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授权喽

序
「跟我在一起吧。」
「什麼？」
「交往。」
「不要。」
「可是我爱你。」
「我不爱你。」
「那你可以学著爱我啊。」
「……疯子。」
01.
仲夏，热死人的夏天。
林在范趴在书桌上，贴著一本数学课本，教室充斥著又湿又黏的空气，窗外的蝉鸣一直在耳边环绕。
「tmd热死了。」林在范一直拉扯领口，动来动去。
坐他后面的人，踢了他椅子屁股。「别一直动，烦死了。」
「干，朴褶子。」林在范骂，回头对那人比了个中指。
「林小眼。」朴珍荣也回。
林在范笑了，贴在椅背上。「唉，我好热。」
「又怎样？」
「我想吃冰。」
「干，你去哪买冰？」
他们学校很偏僻，最近的7-11也有十分钟的路程，学校的合作社只有红豆牛奶冰，林在范讨厌牛奶，那会让他拉一整天肚子。
林在范把额头贴在朴珍荣桌上，汗湿湿黏黏的，朴珍荣似乎不在意。
「翘课去吃。」
他说，眯著眼睛看朴珍荣。
那样子像是快要热到脱毛的野猫。
朴珍荣笑了。「你请客。」
「好。」他爽快答应。
林在范一直认为朴珍荣是个疯子。
但也没关系，因为朴珍荣也一直觉得林在范是个白痴。
相处十七年，青梅竹马。
洗澡一起洗、一直念同一所学校、外宿一起租、组团一起组，林在范讨厌这样的关系，因为他们甚至可以把彼此的糗事写成传记。
虽然跟这家伙在一起也不是全然那麼糟，也许吧，至少他现在还有当司机的功能。
他们骑车离开了学校，林在范坐在后座摇摇晃晃，朴珍荣挡了他的风。
「给我坐好！」
他回头瞪了林在范一眼，但对方只回给他笑容。
「连风都tmd是热的啊！」
林在范仰头对著空中鬼叫，朴珍荣放开骑车的一只手往后比了个中指。「吵死了！」
林在范不管他，继续鬼吼鬼叫，没有旋律的开始唱起summertime，随著风那些声音被带远他们的地方。
朴珍荣曾经说过，他的声音是美丽的砂石，一点点都不能让他们溜走。
如果是砂石，风会带他们去哪呢，或许可以到天涯海角，然后他的声音就能留在世界的角落。
「为什麼是砂石？」林在范曾经问过他。
「因为沙子很自由。」
朴珍荣说了个他不懂的答案。
「你的声音很单纯、很自由，随时会离开这个地方。」
有时候朴珍荣会对他说出一些让他难以言语的话，因为太过深刻，有时会让他忘了朴珍荣是个白痴的事实。
林在范贴在他湿透的制服上，继续唱著不成调的summertime。
But not until my heart explodes
Until we fall away in the dark and out of heart
You can run away with me
Any time that you want
直到我的心脏爆炸
直到我们离开黑暗　从心解脱
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任何时刻　如果你想
声音传进朴珍荣耳里是断断续续的，好像有些字句被风带走了，或许有人在哪里会听到他的歌吧。
他们能听到我们说的话吗？
一首不成调的summertime。
朴珍荣不说话了，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背后黏黏腻腻的，但他不是很介意。
只是静静的听著林在范的声音。
他们在一家路边摊停下来，他们各自点了最大碗的芒果冰。
下午的太阳光洒在他们背上，林在范觉得自己汗又要流一身，於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吃冰。
「干，冷冻芒果。」芒果冰得林在范摆出痛苦的表情。
真像个白痴。朴珍荣想著，也咬了一口芒果。
当林在范好不容易吞掉那块，就看到朴珍荣抓著桌沿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笑开了。
「你tm真脑残。」
朴珍荣对他比了个中指。
他们不知道是怎麼把那一大碗冰干掉的，因为到了后面他们已经在比赛看谁先吃完。
林在范吃到一半时已经嘴麻了，倒是朴珍荣把冰当饭在扒，最后竟然全倒进嘴里。
真他妈是个疯子。林在范在心里骂他。
当他们付完钱要离开，朴珍荣不让他上机车。
「你干麻？」朴珍荣挡在他面前，笑得很贼。
林在范看他，被阳光映亮的五官，朴珍荣真的很帅，或是说很可爱吧，笑容还真无害，长了这可爱的脸，像个女人一样。
不过朴珍荣讨厌别人说他可爱，非常讨厌。
「你输了，跑步回家。」他说。
「干，你神经病。」这里离他们的住处大概有半小时路程唉。
「愿赌服输。」
「我哪有跟你赌。」
「放心，我会陪著你的。」朴珍荣很肯定的对他说。
简值听到烂了，这句话他从很久以前就会对他说，他每次都告诉林在范，他会陪著他。
那你会陪到海枯石烂吗？
只要朴珍荣说这句话，林在范就会很白痴的这样想，只是他不会把这个愚蠢的想法跟他分享。
「陪我跑吗？」
「不是，我骑车。」
「……」
就说他是个疯子。
他们住的小镇是个偏僻的地方，很乡村，小道旁不是马路，而是一片黄金色稻田。
其实机车在这里的路上很少，所以朴珍荣骑再慢也没关系。
但林在范真的不懂。
想出这种惩罚，却还要陪著他，骑那麼慢、浪费油，还得一起晒大太阳。
林在范跑得有点喘不过气，他突然停下来，抬头瞪著炙热的日阳延烧。
「你干麻不先回去？」他问。
「喔，想看你汗流浃背的样子。」朴珍荣笑，车停了下来。
「……变态。」林在范踹了他一下，朴珍荣还是不为所动。
两人沉默了一下，林在范突然说。「阿珍怎麼样了？」
阿珍是朴珍荣的女朋友，两人交往了一年多。
朴珍荣似乎有点惊讶林在范的问题，他耸耸肩。「没怎样。」
「那你跟那个景女高的呢？」
「分了。」像是简单的叙事句。
「喔。」
他不知道能回什麼安慰的话，他们对彼此的女人，从来都不过问。
突然，朴珍荣说。「我们比赛看谁先回去。」
「赢的睡地板。」林在范笑开一张脸。
「……」

02.
他们的比赛没有后续，林在范走到一半就热得大吼大叫，最后朴珍荣让他上了车。
在路上随便的吃了点东西，回到住处，已经六点多。
外宿的地方很小，普通的公寓，因为便宜，两人就乾脆一起租。
空间很小，只塞得下一张单人床。
所以他们平时就得很变态的挤在一起睡。
每次林在范抱怨这些，朴珍荣就会很现实的回他：谁叫你要跟我住。
朴珍荣打开老旧的电风扇，生锈的结构嗡嗡作响，他把风向面对自己的脸。
「妈的，冷气也坏了。」
「去修啊。」林在范脱了上衣，挤到电风扇前。
朴珍荣侧过头看林在范健壮的身体，不会太过的肌肉线条，很漂亮。
这样的想法，是他们第一次上台的时候。
那天，林在范兴奋的脱掉上衣，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银白色光划过身体的线条，倏忽即逝。
朴珍荣那瞬间，真的以为他会走了，飞离这个地方。
「没钱。」朴珍荣说，横过他要拿放在地上的菸盒。
「干，烟要是吹到我这边来你就死定了。」
朴珍荣笑了，拿著菸盒到窗户旁边抽。
林在范躺在地上，一滩烂泥，霸占了整个电风扇。
「唉，你和阿珍，真的没怎样喔？」林在范说。
朴珍荣转过身看他，表情很不以为然。「干麻那麼八卦。」
「问问。」他朝朴珍荣笑，要拿随地乱搁的另一个菸盒。
但他女朋友的事情，林在范从来没有问过。
果然是热傻了。
「不是说了，没怎样。」朴珍荣熄掉手上的烟，走了过去。
「喔。」林在范回应一声，突然看到朴珍荣在他身边蹲下。
朴珍荣黑亮的眼睛，直勾著他不放。「你想知道什麼？」
他怀疑过为什麼朴珍荣的眼睛里有那麼多光，像黑夜里闪烁的星。看起来很复杂，也让他害怕。
林在范瞬间有点僵硬，他不敢看面无表情的朴珍荣。
「喔，我只是好奇。」
他说著，伸手拿口袋里的打火机，朴珍荣却先一步从他手上抢走。
正要骂人，突然嘴里被塞了一根烟。
「打火机没收。」朴珍荣笑了，表情恢复了痞样。
林在范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明天练团，不准抽烟。」他说著，把他的打火机收到自己口袋里。
「……那你还给我菸。」
「让你过个乾瘾罗。」
「混蛋！」林在范骂，把手上的菸盒砸到他身上。
朴珍荣躲开丢过来的菸盒，坐上床说。「还有，你比较早进门，床是我的。」
林在范听了，终於忍不住对他比了中指。
礼拜六，练团室。
「唉，没调音。」
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孩，叫做王嘉尔，是他们乐团的鼓手。
虽然很爱嘚瑟，但其实是个老好人。
没有让人讨厌的地方，除了他很受女生欢迎这点之外。
「我才刚买。」林在范说，把他手上的木吉他拿回来。
玫瑰木，只上了黑色漆，不是最贵但也够他饿上几个月了。
但再贵的吉他，从商店卖出的时候音都是不准的，声音就跟声乐歌手高音跑掉一样。
「怎麼不叫店员调？」王嘉尔无趣的拿起旁边搁著的鼓棒。
「MD，一把几万的吉他我舍得给人碰？」林在范笑著，开始弹那把走调的吉他。
声音不难听，就是走音爆了，王嘉尔没阻止，只是皱眉捂住耳朵。
这时朴珍荣开门进来，往他头上一敲。「难听死了，你不会调了再弹？」
听到声音，林在范头也没抬。「我懒啊，你帮我。」
「真是比猪还要懒。」朴珍荣抱怨，却还是接过了那把吉他。
「猪不懒。」他回，从地板上站起来，去拍因为打工累到睡在角落的段宜恩。
那是他们家的吉他手，团里年纪最大。
为了养他女朋友每天都打工，累得两眼都是黑眼圈，像个熊猫，虽然那其实是天生的。
他是个行为怪异的大哥，每次都要王嘉尔拉著。
除了段宜恩之外，还有林在范主唱、朴珍荣bass手和王嘉尔鼓手，他们的乐团叫做GOT love。
人家叫做death metal（死亡金属），我们呢？得到爱，听起来超不酷的。
每当段宜恩这样说的时候，王嘉尔就会一下子臭脸，然后掐住他的脖子教训他。
这时，朴珍荣就会笑著说：「根本是一群混蛋组合，不可能变酷，我们就是这样。」
听到他的话，是大哥也都闭嘴不说话了。
林在范承认，朴珍荣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一个人，但也是个思想奇怪的人。
毕竟，谁会承认自己是混蛋啊？
三小时的练习，下午一点。外面炙热的太阳依旧，热得林在范的嗓子很乾燥。
「我想抽菸。」林在范坐上他的小绵羊，像个植物人，脸朝著大太阳。
今天他很难得的骑了自己的车，因为他的司机今天上午跑去见他女朋友，没人载。
「不准。」朴珍荣牵出车，然后踹了一下林在范的车屁股。
车身晃了一下，让他差点跌倒。「靠！」他赶紧稳住车子，回头瞪了朴珍荣一眼。
但朴珍荣只是笑的很开心。
「大热天，笑得像个白痴！」林在范骂，也伸脚踹他的车。
但朴珍荣早就料到，刚热好的车往前骑了一点，林在范没有踢中。
他有点愣住，然后看到朴珍荣得逞的表情。
「傻子。」朴珍荣说，很幼稚的对他拍了两下屁股。
林在范抽抽嘴角，发动引擎。「MD，你死定了！」
他知道，两个疯子在一起是不可能正常的。
就像现在，一副要至人於死地的踹对方的小绵羊。
他们的行为简单来说－－「找死」。不过他们可能连那两个字怎麼写都不知道。
朴珍荣喜欢跟林在范在一起的感觉。
永远青春无敌的傻样。
「混蛋！过来啊。」林在范放开一只手，对他比了中指。
「干！有种你过来。」朴珍荣回。
「好，你等著！」林在范突然笑了一下，车速放慢。
朴珍荣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於是回头看他，但林在范这时已经加速跑到他另外一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在范胜利的笑，踹了他车头。
「干！」车身在晃，吓了朴珍荣一大跳。
「哈哈！」林在范计谋得逞，笑开一张嘴。
看到他灿烂的笑容，突然让朴珍荣说不出话来。
林在范长相很普通，但笑起来非常好看，是女生都会疯狂的那种帅气。
不知道什麼时候开始，他的笑容会牵动他的思绪。
可能是朴珍荣心里一直有种想法，就是，有一天他再也看不到这个人的笑容。
他不是个悲观的人，只是害怕这样的事发生。
林在范回头看不说话的朴珍荣，觉得奇怪。
他慢下来骑到朴珍荣的旁边。「你干麻？太热喔？」
朴珍荣顿了一下，但下一秒却展开笑颜。「蠢。」他说，还了林在范一脚。
「干！你耍我！」那脚踹偏了，在他裤子上留下了印子。
「活该！」朴珍荣大笑著，全力往前冲刺。
林在范恨得牙痒痒的，加大马力追了上去。
当他们等最后一个红灯时，朴珍荣作弊把林在范的车钥匙拔下来。
而林在范因为要重新发动车，输给了朴珍荣。
林在范一下车，就用力拐住朴珍荣的脖子。「你太贱了！」
朴珍荣也不是省油的灯，也勾住林在范的脖子，往下一压，对方发出痛苦的声音。
「输就是输，少在那边撒娇！」朴珍荣说。
「谁撒娇……」林在范听了，耳朵红了一片，对男生用这个辞还真tm别扭。
虽然朴珍荣看起来比他还瘦弱，但力气却跟他不相上下，有时林在范还会打输他。
身体已经被朴珍荣压太低，手也不自觉的放开，完全成了被压制的状态。
「好痛，放手啦！」
「愿赌服输啊！」
「md，我又没不认输！」林在范惨叫，挣扎著用脚勾他。
朴珍荣听了，笑了一阵，放开他。
林在范摸著被勒红的脖子，抬眼瞪他。「咳……疯子。」
但他无视，继续笑得一脸无害。「惩罚。」
「什麼？」
「惩罚啊。」
林在范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根本就没跟他赌，为什麼每次都是他被惩罚，哪有这麼衰的事？
「我干麻要……」
「你输了。」
「屁！那跟那个有什麼……」
「少娘了，做不做一句话啦！」
「干……我干麻要做！」
「输了啊！」
「没赌啊！」
「你很娘唉。」
「你才娘啦。」
「笨蛋！」
「白痴！」
「……」
突然觉得对话有点低能，他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们干麻，像夫妻吵架。」林在范突然说。
不知道是戳中了什麼地方，两个人都笑开了。

06.
「你以后，有想要做什麼吗？」
他们高二，老师就开始紧迫逼人了。
台下一阵喧闹，朴珍荣问林在范。
「唉，你想做什麼？」
「谁知道，玩团吧。」他不以为意的回。
朴珍荣笑著看他，「干，你要玩一辈子喔？」
「对拉，玩到我妈都认不出我咧。」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林在范一直觉得，有一天超级大星探会看到他们，加上无与伦比的帅气演出，然后一路捧红，他们专辑大卖，出国巡回之类的废话。
但事实上，他们还只能在这种小比赛中，拿到第三名这个不上不下的名次。
「MD，评审眼瞎拉。」一出来，段宜恩就先开炮。
「还不就是你，耳环带那麼多，闪到评审都脑子不清楚了。」王嘉尔大笑，接著一路被段宜恩追著跑。
「你们白痴吗？」林在范说，鄙视的看他们两个。
王嘉尔停下来对他比了个中指。
「估计是被你们两个那麼gay的紧身裤吓到吧？」他补充。
说完，夹著尾巴逃了。
段宜恩一下子改变虐()杀对象。
朴珍荣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拉住林在范。「不要这样。」他语重心长地说。
他们都知道，下一句肯定不会是好话。
「是有点娘，但是不能说出来啊，哥哥的心是很脆弱的。」
他们孬种的逃了。
段宜恩从砸菸盒改砸王嘉尔的鞋子。
其实，第三名已经让他们很开心了。
他们上台表演没有很多次，所以能拿到这种成绩也是出乎意料之外。
表演完，就是庆功宴。
阿珍理所当然的跟著她男朋友来了。
她今天穿著一身简单的衣服，林在范一直都还满喜欢她这样不做作的感觉。
是个好女孩，非常专情。
偏偏碰到了朴珍荣。
林在范不知道，他们是否曾经有真正爱上一个人过。
阿珍爱他，为他流过多少眼泪，但朴珍荣却还是一个死样子。
「唉，洋葱给你。」林在范把他挑起来的洋葱全倒进朴珍荣盘里。
「干，你当这厨余桶喔。」
「讨厌洋葱，你不是喜欢？」林在范说，干走了他两块牛肉。
段宜恩听了，在他盘里又塞了一大堆洋葱。「原来你喜欢啊，早讲。」
「**哪有说我喜欢？」朴珍荣对他比中指，把那堆洋葱塞回段宜恩盘里。
但他并没有把他的夹回去，朴珍荣又给了他一块肉。
「干嘛？」
「犒赏你今天唱得不错啊，我人品好吧？」
林在范一下子有些沉默，虽然他不是刻意要注意这些小事，但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干，这样想真是太恶心了。
他不以为意的看朴珍荣，「你温柔起来还满可怕的。」
「……你想死吗？」朴珍荣要把肉夹回来，林在范瞬间塞到嘴里去。
阿珍在旁边看著，突然笑了起来。
林在范看到了，说。「笑啥摸？」但因为还有两块牛肉在嘴里，所以有点含糊不清。
「你哪来的自信。」王嘉尔表示鄙视。
「你们感情真好。」她说。
「我跟他感情好？」他们指了指彼此，表情非常不以为然。
「从小帮他把屎把尿的，哪里好。」朴珍荣说。
「干，你跟我同岁唉。」林在范回，拉过阿珍的肩膀。「跟你说喔，他小四还会尿床。」
「干，你不要乱讲。」
林在范不理他，「他还会打女人。」朴珍荣听了过去一把拉过林在范的腰，把他们分开。
「你那边胡扯什麼啦。」朴珍荣哭笑不得。
朴珍荣还在嬉闹，但林在范却觉得状况很怪。
腰上的感觉太过清晰。
他自从那次旅行回来后，就一直很奇怪。
不知道。
就是一种感觉。
「不敢承认啊？」林在范说，接著勾住他的脖子。
或许，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07.
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
似乎是害怕，像怕什麼会消失一样。
林在范也不是很明白。
礼拜六，朴珍荣没有去找女朋友，所以他的司机回来了。
这样的事情太少见了，但最近几个礼拜，他司机都没有请假。
练完团林在范坐在珍荣小绵羊的后座，仰著头享受夜风。「你不用去找阿珍吗？」他问。
「……没有。」朴珍荣回他。
林在范甚至觉得，他最近太关心朴珍荣的女朋友了。
他盯著朴珍荣的后脑杓。「为什麼？」
朴珍荣没有回答。
吵架了？虽然林在范清楚不会是这个原因。
林在范没办法问下去，只好换个话题。「城市真的有那麼糟吗？」
「就那样啊。」
就那样，那样是哪样啊？
林在范不知道朴珍荣为什麼老是要避开那些话题，认真回答有这麼困难吗？
但如果珍荣不想回答，林在范也不会追问。
他所幸不说了，下巴靠上朴珍荣的肩膀。
朴珍荣僵硬了ㄧ下，林在范感觉到了，但他没说什麼。
「你饿吗？」朴珍荣问。
林在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他没听过朴珍荣对谁用这麼温柔的语气说话。
－－如果不是他想太多，就是朴珍荣脑袋真的烧坏了。
「嗯。」他把脸贴上他的背。
ktv。
他们班的男生要和女校联谊，但缺了几个人，於是找在范和珍荣凑数。
本来在范想帮珍荣拒绝。
但朴珍荣不放心林在范一个人去，林在范酒量很差，但他根本不会克制。
唱了几首歌后，其中一个女孩子坐到林在范身旁，林在范熟练的对她笑。
「你可以叫我小霜，你叫什麼呀？」她问。
「叫帅哥罗。」林在范笑弯了ㄧ双眼睛。
那个笑容让小霜不经害羞了起来。「呵呵，你真有趣。」
林在范淡笑，眼睛瞄向她的低胸装，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最近大概是冷感了，没有想上女人的欲望。
唱完了歌，所有人都被灌了好几杯酒。
其它男生把气氛带到高潮。
「国王游戏，怎麼样？」其中一个男生提议。
听到国王游戏，全部男生都兴奋了起来，几个敢玩的女生也开始附和。
小霜勾住林在范的手，对他眨眨眼睛。「怎麼样？要玩吗？」
林在范看她一眼，笑说。「玩啊。」
他看向朴珍荣，发现他身边已经有两个女生贴在旁边。
朴珍荣面无表情的看著林在范。「我没差。」
林在范因为酒精麻痹，所以没有很在意他的表情。
游戏开始。
一开始大家都还只是玩小的，灌酒、喝大家调制的饮料、闻鞋子、唱台语歌之类的。
之后跟著酒越喝越多，大家胆子开始大了起来。
变成**趾、咬耳朵、磨鼻子、拥抱。
这次，一个娇小的女孩抽到国王。
「我们这次玩大一点喔。」她说著，对四周紧张的众人笑笑，开始发号施令。
「我想想……四号！」
朴珍荣抽到四号，举手时几个女生发出期待的呼声。
「跟……七号舌吻。」她说完，然后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七号还不知道是谁，大家就兴奋的开始尖叫，男生们把桌子拍得巨响。
「谁？谁是七号？」女生们看著彼此，但没有人承认。
这时林在范看著手上的纸条，脸都绿了。
「干，我怎麼那麼衰啊。」他骂。
大家傻住了，接著，男生们开始爆笑。
「干，超猛的啦！」
「MD，笑死我了……你从天堂墬落到地狱啊。」
男生走过去拍朴珍荣的肩膀，有些跟那个选中他们的女生握手。
林在范瞪著那些看戏的混帐同学，然后撇向朴珍荣。
但他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回看。
干，不会真的要吻吧？
「唉，别闹喔。」林在范看向他的同学们，但那群男生完全不想放他走。
「不行，说好玩大的。」
「我们刚刚都照做唉。」
「不敢就说啦，孬死了。」
tmd，谁不敢了？
林在范酒精上脑，又被说得ㄧ肚子火，想叫朴珍荣说点话，但朴珍荣却选择沉默。
他瞪了一眼，起身大步走到朴珍荣面前。
他低头皱眉看他，但朴珍荣还是没有表情。
「你敢的话，就不要恨我了！」说完，嘴巴贴了上去。

08.
朴珍荣觉得很烦。
但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麼。
不想见女朋友，只是陪在林在范身边。
你不会爱上林在范了吧？阿珍曾经开玩笑问过他这个问题。
朴珍荣是真的想过。
但他又不会想著对方勃(禁)起，那太恶心了。
所以他想那不是爱，只是一种依赖。
只是，这个吻的感觉，也是一种依赖吗？
粗燥的唇相贴，柔软的触感太真实。
围观的女生兴奋的尖叫，他的同班同学惊呼出声。
林在范紧闭著眼睛，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反观朴珍荣非常冷静，他眼睛微开，看到林在范忍耐的样子，他就想笑。
那感觉他不排斥。
「喇机！喇机！喇机！（舌吻）」男生们拍手叫好，有些女孩因为太害羞了所以遮著双眼。
其实他们都已经听不到旁边的喧闹声。
朴珍荣闭上眼睛，感受这个真实的触感，并没有激情，但却莫名的感到平静。
虽然不知道林在范内心交战了多久，突然伸出舌头一点。
朴珍荣想笑，太想笑了。
他一只手扣住林在范的头，乾脆的钻了进去。
－－干，你是海参喔。林在范在心里臭?。
他真庆幸是朴珍荣。
至少他不讨厌，如果是别人他大概就会自杀了。
朴珍荣说过，他信奉那个感觉，而林在范比他更忠实。
并没有更久的纠缠，两人便快速的分开。
观战的人尖叫，替他们掌声鼓励。
林在范擦著嘴上的触感，连骂脏话。
朴珍荣倒在沙发上，像是很痛苦一样。
全场爆笑。
「好恶心！太恶心了！」
「你们两个太猛了拉，真的喇了！」
「干，英雄、英雄啊！！」林在范听了对他们竖起中指。
「你干嘛真的伸舌头拉。」林在范踹了朴珍荣一脚。
朴珍荣从沙发上起身，也回他一脚。「你还不是一样。」
林在范咬牙踩他鞋，然后两个人莫名其妙吵起来了。
大家笑得更凶。
喧闹中，视线交集。
深邃的眼里看不清情绪，却有各自的心事。
但林在范快速的移开了视线。「md，如果我抽到国王你们就全死定了！」他咬牙切齿道。
后来没有再发生状况，林在范也没抽到国王。
聚会结束。
小霜把手机号码留给了他,林在范之后都没有打。
虽然他们彼此都不想再提起那次接吻。
但之后这件事情却被他们同学每三天呛一次，呛到都想杀人了。

09.
有些事情改变了。
一个玩笑的吻把一切变得很诡异。
或许是朴珍荣突然之间的改变，又加上两人内心有点突兀的心情。
「你想什麼？」朴珍荣问他，林在范却故意歪了头一下。「什麼想什麼？」
「面条都要从你鼻子流出来了，你说呢?」
「面条只会从屁股流出来。」
朴珍荣听了眉毛一跳，差点把嘴里的咖哩全吐了。
「干，有点公德心。」
林在范露齿一笑，没有反驳。
最近不怎麼吵架了，也没什麼好吵的。
吃完买回来的宵夜后，两个人倒在地板上休息。
「唉。」林在范说著靠到朴珍荣的旁边。
朴珍荣闭著眼睛应了一声。
「跟我接吻的感觉怎麼样？」林在范问。
对方僵硬了一下，睁开眼看他。「什麼啊？」
有些东西改变了，他们都清楚。
只是从那之后，没有人提起而已。
「你没有觉得……」
「怎样？」
－－感觉很好之类的。
林在范想著，眼睛微眯，但没有说下去。
朴珍荣深邃的眼睛看向他，突然间有些尴尬的气氛。「觉得？」
林在范沉默一下，撇开了视线。「……觉得很可怕。」
「什麼意思？」朴珍荣看他欲言又止，开玩笑的说。「怎麼？害怕爱上我？」
但意外的是，林在范皱了一下眉没有回答。
朴珍荣看在眼里，一股难以形容的心情，乾乾涩涩的。
「爱上你的人都很衰吧。」林在范说。
「什麼话。」
「看阿珍那麼爱你。」说著，他笑了一下。
却得不到回报。
林在范没有说下去，但眼神暗了下来，一阵酸疼。
他不知道这个痛是谁的，阿珍？珍荣？又是为了什麼？
朴珍荣看著他，也只是沉默不语。
阿珍为他付出多少，朴珍荣怎麼可能不清楚。
但他不知道怎麼爱人，没有的东西，强迫他给也没用。
和林在范都一样，不懂爱情、不懂真心。
朴珍荣只懂－件事。
－－如果害怕失去，那就算勉强也要留住。
这是他父亲唯一教他的事情。
但有些东西……却是怎样都要放手的。
比如说，青春。
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在两星期后。
「暂停一下……」林在范移开mic难受的咳了一声。
练团室里气氛有些沉重。
「不会是感冒吧？」王嘉尔问。
「不是，他昨天又喝酒了。」朴珍荣说，他沉著一张脸，把吉他放了下来。
「又去联谊？」段宜恩眉毛皱了起来。
「嗯，所以锁喉了。」朴珍荣面无表情地看著林在范，后者不自在的别开视线。
朴珍荣走进他，林在范弯下腰要拿地上的水瓶，突然朴珍荣掐住他的下颚。
「你干什麼？」林在范皱起眉问。
「你喝再多水也不会唱比较好。」朴珍荣沉沉的说。「tmd……」他狠狠骂了一句，直直勾著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抽菸了？」
林在范沉默了一下，用力地拉开他的手。「我没有。」
朴珍荣被惹火了，狠狠抓过他的衣领用力地闻了一下，然后把他推开。
「你身上都是烟味！不想唱就说，你是故意惹火我的吗？」
「操……我没有不想唱。」林在范回。
「那你想怎样？每天抽菸喝酒，你知不知道会伤声音？」
不喝是要我怎样。林在范想著，用力的握紧拳头。
他总觉得有太多思绪在脑子里窜。
那些他不想知道的想法，和那些他不想搞懂的心情。
朴珍荣看他没说话，眼睛的光沉了下来。「给我个合理的理由阿。」
「你到底为什麼这样？」珍荣对他吼，但林在范仍是皱著眉头，不发一语。
气氛沉淀了很久，不自在的空气蔓延著。
「……不关你的事。」林在范说，声音很小，但听在朴珍荣耳里如同一个导火线。
他用了冰冷的语气说著。「不关我的事？好啊，这样的主唱，不要也罢。」
林在范听了胸口一震。
那句话像是刺到了某个缺口，让他痛到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之间很后悔。
但他无法反驳，更没办法做出回应，世界在分崩离析。
这时，段宜恩冲上来把两人分开。
「你们吵什麼？」段宜恩说。「你们有什麼事，都比完再解决。」
两人没有说话。
段宜恩看他们两人还在幼稚的赌气，有些无奈地说。「今天就练到这，后天同一时间。」
「明天不练喔？」王嘉尔很不识相的插了句。
段宜恩哼了声。「不练，让他们两货在家想想。」
禁足。
自从上了国中后就没有再听过的单字。
林在范一起床只能无聊的赖上床上玩手机，比赛的歌已经练了几次。
嗓子也因为王嘉尔给的神奇糖浆恢复了点正常，过几天大概就能回到原本的水准。
－－如果他没有破坏的话。
虽然这种大太阳的假日，死在家里也不是不好。
但如果身边没有个讨厌鬼他会开心点。
而且那个讨厌鬼似乎不能不烦他。
林在范仰著头，看朴珍荣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他，接著鼻子对鼻子。
「唉，出去吧。」他说。
老实说，当他坐在火车里的时候，真有种被拐骗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过程。
林在范看著自己手上的车票想著。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怎麼跟著朴珍荣上车的。
几乎没有人的车厢尾，平日的正午的确是没什麼乘客。
但也因为这样，空荡的车厢里让人很尴尬。
－－毕竟他们在吵架阿。

10.
吵架，好像一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他们来说。
从小开始就是这样吵过来的。
坐在空荡的车厢里，毫无目的地，身旁还有个像被烧过的黑木头。
他可以把这趟旅程理解为退让吗？
但这次，又不是朴珍荣的错。
林在范淡淡地吐出一口气，看向坐在旁边木讷的「黑木头」。
好像窗外有什麼吸引人的风景，朴珍荣的视线没有转移过。
但林在范怎麼看，外面都是熟悉不过的麦田而已。
张张口，想说什麼，却又阖上了嘴巴。
这张票的终点站。
其实连朴珍荣也不清楚。
因为他只是抱著「我想这麼做」的心情，然后带著他旁边的讨厌鬼上路。
或许他只是想知道，这张票可以带他们去哪里。
然后……他们会走到哪里。
当一阵夹带著大量砂石的海风打在两人脸上的时候。
我真的快要揍人了。林在范认真地想著。
「你他妈不会看气象预报的吗？」他说。
「你就有看吗？」朴珍荣回。
「……」
林在范不耐的抹了一把脸，甩甩手，结果又是一阵沙尘暴侵袭。
他狠狠瞪了旁边的罪魁祸首，索性坐在沙滩上。
「台风来，我不能在家装死还要陪你这混蛋来这吃沙。」林在范忿忿地说。
朴珍荣不置可否。「我怎知道？」
「你怎知道？票不是你买的吗！」
「我只是跟柜台说时间最近的区间票。」
「什麼？」
「矮唷……」
「那这里是哪？」
「我哪知。」
「……」
看著朴珍荣理直气壮的脸，林在范忍不住想要搧几巴掌。
「唉，干嘛这个脸。」朴珍荣嘻皮笑脸的看向林在范。
「台风天耶大哥。」
「没有台风天来过海滩厚？刺激耶！」
对阿，随时都会被海浪卷走你说呢。
林在范已经不想再跟这种人理论了。
玩笑开累了，接著是被遗忘的、有点沉重疲惫感，让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已经是下午时段，但是台风接近的关系，天空阴阴凉凉的。
风很大，好似随时会把他们吹走，雨还没有来，但海浪每涨一次就会越来越
靠近他们。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动。
林在范微微看向朴珍荣，他看著海似乎在想什麼。
他也不想弄懂，只是淡淡地看著。
直到朴珍荣回看，用他有著星辰的眼睛，还有点说不出来的感情。
林在范没有躲开，这是最近他第一次，没有逃开朴珍荣的视线。
每一次，只要对上这个眼睛。
他就有种万劫不复的感觉。
就像，全世界只剩下林在范，只剩下朴珍荣。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抽菸吗？」朴珍荣说。
「嗯。」
他拿出有点被压扁的菸盒，还有他的美女打火机。
林在范先给自己点了一根。
但偏偏这风就是太大了，打火机打不太起来，看上去很笨拙。
朴珍荣在一旁看得很想笑。
「操。」他骂了一声，背过风面，努力了几下好不容易点了起来。
正当他在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高兴的时候－－「阿糟糕。」朴珍荣冷冷的一句
提醒，伴随著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林在范。
海水退去。
「……」
两人都湿透了，林在范嘴上还叼了根湿掉的菸，看上去颇狼狈。
「……操。」
「……我的新鞋子。」朴珍荣讷讷的说。
那句话像是导火线，把两个人都炸开了。
「妈的……」林在范笑得倒在地上，衣服沾满了砂石。
他咬著嘴上的菸，含糊地说。「我辛苦点的菸……」
「就是叫你不要再抽了。」朴珍荣笑著说。
林在范消停了一下，想到他们吵架的原因。
他张张口深呼吸，犹疑了一下，说。「珍荣，抱歉。」
朴珍荣看向他，没有回应。
也没有问。
他伸手碰触林在范嘴里还咬著的那根菸。
指腹擦过他的嘴唇，林在范心脏莫名的停了一下。
朴珍荣把菸拿走，然后对他笑。
「那已经不重要了。」他说。
林在范坐起身，静静地看著他。
他不能形容这种心情，有点感激的、有点心痛、淡淡酸酸的。
他一直想逃避的。
海浪声，越来越大了。
他又对上那对星辰般的眼睛，然后－－
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温暖。
静静地贴在一起。
若有似无。
像是会被海浪盖去，轻得如风的吻。
云没散，雨来了。

17.
看著他脚上的擦伤，林在范实在有点过意不去，换著说吧，就是有点心疼。
报复之后还会不舍，这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保健室阿姨不在，他自己拿了伤药帮朴珍荣处理伤口。「还好吧？」林在范说著，在他伤口上涂了点碘酒，朴珍荣吃痛的嘶了一声，不知为何让林在范感到很后悔，好吧，一点点，他还没有对自己做得事情后悔过，这便宜他了。
「不好。」朴珍荣说。
林在范听了撇撇嘴，这不摆明在怪他吗？
但如果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什麼？
林在范马上意识到自己在气什麼。
惨了，不好，真的不好了。
朴珍荣黑亮的眼睛看著，突然冒出一句。「我们早分了。」
被看穿了。
林在范低著头，感到很心虚，看著那伤口又更后悔了些。但更让他难过的是，他刚刚的确－－在忌妒。他，林在范，竟然在忌妒一个女人。
然而现在，他只要想到阿珍碰触珍荣的样子，他就很不爽。
「那她还来干嘛？」林在范脱口而出，发觉自己口气不太好。
反观朴珍荣很冷静，他拿过林在范手上的OK棒，贴在伤口上。「我们还是朋友。」他这麼说，然后牵住他的手。
朋友，会专门翘课跑来这麼远的地方就为了见你一面？会动不动就跟你身体接触？会用那种眼神看你？
谁都看得出来，阿珍还抱著期待，还在盼望朴珍荣回到她身边。只有他迟钝的跟恐龙似的，一点也没有警觉。
林在范皱眉，但却甩不开那只手。
「我们已经结束了。」
「她还喜欢你。」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个头。
林在范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你就是在给她希望。」
「我亏欠她很多。」朴珍荣像是叙述天气一般，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所以呢？然后呢？
朴珍荣像是叙事一般的态度，让林在范很生气，什麼叫亏欠很多？所以你现在是要还债吗？
「所以她要你做什麼你都会做？」
「我做得到的话。」
林在范怒极反笑。「哈，那她叫你去死你也会去死阿？」
「她不会的。」
喔，你倒是很肯定。林在范觉得那句话怎麼听怎麼不舒服。
他不喜欢朴珍荣这麼了解阿珍、他不喜欢朴珍荣对著她笑、他不喜欢他不知道的这部分。
因为他是他的，况且他们在交往，就更不可能让给别人了。
怒气越涨越高，他觉得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你会跟她约会？跟她谈情说爱？」他克制不了自己继续说出一串会让彼此后悔的话。
不要再讲了。林在范对著自己说，「所以，你还会跟她接吻？上()床？」
朴珍荣听了沉默，皱著眉头看他。「你什麼意思？」
他这下才发现说得太过了。
林在范不讲话了，朴珍荣孩子气的脸一片死灰，他放开了林在范的手。
「你是这麼想我的？」
他低头不语，空气中一阵凝重的沉默。
林在范心脏有点痛，像是快要心肌梗塞般的酸疼，它跳得很快，让他呼吸困难。
他缓了很久，才抬起眼看朴珍荣，脸色苍白。「那她要你回到她到身边呢？」
朴珍荣抿起薄唇，没有回答他，只是站了起来。「你不信任我。」
「你去哪？」看他背起书包要走，林在范一下子慌了。
「没什麼好谈的了。」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在范很后悔，无比后悔，他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进去。
他倒在保健室床上，静静地瞪著白色的天花板，有股想哭的冲动。
我相信阿。
我一直都相信你。
但是只有在这个地方，他不知道怎麼相信。
要他怎麼相信呢？
连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这麼不确定。
脱离了温暖的手，一阵凉意，林在范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当天晚上，林在范梦到了朴珍荣，他牵著一个人的手，他以为旁边的人是他自己，但当他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女孩子。他想叫住珍荣，叫他等一下，但他却怎麼也发不出声音，而朴珍荣就越走越远，他想追上，但怎麼样都追不到，在用尽力气发出声音后，他醒了。
林在范抓抓乱发，然后空虚的坐在床上。
他突然明白这是为什麼。
－－他爱上了。
朴珍荣昨晚没有回去他们住的地方，可能是跑到王嘉尔还是段宜恩那边打地铺，林在范出门时很犹豫，他很想道歉，但是却不知道怎麼开口，甚至，有些害怕见到朴珍荣。
他到教室的时候很战战兢兢，但当他进去之后，发现朴珍荣没来上课。
松了口气，但也很担心，一颗石头压在心上。
他打了几通电话，朴珍荣都没接。
「珍荣呢？」林在范特地跑到王嘉尔的教室问他。
「窝怎摸费猪道。」王嘉尔正在把面包塞进嘴里，讲的话含含糊糊的。
「他没去找你吗？」
王嘉尔摇摇头，咬了几口就把面包吞了下去。「怎麼了？你们吵架吗？」
「没有，没事。」
林在范问了几个同学，都没有珍荣的下落，最后他去了三年级的教室找段宜恩。
但却没找到他的人影，他只好问他们班同学。
「段宜恩在吗？」
「他不在喔。」
「那你知道他去哪吗？」
「他休学了。」
林在范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皱起眉头。「……什麼？」
「休学了，很久没来了。」
不可能，他们这些团员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为什麼？」
「听说要出国，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好意思。」
林在范沉默地站在三年级教室外。
没听说，一点消息也没听说，但是他不可能不跟我们这群死党说的。
他突然想起段宜恩表演前一天，那种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在范赶紧跑回去找王嘉尔。
「嘉尔，宜恩哥休学的事你知道吗？」
王嘉尔愣愣地看著他。「这是什麼新笑话吗？」
他也不能相信。「他们班同学跟我说的。」
「开玩笑的吧？」王嘉尔露齿一笑，但看著林在范沉默的样子，他才收起笑脸，一股恐惧的情绪涌了上来。「为什麼？」他问。
「听说，要出国。」
「出国？为什麼？」
「我不知道。」
「为什麼他什麼都不说。」
「……不知道。」
他们翘课直接去段宜恩的家，很怕他已经离开了。
段宜恩家有扇窗户是坏掉的，平时看不出来，但可以从外面打开，他们开了窗就直接跳了进去，然后看到她的行李已经收得差不多了，一堆一堆的摆在地上。
「开什麼玩笑。」王嘉尔瞪著他空荡荡的房间，一股怒气窜上。
「那混蛋真的想一声不吭就走。」
「珍荣呢？快把他call来。」
林在范看著好几通的纪录和简讯，没有一个有回应，他无力的关掉手机。「手机没电了，你打吧。」
王嘉尔打了几通，朴珍荣没接。「不接。」
「那直接打给宜恩哥吧。」
也只能这样，王嘉尔拨出号码，他们乐团的歌声响起，接著门被人打开。
段宜恩看到他们似乎很惊讶，他瞪大一双眼睛，然后张了张口。「咦？你们……」
王嘉尔按下结束键，铃声断掉之后，安静的空间一片沉重。
三个人对看，却一语不发。
这时候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哥，干嘛站在这里？」
林在范看到来人，一下子握紧了手机。
是朴珍荣。

22.
城市。
那个让朴珍荣期盼又受伤的名字。
他也期待过，那里是所有梦想的起点，还有梦想的终结。
但在他去过那个地方后，所有的幻想就像被打破的玻璃一样，碎成一地。
那地方太复杂，太仓促，不适合他们，应该说，不适合他。
他当然懂，城市，是实现理想的地方，所有的光都在那里，每个人都在追。
但朴珍荣……喜欢这个地方，这个村子，这里的人。
他或许真的太过胆小，试著保留这点单纯。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压力太大，又加上睡眠不足。」保健室阿姨说，用温枪在他额头上哔了一声。「37.5。很高啊，就算要念书也不用这麼认真吧？」
「不好意思……」他虚弱的笑。
「你在这边躺著休息，好一点再回去。」她弄了一包冰块，用毛巾包著，放在他头上。
「谢谢阿姨。」
保健室阿姨拉上了帘子，灯光被遮住，有些微暗，朴珍荣头疼得厉害。
他想试著什麼都不想，睡一觉再说，但是神智却莫名的清醒，思绪像线一样缠在一起。
解不开。
脑回路像是四周有墙，被撞来撞去，过不了槛，总是弹回来，然后体无完肤。
头越来越痛了，他难过的闭著眼睛。
这时，有只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朴珍荣微微睁眼，才看清人影。
「喂，你没事吧？」林在范正用担心的眼神望著他。
朴珍荣看到是林在范，让他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放松下来。
他吐出一口闷气。「怎麼来了？」
林在范嘿嘿一笑，音量放小。「翘了课，骗那大婶说我肚子疼，来休息一下。」
朴珍荣不知道该怎麼说他，但心里一阵暖，鼻子一阵酸。
「病了也不说，在家放假不是挺好。」林在范收起笑容，没有责备的语气说著，眼睛里满是心疼。
那心情跟以前一样的，都是担心，但那眼不一样了，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加上之前那个吻，老实说，他不是不能察觉。
总是冲动的林在范，在感情上也抢先他一步了。
朴珍荣没有回握林在范。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应同样的感情。
他爱林在范。
他很确定，那种单纯的爱，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但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怎麼也不可能提交往。
他到底为什麼要跟林在范提交往？
「以为是睡不饱，头痛而已。」朴珍荣说，默默把手抽了出来。
那动作不经意，但是对现在的林在范来说，有点刺伤。
林在范装作不在意，搓了搓手，打著哈哈。「不用为了考城市的学校，就这麼拚吧？」
朴珍荣眼神黯淡下来，盯著天花板，思绪飘到他们在海边的那一刻。
他到底……为什麼要提交往？
他们的选择是对的吗？
明明知道是伤害，知道是回不去的路。
「珍荣？怎麼了？难过吗？」林在范担心的皱著眉，手抚上朴珍荣的脸。
朴珍荣缓缓看向他。
他看著林在范的眼睛，一语不发，他一如星辰般的眼睛，有点沉，就像无望的深海。
林在范看不懂，感到害怕，就像害怕未知的海洋。「喂，别吓我啊。」
或许，他只是想留住他。
他只是在尽他所能地想留住林在范罢了。
朴珍荣觉得自己卑鄙，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知道的，他拦不住该来的，他怎麼能阻挡命运？
他守不住林在范，他保护不了自己脆弱的勇气。
所以，他很后悔，他很想哭。
「回得去吗？」朴珍荣说。
林在范看著他，似乎在脑子里拼凑他的话。「什麼意思？」
「我们回得去吗？」
那句话像刀，把彼此的心割出一道伤口。
林在范不说话，他收回手，甚至不想再听到朴珍荣开口，但并没有如他所愿，朴珍荣的话语就像凶器一样。
「分手吧。」他说，然后闭上了眼，不想看到林在范的表情。
分手？林在范想发怒，但更多是痛，让人招架不住的痛，一字一字往他心窝刺，那疼止不住，快涌出眼角。
「那当初为什麼要提？」他说。「说什麼学就好了，现在后悔了吗？」林在范觉得有些口乾舌燥，想把朴珍荣抓起来狠狠揍一顿。
但他不行。
他爱上了，然后对方这时却不想了。
「为什麼？理由呢？」林在范握紧双手，瞪著他，但朴珍荣闭著眼，什麼都不说。「为什麼不说话？你总是这样，你为什麼不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我永远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为什麼？因为他害怕改变。
他害怕林在范改变。
他害怕这些日子变得陌生。
因为他就是个他妈的胆小鬼。
朴珍荣侧过头，自嘲的笑，缓缓吐出话。「因为我跟阿珍复合了。」
林在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侧脸，痛得呼吸停止，快让他窒息。
朴珍荣又说。「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
林在范听了，怒极反笑。女人？因为他不是女人，而且他永远不可能变成女人的。
爱跟恨彷佛就一条界线，他怕下一刻就把朴珍荣揍了，他擦擦快涌出的情绪。「是吗……是这样……那我没话说了。」
他放下帮朴珍荣带来的书包，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朴珍荣看著他离开的背影。
有些模糊不清。
他彷佛看到同样在舞台上的光，看到林在范身上长出了白色的毛，然后他展开了翅膀，飞离他的视线之外。
那是他希望的，什麼都不想，只追求梦想的林在范。
朴珍荣这时理解了。
如果留不住，就是放手，而不是勉强。

23.
那年在海边的夏天，就像录音带一样，黑胶转了几圈，冬天来了。
但林在范还记得清楚，那天的雨。还有彼此紧握的手。
他从不懂心动，但那天他找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然而那一切，甚至还没开始，就突然间结束了。
「不开心？」金有谦拿下耳机。
他们今天翘课到学校顶楼，顶楼的锁是段宜恩他们高一那年撬坏的，学校到现在都没找人来修。金有谦还带了他们都喜欢的乐团的CD，但林在范却整个人很心不在焉。
「还好。」
「歌好听吗？」
「嗯。」林在范说，但另一边的耳机明显是掉了下来，挂在他肩上。
真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啊。金有谦想著，无奈的按下暂停键。
「是女人吗？」他问。
「没什麼啦。」林在范眼睛转向他，露出个一点也不释然的表情。
金有谦搭上他的背，然后拍了拍。
「兄弟，需不需要手帕？」他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连卫生纸都没有，只好改口。「还是需要个胸膛？」说完还义不容辞的张开双臂。
林在范鄙视他的行为，但却被他的举动逗笑了。「白痴喔。」
「怎麼？女朋友跟人家跑啦？」
还真被你这家伙蒙对了。林在范想著。
「跟前任复合了。」他说。
「哀，难怪你跟个失恋少女一样。」金有谦欠扁的说。
林在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装没听到。
「那种女生就忘记吧，别哭。」金有谦拿了菸盒递给他。
「你妈才哭。」林在范看著菸盒几秒，想著这家伙倒是很大方地带菸来学校，他点了一支菸，让自己的思绪尽量飘的远一些。「怎麼忘得了？他就跟家人一样。」
金有谦这时打火机掉了下来，表情彷佛看到鬼一样。「我靠，你跟你妹交往啊？」
林在范听到那话，不小心呛了一口菸。
林在范第一次发现，不得不跟一个人天天相处在一起有多尴尬。
难怪很多人分手后都一定要搬家搬得远远的才行。
所以这几天，他也很孬的在外面混到半夜才回家，或是在朴珍荣回家前逼自己睡得跟猪一样。他当然没想跟他就这麼尴尬一辈子，不过他现在还不想面对朴珍荣。
有句话说，时间会冲淡一切。
况且，他们一定还会跟个连体婴似的黏在一起。林在范一直都是这麼想的，他们就是没办法失去彼此，就算是分手。
所以，他现在才会理所当然地也帮朴珍荣带了一杯无糖绿。
林在范撕开饮料杯上的膜，把冰块倒进嘴里，喀拉喀拉的咬著。
「喂，都入冬了，你这样吃冰。」金有谦说，忍不住抓紧手上的热奶茶。
林在范冲他一笑。
他突然理解朴珍荣为何喜欢在人家冷的时候吃冰，冷加冷有种快感，而且那些怕冷的人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有趣。
他跟朴珍荣人都不怎麼好，而且骨子有点贱，喜欢看人憋屈。
「你等下，我送个饮料给人。」他说，然后晃晃荡荡的要走回校门。
这时他看到校门口的身影，有点熟悉。
对了，他们复合了。林在范想著，嘴里的冰块有点酸味。
林在范一秒也没想就要绕过她，却没想到被阿珍看到了，还很开朗地叫住他。
「在范，好久不见了。」
最好八辈子不要见。林在范想著，准备忽视她迳自走了，但旁边的金有谦却很不识相的开口，「喂，你妹喔？」
她是我妹你就是我龟/孙/子。林在范想这麼说，但把气出在别人身上实在很幼稚，於是收回嘴边的话。
他转过身扯出个假笑，然后装傻。「咦？你怎麼在这？」
「我来找珍荣。」
「喔。」
「珍荣还在学校吗？」
林在范先是惊讶她的问题，然后想著他在不在学校还要问他这个外人？
他这时才打量了她几下，阿珍手上拿著不知道是什麼，藏在身后，但林在范用脑垂腺想也知道肯定是要给朴珍荣的礼物。
他有些不爽，於是编了谎。「他好像回家了。」
林在范说出口时，才有点后悔。
他是不是很卑鄙？不知道珍荣知道后会不会讨厌他。
阿珍笑容一瞬间敛了下来，神情有些落寞，但很快地恢复过来。
「这样啊……对了，这是我们家政课做的，可以……帮我交给珍荣吗？」
阿珍拿出她精心包装的手工饼乾，成品做得很漂亮，还有一封信别在上面。
林在范没有伸手，止不住自己的贱皮子。「糟糕，珍荣不喜欢吃甜食呢。」
她腼腆的笑了笑。「啊……但还是帮我转交好吗？不好意思了。」
她那句话就像在说，放心吧珍荣就算不喜欢还是会吃的。林在范听著，越来越不爽。
他假笑有点僵硬，口气也有点坏了。「都说不喜欢了，你还要给啊？」
阿珍尴尬的低下头，有些慌乱地说：「啊……对不起……我们分手了，礼物还有信是最后了，想交给他。」
林在范以为自己听错。「你们不是复合了吗？」
「我有几次提复合，他都没有答应。」阿珍落寞的笑，林在范这才发现她一直以来的长发剪短了。「他告诉我，不要再联络了……呐，现在大家都要准备考试，怕是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把想说的话写在信里，当作最后一点回忆。」
「真是个好女孩。」金有谦说，很富有同情心的帮林在范接下了礼物。
原来他们没有复合吗?林在范想著,有些恍惚,心里却有些开心。
他让金有谦在校门等著，一个人往教室走去，到楼梯上的时候，他拿起包得很完美的粉红色礼物，看了许久。
真是个好女孩。他想到金有谦刚刚说的话。
然后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真是，我可不是这麼好的人啊……」
说著，把礼物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24.
下课时间。
林在范睡得正香甜。
他们班的班长拿著一叠纸，拍了拍他的桌子。「表填好没有？」
林在范缓慢地抬起头，挠了挠一头乱发，一脸睡眼惺忪地看他。
「什麼表？」
「志愿表。」班长耐心的点了点被林在范压得皱皱的纸。
林在范准备把纸给他，却被退了回来。
「空白的不能交。」
他无奈地皱皱眉，随便拿了隔壁桌的笔，写上「工作」两个字。
「这样可以了吧？」林在范对他一笑。
那班长看了也不生气，回以一个无害的笑容。
「你学校没填，等下自己送到导师办公室吧。」
「咦——」林在范嫌麻烦的发出怪声音。
走在走廊上，林在范盯著他洋洋洒洒的志愿表作文瞧。
志愿表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林在范想著，他总觉得看著这张皱皱的纸，就有点时光错乱。
未来是个谁也都不确定的东西，为什麼大家还要努力去幻想自己的未来？
人越想得到的什麼，就越得不到；人若是越期待，失望就会越多。
林在范就是没这个运气，他总是在以为得到了什麼的时候，神就把一切收了回去。
那些日子，就像做了一场美梦，然后，他醒了。
「神啊，让我继续作梦吧。」林在范闭上眼睛，想感应神的启示，过了几秒，睁开眼还是没什麼改变。
也是，平常不求神，神怎会突然鸟他。他想著，觉得自己有些白痴。
「算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拉。」他对自己说，走进了教师办公室。
他们班导不在。
不需要被关爱林在范自然是很开心，他悠悠哉哉地放下纸，然后看著摆在旁边的散落的志愿表，心里有点痒痒的。
偷看一下不碍事吧？他这麼想著，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叠开始翻。
还没看几个人，就翻到了朴珍荣那张。
字意外的好看，表上只写几行，他没多久就看完了。
接著林在范盯著「志愿学校」那栏沉默了一阵，才把纸塞回去。
林在范感到莫名的难受。
为什麼自己认识朴珍荣这麼多年，却还是这麼不了解他？
体育课。
下午最后一堂。
夕阳的余晖有些刺眼，这已经是秋天尾巴最后一点热度。
窗外艳红的叶子落下，毫不留恋地消逝在光芒中。
教室里只剩下稀疏的几个人。
上课钟打了，林在范却没有急著去上课。
他靠在教室的门上，神情有些疏离。
朴珍荣似乎感受到了他有意无意的视线，他走进林在范。
「你不上课吗？」他问。
林在范眼神很冷漠，就像，除了朴珍荣在彼此间架了梁子，他自己也在彼此间造了道墙，谁也触碰不到谁的心。
「你为什麼要填区域学校？」林在范说。
朴珍荣写的志愿学校，都是这附近的大学。
他一直以为，就算发生那种事，朴珍荣也一定会跟他到城市去的。
朴珍荣似乎没有感到惊讶，他的表情显得很落寞。
林在范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夕阳的关系。
「你自己去吧。」朴珍荣说。
「为什麼？」林在范皱起眉，不解地问。「就因为分手了吗？」
朴珍荣撇开头不看他。「那也是原因之一。」
林在范看到他的动作，有些不能谅解，还有些许的气愤。
「那，你写的那些，又是什麼意思？」他颤抖著声音，「你说，你念大学是要帮一个人实现梦想，那个人养不活自己，所以只能靠你照顾他。」
朴珍荣听到那话，有些动摇了。「那是在说阿珍。」
「你没有跟阿珍复合。」林在范说。
朴珍荣看向他，眼里闪过些许的慌乱。「不……」
林在范没有错过那一瞬间，他继续说。「我遇到她了。」
为自己建立的堡垒一一败阵，朴珍荣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
他的表情，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你要说谎到什麼时候？我知道的，你每次说谎总是这样，不愿意看我。」林在范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能理解朴珍荣说谎的理由。
朴珍荣无力地坐了下来，那种无助的样子，让林在范感到很心疼。
只是他不得不摊开来说，林在范总是觉得问题不解决，就会一直在那里。
就像如果他不知道朴珍荣要考区域大学的话，他们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你到底想要我什麼答案？」朴珍荣低著头，看不到表情。
「想知道理由。」
理由？那种连我自己都厌恶的理由。朴珍荣想著，嘴角露出苦笑。
林在范一刻都不愿眨眼，他闭息等著朴珍荣开口。
然后他听到他说——
「我爱你。」他说。「但不是那种爱。」
大脑像爆炸一样，难过的情绪涌了上来。
像心脏被生生撕开，就算他有想过朴珍荣说这种话，但实际听到还是很痛，痛得他无法呼吸。
说没有期待是假的，但就因为如此，反而让人更失落。
但是林在范很快的收起情绪，想努力听清朴珍荣后面的话。
「我只是因为自己自私的理由，害怕失去你……」他颤抖著唇，缓缓道。「我无法跟你到城市去，你属於那里，你会变的……有一天一定会离开我……你就像我唯一的家人，我不想失去这点幸福。」
自从他爷爷过世后，朴珍荣再也没有亲人，因为对他来说，那两个人都不配叫做父母。
说完，朴珍荣闭著眼，等著接下来的愤怒、责备，甚至是……厌恶。
但他们之间只是这样静默了许久。
这样的空间让朴珍荣更难以喘气，觉得自己越来越可悲。
现在他就像被拆开包装的礼物，赤裸裸的摊开，他的脆弱毫无保留的展示。
想离开。他想著，正打算起身的时候，林在范开口了。
「我不懂。」他说。「我不懂你为什麼要想那麼复杂。我可以告诉你，我爱你因为你是朴珍荣；我爱你，因为你是我兄弟。我爱你，很多种爱，林杯一点也不想跟你分开！」
林在范用鼻子哼气，就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
朴珍荣愣愣地看著他，有些呆滞。
「珍荣，你喜欢我吗？」林在范问。
朴珍荣眨了眨眼。「……嗯。」
「那喜欢就是喜欢，为什麼不能在一起？就算不是当情人，我也想待在你身边。」林在范说著，然后露出个灿烂的笑。「什麼会变我不知道，但这种喜欢的感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朴珍荣看著他。
余晖照亮了他的脸，变成柔和的一片，他眼睛反射著星星点光，那笑容，很坚定。
让他很想哭。
单细胞生物。朴珍荣想著，忍不住微笑。
「我永远敌不过你。」他说。
林在范听到那话，得意的抬抬鼻子。「本来就是。」
那小样，终於让朴珍荣笑了。
废话：因为有亲故提问题，所以在这里说明一下，这篇主伉俪，所以宜嘉没什么太大的戏份，所以喜欢宜嘉的朋友们，就对不住了。
这篇文一直有亲故说虐，其实这些真的还好，大家要带着强心脏坚持到第二部哦，而且原作者都非常的好心来这里做说明了，她已经表示这个再第二部会是好结局了，所以小伙伴们放心吧，最后祝各位看文愉快~

25.
那天，跟著不愿被提起的过去，一起被丢在结束的秋天里。
日子就如同平常一样，只是天气有些转凉。
他们学校的男生，还是一样疯疯癫癫的，穿著短袖来上课。
校门口，教官已经拦下了好几个。
林在范跟朴珍荣理所当然地也在列上。
「服装不整。」教官指著另一个同学，然后让他们排成一排。
他扫了一眼，看著明明冷还要逞强穿短袖的一群傻蛋。
实在蠢到让人发笑。
「你们不知道换季了吗？每年都这麼不老实。」教官说。
谁叫冬季制服那麼丑。所有罚站的学生在脑内想著。
几个跟教官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还开了开玩笑。「教官，换上那又红又绿的长袖，如果我跟女朋友分手怎办？」
「李阿明，你哪来的女朋友？」他的同学说。
每个人听了都笑了。
「还开玩笑，你们都可以排到大街上了。看，又一个，还给我迟到！」教官怒冲冲的走过去，揪住正悠哉走进校门的同学。
林在范撇头一看，是金有谦。
金有谦也刚好对上他的眼睛，他笑了一口白牙，跟他们挥手。
林在范准备看好戏了，所以回他一个贱笑，朴珍荣则是朝他点点头。
后来林在范有介绍他们认识，所以他们之间也没有那麼陌生。
教官看到他还有心情打招呼，青筋都爆了。
「金有谦，迟到还敢嚣张？」
他这时才察觉苗头不对，但……晚了。
「嘿嘿，教、教官早，等等！别扯耳朵！」金有谦哀哀叫。
「还有！你竟然连校服都没穿！」教官说著，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暴力……老师使用暴力阿！救命！」继续叫。
「救什麼命？你爸叫我好好管你，喂！你逃什麼逃？」
金有谦丢下书包，就这样跟教官玩起了猫追老鼠。
在场的同学看到这幕，都快笑歪了。
※
顶楼。
「妈的，那个老狐狸，扭得我耳朵都要掉了！」金有谦抱怨，揉著发红的耳朵。
老狐狸是他们学生对教官的称呼，眼睛细细长长有点像狐狸犬，而且他其实有一些年纪了。
林在范看他憋屈的样子，忍住笑。「你跟教官好像很熟？」
「他是我爸的老朋友啦！所以才怕回来啊，爱管东管西的。」
「嘿，他还满疼你的阿。」林在范笑说。
「靠，这种疼就算了吧。」金有谦吐吐舌。
林在范咬著一根菸，想著有这种爸爸应该是很幸福的吧。
天晓得他的老子在哪里，林在范连他长得丑胖还高都不知道。
「唉，你跟那女的后来怎样了？」
林在范皱眉。「啊？谁？」
「校门口那位美女啊。」金有谦笑得坏坏的，比出个小姆指。
「她才不是我女友咧。」
「喔，所以珍荣是罗？」
林在范眼皮跳了一下，他故作生气地踹他。「去你妈的。想啥啊你！」
金有谦躲开攻击，笑得一脸无害。「你那时候看起来，就像在吃那女的醋啊。」
林在范愣了三秒。
原来我这麼明显吗？他想著。
咚咖，突然顶楼的铁门被推开，两个人吓了大一跳。
「雪特。」林在范骂，赶紧把菸扔到一边去。
以为是教官，结果来一个穿制服的。
「唷。」朴珍荣开朗的打招呼。
没听到回应，他眨了眨眼，看到林在范跟金有谦站得直挺挺的，面色苍白。
「嘿，你们干嘛立正敬礼啊？」他笑说。
两个人僵硬的看著他，下一秒才松了口气。
「靠夭啊！不会敲门喔？」林在范恼羞的说。
「敲个屁门？你们听得到才有鬼。」朴珍荣回。
「干，吓死人喔。」金有谦笑倒在地上，觉得刚刚两人的样子实在太好笑。
林在范婉惜地捡起被丢在一旁的菸。
「哀，浪费最后一根。」
朴珍荣撇到地上写著满满豆芽菜的纸，他随意拿起一张。
「你们在写歌？」
「回归准备。」金有谦笑说，「你也算是很厉害的吉他手，可惜一个团只能有一个Bass，不然就找你入团了。」
朴珍荣一笑，似乎没有很大兴趣。
他本来就没打算玩团玩一辈子，那个梦是林在范的，不是他的。
「听说你要考城市的大学？不会很辛苦吗？」
金有谦之前都是念私立，有钱就能进，但公立大学，是需要一点分数的。
他看朴珍荣不像是家里有钱，所以才这麼问。
「都是一样的考试，对我来说还不难。」朴珍荣心不在焉地说，看向林在范，他还在角落抽著菸尾巴。
金有谦随著他的视线看去，吐了口烟。「本来，我是希望能尽快走的，但他似乎想等你毕业。」
朴珍荣听到那话，有些恍惚。又想起那天林在范的话。
他说，我爱你，很多种爱。我不想跟你分开。
他最近常常会想起那天下午，他的脸，还有他的声音。
「是吗？」朴珍荣笑，「唉，有谦。」
「嗯？」
「答应我一件事。」
朴珍荣认真地看向他，金有谦有些二愣，烟也不敢吐。
他的眼神难以猜测，但带有真心。
他说，「你们要成为世界第一的乐团。」
金有谦呼吸滞了一瞬，然后笑了。
「不用你说。」
朴珍荣听到回答，也笑了。
似乎又是那样天真的脸，总是带给人快乐的朴珍荣，无忧无虑。
「对了，烟少抽一点。」他说。
「你在担心啊？」林在范抽完菸屁股，走了过来。「你菸也抽不少。」
朴珍荣露出一口白牙，林在范似乎很久没看到他这样恶作剧的小样。
「可是我不会在学校抽啊。」
「有什麼差吗？」金有谦问。
他像宣判死刑般，恶毒的笑。「老狐狸最近查勤呢，今天估计会到我们班。」
两个人脸都绿了。
林在范咕哝了声，把口袋的打火机扔到水塔上。

26.
即使生活如常。
林在范却做不到，装作无所谓。
他无法不在乎朴珍荣的一举一动，没办法不在乎自己想要触碰对方的欲望。
但他不行。
因为他不想伤害朴珍荣。
所以他会碰触他，但从不会越界。
那些有意无意的亲近，朴珍荣没有排斥，但他也不会回应。
林在范把这些想成是他的赎罪。
但越是这样的朴珍荣，就让林在范越痛苦。
夜晚，就像吞噬人的猛兽。
把人的情感拖出来啃食，然后像是吐渣一样，在黎明的时候残破不堪。
一张单人床，距离就是这麼小。
近他们睡觉的时候，会有些地方贴在一起。
林在范觉得，那些肌肤像是烧伤，热得发烫。
让他的心跳得太厉害。
林在范转向他，想藉著月光想看清楚朴珍荣的睡颜。
他最近会这麼做，趁他睡著的时候贴近他。
他仔细观察了他的脸，长长的睫毛、肉肉的脸、高挺的鼻子、还有最近笑得多了，连睡觉都有点上扬的嘴角……他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这个人了。
他缓缓靠近他的颈侧，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林在范觉得好闻，凑了过去，他却在黑夜中对上朴珍荣黑亮的眼睛。
他的心瞬间停顿，一点气也不喘不了。
「还没睡？」朴珍荣说。
林在范垂下眼，不敢动。「有点冷。」
朴珍荣不说话，转向他，把棉被拉紧了些。
两人距离更近了。
林在范似乎能听到朴珍荣的呼吸声。
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或许是夜晚的魔力，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珍荣。」
「嗯。」他闭著眼应了声。
「我可以抱你吗？」
朴珍荣微微睁开眼睛，似乎还有些迷糊。
「还冷。」林在范看著他，小心翼翼地说。
黑亮的眼睛有些清明，但他没有说什麼，只是往林在范怀里靠了靠，手搭上他的腰，然后像个孩子似的睡著了。
林在范有些呆滞、有些恍惚，心里似乎被什麼填满了，很温暖。
但又像被火烧伤一样，疼得厉害。
他贴近朴珍荣，软软的头发搔得他有些痒，但有股很香的味道，甜甜的。
很幸福，却也悲哀。
爱和炭一样，烧起来，得没法叫他冷却。
他闭上眼睛，有点鼻酸。
※
「他很喜欢你。」
金有谦含著棒棒糖，正意味深长的对他笑。
自从上次被老狐狸抓到菸味，金有谦就只能买堆棒棒堂止痒。
林在范对他那种「老子全都明白」的态度，感到非常的不适应，还有一点点不爽。
「朴珍荣啊，他很喜欢你。」他说。
林在范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有些莫名的开心。
「说什麼啊。」他装做不在意的翻著杂志。
「男孩子对男孩子单纯的喜欢。」金有谦说。
林在范听了没说话。
是啊，只是单纯的喜欢，没有别的了。他想著，心里有些闷。
他撇向金有谦，那家伙正毫无烦恼的样子，啃著棒棒糖棍子。
林在范实在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但他很不喜欢这种被看穿的感觉。
林在范没有回应，只是指著杂志上的一台摩托车，凑到他面前。
「喂，这台车好不好看？」
「嗯？哪台？」金有谦也凑过去。
两人靠得很近，但林在范却没有像那夜悸动的感觉。
「川崎VN900?这台车不错啊！跟之前的Z系列很像。」
他因为天气冷手插在口袋里，没想要接过杂志，就这样脑袋贴上去。
「啧啧，原来你也对重机有意思。」金有谦笑著说，「我有一台，以前在城市常骑呢。我还有一票朋友，总是半夜不睡没事就到处跑……」往事让金有谦很兴奋，他抬起头，刚好对上林在范沉默的脸。
他正看著他，似乎有些恍神的样子。
他专注的神情让金有谦有一瞬间的心跳停止。
「干嘛……」他开玩笑的说，「讨亲啊？」
林在范没有呛回去，只是皱了一下眉。
没有被吐槽，金有谦尴尬的说。「喂喂，玩笑而已。干嘛认真？」
「不……只是，在想你没洗头。」林在范说。
「干，谁没洗头了？」金有谦对他比了个中指。
「不然怎麼一点也没味？」林在范倒是很苦恼地看著他，「不知道为什麼，珍荣他头发有股糖果的味道。」
金有谦抬起一边眉毛，露出古怪的表情。
「你小子……刚刚的发言很危险啊。」
糖果？言下之意，岂不是想把人家吃了？金有谦想著，脑中浮现林在范咬著别人头发的恐怖画面。
「奇怪了，同是男生啊？洗发精也都用同一牌的……」林在范眺望著远方，似乎真的很烦恼的样子。
但金有谦看在眼里，就是个思春少女的模样。
「在范。我本来不想说……」
「说什麼？」
「其实之前就有传闻……」他犹豫了一阵，才继续说。「说……你跟朴珍荣是……是一对。」
他本来以为传闻就是传闻而已，看是看林在范的态度……他不确定了。
林在范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相信。「这谣言谁传的？」
「这种传闻大概只是开开玩笑吧？谁叫你们感情那麼好，我在不认识你们之前也怀疑过咧。」金有谦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像在讲笑话。「最近还有人说，你们在保健室约会？说什麼有人听见你们在吵分手之类的……这怎麼可能啊？两个大男人？又不是肥皂剧哈哈哈……」
林在范听了那些话，脸色有些难看。
他不知道该说什麼，只能跟著笑了。
27.
这天，林在范跟朴珍荣一起吃午餐。
非常难得的时光，在隔了一段时日后，这种相处的感觉慢慢回来了。
看起来，他们就像是回到那些闹腾的日子，那样的林在范、那样的朴珍荣。
但就算想忘记，有些情感却在体内叫嚣。
被堵住的浴缸，水就要溢出，对林在范来说，生活就像是在饱和状态。
他的情绪亦然，总是在悬崖边徘徊，一旦坠落，便万劫不复。
只是他努力拉著唯一一条救护绳，让自己不要沉下去。
但林在范不知道，这绳子还能坚持多久？
朴珍荣就像平常一般，很自然地靠过去。「喂，你毕业旅行去不去阿？」
还是在这种无意识的撩拨的时候。林在范默默地想著。
「去啊，虽然没什麼好玩。」他不自在的戳碗里的面。
他们学校很奇怪，毕业旅行办得很晚。
甚至连地点都让人觉得可笑，竟然是去离他们镇不远的牧场。
「别玩食物。」朴珍荣抓住他的手。
林在范心跳加速了一点，戳得更用力了。「戳烂了好消化。」
歪理。朴珍荣想著。「那单子要交，班长在催了。」
「那家伙倒是老是针对我。」最近总是要填一堆杂务，林在范忍不住发了一下牢骚。
「他没有针对你，是你皮太痒。」
「哇，你讲话好像我妈。」
「说什麼废话，快把面吃完。」
林在范贼贼的笑了一下，乖乖吃面。
朴珍荣手缩了回来，看著碗里吃了一半的咖哩饭，有些没了胃口。
「我妈最近打回来了。」朴珍荣说。
林在范有些慢半拍，他有些含糊的应了一声。
「她想我找时间回去。」
「你答应了？」林在范问。
会这麼问，是因为朴珍荣每次都拒绝，所以基本上这件事没什麼好提的。
但他突然提起这件事，让人觉得不对头。
「她说有个人要介绍给我。」朴珍荣没正面回答，直勾勾的看著林在范，但林在范实在不懂他想表达什麼。
「女的吗？」林在范不知道怎麼回，只能开玩笑的说。
「好像是，有可能吧……我在想，他们可能想要企业联姻。」
林在范听了一口汤呛了出来。
「联姻？」他瞪大眼睛，接下朴珍荣递过来的卫生纸。
「也有可能是要逼我回家的手段，我猜不准。」反观当事人，倒是十分冷静。
林在范咽了咽，脑子有些慌。
他想到了金有谦说的，有关那些流言蜚语。
他不知道朴珍荣知道的话会怎麼想，毕竟，他还是不属於他的星球。
「那……你……」林在范有些紧张的支支呜呜起来，朴珍荣就好像看清他的紧张似的。
「没打算去。」然后他一个厌恶的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子他……」
他没有再说下去。
每次提到这件事，林在范总能感受到一股愤怒的味道……还有悲伤，他其实能理解朴珍荣的心情。
朴珍荣是外面小老婆的孩子。
原配不愿意带，便把他送到丈夫父亲身边，也就是朴珍荣口中的老头子。
朴珍荣被爷爷带大，一路看著年迈的他无依无靠，独居在外从没有亲人来看他。
林在范小时候常去朴珍荣家玩，朴珍荣的爷爷虽然严肃，却是个很好的人，总是买糖果给他们吃，也时常和他们玩在一起。
朴珍荣很爱他。
就因为如此，当他每次看到他爷爷盼著自己孩子的一通电话，甚至是有些孤单的眺望窗外的时候。
他对父母的恨也越来越强烈。
老头子也离开有几年了，但这股愤怒却无法浇熄。
林在范突然间感伤，却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一句话会点醒梦中人。
对林在范即是如此。
他似乎真的太久没有注意周围的变化了。
所以当他开始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一切没那麼简单。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他们班虽然依然是吵吵闹闹的，但是他时常会感受到——视线。
不管是自己班或是别班，气氛总归来说，就是变了。
而有些人，也白目到直接找上本人。
「林在范，你知不知道你那个传言阿？」
发问的是他们班一个绰号叫做暴牙家伙，比王嘉尔还要大的门牙，还有矮矮的个子，喜欢兴灾乐祸，还有打小报告，林在范其实跟他不怎麼熟。
「什麼传言？」他装作不懂。
暴牙倒是很慷慨，凑过去小声的说。「你跟朴珍荣是同性恋的传言啊。」
林在范淡定的笑，似乎找料到会有人问了。
「你从那听来的？」
「呃，到处都在传啊……」他尴尬的笑，没想到林在范还不知道这件事。
「传了什麼？」林在范问。
暴牙支呜了一下，然后迟疑的开口。「就你们在保健室啊……」
林在范眼皮跳了一下，有些不祥的预感。
但他还是想了解传言跟事实接近了多少，於是他继续装傻。
「在保健室怎样？」
「就……你知道的。」暴牙隐晦的眨眨眼，手比了个圈，另一只手指穿了过去。
林在范的笑僵在那里。
他妈到底是谁在乱传啦！
没有太多解释。
几句话把暴牙敷衍了过去，没有让话题继续。
但，即使跟事实有些落差。
林在范还是无法静下来。
毕竟，有些真实性在，而清楚事实的那个人，或许是存在的。
或许谣言不是空穴来风，或许真的有人知道了什麼事。
他不敢胡乱猜测，就像被知道一件羞耻的私事，还被大家当作话题的恐惧。
不在意是假的，但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被传是同性恋。
他担心的是朴珍荣，他怕这些流言蜚语会搞乱他们的平衡。
他们好不容易找回的一点幸福。
他好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