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教师吧第一部师生小说《只有成神之路可以走》

晚安！

L市的夏天，用吴非的话说，是用狗屎和丝袜拼凑起来的垃圾堆和摆满裸体的坟场。他总说自己生活在一座毫无生机的城市，前后左右都行走着各种各样的尸体，糜烂的气味在空气里来回游荡，而他的灵魂已乘舟顺江而下，在天涯尽头，他能看到自己的爱。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安静的教室里想起吴非对这座城市所下的定义，更来不及思考这二者之间是否存在着三段论那样微妙的逻辑关系，现在我最需要做的就是设法打破当下的沉默。
而打破沉默最好的办法，要么是死亡，要么是爆发。死亡带来的是哭泣，而爆发带来的是呐喊。对神来说，没有死亡那么低级的方法。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提高自己的声音，我想用热情带这40个灵魂一起呐喊。
但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幕，这时又开始上演：学生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谈论他们喜欢的明星最新发布的唱片，换过的发型，流行的服饰，马上上映的电影……叽叽喳喳的琐碎像一支支无形的利剑刺向我的心脏，这颗心脏，我曾经拍打着问学生“为什么我们如此强大？”学生会说：“因为我们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但再强大的心脏，又能承受多少利剑的冲刺呢？
我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场面应该如何继续我的诗歌，曾经不知，现在依旧没有答案。停止了诵读，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想起吴非对太阳的定义：太阳就是——日。不禁微笑着看向讲台下的学生，心中填满了疑虑困惑，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是什么让活生生的孩子无动于衷了？又是什么让本来热爱语文热爱诗歌的他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管如何，孩子是没有错的，因为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离异的家庭，畸形的社会，污浊的校园，流于形式的教育……这个时代……亏欠孩子们一个自由快乐的童年，亏欠学生一个美好浪漫的青春。
“唉……”我深深地叹息，无奈地低下笑容消失的脸，从牙缝里不甘地迸出两个字：“继续。”
我知道，诗歌已经无法撼动他们的麻木，甚至可以说，他们这样对我，是残酷无情的。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继续朗读那可怜的小语文书去吧，朗读中考必考的古文去吧，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都跟着死气沉沉行将就木的声音见鬼去吧！
我生气了，面对努力之后的失败，我冲动，失望，无从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未对教育产生过绝望的念头，就像这个神一样的国家，尽管它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我却从未对他绝望过一样。
我不抱任何幻想，也不期望他们能接上我的诗，拿起板擦转身面对黑板，看着漂亮的行书字体，“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要是真能如初见……该有多好！”伴随着一声叹息，我擦掉了第一行。
我的身后，从惊诧到回忆，从私聊到回归课堂，他们肯定在说我“莫名其妙”。读书声起：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声音还是那么低，那么没有力气。但这已足够跌吓我的双眼，什么，他们居然继续读的会是《相信未来》，而不是《岳阳楼记》，难以置信，我警惕地告诫自己，这绝对是百分百的幻觉。但我内心是多么希望他们读的真是《相信未来》啊，可是……那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会发生的……唉……伴随着第二声叹息，我擦掉了“何事秋风悲画扇”。

睡觉。

每个黄昏，沿着熟悉的路途，隔着移动的窗，一遍又一边看着同样的风景；每一个清晨，对着所有熟悉的面孔寒暄，抽动着原本早已僵硬的肌肉微笑；每一个深夜，进入同样残酷现实的梦境，证明自己还有生活。梦里全是真实，醒来如同虚幻，像神一样活着，希腊哲学家说人活着的最高境界，可是，现在，要活下去，就要忘记活着。吴非一上车就眯起眼睛，他不愿意看见任何东西，但我知道他心里有很多东西，因为他总是不经意和神经质似得从金币的嘴唇里蹦出诸如“虚空夜月，静水宁心”“任何人都不可能是一座孤岛，别问我丧钟为谁敲响……那是为你敲响。”的神语。
“你知道吗，我看见你就想吐，校长今天找我谈话了，内容主旨是说老常是一坨狗屎，让我离你远点。”吴非嚣张的说道。
“那你吐啊，最好把大肠小肠盲肠十二指肠里面的黄金万两全吐出来，让16车上的老少爷们判断一下，谁是狗屎。”我笑着答道。
“我以前也冰清玉洁，也志气冲天，也喜欢女人，可是，自从认识你之后，我被屎灌多了，只能自宫练剑，立志做太监……”吴非喋喋不休。“信神信鬼信校长，谢天谢地谢主任。让我认清你狗屎的本来面目，他们才是最可爱的人，L市好人啊。”
“哎，今天早上，我的学生石岗冲进我们办公室就吼道，宋老师你有刀吗？我要杀了常老师!大体你们是正确的，我怕是一坨狗屎。”我说。

“石岗这小孩有意思的很，是可造之材，他要是能把你这祸国殃民的二货扼杀在萌芽状态，就是民族英雄，就是光荣伟大正确。我的学生给我说他们去美国参观学习的时候，有个友好和充满善意的美利坚小朋友问石岗‘你好用中文怎么说？’石岗不耐烦的说就是‘二逼，滚’。有其师必有其徒，你们俩是天造地设的师徒啊……”吴非继续他的嘲讽。
“今天真是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一节课是怎么上下来的，他们个各种不听讲，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非哥有何高见？”我跪求答案。
“在你们伟大的主课老师眼里，我教的是狗屎，我认为学生可以不喜欢上课，可以不喜欢学课本上的一切，所以，我就教孩子们看电影，听音乐，教男孩子要喜欢女生，女生要矜持和腼腆，要开心和快乐。在我眼里，学生就是生长在旷野的野草，我不能给于阳光和雨露，我也不会拔苗助长，更不会斩草除根。成长过程中，有的孩子被你们定义为杂草，除掉了，有的认为是精英，等他们长成参天大树，锯掉了。所以，在神一样的国度，结局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让他们开心和快乐，为什么总是以救世主的姿态看他们，你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别人。”吴非似乎认真了。

“MB的精辟啊，今晚喝酒去不去？叫上胖子春哥，我把娜娜带上？”我说。
“不去，我预测自己活不过三十岁，我时刻保持清醒，我不想在醉眼迷离中看这个世界，我要清醒的睁大眼睛，沉默的看着这个世界的毁灭。”吴非说。
加缪说:人的最可贵之处不在于其说了什么，而在于其因何沉默。这话正好印证了沈从文先生的遗言: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好说的。活着的时候倔强，刚强，就是伟岸的高山，辽阔的大海。死亡之后就是永久静默的黑夜，永不愈合的伤痕。为何沉默，因为伤痛难当，刻骨铭心。我知道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喝酒了，我想醉了好好睡一觉，然后醒来，什么梦都没有。
活着大体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自己挖个坑，这是理想。另一种是别人给你挖个坑，这叫埋葬。这是吴非对人生的总结，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坑，自己的，别人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有的你会被逼着跳进去，有些你会心甘情愿的走进去，出来了，继续进入更多的坑，出不来，被人掩上土，这一切，也就与你无关了。

我试着打电话给胖子，他是另外一个学校的语文老师，满脸都是憨厚的婴儿肥，看起来和17岁的小孩一模一样，L市一开始就是他的噩梦，遥想2011年的七月末，一个青涩的怀揣教育理想和信念的少年，背着他庞大的旅行包来到这个热的跟狗一样的城市，举目无亲，整整一个下午他站在拥堵而臭气熏天的L市马路上思考何去何从现实状况后，决定在网吧里度过他来到L市的初夜。
不幸就发生在初夜的当晚，当凌晨他把脸从泡在口水里的键盘上捞出来时，他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包不见了，是的，不见了。电脑确实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可是他的毕业证学位证配遣证都在电脑包里，她们一起不见了。
胖子的不幸就在于，本应该是美好初夜的早上，正准备斗志昂扬的融入这个梦中情城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失去了所有凭证，突然间就失去了资格，从归人立马成了过客。从一而终是胖子的人生信条，可是，这次，他发现自己做了鸡还没赚到钱。
不过，胖子不会就这么罢休的，他掏遍了网吧里所有的便池，问遍了网吧里所有的醒着的和睡着的人，可是一无所获。
胖子拖着自己庞大的躯体冲出网吧，翻遍了挨着整整三条街的垃圾桶，还是没有，这个时候，胖子还没有哭，尚未流泪，看起来很坚强的样子。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走近一家打印部，打了一沓的广告：
跪求神人，如有不经意间拿错本人电脑包者，电脑无偿奉送，证件本人另斥资2000予以购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本人在##网吧坐等，联系电话：#######。（自此以后一年半，谈电脑包生意的没有一个，包小姐的电话络绎不绝。）
更可笑的是胖子还给警局打了电话，简直笑死人了，人家当然不会为他这芝麻小事劳神费力。不过，他这次命好，接电话的警察叔叔心情好，说让他等消息，然后一直等到今天，依然杳无音讯。
广告贴出去后，胖子觉的安心多了，他认为这笔生意是很划算的，当然，他主观的认为对方一定会欣然赴约。他安心的吃了早饭和午饭，到黄昏的时候，就是本应该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没有消息，胖子失去了吃晚饭的食欲。悲伤之情油然而生，跌坐在马路旁的道牙子上失声痛哭，路过的L市市民看足了戏，窃窃私语：这傻逼一看就是乡下放羊的，脸都不要了。城管过来觉得影响市容，厉声呵斥：干啥了，边去，和谐社会有什么好哭的。交警严肃的警告到：边去，别影响交通。……社会各界都对此人此事表示了自己的立场和判断。

夜了，吧友们，安吧，明天继续！

胖子特别喜欢喝酒，自从第一次喝酒被吴非用一扎啤酒灌倒三次以后，他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男人，怎么会被一个从小立志做太监的家伙反复的洗剪吹，这是不能接受的事实，所以，他立志练酒量，再后来的每一个黄昏都可以看见胖子左手提着一只猪脚，右手拎着一瓶红星二锅头在马路旁的槐树坑边暴饮暴食。
和胖子喝酒最有意思的是听胖子诉说他那数不胜数的理想和抱负：胖子的第一个理想是当和尚，希望“晨钟暮鼓唤醒世间名利客”，为此他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考察五湖山上的寺庙，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帮肥头大耳目光涣散的渣滓绝对不是救世主，因此含恨放弃。胖子还有考博士当大学教授，找个读得懂红楼梦会用古筝弹奏枉凝眉的女子隐居深山，只背一只包走天下最后倒在喜马拉雅山下……诸多理想。
胖子和吴非的区别在于，无非总是会不停的说话，但没有一句是真话，都是扯淡；胖子是寡言的，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心里话。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于我来说，都是一样。
胖子的电话无人接听，我失落地装起手机，看着身旁鼾声如雷的吴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羡慕，又像嫉妒。
16路公车用它洪亮的噪音向L市证明这自己的存在，我看向窗外，五月的槐花，淡淡的香甜从污浊腐臭的空气里分离，我想，她也在用自己的体味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可是，我该用什么证明自己的存在呢？
“跳刀”，吴非神经质地说了一句梦话。我没忍住大声地笑了出来，前排的女人，浓妆艳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蓝色的发夹，黄色短袖和白色的包臀裙，搭配上一双黄色的凉鞋，是的，这一身色彩柔和却不单调的装饰让我眼前一亮，她不漂亮，但也不庸俗。
不过我是不会注意她的身材的，吴非就不同了，如果他醒着，一定会说：“这是我今天第50次摁倒的女人，啧啧……屁股真是大啊！”

娜娜对L市的感觉是恐惧，迷失，繁芜，潮流和闭塞。有一次在下午五点下班回家的途中她的包几近被夺。之所以说几近，是因为L市愚蠢的歹毒绝对是瞎了狗眼，他们下手的对象乃是压缩的精品——在娜娜瘦弱的躯体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歹徒拖着包拽了数十米，娜娜死活就是不放手。最终在一勇敢的路人甲见义勇为的隔空吆喝之下，歹徒只能仓皇逃去。
当然还有干露露代言的时尚车展，流窜在大街小巷无家可归的少年儿童，爬行在广场四周的乞丐残障，留着亚麻色长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街头艺人，穿橘黄色衣服的清洁工，深蓝色衣服的形象大使，随处可见的如“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万岁万万岁”的标语……他们都在逃遁，这个城市在我眼里，就是一座逃亡的城市，这里的人们没有感恩，每个人都在掩藏自己的罪恶。
娜娜看到形形色色的L市人民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不能称承受的生命之轻》里的故事情节：特蕾莎总是梦见自己漂浮在一座巨大游泳池的顶端，看见托马斯拿着长管的猎枪站立在泳池中间的花篮里，命令周围一大群裸体女人唱同样的歌跳一样的舞，谁的歌声和动作稍有不同，便用猎枪打穿她的头颅。特蕾莎看见好多死人，她们都跳着叫喊着“现在，我们终于一样了”。
如果重，我将被压得很低，低到泥土里，化作泥土；如果轻，我将与尘埃一起飘浮，化作尘埃。是的，终于我们都一样了，我们都在逃城里演绎着自己身负重罪无法承受的生命。

“哎呀，帅哥，喝了你的酒是不是就要跟你走啊？”娜娜端着酒杯情趣泛滥地问我。打情骂俏的她好像幸福得不行，脸上洋溢着无尽的春意和痴情，迷离的眼神游走在我和风之间。
这是她除了美之外的又一个长处——可以随时进入剧情。
“我想我不爱你，正如大风不爱羊肉串一样。”卖弄文采是我的业余爱好。
“哇喔，才子哦，你太迷人了，来，为这美好的黄昏干杯！”娜娜一脸花痴的表情。如何证明一个男人的存在，大致是一群迷恋自己的女人和一个死心塌地爱自己的女人。很多人一辈子都在证明这个论题，但我已不再思考，因为对我来说太过简单。
难的是，如何证明一个老师的存在？斐然的成绩？显赫的称号？遍布天下的学生？还是一本本教育专著？或者……我邪恶地想起了带女学生开房的校长和猥亵女学生的乡村老师……也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如果大风爱上了羊肉串，你说他会如何表达呢？”古灵精怪的娜娜，总是有很多类似这样的问题。
我拿着涂满香料和辣椒的羊肉串，思考着这个问题，“大概会吹翻在地，让羊肉串在大街上直立行走然后跌倒打滚，最后在尘土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吧！”
“淫荡肮脏的想法，我都能想象你这邪恶的答案映衬出来的灵魂是多么地丑陋，不过也真实地反应了你是一个男人。男人的爱，就是把她摁翻在床翻云覆雨完事裹在被单里埋了是不是？真是禽兽，不过……奴家就喜欢你这么淫荡的男人啦，哈哈哈，来，干杯！”娜娜噘起小嘴，微微的嗔怒，淡淡的认真，毫无节操也毫不遮掩，谈笑风生的女人有一种风骚无限的魅力，这时的她特像一串羊肉，我想一口咬掉。
“女人的爱，是在心里希望他能过得幸福，希望他能陪着自己做一些很简单很平凡的事情，比如说陪着我吃羊肉串，牵着我的手看看夕阳神马的，最有爱了！”她痴痴地看着从山顶倾洒到山脚的夕阳余晖，我能感受到那一刻她眼中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