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名好长

30.
疏离。
朴珍荣最近有这种感觉。
林在范很刻意，甚至明显的在疏离他。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
但以他现在的立场来说，实在不能说什麼。
因为不管说什麼都是错。
所以，他应该是要自然的去接受这个结果。
去接受林在范的决定。
可是，这种让他想哭的心情又是为什麼？
朴珍荣看著桌上的参考书，思绪渐渐飘远，写字的手停了下来。
算式在纸上堆叠、地图画得凌乱，被填得满满的一叠纸，这些可以带他到哪里？
迷茫，是青春的通病。回头一看，那些结论简直蠢得可以，但那些都是成长的过程，不可抹灭的，最终会变成回忆，让人怀念。
而朴珍荣终究还是个孩子，并非他自己想像中的成熟。
对於林在范的行为，他不会感到不舒服，反而更多的是安心感。
只有他，在彼此触碰的时候，才让他很想什麼都不管，只感受对方的温度，那种心灵上都得到解脱的感觉，就像是永远都在那裏的避风港。
所以当林在范选择远离的时候，朴珍荣其实很受伤，一股寂寞感还有连他都不懂的一些愤怒……
所以，当他知道「传言」这件事情的时候，朴珍荣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但却不知道为什麼，那一点愤怒和寂寞，汇成一团，让他怒火越烧越旺。
他质问了林在范。
「你是不是刻意在躲我……」
然后看到对方颤抖的手，还有让人受伤的谎言。
虽然是谎言，但那字字句句都是在伤口上洒盐。
那话太有真实性、太重了，朴珍荣不愿听，怒火终於把他的理智烧光。
「说谎。」
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如果那些话是他真正的理由呢？他不知道该怎麼办。
所以他欺骗自己，肯定的告诉自己，林在范只是因为传言。
如果，林在范否定，朴珍荣不知道自己会怎麼样。
但林在范承认了，紧绷的神经就像松掉的弦，心里的石头落在地上。
他果然还是在乎自己的。朴珍荣想著，心里感到些许的开心，明明是这样，他却像是个初次被母亲放在托儿所的孩子，因为受不了寂寞，对著他胡乱发脾气。
他不想要林在范在意那些，因为那些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朴珍荣甚至一点也无所谓，他们的感情如果是别人几句话就可以破坏的话，那十几年又算什麼？
「你是笨蛋吗？」他说，几乎要把心里的话全盘托出。
但是，路灯下，林在范苍白的脸。
他看到他眼底闪烁的希望。
朴珍荣心停了，他给了林在范希望，给了他无限的痛苦，所以他才会在乎那些流言。
他不想继续伤害他，所以下意识的转过身，想试著把那些希望打碎。
「又不是事实，干嘛在意？」
说出口的同时，两人的心都是一紧。
朴珍荣很后悔，他能想像林在范的表情，然后听到身后一声淡淡的叹息。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去想。
结果，不管说什麼，都是伤害。
※
林在范一直以为，既然想通了就不会再犹豫。
再来就是安稳的等朴珍荣毕业，一起到城市去打拼。
而烦恼就该跟那些流言一起被时光冲去。
本来是该这样的。
但是，自从他们打破平衡后，所有的生活就跟著一起被打乱。
无声的被卷进漩涡中。
体育课结束。
朴珍荣桌上放著一张纸条。
林在范正好先回来，他撇到了那张摺起，小小张的字条。
它让人联想到的第一个可能——就是情书。
别人的信不要乱看。林在范想到他国小的时候，国文老师说的话。
但他这个性，天生的，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话改良多少。
而且他还特别讨厌那老师。
所以他只是踌躇了一会儿，便理所当然地看了。
他带著一点点好奇还有些许无法控制的，估计可称之为嫉妒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打开摺得精美的字条。
但是……
纸上并不是任何甜言蜜语、娇滴害羞的情话。
上面的话语，让人恐惧。
那些字，几乎让林在范感到混乱，漫延的恐惧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你们的秘密。
林在范紧紧抓著字条，有些愤怒跟不可置信。
下面的字，更是让他像是被绳索勒住，濒临窒息。
——信不信由你，我还留有「证据」。
那些让人发狂的字迹，林在范的怒火越涨越高。
一字一句把人逼入悬崖。
他不知道这人，写这些是什麼意思？这种被威胁的感觉让人不适。
就在他正欲抓狂的时候，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林在范吓了一跳，回头瞪向来人。
朴珍荣被他的神情吓傻了。「干嘛这种要杀人的表情啊？」
他看见是朴珍荣，神情一下放松下来，但取而代之的。
愤怒化成恐惧，还有些许的悲伤。
无限的担忧强硬的霸占他的理智，让他感觉无力。
「只是吓到了。」
「喔，啊你在看什麼？」朴珍荣问。
林在范把纸揉成一团。「捡到的，上面没什麼东西。」
朴珍荣看著那团纸几秒，也没多在意，迳自把DM放到林在范眼前。
「新开的铁板烧，下课一起去吃吧。」
林在范看著眼前的铁板烧图片，有些恍神。
然后他握紧手上的字条。
「对不起，今天有点事。」他无奈地说。
朴珍荣露出失望的表情。「什麼事啊？」
「跟有谦约好了，要去KTV练唱。」看到对方更失落了，林在范安抚的说。「明天吧、明天一定陪你去。」
结果今天还是只能自习了。朴珍荣憋扭地想著。
「好吧，不准食言啊。」他说。

39.
你遇上一个人，你爱他多一点，那你总会失去他。
然后，你遇上另一个人，他爱你多一点，你终会离开他。
直到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你们彼此相爱。
终於明白，爱是一趟寻觅，从前在天崖，而今咫尺。
※
所有的前因后果，没有是非对错，如果相信自己的选择。就只能相信，最后就是……不是不要后悔，而是不能后悔。因为那是自己的决定。
舍弃了他所坚持的，林在范剩下的就只有朴珍荣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赌一场不会赢的局，全看出牌者的意思，自己现在是一个筹码也没有全押在牌面上。但朴珍荣不是事物，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会笑会哭的人类，是有变数的赌注。林在范并不想去明白，这场赌局是不是会让他一无所有，他只想听天由命，反正他是豁出去了。有些路，总是要走下去才会知道答案。
至少这一刻，还是幸福。
因为旅途的疲惫，两人在摇摇晃晃的车厢中彼此倚靠，两只手碰触，小指静静地叠在一起，像是毫无束缚、毫无顾虑。谁也干涉不了，也没有人可以破坏这个平衡，那画面就像大自然的背景，那麼的真实且平凡。
窗外的余雪还在下，刚来到这地方还是初冬，现在已经是回温的季节，朴珍荣靠在林在范的肩上，看著车窗外那点点霭白，有些虚幻，林在范身上浅浅的菸草，还有民宿赠送的沐浴乳味道，混杂在一起有些怪异，却让朴珍荣感到很安心。
贴在一起的小指好像感觉得到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触动著彼此的神经，朴珍荣轻轻勾起指头，拉住林在范的，接著他们整只手背碰再一起，有股温暖的感觉。这个季节还是微凉，而朴珍荣又是寒性体质，林在范可能是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冰冷，忍不住抖了一下，然后迷糊的蹭了蹭朴珍荣的软发。察觉到他的动作，朴珍荣不敢动，只是拉紧他们正盖著的外套，头又往他肩膀里靠了靠，让彼此能更贴近。
几秒后，再次听到林在范平稳的呼吸声，朴珍荣才安心下来，他看著对面窗户映出两人相偎的样子，说不出什麼心情。
气息吐落在发间，一路从头皮麻到脚尖，还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唇贴在上方，突然间心脏好像不是自己的，一直在和理智抗争，朴珍荣不懂那种感觉，就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难以呼吸。
朴珍荣脑海里全是林在范那刻的笑容，混杂著舞台的灯光还有他最喜欢的瞬间，一下一下像是跑马灯，复杂的心情毫无章法，在他脑袋里乱窜，无法理个清楚。
有些许悲伤、不舍、悔恨，还有可能是开心的感觉——这份情绪，他不熟悉也不明白。
一直以来，他们就像是家人一样，是兄弟、是朋友，也是他一直想拥有的一份温暖。他就像是在冬天冷得发颤多年，突然遇到一团温暖的火，便再也不想放手。好像，放手他就会冻死在这个世界上。
如今，依赖和爱变得无法认别清楚。若依赖是种安心的感觉，那爱呢？是这种心脏疼得想死的感觉吗？是这种脑袋会一直想著对方而痛的感觉吗？但为什麼呢，爱一个人应该是很开心的一件事不是吗？这种痛，这种难过可以被称作是爱吗？
朴珍荣就像跟自己的回音在对话，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任何答案。他拉住林在范的指头更用力了些，然后，他感觉到林在范回应了他，其余的手指勾住，两个人的手终於是握在一起。朴珍荣恍了，心脏瞬间被暖得要融化般，止不住自己快要涌出的悲伤。把自己塞进沙里，闭上眼睛关上耳朵的人，终於认清自己的心。
这是爱吗？
——这是爱吧。
※
BAMBAM不喜欢变数。
他喜欢能够控制的人事物，然后把事情界定在一个范围之内。
因为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失败，BAMBAM这二十四年人生是风平浪静的令人忌妒，会念书、运动能力又好，大学学业不是非常高，却一下就能找到好工作，明明是刚出社会的新鲜人，办事能力整整高人一等，刚好总公司正缺人才，一升就升上总裁的秘书。接下来两年，即使有些严重的情况，却都可以被一一解决，有些是靠别人帮助、有些则是靠运气，只能说老天爷眷顾这个人，把他生得俊美，又面面俱到。套句不知哪来的通俗说法，这估计可以叫做主角光环吧。
而平常被宠上天的人，怎麼会容忍自己被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整得如此狼狈？
这几个月下来，BAMBAM可以说是恨死朴珍荣了。而上帝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怒气，那光环再次发挥了作用。
凌乱的办公桌上有一叠信纸，接缝的割痕都很直且完美，就跟收信的人一样，做事方式乾净俐落，且有让人无法忽视的无暇感。
他靠在办公躺椅上，百无聊赖地翻著这些信件，没有一件上面是可用的资讯，也没有任何的线索，BAMBAM把已经累积成山一样的信纸叠在一起，明明觉得是没有用的资料他却不急著丢掉，就怕哪张影像照片可以帮助他找到那个人。
每一张他在意的角落所监视的画面，BAMBAM都会亲自检查，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在工作结束后每个夜晚都这样寻找朴珍荣的身影，说真的，他都有点以为自己是哪里来的疯狂粉丝了。
这近个月来，朴玉文没有少刁难他，虽然工作上不会表明，但就在他结束行程之后，BAMBAM都要接受一连串让人难以忍受的毒蛇，他很少被朴玉文这样念，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或许他也有些著急了吧？毕竟，那还是自己的孩子。
但即使BAMBAM能力有多麼的强，没有线索的东西他也没法无中生有，而自己还没被赶走的原因，应该是他还相信自己找得到他吧。或者说，朴玉文是个从来不会主动开除谁的，通常都是他的秘书自动走人。而至於，BAMBAM还没辞职的原因，那是因为这还不是他离开的时候。
半夜十二点，他放下手上最后一张信，伸展一下筋骨，BAMBAM觉得有些疲惫了，打算起身去冲洗，就在他起身时正好踢到桌脚，几张信件啪一声落在地上，BAMBAM是个讨论凌乱的人，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信。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还未拆的信件，BAMBAM记得他这几天的都应该看过才是，或许是漏掉了吧。他想著，拿起拆信刀把接缝割开。他拿出影像照片，并没有抱持著多大的期待，但偏偏人生就是如此，你越想找就越找不到，只在不经意的时候，才会有所收获。
接著，BAMBAM翻了几张，突然如释重负的一笑。
锁定是有用的。自从知道朴珍荣有在玩乐团，BAMBAM就把目光从商店转移到乐器行上，他一职认为，有很大机率可以碰到那两个人。果然，这一步奏效了。
好家伙，总算是给我找到了。他愤愤地想著，把信好好的收起，所有的疲惫和睡虫顿时都消失不见了。他坐了下来，然后拿起几张朴珍荣的照片看了看，陷入沉思。
硬带回来肯定是不行的。以他的样子，肯定是很倔，如果又跑走自己岂不是还要一阵好找？BAMBAM想起那些让他无颜的日子，忍不住撇撇嘴，但心边是止不住的成就感。他转了转眼珠，突然像是想到什麼，露出狡诘的笑容。
有句话说，孩子饿了总会回家的，是吧？

43.
「喂，你小子干什麼呢？」
林在范用看著白痴的表情看著金有谦，后者还无辜得眨眨眼，似乎不解自己的行为有什麼不对。
「你还真的跟熊似的。」朴珍荣说。
这里是附近的钓场，人少清幽，一百块任你玩，一缸子鱼抓得到就带走，还可以去旁边的餐厅里红烧吃了，都是个选择。但这里的鱼很不好抓，就跟训练过一样。
而此时的金有谦正努力伸手往池里捞，也没想过要使用旁边的钓竿，他庞大的体型加上那种野生行为，活生生就一头熊。林在范甚至觉得他连脑袋都跟熊一样。
「钓竿太难用了。」他无辜的说，用力抓过一只大的，但那鱼滑溜溜的一下就逃脱了。
朴珍荣抽抽嘴角，望了望周围，没有管理员在。「话说这是可以用手抓的吗？」
金有谦没理他，大叫一声，终於抓到一只，红扑扑的在他手上突突的跳著。
「妈的，给我抓到了吧！」他高兴的叫著，用力勒住鱼不让他逃脱。
林在范看到这一幕差点下巴没掉下来，还真他妈给这野人抓到了！他跟朴珍荣同时望向自己的鱼杆，差不多一小时了还没什麼动静。林在范默默地拿起杆子，在钩子上多加了两条鱼饵。
「晚餐有著落了哈。」金有谦自豪的说，就在此时，场内的广播突然响起。
「57号来宾、57号来宾，请立即停止作弊行为，谢谢合作。」
金有谦还傻傻的笑，抬头看向两人。「埃？作弊，谁啊？真要看看他的模样。」
林在范掩面，都不忍心看他手上挂著的牌子，写著57号。
那条鲤鱼被放了回去，不过后来他们各钓到一条不大不小的，晚餐就直接送去红烧，点了几道菜吃完了饭，林在范拿著菸包要到外头哈一根，金有谦笑著说他像个老头似的，林在范回了个中指。
餐桌上，只剩下朴珍荣跟金有谦，是他们第二次独处了，他有很多想说的，关於他们工作的事、林在范的事、朴珍荣家的事，但却不知如何开口起。
金有谦越想越不爽，有些赌气的说。「珍荣，你太见外了。」
「对不起……毕竟这是我们的事。」
他皱眉，口气有些冲。「你不把我当朋友吗？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朴珍荣听了不说话，金有谦喘了几口才冷静下来，他看著他苍白的脸无奈地说。
「我可以帮你们。」
朴珍荣没什麼动摇，只是问。「怎麼帮？」
「首先先离开这里吧，到别处去。」
到哪里不都是一样吗？朴珍荣想著，手无聊的转著桌上的杯子，没有回答。
金有谦看著他一语不发的样子，终於是受不了了。
「我知道你想自己处理，你留住我也是为了让在范分心吧？我不知道你以为你有多厉害可以都不靠别人，你有没有想过在范知道会怎麼样？如果你发生什麼事……」
朴珍荣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他发生什麼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金有谦喉咙梗了一下，心里酸酸的，明明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却总是让人说不出话来，他停了一阵，止不住心里的痛，颤抖著声音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对林在范来说也是一样？」
朴珍荣愣了一下，接著眼睛沉淀下来。「至少，我不会后悔。」
他看著朴珍荣坚定的眼睛，再也没有劝说的余地，於是他笑，笑他的傻。
「你真是个自私的家伙。」金有谦说。
※
玩了几天，金有谦老爸跟老狐狸都打了几百通电话找他，以为他也在搞失踪，但后来他接了，被骂了一顿后，就算多不想还是得回去。
林在范坚持要送他，让他多待了一个晚上，隔天一早硬是跟著他往车站去，朴珍荣倒是在床上演死人演特别像，连眼皮一下也不愿意抬一下。
林在范跨在他身上，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声音温柔的说。「肉荣你还真不打算起来啊？」
朴珍荣呜噎几秒，才缓缓的回应他。「……林北得了起床就会死的病。」
林在范无奈之余没什麼办法，当然多半是因为他不忍心把朴珍荣真的叫起来。他顺手帮朴珍荣盖好被子，然后一把抓起钱包跟手机，跟著金有谦出门了。
狭窄的空间，一下变得很安静，木床上是朴珍荣孤单的身影，卷在棉被里缩成一团，睡脸就跟婴儿一样安详，但随著门关上的声音，他张开眼睛，那眼睛却是清澈的。他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旁边新办的智障型手机，又把前面的简讯翻了一遍，然后，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电话里嘟了好几声，对方接了起来，是有些熟悉的陌生。
「喂？BAMBAM吗？」朴珍荣问。
电话另一边没有回答，他一时紧张起来，这号码是靠他友人查出来的，却不知道是否正确，一阵的沉默，就在他刚产生了挂电话的念头的时候，对面传出像是窃笑的声音。
「真让人惊讶。」BAMBAM说。
「……。」
「好吧，先不问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既然费了心思，我也应该要给些奖励才是，话说，你打电话不是只想聊聊天吧？」
虽然知道对方把自己当陌生人，朴珍荣还是忍不住要把这温柔的声音跟他记忆里那个大男孩凑成一个画面，但他知道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熟悉的那个人，所以逼自己把记忆给抹掉，公事公办。「我希望可以谈谈。」
「谈？好啊。」
对方爽快的反应，倒是让朴珍荣紧戒起来，但，这已经没有退路了，自从他办了新手机的隔天收到同样的匿名简讯开始，他就知道，他们退无可退，只有主动出击才有活路。
「你想谈什麼？」BAMBAM说，一个毫无重点的问句，也不主动攻击，典型的不摊牌，这种人不好惹，因为他永远在抓对方弱点，就像蛇一样，趁你不注意的时候，随时伸出毒牙。
「希望你不要再找我们了。」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工作。」
「把你派来做这种打杂的事情，岂不是浪费了？」
BAMBAM听了，突然笑出声。「你还真可爱。不过，我是总裁秘书，本来就是个打杂的。」
BAMBAM的情绪是一点也没有动摇，反而冷静得就像冰块一样，朴珍荣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热，也是，他的说法太稚嫩了，那可爱多少有些贬低的成分在，朴珍荣呼出一口气，知道BAMBAM是一点也不蠢，於是他直接切入重点。
「我的意思是，你不该只做个秘书，若我不回去岂不是对彼此都好？」
电话对面没有回答，可能是在想朴珍荣似乎是知道些什麼事，现在BAMBAM正是小心翼翼，怕说漏了些什麼，或许就是自己跳进坑里了。
其实BAMBAM不记得了，朴珍荣小时候是认识他的，当时虽然还小却已经知道很多，连他们家那年的事情也一清二楚，而这几天，更是想通了BAMBAM到他们家任职的原因。
「这样实在有些难沟通，我这人最讨厌隔著东西谈话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BAMBAM说。
朴珍荣心里冒出一点希望的曙光，他想也不想就说。「那，三点，码头见。」
「不见不散。」BAMBAM说，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冰冷矫情。

44.
林在范放下金有谦的行李，看了看头上的火车时刻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嗯。」
「抱歉啊，珍荣不知怎麼也叫不起来，他平时明明还满早起的。」
金有谦摇摇头，表示没什麼关系，然后他一把拉过林在范，给了他一个短暂有力的拥抱。「我会想你。」
林在范听了一笑，轻轻捶了他的肩膀。「这麼恶心。」
他只是回笑，那表情多少有些不舍与释然，眼睛里浓郁的情感正在堆积，但对不在意的人却没有任何意义。明明是祝福的，心却无法控制，每一个画面都是刺，他每一个幸福都是痛，像是玫瑰一般，绽放得如此美丽却又让人淌血。
金有谦收起笑容，说。「在范，你要看好珍荣。」
林在范狐疑的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什麼意思？」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盯著林在范不放，那表情太过认真，林在范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惧，无法消停。突然间金有谦表情回到那傻傻的模样，又像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傻大个儿。「我是说，看好他不要让别人把他拐走了。」
「哈……那还用说。」
「如果他欺负你的话，随时打给我，我会在。」
「嗯。」
「他若抛弃你的话，我一定饶不了他。」
「噗……我也不会放过他。」
林在范忍不住笑得灿烂，那还是他记忆中的快乐的笑容，金有谦微笑，然后说。
「在范，我很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接著笑容又更大了些，一脸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也超爱你。」
金有谦终於露齿而笑，再次给了他兄弟之间的拥抱，然后拿起行李走向月台。林在范则目送他直到那列火车离开视线之外。
※
朴珍荣失踪了。
林在范回去后，并没有看到他。因为车站距离有些远，回来已经是晚上七点，正是晚餐时间，理所当然会以为朴珍荣出去买食物去了，十过点后，他才察觉不对劲。
他打了电话，却没有人接。林在范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相信他可能有什麼事情要去处理，有可能是去找工作、有可能是去找朋友……
直到十二点后，林在范终於开始紧张。脑子思绪乱成一团，心脏像是被绳子勒得死紧，他差点喘不过气，他看著桌上的闹钟滴答滴答的走，最后受不了了，抓起钥匙往门外跑。
街外，萧条的街道，已经没有店家，只有微弱的几盏路灯，小路上宁静得可怕，夏日的萤火虫和飞蛾还胡乱飞著，林在范顾不上此刻的安宁，在大街小巷里乱窜。走了几个巷口，都没有人影，然后他越来越担心，从快走到奔跑，完全顾不了呼吸，那就像是朴珍荣之前什麼也没说，就跑去替他顶罪的那时候一样。
林在范喘著气，面色通红，甚至大声的喊著朴珍荣的名字，也不管吵到各家各户，有些人直接骂他吵什麼，有些人冲出来要打他。林在范顾不上那麼多，他甚至不懂为何早上明明好好的，却又突然间变了卦？他心里窜起一股愤怒，难以自制，心里不断怨恨人生，怨恨这些不公平。
但也因此他越来越怕，是不是出了事情。他们明明约定过的，朴珍荣不可能什麼都不说，他们勾过手，他们彼此承诺……所以一定是发生什麼事了，一定是谁把他抓走了！
林在范找著，找不到越著急，急得就快逼出眼泪。他走过他们常去的地方，公园、工厂、脚踏车店、面店，却是都没有熟悉的人影。最后他第二回到了港口边，苦咸的海水味跟他的眼泪糊在一起，林在范大口喘著粗气，毫无力气的双腿让他跪了下来，因过度紧张，有些微的过度换气，他痛苦的倒下来，努力让自己调整呼吸，但害怕的情绪却一再的淹没他。过了很久，他才渐渐的平息下来，痛苦过后是一无风无浪的沉静。
他躺在地上，看著一夜的星空，自言自语道。「朴珍荣，你到底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海浪声。

第一部结局.
腐臭的空间就像放了好几日的馊水，浓郁的酒精味还有正卷曲在地上的人，朴珍荣没想过会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以为打开门，会看到林在范精神奕奕地冲上前，骂他打他都好，而绝不是这样……绝不是这样自暴自弃的样子。
朴珍荣站在那里看着，看着林在范摔酒瓶、对自己愤怒、喃喃自语的模样，这可悲的样子却不让他觉得丑陋，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朴珍荣心痛得像是四分五裂，拼凑不起，全身就像被定住一般，只有不住地颤抖。
直到他听到，林在范嘶哑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朴珍荣终于难以克制。
所有情感如同淹没众生的海啸，穿过他全身毛细孔，他抑制住快脱眶而出的泪水，大步走向前，紧紧的抱住林在范。
接着，他们就像是中毒的人找到了解药；脱水的人找到了水源，交缠的双唇如同磁铁的正负极，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身体里。过去的那些日子，那些种种青涩的触碰，就像引火线，一路把他们烧得遍体麟伤。
亲吻间，朴珍荣感受到他们之间有泪水再堆积，分不清楚那是谁的，他伸出手轻轻擦过林在范的脸颊，发现对方热得发烫，烫得他想退开，但林在范不让，他紧紧的扣住朴珍荣的头。
24分钟前
激烈的交缠没有喘息的余地，这一刻，彷佛是永远，不断在短暂的换气中感受到刺骨的痛，每一下亲吻都要让心脏炸开，甚至觉得在此刻窒息而死就好了。可是没有，就在两人都开始昏眩的时候，还是退了开来。
但这火并没有消失，一旦点燃就只会越烧越旺，林在范喘着气，发热的身体想要找个出口，他双手钻进朴珍荣的衬衫里，胡乱的感受肌肤的温度。而朴珍荣拉下林在范的牛仔裤拉链，有些迟疑，但随时沉没在波澜的接吻中，他没有思考的余地，手指贴了上去，欲望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触碰，林在范经不住发出了声音。
情欲的浪掩埋他们，两人彼此触碰、抚摸、撕扯，他们贴着彼此倒在地上，林在范贴紧朴珍荣的下身，他们就像野兽般饥渴，只想从对方身上榨取些什么。
交葛之间，朴珍荣看着眼前面色红潮的林在范，艳红的唇微微开启，耳朵因为充血而变红，反而染上一层性感的色彩。但那双眼睛，没有任何光亮，就像深渊一般乌黑，朴珍荣知道他现在可能根本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但对他而言，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好了。
他想着，但那过多的想法被一阵一阵的快感冲散，朴珍荣止不住狂跳的心脏，翻身把林在范压在地上，林在范一时间有些挣扎，但随着落下的吻渐渐安静下来。
接着，他们褪去彼此的束缚，肌肤赤裸的紧依，他们抚摸着对方身上每一个地方，像是想要记住这个温度。突然间，朴珍荣手指往林在范的身后游走，林在范因为酒精的关系感到无力，加上神智不清楚，没有意识到，只是任由他这么做。
我大概是疯了。朴珍荣迷茫之间这么想，真不知道喝醉了发酒疯的人到底是谁，或许，早在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疯了吧。朴珍荣一边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一边继续动作，手指进入那干涩的地方。
24分钟前
然后，他忍不住想起他们国中的时候，有天在段宜恩房间看到一本订错的色情杂志，是同性恋题材，他们还拿起来研究很久，笑了好一阵子。但如今，那些过去的笑话，倒是他们现在的样子。
朴珍荣边这么胡思乱想着，边从后面贴住林在范，然后一瞬间，林在范感觉到刺穿的疼，他嘶喊一声，想退开，但朴珍荣不放，他贴在他耳边，温柔的说。
「别怕……俊昊。」
「……痛……」
「不痛……」他说着，落下几滴羽毛般的吻。
「佑荣……痛……好痛…」
「对不起……俊昊对不起……」
「不要……对不……」林在范喃喃的说，声音混浊着，似乎带有鼻音。「……不…要……丢下我……」
那声音很微弱，但朴珍荣却听得很清楚，他心里一下被揪紧，鼻子吃的柠檬一样酸，各种的情绪，让他眼泪滴了下来。眼泪滴在背上，化做银色的羽翼，这次，他是不是再也追不回来？
※
23分钟前
是梦吗？林在范醒来的时候，只有这麼想。
天色刚亮，他睁开眼，进入眼帘的刚好是温暖的日光。他觉得身体很累，想清理脑袋的思绪，但却无法理个清楚。如果是梦，那还不如就让他继续这样沉睡下去，而酸痛的身体，彷佛在提醒他这是现实，但为何这个现实，没有朴珍荣的存在？
林在范无神的望著天花板，看到一只小壁虎爬了过去，然后他感到空气中有股舒服的味道，他拉开被子，发现他全身是乾净的，房间也被整理过了。
因为过大的动作，牵扯到后面的伤口，那一疼，让林在范整个都醒了。那种撕裂的感觉让人倒抽一口气，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心里涌起了无限的希望，他知道那不是梦，朴珍荣回来了！
他忍不住嘴角的笑容，缓缓拖著阵阵发痛的身体，在家里的角落找寻朴珍荣的身影，却没有任何他熟悉的影子，他们那小小的家依然安静的只有鸟叫声。
林在范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以为他可能是跑到外头抽菸了，於是他愤愤的抱怨。「妈的，把人搞成这样还不陪在旁边。」
那家伙根本就趁人之危！虽然这麼想，他嘴上的笑容仍然不减，只是揉著发疼的屁股说。「可恶，之后一定要扳回来才行。」
他放下心后，感觉到肚子有些饥饿感，因为最近吃不多又老喝酒，已经有些伤胃，一饿起来就在发疼，林在范摸摸肚子，望向周围，正好桌子上面有买好的早餐，他忍不住裂齿而笑。
「还挺贴心的嘛。」说著，他走进桌前，想坐下，却又刺得坐不下去，他骂裂裂的讲了些什麼，然后才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
是朴珍荣的字迹。
上面没写什麼，只写了一句话——我走了，不要找我，对不起。
林在范愣愣地看著那张纸，脑袋空白了很久，才懂上面写了什麼，他笑容敛了下去，空洞地伫立在桌前。然后，他感觉到一股让人想窒息的刺痛，从心口窜上脑袋，他忍不住抬起头望著那挑高的窗口，想让自己眼睛里的海水退回去。
走了？是走去哪？到这地步，还是后悔了吗？
他等那麼久，放弃了一切，就为了换到一句对不起？
在这一刻他失去了梦想、死党、恋人，就像突然没有了生命一样，无助的悲愤在心里乱绞，混成一摊臭水。
不能哭，大男人哭什麼哭，为了那种家伙是哭什麼哭。林在范对自己说，但海水就像涨了潮，不断从他眼角滑落，林在范的心整个凉了。
除了痛心，还有无法自止的怒火，他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痴心、恨朴珍荣无情、恨这个世界、恨这个人生……恨自己恨不了朴珍荣。而那无数的愤怒跟泪水混杂在一起，搞得他快要崩溃，林在范狠狠的踢倒桌子，买好的早餐掉了一地，就像他的心被扔在地上，破裂、毁灭，再也拼凑不起。
「你很好。」林在范说，「你很好林在范，你就是犯贱了……妈的…妈的……」他蹲了下来，全身的刺痛都比不上他胸口的疼。
这时，手机响了，林在范下意识以为是朴珍荣，所以接了起来。但当他听到金有谦的声音的时候，只能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愚蠢。
「早啊。」电话那边正开朗的打招呼。
「早。」
「唉话说我的外套好像放在你们家，我下次再去拿好吗？」
「……。」
「嗯？好吗？……喂？」
「……。」
「喂？你还在嘛？」
「嗯。」
「怎麼了吗？」
林在范沉默一阵，然后沙哑地说。「灿盛，我想到城市去。」
「……怎麼突然这样说？」
「……。」
「你们……怎麼了吗？」
「没什麼……」
金有谦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停了几秒，然后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你。」
「……。」林在范努力并住呼吸，就怕他自己下一秒会哭出声。
23分钟前
金有谦也不管有没有听到回答，就挂了电话。
小小的空间又是一片宁静，可是这里没有了生气，只剩下孤独的味道，蔓延在空气中，越来越浓厚，这个世界，只剩下林在范一个人。
这种空虚感太过强烈，林在范充斥著想离开的想法，於是他起身，拿出衣物、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出来整理，他带了几件衣服、钱和重要的东西。
行李装好后，他拿起桌上的钱包，快速的翻了翻，翻出一张稍微旧黄的照片，他看了一阵子，然后轻轻的，连同空荡的钱包一起被放在桌上。
林在范离开前，回头望了望房间，而他只是看著，不带有任何情绪，脸上的泪痕已经乾枯，只是心脏还在不争气的颤动。
接著，他闭上眼睛，连同记忆一起关上了门。
”笨蛋”
”傻瓜”
第一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