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这就是最后一仗了。
这一仗，胜，则逐天人，保家国；败，则前功弃，山河失。
所以他们必须胜利。
高杉晋助的手抚上缠满绷带的左眼，微微颤抖。这只眼是在几个月前与天人交战时被砍伤的，虽说伤势已基本痊愈，可在抚摸时仍会感到痛，当然，痛的不是眼睛，而是心。那是一种心被名为“复仇”的野兽的獠牙啃噬的痛，痛入骨髓，痛彻心扉。他想要报仇，报左眼的仇、同伴的仇、国家的仇，以及，最重要的，老师的仇。
天幕低沉，黑云翻滚。时而有冷风吹过，吹得树林中的枯叶沙沙作响，将士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高杉率领着鬼兵队在山中疾行。鬼兵队是先头队伍，银时和桂他们会在明天上午率两万五千人抵达，其他一些零散部队也会在明天陆续到来，但人数却都不多。这场战争，攘夷军这边总共也只能凑齐三万多人。
而天人那边，人数却有足足十万。
高杉清楚，这次胜利的可能性不大，但他更清楚可能性虽不大但却不为零，只要指挥得当，因为并不是没有机会。攘夷军选取的战场是一片盆地，敌军的驻扎地则在对面的山中。作战计划就是先由鬼兵队在大部队到达之前赶到敌军营地，等攘夷军全部到达，做好开战准备时，放火烧山，将天人由山上赶到山下，在混乱中攘夷军出动，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同时，烧山也阻断了天人的退路，防止幕府援军的到达，毕竟，翻过这座山就是江户城。
看似完美的计划，实施起来却不容易。首先，鬼兵队要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以最快速度赶到敌军驻扎地就是个难题。
不过鬼兵队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因为有他高杉晋助在。

Chapter 2
又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一个敌人之后，敌军营地就近在眼前了。
刚才有人回报，大部队已基本到达，正在休整。也就是说，行动时间快到了。
高杉下令让鬼兵队稍作休息，自己却没有闲着，而是将携带的火柴和松油火把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才坐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和地图一样，营地的周围有一片树林，现在已是暮秋，落叶片片，更是易燃。天气也不错，万里无云，还刮着不小的风。照这样下去，一旦点火，想必火势定能很快蔓延出去，烧进敌营。
片刻后，传令兵报告攘夷军已布好阵。
高杉晋助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烧！！”霎时间，鬼兵队的数十名队士齐刷刷地从背上取下背着的松油火把，用火柴点燃后扔向了敌营方向。
火光冲天。
高杉恐怕永远也忘不了那时的景象。火势很快从树林蔓延到敌营，再从敌营蔓延到山上。干枯的树枝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几乎熏得他流下泪来，整座山被火舌染得通红。天人们方寸大乱，有的直接被烧死或呛死，有的理智点，向山下冲去，冲进了攘夷军的包围圈。
某种意义上，和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出奇的相似。
那一夜也是火光冲天，火势虽比这次小得多，但在他眼里却是烧毁了整个世界；那一夜他也流下了眼泪，但那却是真正的、悲伤的眼泪；那一夜也有人哭号，不是天人，而是他们。
收起思绪，高杉率领鬼兵队向山下冲去，加入战局。

Chapter 4
当攘夷军发现战场上的光线变暗，空中堆满了积雨云时，雨已经下起来了。战场终于不再阳光明媚，而是有了它该有的样子，压抑且沉重。
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的几滴，滴在银时脸上，让他误以为是鲜血，却又发现过于冰凉。
然而片刻后雨就大了。
无数的雨滴砸向地面，晕出一圈圈褐色，土地开始变得泥泞不堪，暮秋本不该下这样大的雨的。火苗在大雨下毫无抵抗之力，很快熄灭。而天人反倒士气高涨，战局开始逆转。
这样的天气，若有一间小屋，再泡上杯热茶，松阳老师倒是很喜欢。高杉望着那渐渐熄灭的火焰，心里想到。如果那夜也下上这么一场雨，就算屋子没了，是不是还能剩下几棵樱花树？
这也是后来高杉讨厌下雨的原因。雨从来不会在适当的时候下，况且，还会让他想起很多努力想忘掉的事。
幕府的援军到了，两万援军浩浩荡荡地杀向战场，杀的却不是天人，是人类。人类与人类刀剑相向，本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在这里却看来可笑。
外敌入侵，反而拿剑指向同胞。
坂田银时把缺了口的刀扔到一边，随手从死人身上捞起一把继续砍，他几乎已经麻木，完全是凭着惯性在战斗，战场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幅怪诞而扭曲的画；桂气喘吁吁，似乎是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高杉却越战越勇，尽管身上已挂满了伤口，但那仅剩的一只右眼里却燃动着疯狂的复仇光芒——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那些侵略地球的怪物！杀了幕府那些天人的走狗！！
然而最后还是无力回天，攘夷军几乎全部阵亡，但天人和幕府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三万人对十二万人，这样的战绩实属不错。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终究还是败了，终究还是失去了这个国家。
当时他们以为是天意使然，一切都是那场不合时节的雨的错，心有不甘；后来他们才知道，天人有一种技术叫做“人工降雨”。
从来没有什么天意，若说有，那也只不过是“天人的意愿”罢了。

Chapter 5
银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是支撑不住晕倒了被误认为死亡，或许是幕府那帮人良心发现放了他一马。不管怎样都好，总之还活着。
意外的是高杉和桂那两个蠢货居然也都没死，三个人背靠背，坐在尸体横陈的战场上仰望群青色的星空。银时闲的无聊就开始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这么多星星，上面得住着多少天人？坂本那家伙现在又在哪颗星星上呢？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个静谧而和平的夜晚。但事实是伤员没力气说话，死人没办法说话。
“以后打算怎么办？”似乎是为了证明还有人活着，桂率先问到。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良久，银时终于开口：“怎么办……能怎么办呢？想要保护的东西都失去了。老师没能救出来，国家也没能保住，这双手，究竟还能抱住些什么啊。”
“保护不了的话，毁灭就好。”高杉不带感情的声音突兀地传来，“你想保护什么？老师也好同伴也好，都已经不在了。国家？那种东西早就向天人臣服了。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值得保护的了，只能将它毁掉。怎么样，要跟我一起来么？”
“你疯了。”
“疯也好不疯也罢。你们明白的吧，心被复仇之野兽啃噬的痛。要想让它不痛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遵从它的意愿去复仇。”
“复仇……我们不是一直在复仇么？参加战争是为了什么？我们才没有那么高尚要保护这个国家，我们只是想夺回松阳老师，老师死后，只是想替他报仇。可结果呢？多少同伴都牺牲了。已经够了，我不想再做这些无用的事。”
“看来我们注定不会走同一条路啊。”一直没发话的桂小太郎说到，“我啊，复不复仇都没关系，但总不能就这样放任天人。松阳老师不是说过么？要心系天下苍生。所以我会继续参加攘夷活动，坚持下去总会迎来黎明的。”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银时费力地站起身，说到：“走了。你们还打算在死人堆里坐多久？可别说站不起来了。”“你才是吧银时，站不稳了我可不会扶你。”“喂喂我可还没堕落到要你操心的地步啊！”
随后，另外两人站起来。三个人同时迈出了脚步，却是向着不同的方向。
背道而驰。
多年后，也许他们会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相遇，并肩而行；也许会变成敌对，刀剑相向。但那也都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现在，要根据自己的意愿前行。
“别死啊。”
“嗯，你也是。”

Chapter 6
下雪了。
今年下的第一场雪还真是早。那么拜托了，请替我们把战场上那些同伴的尸体掩埋一下。
纯白无暇的雪啊，能洗得掉恶鬼身上的血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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