按下“重拨”键。电话里拨号的脉冲只响了4声。  涛生低声说:“是内线。没什么意义。” 
                        陆凉仍然面带微笑:“我觉得念书太多的人容易一下子从理想主义变成悲观主义。” 
                        脉冲声响过四声后,好几秒钟内话筒里没什么反应。然后才是呼叫对方电话号码的振铃声。 
                        陆凉带着胜利的微笑望向陈涛生。陈涛生并没有尴尬,而是淡淡地说:“哦,原来是个外线。但并不一定是昨夜拨出的最后一个。” 
                        单调的电子鸣声伴随着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从走廊里由远而近地袭来。瞿省吾夹着皮包,握着一叠传真纸,一手慌忙地掏着怀里的手机,一面匆匆往屋里走,差点在老旧地板翘起的地方绊倒。他总算摸出手机,急忙接通,凑到耳边说:“你好,平安保险的瞿省吾。”他在进门两步的地方停下,诧异地看着死死盯住他的两位警官和郑怀德。然后意识到刚才耳边听到了自己的话的回音。他急忙低头看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就象昨夜那个一样完全陌生。他大叫一声:“靠!”随即涨红了脸问:“怎么回事!” 
                        陆凉又按了一次“免提”键。瞿省吾的手机屏幕上跳出“通话结束”的字样。 
                        “这...这是这么回事?”瞿省吾的脸色开始苍白。他回忆起沉沉黑夜里的恶梦,和无端而来的电话,牙齿一阵发抖。 
                        “我很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陈涛生冷冷地说。 
                        “我来解释一下。”郑怀德赶忙上来打圆场,“我们的电话很频繁,所以买了一个高档的功能比较多的电话机。在这里,按这个功能键,可以进入编程,把常用的号码储存在电话机里,用一个两位数来代替。在拨号的时候,只要先拨99,再连拨事先存好的两位数号码,就可以通过总机直接拨任何电话,包括国内长途和任何手机。” 
                         
                      陆凉指了指瞿省吾,又指指手机:“那么说你是医务科的常客?” 
                        郑怀德说:“每次他来复核病史都要先到医务科来报批。平安的顾客很多,我们医院又大,大家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联系。” 
                        陈涛生追问:“那么平安保险核保员的代码是多少?” 
                        郑怀德查了一下压在玻璃台板底下的一张手写的纸片说:“是12” 
                        陆凉说:“这个电话很有趣么,功能这么多。” 
                        郑怀德说:“是呀。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只当一般的电话用。” 
                        陈涛生看了一下那张纸片的字迹说:“是季泰雅编的号吧?” 
                        “是的。” 
                        陈涛生追问:“电话机也是他选的吧?” 
                        郑怀德的嗓子有点发紧:“是。”


                      20楼2008-04-29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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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8日 中午12点15分 

                          小食堂的包房里,圆桌面上警察们吃着午餐盒饭。 
                          一个下级警员说:“队长,为什么不逮捕那个保险公司的人?” 
                          赵强低头大口吃着肉糜粉丝:“证据不足啊!哪能随便拘留人家?” 
                          “可是我看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又扯东扯西地说不清不在场证据。说实话,我最讨厌这种公司里的白领。就知道赚钱,自以为高人一等,一点也不老实。” 
                          “呵呵呵,”陆凉说,“这种论调倒是很新鲜。” 
                          陈涛生补充说:“没有不在场证据,也没有动机。如果季泰雅被谋杀,意味着保险公司必定要赔钱。如果受益人谋杀被保险人保险公司还能不赔,保险公司自己谋杀被保险人又是为了什么?” 
                          赵强说:“不过,我也有怀疑。我们聚起来问了他那么多时候,他就是不肯说他昨夜在干什么。哪怕和季泰雅的死没有直接关系,可能也有间接关系,比如说他看到了什么。也有可能他在干其他的违法犯罪事情,所以才会害怕。” 
                          “监视他么?”陈涛生问。 
                          赵强说:“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很缺人手。” 
                          陆凉说:“把这个留做轻度可疑,先继续排查其他线索吧。如果能留出人手就争取监视他几天。我们来碰一下手头的证据。小赵,小刘你去车上和总局联系一下,看看查询有什么结果。” 
                          赵强和刘志高匆匆走向停在外面的警用面包车。在和总局联系过后,他们下车回餐厅。刘志高指了指行政楼:“从这里穿过去吧。应该会近一点。”赵强点头同意。然而他们走了两个拐弯就开始后悔,斑驳的地板似乎哪里都一样,从走廊气窗里射入的日光把地板分隔成不规则的一块块,而日光又被多年前留下的不同风格的木窗框和铁窗条分隔成不规则的一块块。赵强手中开始渗出汗水。“糟糕!”他心想,“我们迷路了。”这样想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最终他们还是停了下来。 
                          日光消失了。他们来到了大楼的正当中,没有任何窗户的地方。 
                          刘志高的眼角闪过一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他转头去看,目光正和一个左额有一块胎记的穿病房衣服的男孩相对。他愣了一下,正当他要喊叫的时候,脚边的管道中“噗”地喷出一阵水蒸气,接着管道里传来气流涌过的空洞的隆隆声。他回过神来,只听赵强招呼道:“阿姨,要到餐厅从哪个门出去?” 
                          被问话的卫生员不仅很热情地给他们指路,并且给他们带路。 
                          刘志高悄悄问赵强:“刚才你看到什么了?” 
                          “旧房子。怎么?还有什么?” 
                          刘志高打了个寒战,低头说:“没,没什么。” 
                          走出行政楼仿佛重新回到活人的世界。他们很快找到了餐厅。 
                          收拾掉饭盒的圆桌暂时变成会议桌。警员先汇报了勘查现场的结果,然后是访谈病人、家属、值班医生、护士和卫生员的信息,全是一堆支离破碎莫衷一是的琐事,没有什么真正值得注意的线索。接着陆凉讲了在医务科的发现。 
                          陈涛生说:“我觉得这是到目前位置最有价值的一个线索。从电话总机提供的单子上来看,这个电话确实是今天凌晨三点多拨出过的。这个时候打人家的手机,必定是有特殊的理由。既然季泰雅死了,那么只能等瞿省吾来解释打这个电话的理由。如果他对此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能说明他昨夜在哪里,在干什么,那么他就是高度可疑的对象了。” 
                          “等一下,”陆凉说,“你怀疑什么?”


                        22楼2008-04-29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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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怀疑瞿省吾参与了季泰雅的死亡。” 
                            “你怀疑他杀了季泰雅?” 
                            赵强插道:“不对!那还是得要理由才行!” 
                            陈涛生说:“所以我们应该监视他。如果他不说实话,又不监视他,怎么才能找到理由呢?” 
                            赵强反驳说:“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先把这几天从这个电话打出去的对象都检查一遍,然后检查医院里电话簿上每个人昨夜的行踪。那怎么可能?哪里有这么多人手?” 
                            陈涛生压低声音说:“我查这件事情几个月了。我在里面闻到了钱的味道。保险公司和钱的关系最密切。再说他并不只是没有不在场证据。请你不要忘记那个电话是什么时候打出去的。” 
                            赵强说:“我没有反对你的意思。只是,从常理来讲,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季泰雅之死有他杀的倾向。恰恰相反,所有证据都指向自杀。就象你说的,你调查了几个月了。这不正是自杀的压力来源么?假如他是清白的,却被无缘无故调查了几个月,而且越调查,调查者就想得越多,然后越以为这个倒霉蛋确实做了什么。” 
                            陈涛生压着怒气说:“赵警官,你把复杂的事情想简单了。” 
                            赵强有点不满地说:“是呀。我们这种人只有大专水平,当然没有人家读书多的人头脑灵。现在为什么事情越来越难做?就是因为人家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 
                            陆凉摆手说:“好了好了,我们确实要好好分析一下,季泰雅的死是不是真的有谋杀的可能。我想我们有一个很明显的线索--保险费。他的保险费这么巨大,当然需要特别注意。他的保险受益人中有一个人和他没有亲戚关系,这个人叫朱夜。总局有这个人的消息了么?” 
                            赵强答道:“刚联系过。还在查。再等一会儿就会有结果。” 
                            陆凉说,“哎!我肯定是看到过这个名字的。为什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呢?真该死!” 


                          24小时 中午 1 
                          另一个姓王的警员突然说:“啊?朱夜?你是说朱夜?” 
                            “对呀!”赵强惊喜地说,“你知道?” 
                            “怎么不知道?我刚才还在医院里看到他。” 
                             

                            瞿省吾在普济医院对面的快餐店点了一份常吃的炒面。面在嘈杂的空气中慢慢失去温度。他没有动过一口,只是用筷子搅着奉送的汤里的紫菜,看着紫菜奇怪的漩涡,一个人发呆。 
                            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突地一跳,差点把汤打翻。 

                             

                            “你看到他了?今天?你在哪里看到他?”赵强一叠声地追问道。 
                            老王吃惊地说:“就在现场附近走过去。这小子,我招呼他还不理我。可能是没看到我吧?要是那时我就知道你们都在找他,我肯定无论如何叫住他。” 
                            “他是谁?你怎么会认识他?”所有人的身体都倾向老王的坐位,几乎要撞到一起。 
                            老王更加吃惊:“呃?你们没一个人认识他?怎么会这样?”


                          23楼2008-04-29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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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眼神中有些别的东西的人。” 
                              陈涛生正要发问,陆凉拍了拍赵强的肩膀:“好了,我知道赵强会明白要找什么。我们--我是说我和你,小陈,我们去保险公司吧。我知道你对钱什么的比较了解。” 
                              当他们走出食堂的时候,迎面碰上的医院职工一看到他们,便低头不语,匆匆走过。突然间,有人微笑着打招呼:“陆警官,还没有回去呀?” 
                              陆凉微笑道:“金医生,你也没下班嘛!” 
                              金洁抬了抬手里的试管架:“这是我们搞的科研题目,上班忙,只能在上完夜班去休息的时候来做了。” 
                              陈涛生点头说:“辛苦!” 
                              金洁摇手说:“哪里哪里,哪里有你们辛苦。怎么,要继续在医院里查访吗?” 
                              陆凉和陈涛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一起礼貌地微笑。 
                              金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笑着说:“哦,对不起,不应该打听你们的活动,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那么,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陈涛生问陆凉:“她算眼神中有些别的东西的人么?” 
                              陆凉笑着说:“你和赵强有不同的工作。你专心发挥你自己吧。” 
                              “你拉我去保险公司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怕我和赵强不合,影响办案吧?” 
                              “你和我就合么?” 
                              陈涛生不快地说:“随便你怎么想。这么多人居然想不起一个同事的名字,丧失侦询的机会。业务素质真是有待提高。” 
                              陆凉笑着说:“性子合不合是一回事,能不能一起工作是一回事。你不也在今天找到了几个月没找到的重要线索么?” 
                              陈涛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加快脚步,一下子就把陆凉甩在后面。 
                              陆凉在背后大声说:“其实我很佩服你。” 
                              陈涛生闻言没有回头,但放慢了脚步。 
                              陆凉说:“要是我碰上一个案子,几个月没有线索,肯定丢到一边去,等着以后的运气了。能坚持几个月,真是不容易。”他加快脚步追上陈涛生,“你自己也说,这两个案子要么一起破,要么一个也破不了。你能坚持这么久,说明你心里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我告诉你句实话,我到现在心里还没有底。有个让我佩服的人和我一起工作,感觉会比较爽一些。” 



                              “既然你是法医,为什么要拉上我?”瞿省吾抓着筷子,筷尖微微地颤抖着。 
                              “他们在找我,”朱夜说,压低的声音象充满了迷雾的夜晚,“我被盯上了,所以不能自由行动。你是保险公司的核保员,泰雅是你们公司的投保人,也是被保险人。现在他死了,由你去确认他的死亡是合理的事情。这样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尸体,取到我要的标本。”   
                              “取...取什么?” 
                              “标本。胃和肠内容物是最好的。脑和肝也可以。” 
                              “肝...”瞿省吾摸着自己的肚子,“在什么地方?不行...我搞不清楚的,我会弄错。” 
                              “我会画图给你。” 
                              “喂!你等一等!”瞿省吾不满地挥动筷子说,“如果季泰雅是自杀,我们不用赔钱。如果他是被杀,我们才要赔钱。为什么我要努力去证明他是被杀的?那不是和我们公司过不去?” 
                              朱夜咬牙说:“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死去!” 
                              瞿省吾费力地吞下口里的食物。 
                              朱夜继续说:“保险公司有逃避巨额赔偿的动机,今天早上你也在医院。难道警察不会怀疑你隐藏证据破坏现场么?” 
                              单调的电子鸣声响起。瞿省吾先是一愣,然后摸向怀里,掏出手机,看到是经理的号码,打了个冷战。他无奈地接听了电话:“是我...警察?哦,我知道...保单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不,我没听到他们说我们公司什么...应该不会吧?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下午还有警察留在医院继续调查。我会配合....好,我知道。”他收了线,深深呼了一口气,垂着头把手机往怀里放。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手机重新打开,翻到接收电话一档,给朱夜看:“你知道季泰雅办公室的电话么?是这个号码么?” 
                              朱夜点点头:“这2个数字开头的都是。” 
                              “啊?怎么可能?” 
                              “他以前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你?” 
                              “对。都是我上门直接联系。虽然我留了电话给医院,但是医院从来没找过我。这当然是因为我有事跑得勤的关系。” 
                              朱夜解释说:“医院的分机很多,总机设有小型程控交换机。医务科的电话能够不通过总机的人工转接而直接转接外线。每次拨出的是由程控交换机随机设定的号码,所以每次只有前3位一样。因为程控交换机程序的关系,如果当时不接,用这同一个号码打过去,肯定是空号。”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瞿省吾恍然大悟,心里暗想:“那家伙半夜临死前打电话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公司在幕后策划什么?公司有什么事也该先通知我一声呀!害那帮条子盯上我。靠!” 
                              他低头大口扒光冷掉的炒面:“我们具体要怎么干?” 
                              “哦?你原意?太好了!” 
                              他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法医,并不是通讯工程师,你怎么知道电话的事情?” 
                              “我在这个医院实习过,所以知道。” 
                              “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朱夜小小地愣了一下,突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用来整人。” 
                              “什么?” 
                              “算了....不说了。” 
                              


                            25楼2008-04-29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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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1 19:2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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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热的黄梅雨季,普济医院实习医生宿舍的窗帘低垂着。一条胳膊从下铺伸出来,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上铺伸出一只手,熟练地接过香烟,送进嘴里,深深地吸上一口,烟头瞬间涌起了红光,随即又黯淡下去。季泰雅缓缓地吐出香烟,失神地望着上铺和天花板之间的蚊帐。他又抽了一口,然后把烟递出床沿。朱夜伸出手接过香烟,浅浅地抽上一口,在床头凳子上的铁皮罐头盒子里掸掉烟灰,翻了一页书。 
                                听到翻书声,季泰雅问:“看什么呢?” 
                                “儿科学。下星期要毕业考试了。” 
                                “切,有什么可看的!你都看过N遍了。” 
                                “再看看吧。看了心定一点。” 
                                “你呀...你觉得读书真的有用么?你读了这么多书,考过这么多奖学金,还不如人家有个好父母。” 
                                “我觉得在区中心医院当个骨科医生也不错吧。” 
                                “你过几年就会后悔。说不定根本不用几年,只要几个星期、几天你就会后悔...那种地方闷也闷死了。总要留在大医院,否则前途和‘钱’途都完了。” 
                                “只不过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说全完了呢?” 
                                “你不明白的...”上铺喷出一连串淡蓝色的烟雾,“你和我这种外地来的不一样的...” 
                                “别这么说嘛...” 
                                同寝室的男生兴奋地撞开门:“我录用了!终于签掉了!祖宗显灵啊!” 
                                季泰雅从上铺探出身:“看到我的名字吗?” 
                                那同学犹豫了一下说:“呃...没有...不过学生处的老师叫你去一下。” 
                                季泰雅皱着眉问:“什么事情?” 
                                “好象是留本院的名额。” 
                                “哦?”季泰雅的脸上顿时显出亮色,“是么?你小子可别耍我!” 
                                “不过,听说不是临床医生的名额。我也不清楚,反正你去了就会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季泰雅从上铺跳到桌子上,然后一边扣衬衣的扣子一边跳下桌子。 
                                朱夜翘着脚在下铺看书。这时他放下书认真地说:“要是叫你去行政部门做,你这5年的专业不是白费了么?” 
                                季泰雅一边穿鞋子一边说:“如果找不到能挣钱的工作,我这5年才白费了呢?” 
                                “钱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么?” 
                                “同志!”季泰雅模仿电视剧中领导人物的地方口音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手里有了钱,心里才不慌。没有钱其他一切都是空的。” 
                                他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寝室门外。雨还在悉悉沥沥地下。朱夜把书合在胸前,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 

                              ******************************************** 
                                


                              29楼2008-04-29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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