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蕞ài→翊and洁﹌』【改文】忧郁回旋曲

　老天！这简直是……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嘛！

　凭她堂堂沛风高中二年……不！三年三班管家婆的大名，居然摸了三个月还
有不认识的人！

　这……未免太丢脸了吧！

　不行！既然让她逮到这条漏网之鱼了，当然没有让他继续悠哉悠哉的逃走的
道理！

　想到这里，她下定决心在三天之内就要搞清楚那家伙的祖宗八代，同时那双
高举多时的筷子这时才塞进嘴里……

　咦？咦？我的卤蛋呢？

　一瞥眼，她懊恼地发现那颗蛋蛋早已逃出生天，躲到地下去叹息了。耸耸肩，
她夹起红烧鸡一口塞进去，同时继续观察她的攻击目标。片刻后，她的眉宇却
逐渐皱起来了。

　虽然他一直望着窗外，所以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但即使仅是如此，她也看
得出来他长得一定非常好看，是那种俊美型的人物，可是……他给人的感觉却
是那么……那么空洞，仿佛……仿佛他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似的。

　不，应该说是他根本没有任何存在感，所以，完全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她敢打赌，到现在为止，他应该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因为他绝对不是那
种会主动找人说话的人，甚至就算他快死了，恐怕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而且，
别人也不会找他说话，因为根本没有人感觉得到他的存在。

　他就像个死人……不、不！他不是像死人，他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嘛！

　就连现在的她，都有种看得越久就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的困惑——
班上其实并没有那个人吗？

　蓦地，她跳起来捧着便当冲向教室后面，动作又快又猛，筱婕和小熏都被
吓了一大跳，但她们也仅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后，随即和其他同学一样，又回
到她们的便当、课本上，寂静数秒的教室再度恢复嘈杂，激昂的讨论继续进行。

　鬼鬼停在那个男生前面座位的旁边，然后推推那个四眼田鸡。

　“喂！跟你换一下位子，你到我的座位上去吃吧！”

　四眼田鸡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地瞟她一眼，随即抱着课本、便当离开，不想浪
费任何时间在争执上面。

　鬼鬼立刻坐下，并转过身来把自己的便当放在那个男生的桌子上，旋即发现
那个男生的便当虽然打开了，却根本没有动过半颗饭粒，他似乎是看窗外看得
把自己的魂都给看没了！

　“喂！我叫鬼鬼，你叫什么？”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反应，鬼鬼拿拳头敲敲桌子，提高了声调重复道：“喂、
喂！我叫鬼鬼，你叫什么呀？”

　又等了半晌，鬼鬼再试了一次，这回当然是更大声了，可是对方不但毫无动
静，甚至似乎连呼吸都没了，鬼鬼不觉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她蹙眉考虑了一会儿，而后对自己耸了耸肩，跟着就很不客气地伸手去把对方
的脸转了过来。

　“我叫鬼鬼，你……”

　她突然噎住，一股凉意陡然窜上心头，战栗感悄悄爬上背脊……

　他真的很好看，好看得足以吸引任何女孩子的眼光，但是……但是他的眼神、
他的……老天，她从没有见过如此虚无空洞的眼神和表情！

　她知道冷漠是什么，就像大会长那样嘛！

　她也知道无情是什么，就像筱婕她表姨嘛！

　可是……可是眼前这个好看的男生却不是冷漠，也不是无情，他的瞳孔里是
完全的空白，五官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而且，他的空洞眼神和没有表情是真正
的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表情，是打从内心深处的虚无，似乎他的心是空的，
所以作不出任何表情来。

　总而言之，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什么都没有！

　鬼鬼反射性地猛拉回手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同时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
沫，却仍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我……我叫鬼鬼，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嘛？”

　几乎是半世纪之久，久得足够让她忘记心中那种诡异感，并且酝酿出即将爆
发的怒火，连拷问的十八般刑具都顺便备妥。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正想来个
严刑逼供时，他却突然开口了。

　“王子。”

　王子？

　是喔！还真的让人有够冷的，夏天都不用吹冷气了！


　鬼鬼又打量他半晌，发现他虽然回了话，却仍然是“什么都没有”，一切依
旧是空白的，无论是眼神或表情都一样。她疑惑地蹙蹙眉，然后指指他的便当。

　“都快上课了，你不赶紧吃吗？”

　闻言，王子连眨一下眼都不曾，只是垂眸让便当的影像印入他的瞳孔内，
然后，仿佛机器人似的，他“听命”的开始吃起便当来了。

　鬼鬼还是盯住他，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吞着自己的便当。

　他的吃相很斯文，看得出来很有教养，但是……老天，他实在不像个人！

　明明便当的菜色是如此丰富美味，光是看着就教人垂涎五尺，应该是家长特
地为他调制的，因为他看起来相当瘦，而且苍白。可是瞧他那副德行，不像好
吃，也不像难吃，他根本就只是在“吃”而已嘛！咀嚼，然后咽下去，就这样
而已。

　也没多想，她忍不住伸手去捏捏他的脸颊，想试试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人，
或者是哪位疯狂科学家做出来扰乱人心的机器人。

　嗯！应该是真的人类没错，但是……为什么她那么用力的掐了他，普通人至
少应该要瞪她一眼或皱皱眉什么的吧？可他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仿佛适才
她凌虐的对象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仍然机械般地吃着。

　鬼鬼斜睨他片刻，倏地伸出筷子抢走他刚夹起的明虾扔进自己嘴里，却没想
到他连停一下下都没有，兀自夹起另一块香肠塞进嘴里。

　他继续机械般地吃着。

　鬼鬼的双眉蓦地一扬，继而闪电般地抢走他的便当，想看看他会不会至少看
她一眼什么的。然而她却哭笑不得地发现，他在吞下口中的食物后，就抓着筷
子停在那儿了，好像……就好像机器卡住了一样，只是停住了，也没有抗议，
没有任何反应，就只是……

　卡住了！

　天哪！这……还算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她慢吞吞的放回便当，饶富兴味地睇着机器终于回复动作继续工作，仿佛适
才的停顿从不曾存在。

　他还是机械般地吃着。

　鬼鬼微微扬起唇角。

　就是他了！不为管闲事，只为……好奇心。

　是的，她对他真的很有兴趣，非常非常有兴趣！

　讲台上的老师讲课讲得口沫横飞、声嘶力竭，鬼鬼却一点儿也不捧场，兀自
悄悄地把视线往后拉。

　果然，王子又望着窗外了。

　从定下目标后，与以往直接凑上去哈拉打屁的方式不同，鬼鬼先是默默观察
着他，结果发现王子在三年三班根本是个不存在的存在！这就让她有点头痛
了，要是孤僻还好，只要想办法把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来就好了。

　可是如果是像他那样，不但旁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甚至连他自己似乎都不
觉得自己是存在着时，她又能怎么办？

　“哪，抄完赶快还我！”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鬼鬼蓦地被一本天外飞来的笔记惊醒，这才发现早就
下课了，连老师也走掉了。

　“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搞的呀？”小熏好奇地往教室后面瞥两眼。“老是
往后看，连上课时也一样，老师瞪你你都没注意到呢！”

　既然下课了，鬼鬼就光明正大的把身子往后转，又盯住了夏子冷。

　“他，王子。”

　“王子？”小熏茫然地转头四顾。“谁？我们班的吗？”

　鬼鬼拿手指向后头。“他，那个正在看着窗外的家伙。”

　小熏循着鬼鬼的手指望去，继而愣了愣，然后困惑地搔搔脑袋。

　“咦？我们班什么时候又转来个新同学我怎么都不知道？”

　“呿！才不是刚转进来的，三年级一开学就分进来的啦！”

　“是吗？”小熏疑惑地又看了一会儿。“可是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所以我才会对他感到兴趣啊！”鬼鬼兴致勃勃地说。“想想，他长得实在
很不赖，跟大会长都有得拚喔！只是瘦了一点儿、苍白了一点儿而已，可是居
然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小熏皱着眉再注视片刻，而后没啥兴趣地转开眼。

　“那又怎么样？人家喜欢那样，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鬼鬼唉了一声。“不是我想管什么啦！我只是对他很感兴趣嘛！你不知道，
他真的很奇怪耶！就好像……好像一个半自动的机器人，有些事他会自动处理，
譬如上厕所什么的，可是大部分的事都需要人家命令他去做他才会动，譬如吃
饭、考试、写作业那一类的。”

　小熏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拜托，他都那么大了，哪可能会这样？”“真的啦！”鬼鬼挥舞着双手强
调。

　“我注意他好几天了，他就是那样的没错啦！”

　小熏翻翻白眼。“就算是又如何？那又关你什么事了？”

　鬼鬼愣了愣，而后有些困扰地又看回王子。

　“这个……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着他看久了，就越来越有种悲哀
的感觉，好像……好像他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可是又老是找不着，无论他怎么
找，总是徒劳无功……”

　“他自己嘛！”

　“呃？”鬼鬼一脸茫然。“他自己？”

　“他呀！看起来就好像不小心把自己搞丢了的样子，”小熏坐回位置，边
准备下一堂要用的课本笔记，边漫不经心地说：“一个没有心、没有灵魂的人
应该就是那个样子吧……”她突然顿住，继而失笑。“老天，我在说什么呀！
好像在说小说喔！”

　她认为自己说得可笑，但是鬼鬼却猛然醒悟，王子那空白的眼神、他的没
有表情，的确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样子。

　OK！知道症结就行了，那她就负责帮他把他自己找回来吧！

　于是，下一回下课铃一响，鬼鬼就开始匆匆忙忙地整理书包。

　小熏不觉诧异地问：“喂！你干嘛呀？还没放学耶！甚至中午便当都还没
吃呢！你就想回家啦？“

　鬼鬼一声不吭，只是指指教室后头。

　小熏呆了呆，随即不敢置信地叫道：“喂、喂！你不要告诉我你是要去和
那个什么子的一起坐！”

　“没错！”鬼鬼提起书包，留下一个帅气的笑容给她后，就迳自往后头走去。
“我要去帮他找回自己。”

　“你……”小熏哭笑不得的摇着脑袋。“真是受不了你这种鸡婆个性，你
到底还想不想考大学啊？”

　当然，鬼鬼没听到，就算有听到也当作没听到。

　本来还忙着背片语的筱婕一看鬼鬼居然包袱款款A 走人了，忙紧张兮兮地跑
过来问：“怎么了？鬼鬼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啊？”

　小熏叹了口气。

　“别管她，她就是那样，鸡婆得要命，有事不让她管她一定会憋出病来，随
便她去吧！”

　这一回，鬼鬼找上王子身边的男同学，毫不客气的就挥挥手叫他跟她换位
置。

　那位男同学顿时傻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看鬼鬼原来的位置，就在一堆女生中
间。

　“喂！鬼鬼，有没有搞错啊！你叫我去坐在女生中间？”鬼鬼嘿嘿一笑。

　“给你便宜占还不好吗？”

　男同学闻言猛然翻个白眼不甩她了，鬼鬼倏地眯了眯眼，继而抬脚往桌脚用
力一踢，整张桌子差点散了，桌上的东西也掉了一地。男同学一惊之下，猛抬
起头来正想开骂，可一看见鬼鬼那副双手叉腰邀请干架的姿态，权衡轻重之下，
为了保持四肢完整起见，他还是摸摸鼻子开始整理书包。

　跆拳道二段的恰查某谁惹得起啊！

　不一会儿，鬼鬼就大大方方地在她想要的地点坐下，然后悠哉悠哉地看着那
位一肚子窝囊的男同学低声下气地拜托她原来位置后面的女生往前移位，后面
两排的男生再稍微挪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找到适当地点定居下来。

　她窃笑着把视线移到左边那个老是望着窗外发呆的家伙，如她所臆测的，王子根本没有察觉

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大概就算天塌了下来，他也是看着窗外被压扁的吧！

　没关系，早晚她会让他清清楚楚地了解到她鬼鬼是什么样的人物的！

　她自信满满地暗忖。

　但是……

　他绝对是机器人！

　一个没有心、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一个没有终极任务，完全不知道自己存在有何意义的机器人！

　一个令人哭笑不得，顺便憋上一肚子火的死板机器人！

　不过几天的“相处”，鬼鬼就明白这件事实了！

　但是，鬼鬼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性，更多的是不服输的固执倔强。所以，
她决定跟他耗上了，不成功便成仁，誓言非要找回他该有的人样不可！

　于是，每天一大早到学校，通常他都比她早到，她会先把他的脸转过来，因
为他总是望着窗外，然后开始口述“命令”。

　“第一堂是数学，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课，笔记作整齐一点，下课我要抄，我
不懂的你也要负责教我，听到了没有？”

　虽然他始终是空白一片的神情，但是她知道他听见了，因为只要她有预先下
达指令，他都会做到。而且，他的笔记作得比谁都好，他在教她时简单扼要明
了，比老师还厉害！

　只是他讲话总是慢吞吞的，不习惯的人准会被憋死，耐性差一点的人会被气
死！

　但是，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低低的、沉沉的，仿佛梵唱般柔和，听久了简直
会上瘾。

　她就上瘾了！

　所以，她拼命找机会让他说话，顺便刨他的底。

　“喂！王子，你的便当是你妈妈帮你做的吗？”鬼鬼说着，顺便从他的便
当里夹来一块鱼排。“手艺真不赖，而且每天都有变化，又这么丰富，你妈妈
一定很疼你喔！”

　“张嫂。”

　“呃？”鬼鬼呆了呆。“什么张嫂？”

　“张嫂做的便当。”王子慢吞吞地说。

　“嘎？张嫂做的便当？”鬼鬼愣愣道。“她是谁？佣人吗？”

　“是的。”

　有佣人啊！那就是有钱人家罗！

　“那你妈妈呢？在上班吗？”鬼鬼又问。

　“住院。”王子的笞话一向很简洁。

　“哦……”鬼鬼颖悟地点点头。“生病了吗？那你爸爸呢？”

　“死了。”

　鬼鬼啊了一声，随即同情地拍拍他的手。

　“抱歉，你一定很难过吧？我妈妈也去世了，所以我很了解，真的！”

　王子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维持机械式的动作吃他的饭，自然，是有她的
“命令”，他才有吃饭的动作的。

　又夹了一筷子他的干扁四季豆咀嚼着，鬼鬼打量着他没有表情的表情。

　“你有兄弟姊妹吗？”

　“死了。”

　这下子，鬼鬼真的傻了。

　“嘎？也……也死了？”

　“死了。”

　头一次，王子主动的把视线从便当上拉起来放在鬼鬼脸上，“我也死了。”
他平板地说。

　“我妈妈杀死我的。”

　愕然地对着他那双空洞的眸子，鬼鬼突然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为什
么，他的眼神越空白、越是没有表情，她就越觉得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这
怎么可能呢？

　他们相互瞪视片刻后，她才勉强扯出一抹类似笑容的线条。

　“是……是吗？”她停了停，咽下口水润湿干哑的喉头。“那……那你是什
么时候死的？”

　“十一年前，”王子慢吞吞地说着自己的忌日。“我八岁生日那天。”

　“十一年前吗？”鬼鬼喃喃道，“你八岁生日那天……”她突然顿住，而后
猛然瞠大眼。“咦？咦？不对吧？如果十一年前你已经八岁了，那……那你现
在到底几岁啊？”

　“十九。”

　鬼鬼再次傻了。

　“十九？”她不敢相信地低呼。“老天，你已经十九岁了？怎……怎么会？
你……你有那么笨吗？居然留级两次！“”没有。“

　“没有？”鬼鬼已经有点糊涂了。“什么没有？”

　“留级。”“没有留级？”鬼鬼眨了眨眼，继而指控地瞪住他。“那你怎么
可能会大我两岁？”

　王子垂下眼又开始吃饭，好一会儿后才回答。

　“我在疗养院里待了两年。”

　“疗养院？”鬼鬼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了，这种问答实在太诡异了，但是，
她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死了。”

　因为他死了？！

　她张着嘴呆了片刻。

　够了！再问下去她肯定会花轰！

　她暗忖，随即低下头拼命吃便当，不想让自己的脑袋打结。为了转移注意力，
她还故意左右张望，希望有什么奇怪的事物能引开她的好奇心，可惜只看到大
部分同学都已吃饱饭趴在桌上午睡了，而她的好奇心不但丝毫未减，甚至更旺
盛了。

　终于——“你妈妈是怎么杀你的？”她低头猛趴饭，同时小小声不清不楚地
咕哝。

　等了大半天没回音，鬼鬼下意识地抬起头探看究竟，没料到却瞧见王子扯
开领带，还一颗颗慢吞吞地解开钮扣。

　“咦？你干嘛？我是问你……哦！天哪！”

　衬衫左右一分，白皙胸口上那道一看就知道绝非手术疤痕的伤疤立刻清清楚
楚地呈现在鬼鬼眼底。

　“花剪。”

　花剪？

　不会吧？他妈妈用花剪刺杀他？！

　“为什么？”鬼鬼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你妈妈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
“因为我是魔鬼。”因为他是魔鬼啊？！她瞪着那双空洞的瞳眸。

　因为他是魔鬼？“你妈妈为什么住院？”“她疯了。”

第三章
仰躺在床上，鬼鬼呆呆地瞪着天花板上的裂痕。

　她不知道躺在那里多久了，也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王子到底是经历过什
么样的遭遇。

　但是，虽然王子并不排斥让她知道一切，然而。类似那种幼儿对话似的一
问一答，让她实在很难搞清楚真正的情况，特别是他的思路……不！他根本没
有任何思路，他只有记忆，一个扭曲的记忆，一个占据住他整个生命的恐怖记
忆。

　她仅能隐约感觉到应该是那段可怕的经历让他变成了今天这副要死不活的德
行，他似乎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被母亲杀死了，但是……他明明还活着啊！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房门悄然打开，小熏探头进来，瞧见她还醒着，这才进来坐到床边注视她
片刻。

　“你最近是怎么了？”她担忧地问。

　“筱婕又跑去大会长那儿报到了？”鬼鬼却答非所间，仍然盯着天花板。

　“嗯！”小熏应道，然后追着又问：“你好像被那个王子给迷住了，是
吗？”

　是吗？她被迷住了吗？

　或许是吧！虽然她一向爱管闲事，但是，这回却真的不太相同，她自己明白，
可哪里不同她就说不上来了。

　鬼鬼坐起身子抱住双膝，两眼啾住尚汝屏。

　“你知道他大我们两岁吗？”

　“真的？”小熏讶异地反问，凯琳颔首。“倒是看不出来哩！”

　“而且……”鬼鬼迟疑了一下。“他妈妈还曾经试图杀害他。”

　小熏闻言大吃一惊，“骗人！”她脱口道。

　下巴靠在膝头上，“他妈妈疯了，”鬼鬼静静地说：“在他八岁生日那天，
他妈妈拿了一把花剪往他胸口上插了下去，他……我想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一
直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他认为他自己死了吗？”小熏喃喃道：“可能吧！一个八岁小男孩被妈
妈亲手……我想，那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刺激，但是……”她倏地噤声，似乎突
然想到什么令人担忧的事般，双眉逐渐钻了起来。

　鬼鬼却好似没注意到小熏的异样，甚至根本没注意听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兀自皱眉喃喃道：“我总觉得不只是如此而已，应该还有其
他因素，但是，以他那种机械式的反应，我真的很难问出……”

　“鬼鬼，”小熏蓦地打断她的话，“不要，千万不要陷得太深了，就此打
住吧！”

　她警告道。“他太危险了！”

　“危险？”鬼鬼不以为然地斜睨着她。“拜托，他根本就是机器人一个，哪
会有什么危险？”

　“你别忘了，鬼鬼，你刚才说他妈妈疯了不是吗？”小熏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他妈妈疯了是他妈妈疯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鬼鬼反驳。

　“我听说精神上的疾病很多都会遗传的，”小熏严肃地说。“他妈妈疯了，
他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你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像他妈妈那样伤人吗？”

　鬼鬼张口想辩驳，却连半个有力的说词都想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小熏说的
是事实。

　“不要再接近他了，鬼鬼，真的太危险了！”小熏几乎是央求地说。

　“我保证，以后你要是无聊，无论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奉陪到底，甚至我还
可以叫筱婕暂时不要去大会长那儿，让她也陪……”

　不要再接近他？！

　“不！”

　鬼鬼突然激动地大声叫了出来，旋即被自己的反常吓住了，与同样惊愕的小熏面面相觑良久。

　小熏似乎更忧心了。“鬼鬼……”

　“我不知道，或许……或许我真的是被迷住了吧！”鬼鬼抢白道，神情有些
不知所措。“但是，我真的觉得只有我帮得了他，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他明明
可以是个正常人说！”

　“鬼鬼……”

　“我知道，我知道你担心，”鬼鬼再次抢过话头。“但是……但是如果他真
的有危险，他家人应该不会放心让他来上学的，对吧？而且，就算他真的会伤
人，以我的身手，他根本伤不了我的嘛！”

　小熏凝视她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我想，大概无论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了吧？”

　鬼鬼用力点了一下脑袋。

　“没错！不过你放心，我有把握不会让他伤到我的！”

　“是吗？”小熏喃喃自语道：“伤害并不仅限于肉体上的啊！”

　鬼鬼没听清楚。“嘎？”

　“没什么。”小熏再叹。“好吧！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无论你有什么困扰、一定要来找我，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烦恼！”

　凯琳鬼鬼
　“安啦、安啦！没什么我解决不了的啦！”

　看小熏似乎要抗议。她忙又追加道：“好、好，我一定会来找你，我发誓，
这样可以了吧？”

　小熏无奈地摇头。

　“就算我说不可以，你会听吗？”

　当作没听到，鬼鬼忙跳下床拉着小熏往外就走。

　“好啦、好啦！刚刚你说要陪我，那就陪我去租几卷录影带来看看吧！听说
最近刚出了一……”

　班上同学头一次注意到王子的存在是在期中考成绩公布后。

　“第一名！”鬼鬼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上的全学年成绩单。“你居然是全学年
榜首，而且差几分就满分了！”她还注意到他第一次月考的成绩还是在中段程
度说，可是才经过一个多月，他居然给她跳到第一名去了！

　王子却无动于衷，只是依然故我地望着窗外。

　鬼鬼继续往下看，发现自己的成绩也进步相当多，她不觉更诧异了。

　她根本没有在念书啊！除了……

　倏地，她转眼望着王子，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过去从没有人盯着他乖乖听课，所以他总是望着窗外让魂儿天马行空地到处
乱跑，能有中段成续大概是他家人在考前有叫他多少看点书的结果。

　如今有她随时“命令”他听课、作笔记、作作业、回家复习等，他的真正实
力才得以发挥出来了。至于她的进步当然是因为有他的笔记和“补习”的结果，
而原本她只是要确定他有没有真的在听课才叫他教她的说，没料到却让她因此
得着好处了。

　如此一来，她总算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他不呆、不傻、不笨，甚至聪明得很，而且，他脑子里的大小齿轮也很正常
的在转动着，只不过是在某个地方卡住了而已。

　所以，她只要找出导致卡轮的障碍物除去就行了！

　简单！

　她对自己自信地一笑，然而只不过维持了片刻，笑容又凭空消失了。

　真有那么简单吗？

　才怪！

　算了，慢慢来吧！

　至少，有她盯着，他的成绩进步了；有她催促，他的便当都乖乖吃完了；有
她下“命令”，上体育课时他也不再像根柱子似的整节课杵在那儿了。

　但是……他还是像个机器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否则就是死人一个！

　而且，他的眼底仍是空洞的，他的神情依旧虚无，他的魂儿踪影杳然无处可
寻！

　如果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就比较好解决了，问题是，他似乎
把整颗心都给搞丢了，如此一来，根本就无从探究根由。

　鬼鬼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老天，她从没碰过这么麻烦的问题呢！事到如今，她似乎只剩下一个不是办
法中的办法了。

　她想着，并看向小熏和筱婕。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就让她找齐其他两位臭皮匠一起来伤脑筋吧。

　在紧急征召令下，筱婕星期六下午推掉了小杰的约会，乖乖地待在公寓里
和小熏一块儿好奇地围在面无表情的王子身边。

　“他长得很好看耶，”筱婕老实地评论。“几乎要比小杰还好看哩！”

　“没错，”小熏赞同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久了似乎有种毛
骨悚然的感觉。”

　“我知道，因为他实在很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活死人，”鬼鬼叹道：“但是如
果你们再耐心一点仔细去感觉，你们应该会发现他总是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
股深沉的悲哀。”

　筱婕和小熏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约而同地想着：情人眼里出西
施嘛！

　就算王子真是个魔鬼，她也会说他是个可怜的魔鬼。

　跟着，两人同时望向鬼鬼，而就在视线交接的那一瞬间，两人的臆测在鬼鬼
眼中得到了证实，而鬼鬼自己也从她们目光中的挪揄之色恍悟了一件她早该明


　拜托，那是什么样的母亲呀！

　鬼鬼不觉叹息了，“可是，你知道你妈妈是疯的不是吗？疯子的话当然是不
能信的嘛！”

　王子沉默了数秒。

　“我堂哥也说我应该死了。”

　咦？咦？他堂哥？！

　怎么……怎么突然跑出一个程咬金来了？

　三个女孩子再次惊讶地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有种即将诊断出病源的预感。

　“他又是怎么跟你说的？”鬼鬼更加谨慎地问道。

　“他每天见到我就会告诉我，我早就应该死了，我是个不该存在在这世界上
的魔鬼。”王子平板地说出首次出口的事实，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

　宾果！

　应该就是这个了！

　三个女孩子相互交换着彼此才了解的眼神，不一会儿就决定了由小熏继续
更详细的问诊。

　“你叔叔很富有吗？”

　“不。”

　不？！

　三个女孩子闻言皆愕然。

　捺A 按呢？根据她们的猜测，应该是他叔叔很有钱，然后他那个没有血缘的
堂哥担心养父死后会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有血缘的亲侄儿，所以才费尽心机地
要把他逼疯才对。

　可王子却那么迅速的就否决了，那……下文该怎么接？

　小熏困惑地抓抓脑袋。

　“那个……你家有佣人，还有专车接送你上下学，你家应该很有钱才对啊！”

　“对。”嘎？对？怎么又变成对了？

　小熏愣了片刻，蓦地恍然地啊了一声。

　“难道……是你很富有吗？”

　“是。”

　答案终于揭晓！

　实在是非常简单又常见的内容，用脚趾头就可以拼凑出大概情节了。应该是
狠心的堂哥贪图堂弟的财产，意欲逼疯堂弟以便光明正大的接管庞大的家产，
就是这么简单！

　现在问题是：他叔叔是不是同党？

　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才对，但是，在接下来的审问中，她们却感觉不出他叔叔
阴谋有份的迹象，反而他叔叔似乎是个非常关心疼爱他的长辈。

　当然上道么问并不一定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可至少她们了解到事情并不像起
初她们所想像的那么单纯。然而，就算是了解了，她们也不能怎么办，因为那
是王子的家务事，外人是插不上手的。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尽快让王子恢复正常，让他有自保的能力，
这才是最根本的办法。

　可是……让他恢复正常？

　谈何容易啊！

　三人苦笑着面面相觑。好半晌后，鬼鬼才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挺直了上身，
先朝两位好友使了个眼色，等她们各自回房后，她才捧住他的脸和她相隔十公
分地面对面。

　“我是谁？”

　“鬼鬼。”

　“跟你是什么关系？”

　“同学。”

　“不，不只……”鬼鬼缓慢却肯定而坚决地说：“我是一个很喜欢你的女孩
子，你懂吗？我喜欢你。”

　有好一会儿的时间，王子仍是没有丝毫反应，也没有任何回答，于是鬼鬼
又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王子，你听得懂吗？我真的很喜欢你呀！”然后继续耐心地
等待着。

　她实在不敢期望这么做他就会有什么反应，可至少要试试看，有是最好，没
有也不奇怪，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

　然而，又是沉寂无语的片刻后，突然，那双始终空洞无一物的瞳眸内竟然出
现了一丝迷惘与困惑。几秒的惊愕之后，强抑住心头的狂喜，鬼鬼赶紧乘胜追
击，不厌其烦地再一次说出她的心意，而且更慎重、更坚决。

　“我喜欢你，王子，我好喜欢你，你明白吗？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眼底的困惑扩大了，王子一向生硬死板的说话方式也跟着出现了变化。

　“你……”他迟疑地说。“喜欢……我？”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死人呢？
“是的，我喜欢你！”鬼鬼立即给予肯定的答覆。“你不会不明白喜欢的意思
吧？”“喜……喜欢？”王子似懂非懂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是……那种喜
欢吗？“是啊！我喜欢你，懂吗？就是……”她顿了顿，“哎呀！就是这样啦！”
说着，她猛然凑上去用力亲了他一下。

　“了了吧？”好像不太了，因为他眼底的困惑更深了。


　“你……为什么喜欢魔鬼？”鬼鬼翻翻白眼。“因为你不是魔鬼！”片刻的
沉默。

　“你……为什么喜欢死人？”

　再次翻个白眼。“因为你不是死人！”

　另一次短暂的静默。

　“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是你！”

　他不再出声了，兀自陷入苦恼的思索中，若不是怕吓着他，鬼鬼差点忘情地
大声欢呼出来。

　因为他在思索、因为他的眼底写着困惑、因为他的神情是苦恼的。

　就说他不是死人嘛！

　就从那日起，在三个臭皮匠的精心策划下，鬼鬼改变了作战计划。

　首先，既然他堂哥天天给他洗脑，鬼鬼就每日一早一见到王子就先给他
“消毒”

　一下再说。

　“你记住，王子，你不是魔鬼，也不是死人，你是我最最喜欢的男生哟！
懂了吗？千万别去信你堂哥的胡扯，他不安好心眼，你可不要傻傻的去上他的当喔！
“接下去，鬼鬼依然会在上课前提醒他必须仔细听课、作笔记，下课时则陪他
天南地北的闲聊，而且三不五时地询问一下他在想些什么，努力设法找回他不
晓得藏到哪儿去的心。

　而在王子这边，虽然他至今唯一出现的变化是在他眼底呈现的疑惑之色和
困扰的神情，但总是比完全的空白好。最重要的是只要有了开始，就表示他不
是不能改变，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至于小熏和筱婕也很乐于参一卡、帮一手，特别是王子登上学年榜首之
位，而那个超不爱念书的管家婆的成绩居然也有了显著的进步之后，她们就明
白和王子在一起的结果必定是利多于弊。

　所以，经常可以看到她们围在王子座位边嘻嘻哈哈的，而起初似乎根本不
为所动的王子在一段时间过后，也偶尔会悄然觑视她们，那双原是空洞无比
的眸子中，有抹奇异光彩倏闪即逝。

　然后，在寒假即将展开的前几天，当鬼鬼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王子，寒假期
间若是有人又跟他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话，他就必须立刻打她的手机给她，好让
她替他消毒时，王子突然主动问了一句话。

　“因为你……喜欢我吗？”

　鬼鬼愣了愣，旋即不假思索地答道：“没错，因为我喜欢你，我会保护你不
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闻言，一种从未见过的奇怪神情在王子清俊的五官上悄然出现，他小心翼
翼地注视她片刻。

　“你……是我的女朋友吗？”

　鬼鬼歪着脑袋俏皮地回视他。

　“你希望是吗？”

　王子没有回答，仅是以同样奇怪的眼神凝住她。

　鬼鬼笑笑。“我喜欢你，当然希望自己是你的女朋友，但是，如果你不喜欢
我，我自然不会勉强你罗！这种事啊！要双方都有意愿才行，否则只会让彼此
痛苦而已。”

　不知道是鬼鬼讲得太复杂了他听不懂，或是他已经明白鬼鬼的意思了，反正
这个话题他们就此打住，似乎并没有讨论出确实的结论就结束了。但是鬼鬼并
不在意，对她来讲，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并不重要，他的情况有进步了才值得开
心。

　虽然进步只有一点点，但对她来讲已经够多了，最起码，他也开始有主动的
反应了，虽然次数实在不算多，甚至少得可怜，可至少已经开始了。

　常常，她们也会故意在王子面前讨论他的问题给他听，让他明白她们对他
的看法和想法。

　“你们认为他原来的个性应该是如何的？”凯琳问。

　“跟小杰一样！”筱婕毫不迟疑地说。

　“为什么？”

　筱婕耸耸肩。“直觉吧！我想，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他跟小杰一样都
是高高瘦瘦的，长得好看又聪明的人吧！”

　“拜托喔！”小熏立刻举牌抗议。“那个混蛋痞子还不是高高瘦瘦的，长
得好看又聪明，可他却是一副痞子德行，教人一见就讨厌，再见就更生气，三
见就想扁他一顿！”

　“可是……”筱婕困惑地瞅着小熏。“小煜其实人不坏的耶！我真的搞不
懂你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呢？”

　小熏哼了哼。“就当我跟他犯冲吧！”

　“但……”

　筱婕似乎本想再辩驳几句，却在略一踌躇之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转而瞧着
王子移开话题。

　“你们有没有想过到底有多少人在图谋他的财产？”

　鬼鬼闻言，也跟着转向王子。

　“喂！你到底有多富有啊？”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她们的谈话听进去，王子一迳是面无表情地呆坐
着，只有一双眼是直勾勾地盯在鬼鬼脸上，因为鬼鬼不准他看窗外。但在他立
刻回答了鬼鬼的问话后，倒也让人知道了其实他都有在听她们的谈话的。

　然而，他有答等于没答，因为没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茫
然，直到好一会儿后，筱婕才突然啊的一声大叫。

　“我想起来了！”

　“喂、喂！干嘛呀！”被吓了一大跳的鬼鬼拍着胸脯抱怨。“人吓人吓死人
耶！拜托喔！有话就说，别鬼叫嘛！”

　筱婕却似没听到她的抱怨，兀自攒眉回忆着什么。

　“那个……那个我记得听小杰和小煜提起过，好像……好像说是什么台湾七
大财团……”她蓦地抬眼瞪向王子，倒抽了一口气。“我的天呀！那个……
那个夏家财团不会就是你家的吧？”

　王子慢吞吞地点了一下脑袋。

　筱婕顿时傻眼。“老天，那……那你不就比小杰他家还富有了！”

　“耶？”鬼鬼也跟着惊叫。“不是吧？他比大会长还有钱？”

　小薰猛点头。“是啊、是啊！我听小杰和小煜在讨论公事时提过，夏家财团
虽然与政界毫无干系，但却是财经界举足轻重的龙头之一，在这方面，连敖家
都要向夏家低头的呢！”

　说完，三个女孩子不约而同地宛如看见三头喷火龙似的瞪住了王子，一时
之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好半天后，筱婕才喃喃道：“难怪他堂哥会居心不良。”

　小熏则想到更多。

　“应该是你和你妈妈共同继承的吧？”

　“没有。”

　咦？没有？什么没有？

　“真受不了！”鬼鬼叹道。“算我拜托你好不好？王子，你能不能说话
不要那么简洁呢？跟你讲话就好像参加猜谜大会老猜不中谜底一样，这样真的
很累耶！”

　王子似乎又产生困惑了，鬼鬼不由得翻个大白眼。

　“我是说，请你说明白一点，解释清楚一点，懂吗？”

　王子却在凝视她片刻后反问：“你生气了？”

　“呃？生气？谁生气？我生气？”鬼鬼愣了愣，随即挥挥手道：“也不是生
气啦！只是有点受不了而已啦！“虽说她是很高兴他主动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却
也不禁要为他所提出的问题感到有点啼笑皆非。

　王子又注视她片刻后，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夏家的规矩，所有的女性
在嫁进夏家之前都必须先签下遗产继承权放弃书。”

　鬼鬼恍然。“那就是说你一个人继承所有的财产了？”

　“是。”

　“我听说过，”小熏插嘴道。“这么做是有钱人为了排除有野心的女人所
想出的方法。”

　“也是藐视女人的作法！”鬼鬼咕哝。

　“不过……”小熏接着又说：“你还未成年，你叔叔应该是你的监护人吧？”

　“是。”

　“再过半年他就满二十了啦！”鬼鬼嚷嚷着。

　当作没听到，“唔……他当然也是你的财产管理人，”小熏兀自喃喃道。
“所以，若是他在你成年前私自转移你的财产……”

　“不能。”

　简单两个字，大家又瞪住了王子，鬼鬼更干脆地命令，“说清楚！”

　“管理人不能做任何财产移转动作。”

　小熏眨了眨眼。“又是夏家的规矩？”

　“是。”

　“但若是生意上必须的动作呢？”筱婕福至心灵的打岔道，当然这是她从小杰
那儿听来的名词。

　“必须经过我的签名。”王子始终是那副呆板的死样子。“夏家子女从十
二岁起就必须开始了解公司的运作。”

　“哦！那就跟小杰他家一样嘛！”筱婕低语。

　“有钱人就是喜欢发明一大堆这种奇奇怪怪的规矩，”鬼鬼评论。“他们做
起来不烦，听的人都烦了！如果只是为了金钱而被一些无聊的规矩绑住，我还
宁愿放弃呢！”

　小熏立刻点头附议。

　“有时候我都觉得有钱人还真是很可怜呢！”

　“钱够用就好，”筱婕也同意。“再多就是烦恼了。”

　小熏看看她，又瞧瞧鬼鬼，继而嗤笑一声。

　“算了吧！你们两个，一个笃定要嫁给钱多多、权也多多的老公，另一个若
是没什么意外，大概也已经认定某个对象了，即使对方是个钱更多的家伙。你
们啊！说这种话简直是在放屁！”

　“那你呢？”鬼鬼立时反击，即使一点武器也没有。“说不定将来你的……”

　“放心！”小熏也即刻潇洒地截断她的攻击。“我绝对会睁大双眼找一个
老老实实的平凡老公就好，那种会出风头的家伙本人肯定会先作下结界禁止他
越界通行，绝不会去给他碰到！”

　“是吗？”

　鬼鬼斜睨着她上下打量一回，继而冷笑一声。

　“你呀！满话不要说得太早哟！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的，说不定你未来的对
象就是你最厌恶的那类人种喔！”

　“绝对没有可能！”

　小熏回答得如此断然，却万万想不到真被鬼鬼的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届
时，她将因为此刻的绝然而自食恶果。

　所以说，人在说话时，还是先三思一下比较好喔！

第四章


冷涩的寒假里，王子的每一天都是在接听过早餐后的那通固定电话
后才开始的。

　电话里，鬼鬼会先替他“消毒”一番，接着又闲嗑半天牙，自然是她在嗑牙，
他在听。之后才依依不舍的吩咐几句后切断电话，跟着他会到书房待到午餐时
分，在这段期间，他必须尽量去了解公司的业务运作，这是他身为夏家子女应
尽的责任。

　午餐后，以往他会回到房里继续思索死人究竟要干什么？可是现在却没有时
间再去让他想那些有的没有的了，因为鬼鬼“命令”他用完午餐后必须先去看
两本书，然后到健身室运动两、三个钟头，接着冲澡，再睡一下，好像只是一
晃眼，居然就到了晚餐时刻。

　大约十点左右，当他还在拼命想完成鬼鬼交代的“功课”时，鬼鬼又会来电
话追踪他有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鬼鬼会唱首轻柔的摇
篮曲作为奖赏，让他在放松的心灵下安然入眠。

　如果不是，这种机会当然很少，但若是他很不巧的没有及时完成，鬼鬼便会
换上另一首唠唠叨叨的催魂曲，叨叨絮絮地碎碎念到她爽为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催眠曲也好，催魂曲也罢，两者都同样能让他整
个人沉淀下来，平静地进入安睡中。

　除夕夜，本该是家人团圆，热闹欢聚一堂的重要时刻，但在夏家的年夜饭桌
上，却是十多年不变的沉闷寂寥。

　夏仲文，王子的亲叔叔，一个真心疼爱侄儿的长辈，他欲言又止地望了埋
头吃饭的侄儿一眼，出口的却是一声忧郁的长叹。

　他爱他的哥哥，也爱他的嫂子，他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然而，对这个在意
外中唯一存留下来的晚辈，除了尽心照料之外，对于他心灵上所受到的重大创
伤，他这个作叔叔的却只能暗叹无能为力。

　从尚未出生开始，嫂子就对这个侄儿怀有相当大的排斥感，然后是意外的发
生，而嫂子却把一切都归咎于唯一存留的么子，最后嫂子居然丧失心智地狠心
亲手对儿子下毒手。

　虽然王子的生命是救回来了，但他的心却死了！

　虽然他似乎仍然生存着，其实他的灵魂却早就消逝了！

　上天明监，他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愿侄儿能找回他真实的生命！

　而王子对面的小马，夏仲文的养子，未婚的夏仲文原意是要培养他来辅
佐王子管理夏家庞大的产业，没想到却看走了眼，选了一匹恶狼养在身边虎
视眈眈。

　善于察言观色、假善伪慈的小马，很早以前就懂得如何把自己的野心隐藏
得一丝不见，只有在单独面对王子时，他才会将所有的恶意毫不隐瞒地透露
出来，因为他认为王子早已经是个“死人”了，自然，他也很尽力地去保持
王子的“死人”状态。

　而死人是不会吐露秘密的。

　一旦夏仲文归天，他自然也会让王子变成真正的死人，届时，一切便都是
他的了！

　就在一喜一忧中，王子放下碗筷，默然的，他起身离座走出餐厅，夏仲文
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

　“我想，初二不要带他去见他母亲了。”

　小马闻言双眉倏地皱起，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碗。

　“这样好吗？爸，王子半年才能见伯母一面，他应该会很想念她的。”

　“想念？”夏仲文苦笑。“看他的样子根本都没有任何情绪了，哪还会有什
么思念！”

　“可是……”

　“小马，”夏仲文摇摇头。“不要再说了，我实在不想让王子再去接受一次
伤害，他已经受够了！”

　“爸，伯母已经好了不是吗？她的神志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情绪比较容易激
动，所以大夫才希望她继续住院，我想，她可能也会想见见王子的。”小马
努力想说服养父推翻原有的决定。

　“但是，她还是很恨王子，”夏仲文沉声道：“难道你忘了上回我们带王子
去看她时，她一见到子冷就破口大骂，还诅咒连连，甚至抓到任何东西就往王
子身上扔过来！”

　他叹息。“虽然王子始终是那个样子，可是我感觉得到王子把自己的心埋藏
得更深了，他再也承担不起任何伤害了！”


　“喂！有没有搞错啊？你都没念书会考出那种成绩来？”

　“没有。”

　鬼鬼一听，不觉怒眼瞪着他那张好看的死人脸。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因为你很聪明，所以不必念书就可以考出那种成绩来，
而我很笨，所以就算我念个半死，也还是差你一大截吧？”

　再笨的人也不会去回答这种问题。

　所以，王子只是直眼盯在电视上默不作声。

　，突然又溴气鲍垮了下去。她鬼鬼的双眉蓦地挑高，可当她正想吼出来时，
突然又泄气地垮了下去。她颓然垂着脑袋好片刻后，才慢慢地半抬起脑袋偏着
头瞅着王子。

　“喂！王子，你……喜欢我吗？”

　夏子冷好半天都没动静，然后逐渐的，他的眼底、脸上又出现了困惑之色—
—死人可以喜欢女孩子吗？

　鬼鬼见状，不由得叹口气、耸耸肩，再搓搓鼻子，然后又看回他。

　“好吧！那你为什么那么快就答应和我交往？”

　又是好半天后，王子却依旧没有任何回答，只是让脸上的困惑之色更浓而
已——是啊！当时他为什么那么急于……想让她只属于他？

　鬼鬼推推他。

　“你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呀？”

　“为什么。”

　为什么？

　天哪！跟他说话真的非常、非常累耶！

　算了！

　“我跟你说啊！”鬼鬼把他的手抓来合在自己双手里。“无论你喜不喜欢我，
不管你是为什么才答应和我交往的，我都是好喜欢好喜欢你的，真的喔！所以
呢！你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因为啊！就算你真的是个死人，或者真是个魔鬼，
我的好喜欢已经都收不回来了，明白吗？”

　他越加困惑了——她为什么能那么喜欢他呢？

　鬼鬼又叹气。

　“我真的搞不懂耶！你为什么老是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呢？死人有像你这样活
蹦乱跳的吗？”

　困惑之色不再。“我妈妈杀死我了。”

　“可是你确实没死啊！”鬼鬼努力想说服他，他的想法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那时候只是受伤而已，伤口好了就没事了嘛！”

　困惑之色又出现。“我妈妈……希望我死。”

　“拜托，她疯了嘛！”鬼鬼叫道：“疯子说的话、做的事都没有道理的，都
是不正常的，你不能相信她啦！”

　“她是……我妈妈。”

　老天，这个家伙身体没有死，可脑筋却死透了！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长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好看的长相，偏偏他某些方面的
思想却好似还停顿在八岁上头，似乎当他被亲生母亲伤害之时，他的部分精神
状态就被卡在那里前进不了了。

　你如何和一个根深柢固认定某件错误想法的八岁孩子讲道理呢？

　根本没道理可讲嘛！

　所以说来说去，她还是只能去他家客串一下福尔摩斯，效法一下科学家的精
神追根究柢，把当时的事件彻底地挖出来摊在阳光下探讨一番，这样才能找出
真正的症结来解决。

　至于现在，还是先解决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卡要紧！真庆幸他的智力并没有因
那次事件而有所损伤，否则她就不能……

　“走啦、走啦！赶快来帮我复习，我要是考不上啊……哼哼，你就死定了我
跟你讲！”

　机器人上工啦！
第五章

辛苦了三年居然就只为了两天的“烘烤”，感觉上实在有点不值得。

　当然，也不是说最好多烤上几天才会比较脆、比较香，又不是有被虐狂，还
要生煎火炒，再加上调味料闷熏一下才爽！

　只是，总是会怀疑这样就真的能测试出一个人的真正实力了吗？听说很多天
才看起来就是一副白疑样哩！

　算了，无论是天才也好、白疑也好、辛苦也罢、轻松也罢，反正总算是熬过
去了，现在就等放榜了……

　呿！谁要等啊！

　就算从现在开始天天上教堂，日日去烧香，会上的就是会上，上不了的就是
上不了，结果早就摆在那儿了。都已经熬三年了，如果还要天天提心吊胆的过
日子，这就太过悲惨、愚蠢了吧？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呢！

　所以——“王子，你跟你叔叔说了没有？”

　“没有。”

　吓！真干脆！

　不过，那也没办法，除非他叔叔问他，否则他是不会主动去跟他叔叔说什么
的，而他叔叔当然不可能知道关于她的事，那又怎么可能向他问起她呢？

　但是——“这样不行啊！我想跟你叔驭谈谈，可是如果你叔叔不知道我要去
的话，他就不会特地留在家了吧？”

　“他明天会留在家里。”王子平板地说。

　鬼鬼挑了挑眉。“为什么？”

　“明天是我的生日。”

　哦！对喔！她差点忘了，明天是王子满二十岁的大生日耶！

　鬼鬼斜着眼上下打量他。

　“喂！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呢？”

　“没有。”

　没有吗？

　这样就麻烦罗！她最讨厌去伤这种脑筋了，喜欢什么就自己说，她就可以轻
轻松松的去买来送，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夏仲文差点笑出来，但是心头的震惊感胜过一切。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十多
年来始终仿佛死人一般的侄儿，不但真的带了个女孩子回来，甚至还做出那种
“活人”才会做的事！

　是老天终于听到他的祈求了吗？

　匆匆忙忙扯好身上的衣服，鬼鬼抬眼一看，发现王子居然还保持着那个暧
昧的姿势，她不禁尴尬地赶紧跑回去把他的手拉下来放好，顺便也拉好他的衣
服，再把平安符塞进他的衣襟内，这才转过身去，脸蛋红红地朝夏仲文点了一
下脑袋。

　“是夏伯父吧？您好，我叫鬼鬼，是王子的女朋友。”

　真的是王子的女朋友！

　夏仲文惊喜地颤声道：“你……你真的是王子的女朋友？”

　“是啊！我们是同班同学，三年级时他才分到我们班的，然后……”鬼鬼笑
笑。

　“反正后来我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交往，他说愿意，所以我们就开始交往罗！”

　夏仲文也笑了。

　他喜欢这个爽朗大方的女孩子，坦率毫不做作的言语举止虽然有些粗鲁，但
她那种直来直往不虚伪的态度，却反而更让人觉得她是个值得信任的女孩子，
绝不会教人怀疑她对王子是否别有企图。

　夏仲文点点头。“看样子，你们已经……呃、咳咳、很要好了。”

　一听，鬼鬼不觉又红了脸。

　原先她以为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主意，既不花钱又不费力，还可以“沟通”一
下彼此的感觉，也能让他明白她对他绝对是认真的。像这种一举数得的高明主
意，大概也只有天才才想得出来吧？当时她是这么想的。

　可没料到那个机器人平常像个木头人似的，但只是梢梢碰他一下，他就立刻
像刚吞下一整箱春药一样疯狂，狂野得仿佛炽热的火焰般，害她也跟着像是淫
娃荡妇般失了控。

　都是他害的啦！

　鬼鬼懊恼地暗忖。

　不过，这倒也令她直觉到他的本性应该是相当热情的，可是幼年时所受到的
重大打击让他把自己紧紧的封锁起来，是逃避，也是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然而，十多年的热情若是完全不发泄全数累积下来的话，那种数量程度是很可
怕的。难怪她只不过是梢梢表示一下她的感情，他就马上像是被点燃的火药一
样爆发了。

　这就好像一颗满气的气球，一旦不小心去戳了一个小洞洞，即使只是像针孔
般大小，里面的气也会立即爆发出来一样。

　可就算事实的确是如此，要是她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打死她也不会主动去
送他这种礼物的！

　看到鬼鬼又懊恼又无奈地拼命斜眼去瞪王子，夏仲文不觉笑得更开心了。

　“我想，大家到起居室去坐坐吧！易小姐，你……”“鬼鬼，叫我鬼鬼就好
了。”

　鬼鬼忙打岔道。

　夏仲文颔首。“好，那，鬼鬼，你第一次来，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可吗？”

　“没问题，事实土，”鬼鬼瞟王子一眼。“我也一直想找机会和伯父好好
聊聊呢！”

　既然是仿欧美似的建筑，当然也有欧美人必有的起居室，那种家人共聚休闲
聊天的所在。

　可在夏宅里，起居室在王子的父亲、兄姊过世后，就几乎没有人光临过了，
始终是只有佣人固定进来打扫而已，直到此刻！早上虽然也曾来过一会儿，但
也仅是闲聊两句而已，不久，他们就被管家请去用午餐了。

　虽然王子始终是那副死人德行，但光鬼鬼一人就足够将餐桌上的气氛炒热
起来了，这大概是夏仲文十多年来最轻松愉快的一餐了。

　之后，他们回到起居室，佣人送来水果冰茶，鬼鬼和夏仲文便继续餐桌上未
完的闲聊。

　“……反正啊！人家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看了实在令人火大，所以我就叫
他以后只能听我一个人的，免得他被人家当白疑耍！”夏仲文点点头。“那他
后来就真的只听你一个人的了？”“没错，”鬼鬼得意地说。“这样我才方便
保护他嘛！”

　保护他吗？

　夏仲文若有所思地看着王子片刻。

　“我一直期盼他能早日恢复原来的样子，可是十多年过去了，我的无力感也
越来越重……”他叹了一口气，神情忧郁无奈。“我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只希
望他能有正常的幸福生活。”

　鬼鬼注视着夏仲文好一会儿。

　“伯父，我想……”她迟疑了一下。“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
以吗？”

　夏仲文拉回视线来盯着凯琳半晌，然后又转回去望着王子，后者还是习惯
性地望着落地窗外。

　“这是一桩悲剧，而我最愧疚的是，我也是当年伤害王子的人之一。虽然没
有人知道，可事实上我却一直希望能把它说出来，尤其是对王子，我想向他道
歉，希望他知道我有多后悔，但是他……”

　他停住，王子却依旧动也不动地望着外面，鬼鬼翻翻白眼，随即伸手粗鲁
的把王子的脸扳过来。

　“不准再看外面了！”她命令，而后朝夏仲文笑笑。“可以了，他会听的。”

　夏仲文怀疑地睇着王子空洞的神情。

　“他会听吗？”

　“会啦！”鬼鬼瞟王子一眼。“别看他这样，其实人家说什么他都有在听，
只是他没有作任何反应而已。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叫他说说刚刚我们到底聊了
些什么，他都可以给你背出来喔！”

　“真的？”夏仲文一脸的惊讶。“我以为……我以为他根本都没有注意到身
边的任何事务呢！”

　“才不是呢！而且啊……”鬼鬼突然神秘的笑笑，“你注意看他喔！”然后
转向王子。

　“喂！王子，来，看着我……OK，告诉我，王子，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一听到这话，如往常般，王子脸上的空洞消失了，困惑和苦恼代之而起。
鬼鬼看回夏仲文，发现夏仲文果然是满脸的惊愕和不可思议。

　“瞧，他并不是一直是那样的，还有啊！虽然他过去总是人家说什么他听什
么，完全没有自我的样子，但现在他偶尔也会主动问我问题呢！所以说，我想
他只是有些地方想不通而已，并不是没有复元的机会，只是要抓住问题中心来
解决才有用。”

　“是这样吗？”夏仲文仍然惊异地瞧着王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
就从头说起，比较不会有所遗漏。”

　“那是最好的了！”鬼鬼说着把王子的脸转去对着夏仲文。“哪！王子，
你要给我好好听着喔！”

　夏仲文对着王子空洞的眼神苦笑了一下。

　“王子，你知道吗？其实你妈妈是我的同学，所以是我先爱上她的。”

　“耶？”

　鬼鬼惊呼一声，忙又捂住自己的嘴，夏仲文也对她苦笑了笑。

　“但是，当她见到我大哥，也就是王子的爸爸后，她就死心塌地的爱上他了，
而我大哥也同时爱上她，他们是如此的相爱，我敢说，你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
相爱的情侣了！”

　夏仲文垂眸望着自己交握的双手。

静，甚至似乎连呼吸都没了，鬼鬼不觉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她蹙眉考虑了一会儿，而后对自己耸了耸肩，跟着就很不客气地伸手去把对方
的脸转了过来。

　“我叫鬼鬼，你……”

　她突然噎住，一股凉意陡然窜上心头，战栗感悄悄爬上背脊……

　他真的很好看，好看得足以吸引任何女孩子的眼光，但是……但是他的眼神、
他的……老天，她从没有见过如此虚无空洞的眼神和表情！

　她知道冷漠是什么，就像大会长那样嘛！

　她也知道无情是什么，就像筱婕她表姨嘛！

　可是……可是眼前这个好看的男生却不是冷漠，也不是无情，他的瞳孔里是
完全的空白，五官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而且，他的空洞眼神和没有表情是真正
的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表情，是打从内心深处的虚无，似乎他的心是空的，
所以作不出任何表情来。

　总而言之，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什么都没有！

　鬼鬼反射性地猛拉回手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同时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
沫，却仍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我……我叫鬼鬼，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嘛？”

　几乎是半世纪之久，久得足够让她忘记心中那种诡异感，并且酝酿出即将爆
发的怒火，连拷问的十八般刑具都顺便备妥。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正想来个
严刑逼供时，他却突然开口了。

　“王子。”

　王子？

　是喔！还真的让人有够冷的，夏天都不用吹冷气了！

　鬼鬼又打量他半晌，发现他虽然回了话，却仍然是“什么都没有”，一切依
旧是空白的，无论是眼神或表情都一样。她疑惑地蹙蹙眉，然后指指他的便当。

　“都快上课了，你不赶紧吃吗？”

　闻言，王子连眨一下眼都不曾，只是垂眸让便当的影像印入他的瞳孔内，
然后，仿佛机器人似的，他“听命”的开始吃起便当来了。

　鬼鬼还是盯住他，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吞着自己的便当。

　他的吃相很斯文，看得出来很有教养，但是……老天，他实在不像个人！

　明明便当的菜色是如此丰富美味，光是看着就教人垂涎五尺，应该是家长特
地为他调制的，因为他看起来相当瘦，而且苍白。可是瞧他那副德行，不像好
吃，也不像难吃，他根本就只是在“吃”而已嘛！咀嚼，然后咽下去，就这样
而已。

　也没多想，她忍不住伸手去捏捏他的脸颊，想试试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人，
或者是哪位疯狂科学家做出来扰乱人心的机器人。

　嗯！应该是真的人类没错，但是……为什么她那么用力的掐了他，普通人至
少应该要瞪她一眼或皱皱眉什么的吧？可他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仿佛适才
她凌虐的对象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仍然机械般地吃着。

　鬼鬼斜睨他片刻，倏地伸出筷子抢走他刚夹起的明虾扔进自己嘴里，却没想
到他连停一下下都没有，兀自夹起另一块香肠塞进嘴里。

　他继续机械般地吃着。

　鬼鬼的双眉蓦地一扬，继而闪电般地抢走他的便当，想看看他会不会至少看
她一眼什么的。然而她却哭笑不得地发现，他在吞下口中的食物后，就抓着筷
子停在那儿了，好像……就好像机器卡住了一样，只是停住了，也没有抗议，
没有任何反应，就只是……

　卡住了！

　天哪！这……还算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她慢吞吞的放回便当，饶富兴味地睇着机器终于回复动作继续工作，仿佛适
才的停顿从不曾存在。

　他还是机械般地吃着。

　鬼鬼微微扬起唇角。

　就是他了！不为管闲事，只为……好奇心。

　是的，她对他真的很有兴趣，非常非常有兴趣！

　讲台上的老师讲课讲得口沫横飞、声嘶力竭，鬼鬼却一点儿也不捧场，兀自
悄悄地把视线往后拉。

　果然，王子又望着窗外了。

　从定下目标后，与以往直接凑上去哈拉打屁的方式不同，鬼鬼先是默默观察
着他，结果发现王子在三年三班根本是个不存在的存在！这就让她有点头痛
了，要是孤僻还好，只要想办法把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