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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整理重发√争取全员√——[[人城向---归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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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次在繁若春华的都市街头,或是在静如秋实的乡间阡陌,在一片水墨渲染的绚烂的中国画里,与某个人擦肩而过。我想那个瞬间,一定容纳了五千年的时空的跨度,以一种蓦然回首的方式呈现在我的眼前,那样清晰。就如同,一刹那的归省。——题记


1楼2014-06-20 08:43回复
    镇楼图授权:


    2楼2014-06-20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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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2 15: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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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静安——上海篇】
      金色的、红色的砖瓦在初晨的日光下泛着珠白的光辉,那本该是高昂得要见到云霄的堂皇,可是在繁华都市中央的高楼大厦间拥挤,那座老建筑群显得黯然失色。我轻声、带着些虔诚地读出了那高悬的牌匾上的三个大字——“静安寺”。
      明天就要回荆州了。
      我来上海已经三个多月了,身上带的钱几乎用完,可是工作却始终没有着落。在水泄不通的人才市场奔走过,在冰冷肃然的面试厅穿梭过,日复一日,可惜终于一无所获。
      我想,在身上的钱用光之前,去一趟静安寺,然后回荆州。至少,带着求职的遗憾离开,也不能枉了上海此行。
      也许因为是初晨的时候罢,也许因为是工作日的缘由罢,古刹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什么人。清晨的薄雾使得聒噪的空气里弥漫了青色,也变得淡泊了。恍恍然,褪去了作为市中心旅游景点的雍容。
      迷迷糊糊地闲转到了讲经台,远处有朦胧的钟磬之音和流水潺潺传来。
      不远的地方,却是一位梳着发髻、身着素色旗袍的女子。她好像注意到了我,朝这边缓缓踱着步子走来。
      我愣了一下便冲她点点头,随便问候了一句:“您好,也是来这边观光吗?”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答道:“不,来求愿。”停顿并打量了我一会儿,又说,“您也求一愿无妨。”
      我皱了皱眉——我一心正为找工作的事情犯愁,更没有什么闲钱去买香火求愿。再说,那佛若真有神灵,会有这么多找不到工作的人么?
      对面的女子看出了我的拒绝之意,却又道:“无妨,我可以代您购一香火。”
      我觉得她已经说到这地步,再拒绝恐怕不好。除去买火车票的钱,我倒是有些零头,当是花钱求得回了荆州能找到工作也好。便摆了摆手:“既然您执意邀请那么只好一同前往,只是香火的钱便算了吧。”
      她微微点了点头,又带着笑意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穿旗袍梳发髻的已经不多了,除非特地打扮去参加什么宴会,没有什么上班族愿意穿成这种怪样子出门了。不过,能在工作日的清晨到静安寺求愿,也看得出她不是普通上班族的样子。
      我对上海了解得不多,脑内的印象,无非是近代十里洋场和夜上海的景致,然后,便是如今的摩天大厦高耸和竞争激烈的职场了。可我不得不承认,印象里身着貂裘和华美旗袍站在舞台中央唱着靡靡之音的上海,其实是孤独的。老唱片机里旋转出的《夜上海》的旋律,与丝竹的哀鸣,并无二异。上海啊..大概是那时分崩离析的中国里的一名孤儿罢。
      静安寺的渺渺的钟声再次传来。已然半个上午。
      从堂皇的大雄宝殿退出,我问她求的是什么愿。
      我知道这样问别人问题不好,可是,心情好像上了弦,我急切地想知道关于那个陌生女子的故事。就好像询问一个久未谋面的故人,近况如何。
      她平静答曰:“求静安。”
      我没再问下去。
      我在静安寺,遇到一个温婉静安的女子,求了静安的愿。
      她说,人生在世,不过求一静安,国如此,城如此,人如此。世事纷扰,不妨放平心态,该有的总会有的,匆匆忙忙,就连景色也看不到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那话是特意对我说的,还是仅仅解释她所求的愿。
      世界很大,上海很大。人群奔走,各自忙碌。可是没有人愿意在无尽轮回的十里洋场抛下杂念停下来,到古刹求一静安之愿,去明白、去深思,我为何在这里,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来到这座城市的初衷、梦想是什么。连同我在内。
      今年世界读书日,推荐了一本关于上海旧事的书——《繁花》。可不是吗?一路盛开,一路凋零;一路奔走,一路高歌。追逐灵魂,抑或等待灵魂。如此循环,如同花期往复。
      我向那女子深鞠一躬,离开了静安寺。
      我想我知道接下来的方向了。
      我退了回荆州的车票。我固然知道上海很大,竞争很激烈,可是我更知道,我得在这儿待下去。带着我对这整座城市的希望和梦想,待下去。
      许多天后,我接到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就赶去参加了。
      在空旷的面试厅里忐忑不安了许久,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考官到了。
      回头,却是那日所见的女子,梳着干练的马尾,深黑色职业装整齐地着在身上,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向站起的我伸出右手,
      “您好,我是这场面试的主考官,我叫王静安..”


      5楼2014-06-20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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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天香——河南篇】
        我到了那家烩面馆的时候,阿朝并不在那里。
        我有点失望,就近在店里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于时店里并没有他人,只有我,和许许多多的红木桌椅。正是临近黄昏的下午,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的影子格外悠长。日头把道旁的每一寸砖瓦都染成金色,沉淀出朦胧的色彩。
        可是,所谓洛阳,并没有我所想象过无数次的古都的轮廓,年代与岁月把她冲洗成了同许多城市一样的大众模样,就像我的西安——早已物是人非。
        至于阿朝,她是我玩语C时认识的。那时候我在主城拟的一个语C圈,C西安。理所当然地与披着洛阳皮的阿朝组了CP。不过,我对洛阳,除了在历史课本上获得的一丝微乎其微的印象之外,再无其他。队里,总是同阿朝相敬如宾地秀秀恩爱,并没有别的交集。我把皮上和皮下分得很清。
        有一天她在队里说,中午吃了烩面,加点醋和辣子,不能再赞。我想,烩面之于河南,就像泡馍之于陕西吗?
        我说,烩面好吃吗?什么样子?宽面条还是细面条?
        她说,好吃呀!宽面条。你要是来洛阳,我们面基,我请你吃,啊对了,我家就开烩面馆来的。
        我只客套地回应了几声。而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西安的。时值初三,父母早已为我规划好了未来——中考后,去北京旅游一次,然后,读当地的高中,考陕西师范大学,在当地找工作,度过余生——我去看其他城市的可能,早已被泯灭,而我也没有理由仅为了一个二次元的CP和对一个城市的臆想而去别的地方,那不现实。
        后来我因为中考,神隐了许多天。
        语文老师讲了一种文体,叫议论性散文。她还展示了一篇关于庄子的范文,文里说,庄子是个河南人,他有一天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优哉游哉地飞来飞去,忘记了自己是庄子,梦醒来他还诧怪,到底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呢?
        中考之后的那天晚上,我点开了早已刷到999+的语C队,说了声“我回来了”,于是满屏的“欢迎回来”占据了我的视线。可是我没看到阿朝,翻了列表,那里没有洛阳的字眼。我有点发愣。
        这时,阿朝三次元的朋友私窗我,说,阿朝退圈了。
        她说,那天队里冷冷清清的,阿朝突然冒上来,留下一句“退圈,谢照顾,缘见”就走了,什么别的话也没有。
        我的神经末梢突然一收紧,难过了起来。好像我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尽管之前我无数次对自己说,什么语C,都是虚幻的,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二次元的人难过。
        我问阿朝的朋友要了她家烩面馆的地址,竟鬼使神差地告诉父母——我不去北京了,我要去洛阳……
        我还在想着这些,突然店主人走了过来——不是阿朝,却是一个梳着发髻的看上去三十出头年龄的女人,她眼角有颗泪痣,很是好看。
        “小姑娘,你坐这儿很久啦,要吃面吗?”
        我回过神来,愣了片刻:“请问你认识阿朝吗?”我反应过来不对,又改口说出了阿朝三次元的名字。
        她笑了笑,顺势拉一把椅子坐下:“我叫王天香,‘国色天香’的‘天香’,是这儿的新店主。你说的那家人,早些日子搬走了。”
        我哦了一声,沉默了很久才又说:“我点一份烩面。”
        那自称“王天香”的店主就起身,穿过许多个红木桌椅,走进了里屋的厨房。就好像一个古老的城池,穿过许多个朝代,走进了不可预知的未来。
        我按照阿朝说过的样子,在热气腾腾的烩面里倒进了醋和辣子,咀嚼着,消化道与舌尖上,就有了微微酸辣的味道。软糯的面条宽阔如历史的街道,积蕴着时间和空间的无限跨度。
        “有时候真觉得,过日子就和做梦一样。”店主正倚在正对街道的玻璃窗上,阳光打在她的发梢上、她的脸庞上。而她忽然这样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知道庄子吗?”她冷不丁地又说。
        我埋头吃面,答道:“知道,他是个爱做梦的河南人。不过,他的时代还没有烩面。”
        她笑了,托着腮望了望外面西斜的日光,说:“你说,是不是有的人消失了,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蝴蝶,飞到了梦里呢?”我没再回答,心想也许吧。
        我同店主告了别,坐上了回西安的长途汽车。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可是,庄周毕竟不是蝴蝶,就算迷恋梦里那片繁华似锦的牡丹,也终究会自己醒来。
        我再也没见过阿朝,无论二次元还是三次元。
        然而,时光又明明正好,我在一个并非西安的城市,望见了归依。
        河南,我们再见。


        7楼2014-06-20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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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图如有侵权,还请告知,我会予以删除。


          9楼2014-06-20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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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以下是两篇其他小伙伴写的,我给转过来↓


            10楼2014-06-20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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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非重名不可谅】【度娘说不能一边艾特一边发文所以我没艾特成】
              余杭……你,还在吗?(注:杭州以前名为余杭,现余杭为杭州下辖的一区)
              去年8月的一天,我随着母亲再一次来到了杭州,还记得那天……天还下着雨……
              啪嗒……啪嗒……
              雨点从天上缓缓地掉下,滴落在西湖的水中,湖上朦胧一片,看不清湖心亭的踪迹也没有船在湖中游动,远处的苏堤隐隐约约且看且模糊,就好像他一样……
              “小杭你看,那边就是苏堤哦!”突然间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哇!余杭我们能去看看吗?”甜腻腻的童音转瞬传入我的耳,那似真似幻的声音在我耳边一遍遍的回荡……
              “当然啦!走吧!”他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小手,那显得无比玲珑的小手主人必定也不凡,可我看不真切,只能听见那小手的主人轻轻地嗯了一声把手伸了过去……
              一大一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是真是假,我也无从得知……
              顺着西湖的边走着,和一个个人穿肩而过,我的眼只注意着湖上的景色,苏堤……我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这里又何尝不布满心酸?
              “余杭!余杭!你在哪儿?”甜腻腻的童音再次传入我的耳,可是这次却没有了原本的欢乐和天真烂漫……更多的是焦急和不安……
              这时一个灰蓝色的身影和我穿肩而过,仿佛是那么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感觉浮上了我的心头……
              “小杭,不要哭,余杭他会回来的……”
              “可是,他,消失了……”
              “……”
              我仿佛听到了嘤嘤哭泣的声音,只是那么……不真切……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眼前……
              我转身离开了苏堤,西湖……依旧人盛……只是人已远去……
              当我撑着伞准备离开时一道青年的磁性嗓音传入我的耳:“余杭,你……回来了……”
              “……抱歉,我现在只是你下辖的一个区而已……杭州,我们注定无法回到从前……”
              “是吗?杭州……好陌生的称呼啊……”
              雨点滴落在我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我回过神来,声音已渐远,那恐怕只是……幻境吧?!
              我正欲走却又听见了那道青年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只要……不忘了我……就行了……”
              我未转身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他……是在对谁说呢?
              雨还在下……而我的心就如雨一样,沉浮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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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浅丶染Allour】
              【王默玉——福建篇】
              泉州湾很蓝很蓝,澄澈如洗。我漫步在沙滩上,脚下松松软软是沙粒还有它那咯吱咯吱的声音。闭上眼,听海浪的怒吼或者低吟。
              三年了。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像被囚禁在金笼子里的雏雀儿,到了羽翼丰满的时候,却也不得自由……
              只是想走出去,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咦?”身后有人拍了拍的我的肩。回头一看,是个略显瘦弱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模样,青色仿古的盘扣长裙随风飘扬,明澈的眼睛被风吹得潋滟。恍惚、恍惚似曾......相识?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从没见过她。只是她的眼睛,让我想到了一湾蓝盈盈的海,或是古街上的海棠,清澈凄远。
              “你似乎有烦心事呢?” “是。”我略没好气地回答。我从不喜和生人交谈,更不喜欢生人了解我。女子不恼,反倒笑盈盈地说:”人生皆有不如意时。“她站在我身旁,看着我望向远方的目光:”你在看对岸?“
              ”嗯。一个叫宝岛台湾的地方。“
              ”你很喜欢那里吧?“
              “是。我想读台大。”
              “啊....是高考生呢。”女子俏皮一笑,“我有个妹妹,也在那里,不过她毕业了。她叫王梅梅。只不过,她再不会回来。”后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不过王梅梅这名字....我道:”这名字似乎很耳熟,像在哪里听过。你也姓王喽?“”是。“她把头别向一边,看海鸥飞去飞回的方向,”我叫王默玉。“又沉默一会:”有理想的大学是好事,那就去读吧。“
              ”母亲想让我学金融或者审计......但是,我想学医!这才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我的眼光黯淡下来。我想随心所欲,可是为何偏偏,偏偏......做不到呢
              女子沉默了会,似是在努力回想以前的事。终于她缓缓开口:“我曾经,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孩子,长兄的眼里,只有我可爱乖巧的妹妹。长兄说我是个有傲骨的孩子,可他不知道,我所想要的,只是现世安稳而已。我没有办法去妒忌我的妹妹还有其他兄妹,他们都那样好。后来家里出了乱子,妹妹走了,这样她会更安全。长兄的苦难,我们都明白。直到那一天,所有的苦难都平息了。可是,我仍然和以往一样,默默无闻,即使长兄的帮助,我也是获得的最少的那一个。不是没有委屈,我自然不甘心,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问自己,我怎么会沦落至此,孤身一人,众叛亲离,再无所依?后来我知道,苦了我一人,他们都会好些;后来我知道,有些事实没法改变。那时候都快发了疯了,拼命努力工作养家。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潦倒极了,怎么度过的都不堪回首。我王默玉,几十载峥嵘岁月,就这样伴着战火硝烟、尔虞我诈、穷苦潦倒迎来了所谓现世安稳。可唯有这个家,是他给的。我的现世安稳,终是要我自己来实现了。”
              我看向她的脸,一开始只觉得她似乎不谙世事,而现在那张脸似乎饱经风雨,但依然是姣好的容颜。突然想起什么:“几,几十载?”
              “啊,口误口误!”女子抱歉地笑笑,“总之,既来之,则安之。光有了梦想不够,只有不畏风雨飘摇还能坚持才会得到你想要的。回去和你的母亲好好谈谈,相信她会体谅你的吧。”
              我若有所思地望向海边,沉默片刻才转回头:“谢谢你...诶?”只是在我眼前,青长群白飘带早已不见,连同它主人那双海湾般清澈的眼。
              一个月后我来到了台/湾大学,新生熙熙攘攘,源源不断的涌入。面试环节,我却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女子清澈的眼和缓缓的声调在我脑海中浮现,越来越清晰。
              她是......主考官么?
              我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对面那个女子:“你是叫王默玉吗?”
              出乎意料的是那女子有些吃惊:“诶?你认识我姐姐?”
              五年以后。
              “默玉,我帮你新换了个秘书,你看看如何?”
              王默玉走进办公室,有点怔住,眼前的女孩子有些面熟。
              “家乡君......我回来看你啦。”


              12楼2014-06-20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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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运完毕。√


                13楼2014-06-20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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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22 15: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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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买提——新疆篇】
                  这时头顶的日光已不再那么刺目,然而我还在茫茫无垠的大戈壁里兜圈子。
                  水和食物基本用尽,渐渐西斜的太阳告诉我,不在日落前找到可供休息的村庄,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而我也突然开始懊恼不该不听同行者的话,单独跑出来扬言要穿越戈壁滩之类。新疆也并不是遍地瓜果,一片繁茂啊..
                  眼前重复的风景交织着,偶尔见到一两棵形态怪异的胡杨,其余的,都是飞沙和走石。漫漫黄沙,蜿蜒前行,看不到尽头。
                  有点绝望了。
                  当初,一连多周工作的不顺心逼得我发疯,日夜不能安睡,要不是同事强拉着我来新疆旅游散散心,估计我现在早躺在精神分裂症病院的病床上了吧?——可是这里也是一样的绝望,所有的出路在我眼前一一闭锁,只待我覆灭的那一刻。
                  还是在原地徘徊的样子吧?什么时候能找到有人的地方呢?
                  这样毫无目的地前行了不知多久,目光中忽然涌进了一片碧绿的油然的色调,缀在单调的黄沙大漠之间,显得灼灼地生光。
                  我飞快地冲了过去——那是一片摆在一个小推车上的西瓜,这堆西瓜后,有一个下巴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维吾尔族青年正微笑着看着我。 他棕色的头发带着自来卷,剔透如琥珀的淡绿色瞳孔让我想起了哈密瓜和新绿的葡萄。
                  “买西瓜吗?”他用不太标准、带着新疆口音的普通话不无热情地问了。
                  我急忙点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了切好的西瓜。
                  已经接近干裂的舌尖,忽然得到了水分,振奋了起来。我的精神也渐渐从疲惫中恢复过来、清醒过来。那时觉得那西瓜简直是人间美味。
                  “你看上去好像迷路了?”青年看着我,发问了。
                  “是的,我找不到来时的路,走到了地图之外的地方。”
                  青年笑了:“有时我们手中的地图范围实在渺小,以至于当我们走到了地图之外的地方会惊慌失措。”他顿了顿,又说,“可是那地方,不正是未被开拓的新的世界吗?”
                  我苦笑:“新的世界并不一定意味着希望啊.”
                  青年便指指他的西瓜,依然微笑:“这不就是希望吗?”
                  我呆看着那片绿得发亮的图景,眼前全都是绚烂的光明一样。然而四下里又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正给我绝望与希望的极大的对比。
                  如果一片不可能出现生机的戈壁滩都能涌现绿意盎然的希望,那么何况我的职业之路呢?绝望是客观上无法更改的,而希望是从主观意识中萌芽的,倘若在无限绝望到没有出路的境地里心存唯一的希望,那本没有路的地方也会奇迹般地生长出路的吧?人生大抵如此。
                  青年说,再向前走不到两公里,就会看到村庄,可以在那里借宿。
                  我谢过青年,又问他的名字。
                  他说,مۇھەممەد (买买提),意即永恒的赞颂者。
                  我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可是,这四周都是几乎不会有人经过的戈壁,你在这里卖西瓜,会卖不出去的吧?”
                  他只是微笑,说:“我在等你这样的迷路者,引导他们找到来时的路。”


                  22楼2014-06-21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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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湘莲——湖南篇】
                    我再踏上故乡的土地时,已经与上一次间隔十年。
                    故乡呵,大概是变了吧?不见了村口横亘着的潺潺的小河,不见了院门前婀娜的墨色的大柳树;老屋也静默着,黑色的瓦上罩着一层朦胧不清的薄灰,显得看不清轮廓。然而老屋前的桃树还在,只是垂着头,不结果子也不开花,叶子也耷拉着,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那桃树却不是我家的,隔壁邻居——一个挺漂亮的姐姐,头上总别一朵灿灿的芙蓉花,扎一个右斜的小麻花辫,其余的头发披散着,着一件蓝汪汪的唐装,就是这样一个天天微笑着的姐姐——在两座屋子中间栽了这么一棵桃树,于是三月开花,八月结果,从来不间断。
                    从前我住在故乡的外婆家时,时常出神地向往着这桃树。三月花期刚至,初开的花就已繁茂异常,一片浓郁的如同淡色水彩画般的粉雾萦绕在树头,给黑瓦白墙的村子渲染出了一片绚烂的色调,格外迷人。八月硕果累累,枝头挂满了红红绿绿的桃子,饱满得像随时要掉下来一两个似的,我总是想,那桃子一定很美味吧?
                    有一日,我就真的顺着院墙爬到了树上,摘了几个桃子下来,又飞快地跑回家里的院子。正要吃,只见外婆站在了我面前,眼圈红红的,看不出那是悲戚还是愤怒。她没有训斥我,只是把我手中的桃子夺下,蹒跚着跨出了院门。然后,我听到了外婆与隔壁那姐姐攀谈的声音,我没有仔细听,只是恍恍然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外婆坐在我旁边,紧握着我的手说:“伢崽啊,得记住,不是自己的东西,万万拿不得。做人,不可欺心啊……”
                    而现在,隔壁邻居的姐姐早就搬进了城里——事实上,村里大部分人也都迁居了,故乡早已空了。不见了小河,不见了大柳树,只有那摇曳的桃树一遍遍重复着“做人不可欺心”的箴言。
                    这次回故乡,也许是最后一次,然而我怎么也不明白,这次回来却是因为外婆走了。
                    这时我蓦然地回忆起外婆的好来,小时候闹脾气,她总是做一碗肉圆子给我,我总是只吃掉外面的圆子皮,把剩下的留在碗里,外婆也不恼,只笑道:“这伢崽……”
                    于时我却再吃不到那样好的圆子了。
                    停留在山冈上的坟前,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但我以为我会痛哭的,可是我没有,嗓子里梗着什么直往上冲的酸涩的东西,堵着我不能放声。
                    忽然就下起雨来,一片雾蒙蒙的潮湿的水汽弥漫在空气里,我更觉得难受了。烟似的雨冲刷着山冈,冲刷着外婆的坟头,冲刷着我湿漉漉的心。
                    俄顷,远处的烟云雾里像是走出了什么人——却是那时邻居的姐姐。我正诧怪,她却先站到外婆的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抬头望见,她头上的芙蓉花也特地染成了白色。
                    “姐姐……?”
                    “我听闻老人家过世,就赶来了,也算是尽曾为邻居的情谊..你外婆是个质朴又叫人怀念的老人,她今天走了,我总也觉得难过…”
                    “是啊…”我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不知怎么就哭了。泪水混着雨水淌到地上,让我想起了村口的潺潺的小河,外婆正在河边上洗着衣服……
                    那姐姐的眼眶里也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着,她却只说:“你外婆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呢,你今后走过的路,她依然看得到。你得带着她的希冀成为你外婆要你成为的正直的人……”
                    我自然知道,而那桃树也会告诉我,面前的姐姐也会告诉我,外婆的灵魄也会告诉我,做人不可欺心。
                    我就真的痛哭起来了。
                    外婆会看到我哭的样子吗?
                    而那姐姐伫立在我旁边,肃然地站在坟前,眼中似乎也掠过什么人的面影罢?她也兴许有故去的故人罢?
                    于是,故去的故人会看着仍在世间拼搏的人,以他们遗留下的灵魄鼓舞那些人,沿着正直的光明的道路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
                    “对了,姐姐,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王湘莲。”
                    我一转身,她却已不见,如轻烟般弥散在了雾色的沉默的雨里。故乡的影子就渐渐长了起来。


                    26楼2014-06-23 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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