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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小说】喀尔巴阡古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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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5-07-19 16:51回复
     

     这个牧羊人弗里克属于哪一种族呢?是古老的达契亚人退化了的后裔吗?实在
    难测。他一头乱发,脸膛胖乎乎的,胡子拉煞,两道浓眉像两把淡红色的马尾刷,
    眼珠是介于蓝与绿之间的蓝绿色,湿湿的眼窝外有一圈老年人的皱纹。他有65岁,
    至少看上去理应如此。他高个、干瘦,穿着件暗黄色的外套,腰板挺直,胸膛的毛
    比外套上的还浓密。头戴一顶破草帽,真不如说是缠了一堆乱草。他靠在乌鸦喙形
    的牧羊棍上,似尊岩石,静立不动。眼前这幅肖像也能吸引住画家的目光,把他的
    侧影勾勒在画布上。
     阳光从西边的山口射过来,弗里克转过身去;他手搭凉棚——宛如他平常把手
    作成喇叭筒放在嘴上喊话那样——仔细地凝望着。
     千米之外的一隅蓝天下,呈现出一座城堡的轮廓,只是因为相隔太远而没显得
    那么高大。这座古堡屹立在奥尔加勒高地离浮尔康山口不远的一座圆形山丘上。在
    耀目的强光照射下,它的轮廓清晰可见,立体感强烈。但是,要想分辨清楚这座远
    方建筑物上的细小饰物,牧羊人得有多好的视力啊!
     突然,牧羊人摇着头喊起来:
     “古堡!……古堡!……别看你现在大摇大摆地蹲在山冈上!你的山毛榉只剩
    下三个枝杈了。你也只有三年活头了!”
     这株山毛榉生长在古堡的一个堡垒顶上,黑色的剪影落在遥远的天幕上。这么
    远,也只有弗里克能看见。如何理解牧羊人刚才那番话呢?鉴于这跟古堡的一段传
    闻有关,笔者将选择适当时机加以说明。
     “是的!”他反复地唠叨着,“只剩三根杈了……昨天还是四根,昨晚又掉了
    一个……就剩下截树干……我数了数,只有三个树杈了……古堡,只有三个年头了
    ……只有三个年头了!”
     当人们把牧羊人理想化时,常常容易把他想象成一个沉思冥想的人物:他与日
    月星辰交谈;领悟上苍的旨意。但其实他不过是个愚昧无知的笨汉。但是公众迷信
    的心理赋予他超自然的本领。他精通巫术,可以随心所欲地为人们祈福或者把灾祸
    降于人畜身上——这对他都同样的轻而易举。他出售无害的粉剂,人们向他购买春
    药和药方。有朝一日,他是不是会把施过咒语的石子扔进田地,令庄稼颗粒无收;
    用左眼斜睨一下母羊,令它们断子绝孙了呢?这种迷信思想任何时代、任何地区都
    存在,即使在较为文明开化的村落,人们路遇一名牧羊人,也得向他致意,称他为
    “巴斯特”,因为他对此是很介意的。看见牧羊人向他脱帽致敬,据说可以消灾避
    祸。尤其在特兰西瓦尼亚,比起别处来,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弗里克被当作巫师,人们说他有呼神唤鬼的能耐。有人说吸血鬼对他都俯首贴
    耳,又有人说多次看见他在闰月月黑风高的夜晚,骑在磨房的闸门上,或与狼群窃
    窃私语,或对星辰沉思遐想。
     弗里克任人评论,不加理睬,因为这对他是有利。他可以既卖春药又售解药。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他本人和被他愚弄的人一样迷信,尽管他并不相信自己那套糊
    弄人的鬼把戏,但对流行于当地的传说却深信不疑。
     所以,他根据山毛榉上只剩下三个枝杈预测古堡即将坍塌的命运,并迫不及待
    地想在魏尔斯特村大肆宣扬,人们也就不必感到意外了。
     弗里克使劲吹起白木长角号,聚拢羊群,踏上回乡的小路。牧羊狗赶着群羊紧
    随其后——这是两条半鬈毛的杂种狗,性子暴躁而凶狠。它们看上去不是在看护羊
    群, 而是似乎想贪婪地吞噬几只下去。这群羊大约有母羊和公羊100来只,其中有
    12只当年的奶羔,其余的出生了三四年,即长了四至六颗乳牙的小羊羔。
     羊群的主人是魏尔斯特村的法官兼村长科尔兹。他付给村里一大笔放牧税。他
    很赏识他的牧羊人弗里克,因为他知道,弗里克是剪羊毛的能手,同时又能治疗羊
    群诸多疑难怪症。
     一群羊撞撞跌跌地前进,头羊在队首,旁边是母羊。一路上咩咩的叫声,混杂
    着颈铃叮当声,不绝于耳。
     走出牧场,弗里克捡了条很宽的小道,大路两旁是广阔的田野。这边种的是高
    


    3楼2005-07-19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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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1 20: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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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着嘛。”
       显然,这点常识对一个牧羊人来说已足够了,他才不管什么科学不科学的。
       “那个粗大的带指针的破东西干啥呀?”他指着无液气压计问。
       “这可不是啥破烂,这是件仪器,可以告诉你明天是天晴还是下雨……”
       “真的?……”
       “真的。”
       “嘿!”弗里克回驳道,“这东西就是卖一个克罗泽尔我也不希罕。只要看看
      云是在山腰盘旋还是在山顶翻滚,我不是就知道第二天的天气了吗?喂,你瞧见没
      有,眼前雾气沉沉,好像从地底涌出来的?……我告诉你,明天准下雨。”
       牧羊人弗里克的确是位不错的气象观测员,完全用不着气压计。
       “还没问您要不要只钟表?”小贩又问。
       “钟表?……我有只自动的,正在头顶上走春呢,那就是天上的太阳。你看,
      朋友,当太阳正射在罗杜克山顶上,就到了正午了,当它横照到艾热尔特山口时,
      就是下午六点。我的羊群,我的猎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破烂,你自己留着吧。”
       “哦,”小贩不服气地说,“要是我的买主都是像你这样的牧羊人,我要赚钱
      可比登天还难!那么说,你什么都不要?……”
       “什么都不要。”
       何况,俗话不是说“自古便宜没好货”嘛。气压计不准,钟表走得不是快就是
      慢,牧羊人可能早就明白这点,所以根本不愿上当。他正重要拾牧羊棍准备离开时,
      却碰着小贩背带上挂着的一根管子,他好奇地问:
       “你这管子干嘛用的?”
       “这不是什么管子。”
       “那是枪?”
       牧羊人言下之意指的是一种大枪口的老式手枪。
       “不是,”犹太人回答道,“这是望远镜。”
       这是支普通的单筒望远镜,可以把物体放大五六倍,也可以缩短相同倍数的距
      离,效果都很好。
       弗里克取下望远镜,看着,摸着,翻来覆去的摆弄,把套筒一会儿拉出来,一
      会儿又缩进去。
       他摇晃着脑袋,问:
       “望远镜?”
       “对,牧羊人,这可是上等货呢。用它您可以看得很远。”
       “哦!朋友,我视力很好。天好时我可以看到累底埃扎脱山头最远的岩石,能
      望见浮尔康山口深处最远的树木。”
       “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连眼都不眨一下。是露水使我视力这么好。夜晚,我常露宿在美丽的星
      空下,露珠滋养了我的眼眸,洗亮了我的双目。”
       “什么……露水?”小贩困惑不解,“它只会弄瞎人的眼睛。”
       “对牧羊人可不会的。”
       “就算是这样!但您视力再好,可比不过我双眼凑在望远镜前时看得远。”
       “不见得吧。”
       “你不妨把眼睛凑近一点看看……”
       “我?……”
       “试试。”
       “不花钱吧?”弗里克问,此人天性多疑。
       “一个子不要……除非您买。”
       得到这个保证,弗里克拿起小贩已经调好了距离的望远镜。他闭上左眼,把目
      镜放在右眼前。
       他顺着普扎莱山朝浮尔康山口看去。然后又放低镜头,向魏尔斯特村观望。
       “呃!呃!”他惊讶地叫起来,“真的哟……它看得可比我双眼远得多……瞧
      那是大街……我认出那些人了……嘿,那是护林人尼克·戴克,刚巡逻回来,背着
      背包,肩上还扛着枪……”
       “我不是早告诉您了!”小贩提醒他。
       “对……对……正是尼克!”牧羊人又说,“从科尔兹法官家出来的少女是谁,
      她穿着红裙子,黑色上衣,像是去接他?”
       “好好看看吧,牧羊人,您能认出小伙子啊,就能认出姑娘来
       “哦!对了!……是米柳达……漂亮的米柳达!……啊!……一对恋人……恋
      人!……这回,他们可得规规矩矩的,我这管子下对着他们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
      逃不过我的眼睛!”
       “您觉得我这望远镜怎么样?”
       “哦!哦!……它看得可真远!”
       弗里克以前从未见到望远镜这种东西,由此完全可看出魏尔斯特村是克劳桑堡
      县最落后的村落了。这点,诸位很快就会明白。
       “怎样,巴斯特,”小贩又说,“再瞄瞄……看看比魏尔斯村更远的地方……
      这村子太近了……瞄那边,瞄那边,听我的!……”
       “还是不收钱?”
      


      5楼2005-07-19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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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要。”
         “好吧!……那我就瞧瞧匈牙利那头的希尔河!……看到了,那是里伐杰尔教
        堂的钟楼……我看见了缺条胳膊的十字架……再远点,河谷里、树林中,我望见了
        佩特香尼教堂的钟楼,它那只白铁公鸡不正张着嘴,像是在唤它的鸡婆子……那边
        林子里耸立座塔楼……一定是背特里亚塔了……可是,我想,货郎哥,横竖一个价,
        就再等等吧……”
         “都一个价,牧羊人。”
         弗里克视线转向奥尔加勒高地;随后,又移到普扎莱山顶那片黑黝黝的森林帷
        幕上,最后远方的古堡轮廓出现在镜头上。
         “是的!”他叫起来,“第四根树杈已掉了……我没看错!……谁也不会去拾
        起它来点燃圣约翰的圣火……不,谁也不会……我也不会!……这可是拿肉体和灵
        魂去冒险……但你不必为此操心!……今晚总有人把它扔进地狱的火炉里……那就
        是肖尔特了!”
         这里的人提到的肖尔特,就是魔鬼的代名词。
         对既非魏尔斯特村的人,他不住在周遭地区的人,这串话莫名其妙,令人费解。
        犹太人大概正想问个清楚,弗里克正好叫起来,惊异的声调里充满恐怖:
         “古堡塔楼里冒出气!……是雾吗?……不对!……可能是烟……怎么可能!
        ……城堡烟囱好多年就不冒烟了!”
         “巴斯特老兄,您看见了那边冒烟了,准是雾上气升了。”
         “不……货郎哥,不对!可能是镜上的玻璃模糊了。”
         “擦擦。”
         “要是擦完还这样……”
         弗里克调过望远镜,用袖子把玻璃擦干净,又放在眼前。
         培楼顶上飘出来的的确是烟。烟柱冉冉升空,和苍天中的云雾交织成一片。
         弗里克一动不动,说不出话来。他目不转睛,凝视着古堡,那股烟雾徐徐上升,
        盘旋在奥尔加勒高地上空。
         突然,他放下望远镜,把手伸进挂在上衣下面的褡裢里:
         “你的管子卖多少钱?”他问。
         “一个半弗洛林。”小贩回答道。
         只要弗里克稍要还价,他准备把价钱降到一个弗洛林。但是,牧羊人丝毫没有
        犹豫。显然他还陷在突如其来、不可名状的惊愕中。他把手伸进褡裢,掏出钱。
         “您是给自己买的吗?”小贩问他。
         “不是……这是给我主人科尔兹法官的。”
         “这么说他会还你钱了……”
         “当然……我得要两个弗洛林……”
         “什么……两个弗洛林?……”
         “哦!很可能吧!……这个嘛,再见,朋友。”
         “再见,巴斯特。”
         弗里克吹着口哨唤回猎狗,赶着羊群,匆匆赶往魏尔斯特村。
         犹太人看着他走远,摇摇头,觉得自己在跟个疯子打交道:
         “我要早知道,”他喃喃自语道,“我就把价码再抬高些!”
         他收拾好腰带上、肩上的货物,沿希尔河右岸往下走,朝卡尔茨堡方向继续赶
        路。
         他去哪里?这点无关紧要。他在本故事中只不过是一匆匆过客。诸位以后再也
        见不到他的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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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楼2005-07-19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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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这些岩石都是地质年代最近几次地壳大变动中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斧凿而成,
          这都无关紧要。随着时光流逝,从远处望去,岩石的表面毫无区别。未经凿饰的岩
          石与人工雕琢过的浑然一体。远望,颜色一样,轮廓雷同;远方峰回路转,布局小
          异,色泽都灰暗泛绿,必然经受了若干世纪的日晒雨淋。
           这座古堡,又称喀尔巴阡城堡,大抵如此。它像尊王冠镶嵌在奥尔加勒高地上,
          位于浮比康山口左侧。城堡轮廓隐没在远方山峦中,模糊难辨。人们看到的塔楼,
          可能只是块色泽昏暗的岩石。以为是护墙的齿形雉堞,原不过一列普通的石峰。整
          座古堡扑朔迷离,若隐若现。不少慕名前来的旅游者大失所望,认为喀尔巴阡古堡
          不过是人们凭空捏造出来的。
           显然,要想弄清真相,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出钱找个浮尔康村或魏尔斯特村的
          村民作向导,爬过山隘,登上圆形山头,就近观察城堡的全貌。只不过找名向导比
          找条通往古堡的路还费劲。希尔河流域一带绝没有人愿意领旅游者到喀尔巴阡古堡
          去,不管出的酬金有多诱人。
           但不管怎样,要是有架望远镜,——当然不是牧羊人弗里克买给科尔兹法官的
          那种蹩脚货,而是优质、高倍数的望远镜,那你就会观察到如下景象:
           浮尔康山口后耸立着一段陶土色的围墙,高约六八百尺,上面爬满爬山虎之类
          的藤葛,呈圆形,周长约四五百瓦兹,随着地势起伏不平;围墙两边各有一角楼,
          那颗大名鼎鼎的山毛榉就长在右边的角楼上,角楼上还立着一尖顶了望亭;左边,
          几条透孔的扶垛支撑着数截高墙,上有一小教堂,大风一刮,那口有裂缝的钟就左
          右摇晃,发出的声音令当地人惊恐不安;中间是城堡的古塔,塔上开了三排铁窗,
          塔顶上有一带齿形雉堞的平台。塔楼第二层四周游廊环绕,塔顶平台上竖着根长长
          的金属杆,装饰有彩色金属环,类似风信标,杆上锈迹斑斑,不知是哪股风把它定
          在东南方向。
           这座多处坍塌的围墙里到底藏着什么,是否有住人的房屋,是否有吊桥、暗门
          通往堡里,这些,好多年以来就无人知晓了。实际上,喀尔巴阡古堡内部要比外观
          保存得好得多。人们对它怀有的畏惧心理,加之迷信思想作祟,对城堡起了不小的
          保护作用,甚至比当年城堡里配备的枪炮威力还猛。
           但喀尔巴阡古堡确实值得旅行者与古玩商到此赏游。城堡位于奥尔加勒高地之
          巅,景色奇特壮美。从高楼的塔楼顶端的平台望去,远方重峦叠蟑,视野开阔。古
          堡后面,山峦连绵起伏,支脉横生,那就到了瓦拉西亚公园边境了。前面,蜿蜒曲
          折的浮尔康隘口是连接邻近各省的唯一一条通道。
           顺希尔河河谷而上,依次经过里伐杰尔镇、洛尼埃镇、佩特香尼镇、贝特里亚
          镇。它们位于煤矿附近,要知道那一带可是个富饶的煤田。再远处,山峦叠嶂,令
          人惊叹。山脚下树木繁茂,山腰也郁郁葱葱,山顶则是一片不毛之地。陡峭的累底
          埃扎脱峰与帕林峰雄踞群山之巅。最后,跨过哈茨克山谷的马斯河,在迷雾中隐约
          可见特兰西瓦尼亚境内远方的阿尔卑斯山的轮廓。
           群山环抱着一个小盆地,以前曾是湖泊,两条希尔河流入其中,又穿过山峦夺
          路而出。现在,小盆地中蕴藏着丰富的煤矿资源,这利敝兼有。高耸的砖砌烟囱混
          在杨树、枞树、山毛榉的枝干中;浓浓黑烟使以前充满鸟语花香的纯净空气变得污
          浊不堪。但在本故事发生的年代,尽管工业的巨手已伸入了这个矿区,但它粗犷的
          原始风貌还没有丧失殆尽。
           喀尔巴阡古堡始建于12、13世纪。那时,处在王公贵族的统治下,寺院、教堂、
          宫廷、城堡与城镇、乡村一样悉心经营城防工事。贵族和农民相互照应,防备各种
          外来侵略。这足以说明为什么古堡的城壁、堡垒和塔楼具有封建防御工事的特点。
          又是哪位建筑师把它建在悬崖峭壁的高地上?没人知道,那位非凡伟大的大师湮没
          无闻,除非他就是流传在瓦拉西亚民间而深为人称道的那位罗马尼亚人马诺利,他
          


          7楼2005-07-19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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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尼尔戴、达尔吉斯修建了著名的鲁道夫黑色城堡。
             虽然大家对城堡的建筑者有着干般猜测,但谁拥有这座古堡,却清楚明了。德
            戈尔兹家族历代男爵自古以来就是本地的领主。他们参加过特兰西瓦尼亚地区历次
            血腥战役;他们抗击过入侵者的匈牙利人、萨克逊人,以及泽克莱尔族人;他们的
            姓名凭此载入了“冈底斯人”和“多依那人”的战争史册,后人对那段残酷的岁月
            永生难忘; 有句著名的瓦拉西亚谚语是他们的座右铭: “战斗至死” (Da pe
            maoete),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独立而战,——这鲜血承继于他们的罗马尼亚
            先民。
             

             众所周知,他们历尽艰辛,无限忠诚,勇于献身,但这支勇毅民族的后代却沦
            落为奴,丧失了政治地位。他们蒙受过三代贵族的蹂躏。然而,这些特兰西瓦尼亚
            的瓦拉西亚人誓不低头,试图打破套在脖子上的枷锁,未来属于他们。他们带着不
            可动摇的信念,反复重申这句凝聚了他们全部追求的誓言:“罗马尼亚民族永生!”
            (Roman on pere!)
             19世纪中叶,德戈尔兹男爵家族只剩下一根独苗鲁道夫男爵。他出生在喀尔巴
            阡古堡里,年纪轻轻就目睹了整个家族的衰落。22岁时,他在世上已是孑然一身。
            他所有的亲人相继辞世,就像那株百年老山毛榉的枝杈,一年年掉落,外人盛传这
            株山毛榉与古堡的兴衰荣辱休戚相关。鲁道夫男爵没有亲朋好友,他如何在死亡的
            阴影笼罩下的孤寂中打发单调乏味的时光呢?他有何情趣、秉性、特长呢?人们只
            知他对音乐有着无法克制的激情,尤其喜欢听当代伟大歌唱家的演唱。除此,人们
            别无所知。一天,他把残破不堪的古堡扔给几位老仆人打理,自己消失了踪迹。后
            来,人们才听说,他携带着巨大的家财,游遍了欧洲主要的浪漫之都,出入德、法、
            意的剧院,以满足他对音乐无止境的爱好。他是位狂人,说轻点,怪人。他诡谲的
            行经不能不令人这么想。
             但是,年轻的戈尔兹男爵深深眷恋着故土。他在远方的异乡途中,故乡特兰西
            瓦尼亚始终令他魂牵梦绕。因此,他返回家乡,参加了一次罗马尼亚农民反抗匈牙
            利人压迫的浴血战斗。
             达契亚先民的子孙被击败,他们的土地被征服者瓜分。
             那次起义惨遭镇压后,鲁道夫男爵永远离开了已部分坍塌的喀尔巴阡古堡。当
            城堡里的仆人一个个死去,这座古堡就完全被废弃了。至于德戈尔兹男爵,据传,
            他抱着一腔爱国热忱,参加了著名的罗扎·桑多尔的队伍。罗扎·桑多尔最初是名
            绿林好汉,独立战争把他塑造成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英雄。幸运的是,这次起义失
            败后,鲁道夫·德戈尔兹脱离了会连累人的“匪帮”,他这样做很明智。后来昔日
            的强盗又重聚人马操起响马旧业,最终落入警察手中,被关进了扎莫斯——于伐尔
            监狱。
             但是,当地还盛行这种说法:据说,鲁道夫男爵在一次罗扎·桑多尔的队伍与
            关卡武装交火的战斗中被打死了。尽管自那时起,德戈尔兹男爵的确没在古堡露过
            面,尽管无人怀疑他早已死亡,但对这种说法最好还是谨慎些,不要毫无保留地相
            信从轻信谣传的居民口中传出的这些消息。
             喀尔巴阡古堡成了一座荒芜人烟、幽灵出没、鬼影憧憧的场所。人们把城堡吹
            得神乎其神,说里面妖气缠绕,鬼怪作乱。这类事情在当今欧洲一些迷信地区还时
            有发生,特兰西瓦尼亚地区当推第一。
             试想,魏尔斯特村又怎能摆脱这种根深蒂固的迷信思想呢?神甫与乡村教师,
            前者指导宗教生活,后者负责教育儿童,他们两位不仅对此深信不疑,还添油加醋
            公开宣扬,他们有根有据地说狼人在荒郊野林奔跑;发出夜鸟般嘶鸣的吸血鬼在喝
            人血;斯塔夫鬼徘徊在废墟堆里,每晚都得给它们送去吃的、喝的,要是哪天忘了,
            准会出事。星斯二和星期五是一周里最不吉利的日子,这两天里,人们得小心提防,
            不要撞上仙女、精灵、“巴贝”什么的。在神秘幽深的魔林里,隐藏着巨龙“巴劳
            里”,它们嘴一张牙床就插进云层里。还有身长巨翅的怪兽“兹梅”,专门掳掠王
            


            8楼2005-07-19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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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魏尔斯特村的地位实在微不足道,大部分地图上都找不到它的位置。在行政区
              划里,它的名气甚至不及邻近的浮尔康村,尽管两者同时高踞地普扎莱山的浮尔康
              山段。
               目前,由于盆地矿藏的开发,使佩特香尼镇、里伐杰尔镇和附近的其他几个村
              镇商业发展起来,只有浮尔康和魏尔斯特两村并未因为靠近工业中心沾上半点便宜。
              这地方50前是什么模样,现在仍然如此,半个世纪后仍不会有任何改变。据埃利塞
              ·雷克吕斯记载,浮尔康村半数以上的村民是“监守边界的职员、边防人员、宪兵、
              税务员及检疫员”。魏尔斯特村没有宪兵、税务人员,种田的多些,共计四五百人。
               魏尔斯特村只有一条街道比较宽点,路上还有好几个陡坡,使得上下很不方便。
              它是瓦拉几亚和特兰西瓦尼亚边境间的自然甬道。牛群、羊群、猪群,还有卖肉的、
              卖水果、粮食的小贩就从这儿过,此外为数甚少的旅行者,由于不愿乘坐科洛斯伐
              乐和马罗斯河谷间的火车,也取道山隘,从此路经过。
               比哈尔山、累底埃扎脱峰和帕林峰围绕着一个盆地,它是大自然慷慨的赠品。
              盆地里土壤肥沃, 地下蕴藏也很丰富:托尔达的岩盐年产量达两万多吨,方圆7公
              里的巴拉吉德山盐量也颇丰富;托罗齐科盛产铝、方铝矿及水银,特别是铁,从10
              世纪起这里就已开始开采铁矿石;而伐伊达、于尼亚德矿井开采出来的铁矿石质地
              更好,可以提炼出高品质的钢;哈茨格县的里伐杰尔和佩特香尼煤矿区,地处古代
              湖泊底层, 煤层浅,易采掘,就像个储煤的大口袋,据估计储量有2.5亿吨;托邦
              发尔瓦地区的奥芬巴尼亚镇盛产黄金,淘金者在有“特兰西瓦尼亚聚宝盆”的韦雷
              斯——巴塔的沙滩上,架起一座座风车,用简易的工具沙里淘金。每年仅出口这种
              贵重金属就可获利200万法郎。
               看起来,这个县似乎得到了老天的特别眷顾,但这笔财富并没使它的人民获利。
              如果说几个重要的工矿区如托罗齐科镇、佩特香尼镇和洛尼埃镇里还有几个现代工
              业相联系的设施,还有几座像样的建筑,如库房、商店、带阳台、围廊的工人住宅
              区。在浮尔康村和魏尔斯特村,你别期望能找到它们的半点影踪。
               村里唯一的街道两旁,零零星星散布着六十来座房屋,屋顶很怪,屋脊高出土
              墙,房前是花园,带天窗的粮仓独占一层,屋子两旁是破烂不堪的储蓄室,还有顶
              棚上盖着茅草的倾斜欲倒的牲口圈,再有一口水井,木架子上挂着一只水桶。两三
              口水塘,下暴雨时,水会溢出来,顺着蜿蜒的车辙流走,这就是建在街道两侧,山
              口斜坡上的魏尔斯特村。然而,村子里的景致却清新诱人:门口、窗前鲜花盛开,
              围墙头缀满绿茸茸的帷幕,枯草丛中冒出根根绿芽,与金黄色的茅草相映成辉,杨
              树、榆树、山毛榉、枞树、槭树参天蔽日。村外,山峦叠嶂起伏;远方蔚蓝色的天
              际,异峰突兀,耸入天际,隐入苍茫的天空中。
               魏尔斯特人不说德语、匈牙利语,而讲罗马尼亚语,整个特兰西瓦尼亚地区都
              这样。甚至一些茨冈人家庭也讲罗马尼亚语。他们并非在沿途村落缩营的流浪者,
              他们已定居下来,这些外来户不仅操着当地的语言,也改奉本地宗教。他们在世袭
              头人的管辖下,形成一个小部落。他们住在简陋的窝棚里,或被称为“巴拉卡斯”
              的卡顶帐篷里,身边一大群小孩。他们的风俗习惯和规矩的生活方式与他们在欧洲
              各地迁移漂泊的同族人迥然不同。他们甚至服从于定居地的基督教,遵循希腊正教
              的宗教仪式。魏尔斯特村的宗教头领是住在浮尔康村的一个神甫,他兼管相距不过
              几里的两个村庄的宗教事务。
               文明就像空气或水,无孔不入,哪怕只有一道缝隙,它也能挤进去,改变地区
              面目。可是不得不承认,喀尔巴阡山脉南部这片土地上没有纹丝裂缝。要不然埃利
              塞·雷克吕斯在提到浮尔康村时会说“它是瓦拉几亚希尔河河谷地区文明进程中的
              最后驿站”。人们也不必对魏尔斯特村是科洛斯伐尔县最最后的村庄之一感到莫名
              


              10楼2005-07-19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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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诧了。你想在这片土地上土生土长,从未见过外面广阔天地的村民能又如何呢!
                 但魏尔斯特村不是有位教师和法官吗?是的,此点毫无疑问。不过,海尔莫德
                教师只能教点说、写、算。他本人肚里也就不过这点墨水。谈到科学、历史、地理、
                文学方面的造诣,他只知道方圆一带的民歌传说。在这方面,他罕见的记忆力可帮
                了他不少忙。他特别擅长讲鬼故事。村子里那几位上学的孩童从他课上学到的无非
                这些。
                 

                 说到法官,——村里人这样称呼他们的首席行政长官,也有必要为他正正名。
                 科尔兹老师,约莫55到60岁之间,身材矮小,罗马尼亚人后裔,头发花白,剃
                得很短,胡须仍黑黑的,目光温和但依旧炯炯有神,身子像山里人一样敦实,头带
                顶宽大的毡帽,腰上系着扣环上饰有花纹的宽皮带,上身一件坎肩,下穿条稍嫌肥
                大的灯笼裤,裤脚掖进高统皮靴里。尽管他职责在身,不得不调解邻里纠纷,但他
                主要忙于管理村子,大权在手,这对他的腰包不无好处。事实上,所有交易,无论
                买卖,都得向他纳税,——更不必说过路税了,外国人、旅游者、掮客纷纷把他的
                腰包塞得胀鼓鼓的。
                 这一有利可图的职位令科尔兹村长日子过得很是舒坦。那时,村里大多数农民
                深受高利贷者的盘剥,不得已向以色列人借债,以田地作抵押,不久这些债主就成
                了土地的真正主人。科尔兹村子自有妙法摆脱这伙贪婪的以色列人。他的产业全由
                他亲自打理,即当地人所说的“没有债务问题”。他宁可放债,也绝不借钱,也从
                不敲穷人的竹杠。他拥有几座牧场,几处肥美的草场。尽管他不屑于采用新耕法,
                他的庄稼仍然长势喜人。他漫步在葡萄园里,看着枝头硕果累累,心里不由得洋洋
                自得。这些葡萄除留出相当部分作自家消费外,其余都以有利的价格出售。
                 不用说,科尔兹村长的房子是村里最漂亮的了。它位于斜上坡长长的街道拐弯
                处的平地上。这是座石头房子,正面朝着花园,门开在第三四扇窗户之间,小橡树
                细枝上绿叶青翠欲滴,给屋檐镶上一道绿边。两棵高大的山毛榉在鲜花盛开的屋顶
                上伸枝展叶。屋后是座美丽的果园,那一畦畦的蔬菜像张棋盘、一排排果树一直延
                伸到山口斜坡上面。屋内整洁舒适,有餐厅、卧室,里面摆放着色泽鲜艳夺目的家
                具,有桌子、床、长凳、短凳,一应俱有。碗橱里瓶瓶罐罐,盘碗碟子,光亮可鉴。
                屋顶房梁上悬挂着饰以彩带的瓶子和色彩艳丽的布料,粗笨的箱子外罩着布套,用
                作衣柜和橱子。雪白的墙壁上挂着罗马尼亚爱国志士的重彩肖像画。15世纪的英雄
                人物,家喻户晓的代伊达·于尼亚德大公的画像也在列。
                 这座迷人的住宅,一个单身汉来住,显得太大了。但是科尔兹村长并非一人。
                他十几年前丧妻,孤家寡人至今,膝下只一女,即漂亮的米柳达,她的美不仅闻名
                于魏尔斯特村,连浮尔康、甚至更远的地方都知道。她本应取个异教徒的古怪名字,
                如弗洛里卡、多伊娜或杜里霞,一般瓦拉几亚家庭都喜欢给女孩取这样的名,可村
                长偏不!他叫女儿米柳达,意即:“小绵羊”。现在这只小绵羊长大了,出落成一
                位婷婷玉立的20岁大姑娘了。金黄色美发下一对褐色妙目传情,目光温情脉脉,体
                态轻盈,端庄大方。她身穿一件领口、袖口、肩上绣着红色刺绣的上衣,裙外系着
                条银扣腰带,外罩一种称为“卡弹萨”的蓝红相间的带条纹的双层围裙。脚登黄色
                小皮靴,头系一块柔软的纱巾,辫子上扎着彩带或金属发卡,微风吹动发丝飘扬,
                真是魅力无穷。
                 是的!米柳达·科尔兹,在这个坐落在喀尔巴阡山脉深处的村庄里,美丽而且
                富有,——这毫不夸张。但她会料理家务吗?……没问题。既然她把父亲的房屋整
                理得井井有条。她受过教育吗?……哦!她在海德莫尔的课堂上学会了读写算;她
                也仅会正确地算读写了,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她并没有进一步提高。相反,对于
                特兰西瓦尼亚地区流传的神话传说,她无师自通,知道得并不比老师少。她熟知贞
                


                11楼2005-07-19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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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1 19:5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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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尔教师、护林人尼克·戴克及十二名主要村民,以及牧羊人弗里克,他在这群人
                  中并非无足轻重。巴塔克医生没出席这次会议,因为他被一名老病号十万火急地召
                  去,后者只等他去才撒手人世呢。说好等确实不需要他的照顾时,他马上赶来。
                   等待这位前检疫员来的时候,大家吃吃喝喝,聊着当前这个严重的事件。若纳
                  斯忙着给一些人端上汤水,或一种叫“玛玛里卡”的玉米糕点,这种糕,浸泡在刚
                  挤出来的牛奶里,味道鲜美可口。给那些人奉上烈酒,罗马尼亚人像喝凉水似的开
                  怀畅饮,他们还饮每杯半个苏的“施纳普斯”酒,特别是“拉基乌”,这是一种劲
                  烈的李子酒,其销售量在喀尔巴阡地区是很可观的。
                   

                   这里必须提到酒店的一个规矩,由于若纳斯发现坐着喝酒的顾客比站的多,所
                  以只侍候“坐客”。但那天晚上,生意委实太好了,顾客们争抢板凳。因此,若纳
                  斯也就破例了。他手提酒壶,穿行在桌缝间,不停地斟满不知喝干了多少回的酒杯。
                   晚上8点半了。 从黄昏时起,人们就在不停地高谈阔论,到这时还没商量出什
                  么结果。但是这群老好人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要是喀尔巴阡古堡真的被一些陌生
                  人或什么东西占据着,这就跟城门前放着包炸药,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事态太严重了!”科尔兹法官说道。
                   “太严重了!”乡村教师抽了几口不离嘴的烟斗,也说道。
                   “太严重了!”在座的人异口同声。
                   “有件事完全可以肯定,”若纳斯补充说,“这就是古堡恐怖的名声已极大地
                  损害了本地区。”
                   “现在将是另一回事!”海尔莫德大声惊呼。
                   “外来游客本来就少。”科尔兹村长叹息着说。
                   “现在他们更不来了!”若纳斯附和着村长的话,叹了口气。
                   “许多村民已经在考虑搬家了!”一位酒客不无担心地指出。
                   “我就想第一个走,”住在附近的一位农民说,“等我的葡萄卖掉就走……”
                   “老兄,你把葡萄卖给谁!”酒店老板驳道。
                   从这些尊敬的头面人物的谈话中,诸位可以了解他们在担忧什么。喀尔巴阡古
                  堡的怪事令他们心神不宁,同时又惋惜自己的利益受损。没有游客,若纳斯旅店的
                  收入会受影响。缺少外地人经过,科尔兹村长本来每况愈下的过路税,恐怕更难征
                  收到了。没有人来买浮尔康山口的土地,地主即便以低廉的价格抛售,也很难找到
                  买主。本来,这种令人沮丧的情况已持续多年,现在这么一闹,只会进一步恶化。
                   古堡里的精灵安分守己,呆在里面,不让人察觉到,情况已是这般;现在,大
                  家清楚地看见了它们的踪迹,那又将是何等状况啊!
                   这时,牧羊人弗里克觉得该说点什么,但他的声音显得犹豫不决:
                   “也许应该?……”
                   “应该什么?”科尔兹老爷问。
                   “村长,去那边看看。”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垂下眼睛,没有敢搭话。
                   若纳斯对科尔兹村长说道:
                   “您的牧羊人刚刚指出目前应做的唯一一件事。”他语调坚定。
                   “去古堡……”
                   “是的,诸位,”旅店老板回答道,“塔楼烟囱冒烟,说明有人生火,既有人
                  生火,那总是用手点的吧……”
                   “手……我看是只爪子吧!”一个老农摇头反驳他。
                   “不管是手还是爪子,这都无关紧要,”若纳斯说道,“重要的是弄清楚那意
                  味着什么。这可是自鲁道夫·德戈尔兹男爵走后,塔楼第一次冒烟……”
                   “但很可能以前就冒过烟,只是没人看见。”科尔兹村长提醒道。
                   “我可不这样想!”海尔莫德大声说。
                   “为什么,这完全有可能,”村长又说,“我们过去可没远望镜,看不清楚。”
                   村长言之有理。城堡可能早就冒烟了,它甚至逃过牧羊人弗里克的眼睛,不管
                  他有多好的视力,也看不到那么远。但置这一现象是以前就有还是最近才发生的不
                  理睬,有一事实无可辩驳,即:目前有人占据着古堡。可想而知,有这么个邻居作
                  伴,浮尔康村和魏尔斯特村的百姓该有多么恐慌。
                   海尔莫德老师认为该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真的是人吗,朋友们?……我可不信。为什么有人想到躲进古堡,出于什么
                  


                  14楼2005-07-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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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机,又怎么进去的?……”
                     “那你说那些侵入者是什么?”科尔兹村长提高了嗓门。
                     “肯定是些精灵鬼神,”海尔莫德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为什么不会
                    是些幽灵、鬼魂,各种凶恶妖怪,甚至那些人面蛇身女妖呢?”
                     当教师一口气说出一大堆鬼怪时,每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扫向“马蒂亚斯国王旅
                    店”大厅的门、窗、烟囱。大家心里直嘀咕,是不是会瞧见这个或那个幽灵。
                     “但是,朋友们,”若纳斯大着胆子说道,“如说里面住着精灵,我就不明白
                    它们生火干嘛,它们又不需要做饭……”
                     “它们在施巫术吧!……”牧羊人猜测着,“难道你们忘了它们必须点火才能
                    做法吗?”
                     “显而易见嘛!”海尔莫德不容置疑地说道。
                     这一判决没人反对,而且据大伙看来,里面毫无疑问住着的不是人,肯定是超
                    自然的鬼神,他们挑中喀尔巴阡古堡来施展他们的小把戏。
                     到这时为止,尼克·戴克还没有加入到这场讨论中来。护林人只是留神倾听大
                    家说的。古老的喀尔巴阡古堡,它那神秘的围墙,悠久的历史,封建时代的建筑风
                    格,一直刺激着他的好奇心,令他肃然起敬。尽管他跟其他人一样迷信,但他勇敢
                    无畏,不止一次流露出想翻进城堡,一探究竟。
                     人们猜想,可能是米柳达坚决打消了他那个冒险的念头。当一个人独身时,自
                    由自在,可以凭意气用事!但订过婚的男人却无权涉险,否则,他不是疯子,就是
                    放荡不羁的浪子。尽管美丽的姑娘不断祈祷,可仍担心他哪天真的去实施他的计划。
                    让人稍微心安的是,尼克·戴克并没有郑重其事公开宣布他要去古堡,因为如果他
                    执意前往,谁能无法劝阻他,米柳达也不行。她很清楚,尼克是个固执、意志坚强
                    的年轻人,对许下的诺言从不反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是米柳达此刻猜到年
                    轻人脑子里想什么,恐怕又要惊恐不安了。
                     但是,由于尼克·戴克缄默不语,牧羊人的提议没得到任何人的响应。去探查
                    闹鬼的喀尔巴阡古堡,谁胆大包天,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所以,各人都找不出最好
                    的理由开托……村长已过了冒险爬坎坷山路的年龄,海尔莫德得照管学生,若纳斯
                    离不开店铺,弗里克要放羊,别的村民也得忙着畏牲口,割收草。
                     决不去!没有一个人敢自告奋勇,心中都暗自捉摸着。
                     “谁敢去古堡,肯定不会活着回来!”
                     这时,旅店的门突然开了,令在场的人毛骨悚然。
                     进来的原来是巴塔克医生,可很难把他当成海尔莫德说的那种迷人的美女蛇。
                     病人咽气了,——虽然这无法证明他医术高明,可至少说明他很有先见之明—
                    —巴塔克医生才匆匆赶来参加会议。
                     “他终于来了!”科尔兹村长叫起来。
                     巴塔克医生忙着和在座的各位握手,就像平时给病人发药一样,他用略带嘲讽
                    的口吻大声说:
                     “天,朋友们,又是古堡……肖尔特的古堡,它真让你们操心!……哦!一群
                    胆小鬼!……如果它愿意冒烟,这座古堡,那让由它去吧!……我们的学者海尔莫
                    德不是成天抽烟吗?……现在这一带提到古堡,简直到了谈虎色变的地步!……我
                    整天出诊看病,就听人议论这事!……幽灵在那边点火?……为什么不呢,要是它
                    们害个伤风感冒什么的! ……看来5月份塔楼里也要结冰吧……不然就是有人给死
                    者烤面包!……要是里面真有人死而复生,也得让上边过日子嘛!……可能是天上
                    的面包师傅来那边烤面包呢……”
                     末了,他又讲了一通笑话,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只是没人感兴趣。
                     大家由他说去。
                     这时村长问他:
                     “那么说,医生,你就一点不重视古堡里发生的事?……”
                     “一点也不,科尔兹村长。”
                     “你是说过要去古堡……假如有人向你挑战的话?……”
                     “我!……”老检疫员回答道,对别人叫他回想起自己夸下的豪言壮语流露出
                    厌烦的情绪。
                     “嘿……你明明说过,还一再重申嘛?”乡村教师紧追不舍。
                     “我说过没错……可能……的确……那不过说说而已……”
                    


                    15楼2005-07-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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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得拿出实际行动。”海尔莫德又说。
                       “实际行动?”
                       “对……我们不是激你去,而是请你去。”科尔兹老爷又补充说。
                       “你们得明白……朋友们……一定……这样的建议……”
                       “算了吧,既然你这么犹豫,我们不请你去了……我们向你挑战!”旅店老板
                      大叫。
                       “你们向我挑战?……”
                       “对,医生!”
                       “若纳斯,你别扯远了。”村长又说,“别激巴塔克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
                      说话算数的男子汉……他说过要做的事一定会去做的……为了全村,为了全区,他
                      一定会去的。”
                       “什么,你们当真?……你们想我去喀尔巴阡古堡?”医生红润的脸庞顿时变
                      得刹白。
                       “你无法推托。”科尔兹村长毫不含糊地说。
                       “求你们了……朋友们……求求你们了!……请讲讲道理吧!”
                       “道理早讲明白了。”若纳斯答道。
                       “请你们公正些……我去那里干嘛……又能发现什么?……又能发现什么?…
                      …可能就是几个正直的人躲进了古堡……他们又没妨碍任何人……”
                       “那更好,”海尔莫德回敬道,“要是些正直的人,你更无需害怕了。还可以
                      趁此机会给他们看看病。”
                       “要是他们需要的话,”巴塔克医生回答道,“如果他们请我去,我会毫不犹
                      豫前往的……请相信……我会去城堡的。但没得到邀请,我可不去。况且,我出诊
                      也不是免费的……”
                       “会有人按时付钱给你的。”科尔兹村长说。
                       “谁付?……”
                       “我……我们大家……你要多少都行!”若纳斯的绝大部分顾客都回答道。
                       显然,尽管医生平日老夸海口,其实跟他的老乡们一样都是胆小鬼。巴塔克医
                      生常冒充好汉,嘲笑地方上的神鬼传说,现在很难推拒掉人们的要求。可答应去喀
                      尔巴阡古堡,即便有人愿意出钱,他也绝不答应。因此,他千方百计想说服大伙,
                      此行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村子也会因为派他去探访古堡成为笑柄的……一切不过是
                      白费唇舌罢了。
                       “喂,医生,我觉得你绝不会冒什么险,”海尔莫德又说,“既然你不信鬼神
                      ……”
                       “是的……我不相信。”
                       “那不就得了,城堡里住的不是妖魔鬼怪,而住的是些人,你正好和他们结交
                      一下。”
                       乡村教师的推理极具逻辑性,实在很难辩驳。
                       “就算你说得对,海尔莫德,”巴塔克说,“但我可能被抛在古堡里……”
                       “你会得到款待的,”若纳斯刺了他一句。
                       “可能吧;可如果我老不在,村里有人病了找我……”
                       “我们大家身体都健康得很,”科尔兹村长说,“自从你最后一个病人归西,
                      村里一个病人都没有了。”
                       “说实话……你到底打不打算去?”旅馆老板不耐烦地问。
                       “天,就不去!”医生顶嘴道。“这可不是因为我害怕……你们都知道得一清
                      二楚,我这人向来不信巫术一说……只不过我觉得那太荒唐了。我再重复一次,荒
                      唐……就因为塔楼烟囱冒烟……一股可能不是烟的什么……显然……不!……我不
                      会去喀尔巴阡古堡……”
                       “我去,我!”护林人戴克·尼克这时说话了。
                       “你去……尼克!”科尔兹材长惊呼。
                       “我去……条件是巴塔克必须陪我一起去。”
                       后句话是直接对医生讲的。巴塔克跳了起来,想摆脱窘境。
                       “你想去,护林人?”他惊疑不定,“要我……陪你去?……当然……散散步
                      挺好的……两个人……不过这得看有用没用……值不值得冒这个险……得了,尼克,
                      你很清楚连去古堡的路都没有……我们到不了……”
                       “我说过我要去古堡,”尼克·戴克回答道,“既然我说了,我就要去。”
                       “但我……我没说去!……”医生大叫,好似有人扯住他的衣领,他正极力想
                      挣脱出来。
                       “如果……你说过要去呢!……”若纳斯反驳他。
                       “是的,你说过!……你说过!”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嚷起来。
                       老检疫员被你推我揉,难以招架。啊!他多么后悔当初夸海口,一下小心就给
                      绊住了。他从没想到会有人较真,现在真是自作自受,逃也逃不掉。否则,只有变
                      成村民们的笑料,整个浮尔康地区就会无情地嗤笑他。因此,他只好自认倒霉,吞
                      下这枚苦果。
                       “好吧……既然你们大家都愿意,”他无可奈何地说道,“那我就陪尼克·戴
                      克走一遭,管它有用没用!”
                       “太好了……巴塔克医生,太好了!”“马蒂亚斯国王旅店”里的人全都欢呼
                      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护林人?”巴塔克医生问道,语气里显得漠然,但掩饰
                      不住他内心的胆怯。
                       “明天上午。”尼克·戴克回答道。
                       最后几句话说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这显示了科尔兹村长和其他人心情多么激
                      动不安。酒杯碗碟早已空了。尽管天色已晚、但没人起身离开大厅返家。若纳斯抓
                      住这一天赐良机,又上了一巡土豆酒和阿拉伯酒……
                       突然,死一般的寂静中清楚地响起一个声音,它一字一顿地说道:
                       “尼克·戴克,明天不要去古堡!……不要去……否则你会大祸临头!”
                       这话谁说的?……这陌生的声音从哪里传来的,它好像出自一张无形的口?…
                      …可能是鬼魂的声音,超自然生物的声音,来自另一世界的声音……
                       恐怖达到了极限。没人敢看别人一眼,没人敢说一句话。
                       连最勇敢的人——无疑指的是尼克·戴克——那时都想弄清是怎么回事了。可
                      以肯定声音来自室内。护林人大着胆子走进酒柜,打开柜门……
                       没人。
                       他又去察看了楼底连着大厅的房间。
                       也没人。
                       一会儿功夫,科尔兹村长、海尔莫德教师、巴塔克医生、尼克·戴克、牧羊人
                      弗里克和其他人都离开了旅店,只剩若纳斯一人,他赶紧把门加上两道锁,关死了。
                       那晚,魏尔斯特村人好像面临鬼怪显灵的威胁,各家都紧闭门窗。
                       恐怖气氛笼罩着整座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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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次日9时, 尼克·戴克和巴塔克医生准备上路。护林人打算爬上浮尔康山口,
                        抄最近的路去包围在重重疑云的古堡。
                         可想而知,看见古堡塔楼冒烟,听到“马蒂亚斯国王旅馆”的神秘声音,全区
                        人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几家茨冈人已经在谈论搬家的事。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这事—
                        —而且还是窃窃私语的。连年轻的护林人都受到恐吓,谁还敢说不存在魔鬼肖尔特
                        呢。在若纳斯旅馆听到那个神秘话音的十五人全是全村最信得过的人。要说他们全
                        都产生了幻觉,显然靠不住。这点毫无疑问;尼克·戴克被指名带姓地警告,如果
                        他执意去喀尔巴阡城堡探险,必然遭致大祸。
                         尽管没人强迫他去,年轻的护林人仍决定前往。不管弄清真相对科尔兹村长有
                        多大好处,对本村有多重要,大家还是费尽心机打消尼克·戴克的冒险念头。美丽
                        的米柳达满面忧愁,灰心绝望,双目噙着泪水,恳求他不要意气用事。在神秘的嗓
                        音发出警告前,这样做已是万分危险。警告发出后,仍执意前往,简直是头脑发昏。
                        婚期始近,尼克·戴克却冒生命危险涉身险境,他的未婚妻即使拖住他双腿,也无
                        法动摇他的决心。
                         不管是朋友的劝阻,还是米柳达的眼泪,谁也不能影响护林人。没人对此觉得
                        意外。大家了解他那不驯服的性格,他的执拗,或者说他部固执的脾气,他说了要
                        去喀尔巴阡古堡,谁也阻止不了他——哪怕遭来陌生声音的恐吓。是的!他要去古
                        堡,哪怕此去不复返。
                         出发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尼克·戴克最后一次拥抱米柳达,可怜的女孩,按罗
                        马尼亚的风俗,用拇指、食指、中指划十字架,以表示对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
                        体的尊崇。
                         巴塔克医生呢?……呃,已塔克医生,被迫答应陪同护林人,绞尽脑汁要脱身,
                        但都没有成功。他费尽唇舌!想尽招数!……他借口说许多人清楚听到了那道命令:
                        不准去古堡……
                         “这个威胁只是针对我的。”尼克·戴克淡淡地回答他说。
                         “要是你发生不测,护林人,难道我还能全身而退吗?”巴塔克医生答道。
                         “不管你是否会平安无事,你已经答应陪我探访古堡,你必须去,因为我要去!”
                         魏尔斯特村的居民既明白无法打消他的念头,那就认为护林人坚持要求医生陪
                        他很有道理。这总比让尼克·戴克一人去闯要好。这样,医生垂头丧气,清楚他不
                        能再推脱了,否则会危及他在村里的威望,夸下海口却食言,会受到别人的奚落。
                        于是他只好勉强答应下来,心里忐忑不安。他打定主意,只要路上遇到什么阻碍,
                        就非逼同伴回村不可。
                         尼克·戴克和巴塔克医生出发了。科尔兹法官、海尔莫德、弗里克和若纳斯直
                        把他们送至大路拐弯处。
                         科尔兹村长从这儿又拿出望远镜看了下城堡(这仪器现在和他形影不离)。塔
                        楼烟囱没再冒烟。透过春日明朗的天空,清澄的地平线,要是有烟的话,应该很容
                        易发现。难道城堡里的人或精灵看到护林人不理会他们的威胁,都逃走了?有人这
                        样想,因而,更应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大家握手告别,尼克·戴克拖着医生,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口拐弯处。
                         年轻的护林人身穿巡逻服,头戴宽舌帽,腰间皮带上挎着带鞘的大刀。下穿条
                        灯笼裤,脚踏带马刺的皮靴,肩扛一柄长枪,腰间系着子弹袋。他是当地有名的枪
                        手,枪法如神。这副装束,如果没碰到鬼怪,也可以对付边境上流窜的强盗。即使
                        撞不上强盗,如果遭遇到几头凶狠的熊,也足以用来防身自卫。
                         医生呢,他也认为应该带上那柄老式的火石手枪,此枪打五枪就有三枪不响。
                        他拿着同伴交给他的一柄小斧,在穿越普扎莱山茂密的丛林时,可以用来开路。他
                        头戴顶乡下人的宽沿帽,脚穿一双带粗大马刺的长统靴,身披厚实的旅行披风,但
                        如果发生什么情况,这套笨重的行头绝不会阻碍他拔脚开溜的。
                         尼克·戴克和医生还带了些干粮,装在褡裢里,以备可能延长探险时所需。
                         拐过大路弯,二人沿尼亚德河右岸激流而上,走了几百步。如果沿山里七弯八
                        


                        17楼2005-07-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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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的通道走,那就太偏西了。但要继续沿激流而上,可减少三分之一的路程,这更
                          有利了,因为尼亚德河发源于奥尔加勒高地间。开始,陡峭的河岸还能通行,但后
                          来沟壑纵横,巨石林立,连步行攀援都很难。他们穿过普扎莱山森林甫部后,这时
                          必须向左斜插过去,才又回到通往古堡的道上来。
                           

                           而且,这是唯一可以到达城堡的路。鲁道夫·德戈尔兹男爵还在时,魏尔斯特
                          村、浮尔康山口、瓦拉几亚的希尔河河谷之间朝这边开辟了一条羊肠小道。但20年
                          过去了,野草丛生,荆棘遍野,再也难寻那条小路的痕迹了。
                           尼亚德河两岸悬崖峭壁,水声雷动,必须另寻通路了。尼克·戴克停下来确定
                          方向。城堡此时消失了影踪。低矮的山坡上树木层层叠叠——喀尔巴阡山系的森林
                          大都这样排列。走出这道帷帐,又能重见城堡。缺乏标记,确定方位会比较困难。
                          只能依据太阳的位置来判定,阳光正洒满东南方的远峰。
                           “你看,护林人,”医生说道,“你看!……连路都没有了……或说没路了!”
                           “会找到的。”尼克·戴克回答道。
                           “说得容易,尼克。”
                           “做也简单,巴塔克。”
                           “那你仍然坚持要去?……”
                           护林人只是做了个肯定的手势,又在丛林中寻路。
                           医生此刻产生了要回村的强烈愿望,但他的同伴,回转身,那坚毅的目光使得
                          胆怯的巴塔克也不好意思赖在后头。
                           巴塔克医生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就是尼克·戴克会很快在这座迷宫似的林子
                          里迷失方向。护林人平日巡逻时可从不会跑到这儿来。他虽然没有动物敏锐的嗅觉,
                          但他凭借职业本能这种“动物”禀赋,能靠很少的标记寻找到方向,如树枝的投影、
                          起伏不平的地面、树皮的色泽、青苔因风向不同显示出来的细微差别。尼克·戴克
                          太精通本行了,善于观察,从不迷路,哪怕在陌生的环境中,他完全可以跟柯柏地
                          区著名的猎手伯德居尔和申加克古科一较高低。
                           但要穿过这片林区,实在无比困难。林中长满榆树、山毛榉,几株被称作桐叶
                          槭的械树,高大茂盛的橡树。山口右边的山丘顶上覆盖着桦树、枞树及松树。这些
                          树木树干挺拔,枝繁叶茂,像顶绿色帐篷挡住了阳光。
                           躬身钻过这些低枝,相对来说要容易些。可要知道地上长着些什么,得小心提
                          防碰到浑身长刺的荨麻,免得被荆棘刺得遍体鳞伤!尼克·戴克对此毫不在心,只
                          要能穿过丛林,即使被刺伤也在所不惜。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走得实在太慢了——
                          令人心烦意乱,因为尼克·戴克和巴塔克医生打算下午到达古堡。那样的话,还有
                          时间进古堡里探探,——然后天黑之前赶回魏尔斯特村。
                           护林人手握斧头,在丛林中披荆斩棘,脚下时常碰到树根、树桩,还有厚厚一
                          层湿漉漉的树叶,从来没有风把它们刮走。无数的豆荚劈里啪啦爆裂开,就像炒豌
                          豆时的声音,令医生惊恐万状,东瞧西盼,偶尔树枝、蔓藤挂住了他的衣角,他觉
                          得好像一只手爪勾住了他,害怕地转身看看。是的!可怜的人,他提心吊胆,心惊
                          肉跳。现在,他可不敢一人落在后面,拼命赶上他那执拗伙伴的脚步。
                           有时,林中会猛然出现一片不规则的空地。雨露般的阳光洒满空地。一对对黑
                          色鹳鸟,在静寂中受到惊扰,呼拉拉拍着翅膀,飞离枝头,飞上蓝天。而穿过这些
                          林地更使人疲惫不堪。地上横七竖八躺满被暴风雨掀倒或老死的树木,看上去就像
                          是代木工给了它们致命一击。巨大的树干不可能拉进锯木厂锯成片片木板,也不可
                          能用马车拉到瓦拉几亚,扔进希尔河水中,只有任其虫蛀腐烂下去。面临这些难以
                          克服、有时甚至不可能战胜的障碍,尼克·戴克和同伴必须经受严格考验。年轻的
                          护林人身手灵活,强壮有力,战胜困难没问题;可巴塔克医生,两条矮粗腿,大腹
                          便便,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时不时绊倒在地,害得护林人回头照顾他。
                           “你看,尼克,我终会摔断胳膊折断腿的!”他一路埋怨个不停。
                           “你不就是医生,自己可以接好的。”
                          


                          18楼2005-07-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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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尼克,理智些……别头脑发热,异想开天了!”
                             啊!尼克·戴克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医生什么回答都没得到,赶紧跟了下去。
                             他们这时前进的方向可以直走到古堡对面吗?实在很难说。但既然地势不断升
                            高,总会走出林子的。下午3点,他们终于走到了森林边缘。
                             从那儿一直到奥尔加勒高地,又是一片绿色帐幕,随着山势增高,树木越来越
                            稀疏。
                             尼亚德河又从岩石间奔涌而出。或许它流向西北方,或许尼克·戴克朝着河流
                            拐去。既然小河看起来是从奥尔加勒高地上流下来,年轻护林人确信他们走对了。
                             尼克·戴克无法拒绝医生要求在水边休息一小时。再者,两腿实在疲软无力,
                            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医生和护林人的褡裢里塞满了干粮,小壶里也灌满了茴香酒。
                            而且几步之遥的地方,一股清泉从岩缝里冒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惬意了?刚才已
                            经消耗太多,该吃点东西,养养精神了。
                             自从两人上路,医生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尼克·戴克说会话,因为护林人老走在
                            前面。但这时他们坐在尼亚德溪边,医生可逮到了机会。这二人,一个沉默寡言,
                            一个多嘴多舌。一个老是啰里啰嗦问个不停,另一个总是闷哼几声就不理了,这并
                            不令人奇怪。
                             “护林人,咱们得谈谈,好好谈谈。”医生说道。
                             “我听着。”尼克·戴克答道。
                             “我想我们在这儿歇息一会儿,是养精蓄锐吧。”
                             “再正确不过了。”
                             “然后回村……”
                             “不……去古堡。”
                             “天啦!尼克,我们走了6个小时,才走到半途……”
                             “这不过提醒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
                             “等我们到达城堡,天都黑了。护林人,我想你该不会疯狂到看不清就想冒险
                            吧,怎么说也要等到天亮……”
                             “我们会等到天亮的。”
                             “这么说你还是不愿放弃这项毫无意义的计划?……”
                             “当然不。”
                             “天!我们现在疲惫不堪,多么需要坐在温馨的餐厅里美美吃上一顿,多么需
                            要躺在温暖的房间里好好睡一觉。难道你想躺在露天过夜?”
                             “对,如果我们被挡在城墙外。”
                             “如果被挡在城外?……”
                             “我们去塔楼里睡觉。”
                             “塔楼!”医生惊呼,“你以为,护林人,我会同意去那座该死的古堡里过夜
                            ……”
                             “很可能,除非你宁愿独自一人呆在外面。”
                             “护林人,独自一人!……那可不行,如果我们非得分手,我觉得此地比较好,
                            还能回村!”
                             “巴塔克医生,最稳当的还是我走哪儿,你跟到哪儿……”
                             “白天,可以!……晚上,绝不!”
                             “那好吧,随你便,你要走就走,小心别在林子里迷路。”
                             迷路,这使医生惴惴不安。留他一人,他可不熟悉普莱扎山树林里的曲里拐弯。
                            他实在无此确信能找到回村的道路。再说,一个人,要是天黑了——可能夜太暗了
                            ——,爬下陡坡,万一掉进万丈深渊,他可不愿这样。当太阳西斜,如果护林人还
                            坚持的话,只要他答应不翻进围墙里去,最好还是跟着他到围墙脚下。但医生还想
                            作最后一次尝试,阻止他的同伴。
                             “你很清楚,亲爱的尼克,”他补充道,“我绝不会离开你……既然你执意去
                            古堡,我也不会让你只身赴险。”
                             “说得好,巴塔克医生!我想你会说到做到。”
                             “喂,尼克,再说一句。如果天黑我们才到古堡,答应我,不要想着进堡里去
                            ……”
                             “医生,我能向你保证的是,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进去。只要我没法查明里面
                            发生了什么,我绝不打退堂鼓。”
                             “里面发生的事,护林人!”巴塔克医生叫嚷起来,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你
                            想里面会发生什么?……”
                             “我一无所知,但我一定要搞清楚,我总会弄明白的……”
                             “但必须得到那座该死的城堡!”医生已理屈词穷,驳道,“照目前我们遇到
                            的困难,我们穿越普莱扎山脉的丛林低花费的时间,天黑了我们都望不见古堡的影
                            子。”
                             “我可不这样想,”尼克·戴克对他说,“山上的冷枫林可不像榆树、槭树和
                            山毛榉底下荆棘丛生。”
                             “但上山的路不好走!”
                            


                            19楼2005-07-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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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1 19: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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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爬上去就不错了。”
                               “我的意思是说奥尔加勒高地附近有熊出没。”
                               “我有猎枪,你也有枪在手可以自卫,医生。”
                               “但如果天黑了,我们可能会迷路!”
                               “不会,因为现在我们有个向导,我想,它不会再抛弃我们。”
                               “向导!”医生叫起来。
                               他猛然站起来,惊恐地四处张望。
                               “是的,”尼克·戴克回答道,“这个向导就是尼古德河的激流。只要沿右岸
                              溯流而上,就可以抵达它的发源地高地顶峰。所以我想,两小时后,要是没在路上
                              耽搁,我们应该能到城堡。”
                               “两小时,该不会六个小时吧!”
                               “走吧,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尼克,又要走了!……我们刚歇了几分钟!”
                               “几个几分钟就是半个钟头。最后说一遍,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我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你很清楚我可没你们护林人
                              那双飞毛腿,尼克·戴克!……我脚都肿了,还硬逼我跟你走,简直太残酷了……”
                               “巴塔克,你让我烦透了!随你便,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旅途顺利!”
                               尼克·戴克站起来。
                               “看在上帝分上,护林人。”巴塔克医生喊道,“再听我一言!”
                               “听你讲些废活!”
                               “喂,既然天晚了,我们为什么不留在这儿,为什么不在树下睡一觉,明天天
                              一亮,我们再动身,整整一上午时间够我们到城堡的。”
                               “医生,”尼克·戴克说道,“我再重申一次,我要在古堡里过夜。”
                               “不!”医生叫起来,“不……尼克,你不会的!……我一定要阻止你……”
                               “你?……”
                               “我要抓住你……拖住你!……必要时打你……”
                               可怜的巴塔克,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尼克·戴克懒得搭理他,把枪重新斜挂在肩头,朝尼亚德河岸走去。
                               “等等……等等!……”医生可怜巴巴地叫着,“这个该死的!……稍等一会
                              儿!……我两腿僵硬……关节酸痛,走不动道……”
                               但是他的关节很快恢复了功能。老检疫员绞着两条短腿赶了上去,护林人一直
                              连头都没回。
                               午后4点了。 阳光洒满普莱扎山脊上。这道屏障挡不住的光线,似一口斜着喷
                              射而出的山泉,闪烁在冷杉木的高枝上。尼克·戴克急着赶路不是没有道理,因为
                              太阳一落山,林子里就阴暗下来。
                               阿尔卑斯山里树木林立,粗犷而又古朴,具有奇特有趣的景观。树林里长的不
                              是歪歪扭扭,盘根错节的树木,相反,树干挺拔参天,排列有序,根部之上五六十
                              尺处树干裸露,绝无节瘤,顶部绿叶伸展,似一把绿色大伞。树下也不是荆棘丛生,
                              杂草混芜。长长的树根匍伏在地,似条条冻僵的蛇。地面铺着层浅浅的暗黄色青苔。
                              间或几根枯枝、果实,脚踩上去,劈劈啪啪一阵响。陡坡上堆着些水晶白石,坚硬
                              的棱角锋利得足以切割最厚实的皮革。 因此穿越这片200来米的冷杉林也颇艰难,
                              必须腰肢灵活,足下有力,四肢矫健,巴塔克医生实在难以做到。如果只有尼克·
                              戴克一人,他只需一小时就够了,但拖着医生这个累赘,时而停下来等他,还得把
                              他拽上他两条小短腿跨不上去的高高的岩石上。这样,足足花了三个钟头。现在,
                              医生只怕一样:一个人被丢在这阴森惨怖的人迹罕至的地方。
                               越往上爬越难,但山上的树也越来越稀疏。它们这儿一丛,那儿一簇,零星散
                              布在山坡上。群山的轮廓在树缝里若隐若现。
                               这时,尼克·戴克一直沿岸行的尼亚德河变成了一股涓涓细流,看来离它源头
                              不远了。
                               在最后几道山梁以上,几百尺处,奥尔加勒高地逐渐开阔,而古堡就耸立在上
                              面。
                               尼克·戴克鼓足最后一口气,登上了高地。医生已瘫成一堆烂泥,连再走20步
                              的力气也没有了,像屠夫重击之下的一头牛栽在地上。
                               尼克·戴克经过这次艰难的跋涉,稍觉疲倦。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凝视着这座
                              他从未靠近过的喀尔巴阡古堡。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带着雉堞的蜿蜒的围墙,墙外挖了一条深深的护城壕沟,
                              沟上唯一的吊桥已经拉起,靠在一圈石头围成的暗门上。
                               围墙外,奥尔加勒高地一片寂静,令人触目惊心。
                               借着夕阳的余辉,还可以饱览古堡笼罩在夜色中的模糊的影子。堡垒上没人,
                              塔楼平台上也没人,二层的环形游廊上同样无人。铁锈斑斑的古怪的风信标上,也
                              没有一丝烟雾缠绕。
                               “喂,护林人,”巴塔克医生开腔了,“你该承认没法过这条沟渠了吧,吊桥
                              没法放下,暗门也打不开。”
                               尼克·戴克没理睬他。他意识到应该在城堡前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四周漆黑一
                              片,他怎么能爬到沟底,再爬到围墙上,进入古堡呢?显然,最明智的做法是等到
                              明天早晨再采取行动。
                               这令护林人懊恼不已,但医生却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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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楼2005-07-19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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