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纬觉得相当挫败。
他本身可以算极度慢热的人，在这一群茁壮成长的祖国花朵面前实在是表现无能。
对比其他老师的招数百出，自己的“选我选我”好像真的有点苍白无力了。
可还能怎么样，对着小朋友唱悲伤情歌不成？“爱我还是他？”“就这样被你征服？”
……会带坏小孩子的吧。
录制的间歇胡海泉忍不住调侃他，“宗纬你啊，真是比参赛的小选手都羞涩。”
他挠挠头，“可我真的不会和小孩子相处哎。”
“这有什么，胡海泉同志不还是一样不会带孩子。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得意，等到开班教学他绝对制不住那一班熊孩子。”
最边上的陈羽凡翻了个白眼，卖队友卖得干净利落。
“就你童心未泯行了吧，陈羽凡小朋友。”胡海泉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麦吉公仔糊到了自家搭档脸上。
杨宗纬看着他们打闹，有点羡慕。
早在我是歌手的时候就曾经暗自猜想那两个搭档了十几年的人到底是什么样一种关系，说是兄弟吧，仿佛不足以形容，若说是友达以上，又似乎不该是那样的相处坦然。
以前对自己心意无所察觉的时候倒还好，现在警醒了，再看这两个人的默契就觉得心里一股股的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该羡慕或者伤感。
这就好像是你心仪的女生虽然暂时没有对象，却有个胜似对象的蓝颜知己……啊呸！什么比喻！
“说起来咱们几个自从比赛结束有段没见了，一会儿节目录完了一块儿吃个饭？”胡海泉收回了他的毛绒玩具，认真提议。
陈羽凡仿佛想接话却马上被他打断，“涛贝儿你就算了，节目之前听到太后打电话叫你回去陪元宝儿。”
羽凡愣了下神，想说什么最终却也没出口。
陈明抱歉地笑笑，“真不好意思，今晚答应了家里的小公主给她讲故事呢。”
“明姐真是好妈妈，你的女儿一定很爱你。”海泉笑了笑，目光顺着落在最后一个人身上，“宗纬呢？不会也拒绝我吧？”
“我啊？我没其他安排的。”杨宗纬抱紧手里的公仔，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偷偷地给经纪人发了一条取消当天机票的短信。
录制结束以后羽凡和陈明打了个招呼就各自离开，海泉目送着他们的背影也不忘调侃，“归心似箭啊，有人等在家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兄台，咱们这也收拾收拾出发？”
杨宗纬还没来得及应声，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仿佛还隐隐夹杂着小孩子的哭腔。
“怎么现在还有小朋友留着没走？”胡海泉皱皱眉，拉着他就往外走。
门口是麦吉班的学员温浩一，这个安静独立的孩子给四个导师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现在他正红着眼眶，不停请求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姐姐你就让我走吧，我真的认得路的，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怎么回事？”海泉看了看一脸为难的工作人员，又低头去看温浩一，“浩一，你妈妈呢？”
“胡老师你不知道，浩一的妈妈中途接了个电话有事走了，都这么晚了也没见回来。这孩子
坚持要自己回家去，可是他住那么远，一个小孩子我们不放心啊。”
留下的工作人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生，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不知所措。
杨宗纬看着温浩一，那么小又那么坚强自立的孩子，这个时候格外让人心疼。
“浩一，宗纬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他蹲下身，认真地拉着温浩一的手，语气温和。
“我们送他回家吧。”胡海泉笑了笑，不忘叮嘱工作人员，“你也快点回去，天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安全。”

小浩一的家离录制现场确实挺远的，七拐八拐地在孩子的指路下总算是成功到达了。
把温浩一送上楼，看他有礼貌地和两位老师道谢告别，杨宗纬觉得很开心，像了了一桩心事。
“看得出来你特别高兴，看到那孩子安全到家。”
出来的时候已是满天星斗，胡海泉坐在驾驶位，摇下车窗，对着还没来得及上车的他微微一笑。
“宗纬你啊，真的是一个温柔的人。”
彼时月色如水，衬得那人身侧也像镀了一层月光，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唯一清晰的是他唇边一如既往柔软的笑意，和自己不自觉漏掉了半拍的心跳。
杨宗纬张了张嘴，却没有接出那下一句。
因为胡海泉你，也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啊。
“真的对不起啊，都是我自作主张，害你到现在都没吃上饭。”杨宗纬挠挠头，悄悄压下那些小小的不为人知的心事。
“这有什么，看到浩一平安回去，我也安心。”海泉边说着边发动车子，“我很理解那种独自等待的心情。”
杨宗纬心里一动，是因为这个人也有相似的经历么？还没等问出口，车却猛地一个急刹。
太过突然了，杨宗纬没防备，差点一头撞上挡风玻璃，他慌忙转头去找胡海泉，却看到那人低头抵着方向盘，脸色惨白如纸。
“海泉？”他这下是真慌了，三下五除二解开安全带，“怎么了？”
胡海泉一手按着胃部，满脸冷汗，半晌才挤出一句，“胃疼……”
以前倒也不是没犯过，只是没这么严重。前段他为了演唱会饮食作死的不吃饭，到底是报应来了挡都挡不住。
是真的痛，好像五脏六腑都要搅到一起了。海泉咬着嘴唇，恨不得整个人蜷成一团，模模糊糊想着刚才停车的时候应该是拉了手刹的吧……
车门突然被拉开，冷风来不及灌入他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急切的怀抱，那人慌张地叫着他的名字，连拥抱都不敢太用力，生怕再弄疼了他一样。
对了，还有宗纬呢。胡海泉迷迷糊糊地想，那么羞涩的一个人，希望别吓到他……
杨宗纬真的快急死了，他把胡海泉半扶半抱到后座，那人痛得意识都不太清醒，整个人缩在他怀里，闭着眼脸色苍白。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要灵魂出窍了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下意识地抱着他，叫他的名字。甚至他都快分不清楚，是怀里的那人在抽痛还是他自己抑制不住的颤抖。
好在漫长的等待终于过去，终于那人睁开眼睛轻轻推了推他，“宗纬？”声音带着虚弱的喑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他顿了几秒，又略带歉意地一笑，“后备箱里有药，能麻烦帮我拿一下吗？”
是吓到我了。杨宗纬抹了把脸，一手的冷汗。看着那人短短几分钟就浸湿的衣服，不知道这么吹风会不会着凉。他脱下自己的外衫盖在胡海泉身上，这才放心下车。
胡海泉接过胃药，就着保温杯里的水一口一口吞下，一边想着怎么打破这个沉默的气氛。他其实不太善于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这世上悲伤的人那么多，能少一个是一个，何必让别人徒增伤感。
所以当初陈羽凡站在他面前说我们组个组合吧，他笑笑说好啊。
后来涛贝儿站在他面前说我要去拍戏了，他沉默之后依然笑着说好啊。
再后来……
他没让自己想下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了谁都不妨碍好好活下去，只是放出的心没那么容易收回来，只是相比起来，或许他才是更恋旧的那个。
想念的是什么，不过是归家路上一盏点亮的灯，不过是难过的时候有个人在身旁，不过是病痛的时候不用一个人默默舔伤。
可惜你早不会给，也给不起了。
我却始终放不下，醒不了，忘不掉。
傻么？
恋旧的人最寂寞，正如愚蠢的爱最深刻。
虽然我永远不说，可这并不代表，我不寂寞。

一声突兀的铃响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杨宗纬看了眼号码，拿起手机，走出车外才按下接听。
前门没有关紧，虽然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依然有零零碎碎的话语飘落过来。
“不用管我啦，我明天自己飞回去。”
“机票退不了就算了，我真的有事，回头再聊好不好？”
杨宗纬很快结束了电话，直接钻进了驾驶位，“海泉你住在哪家宾馆？我送你回去吧。”
他没推辞地报了住处，毕竟自己这个状况，再客套反而显得矫情。
只是刚才……
“宗纬。”
“哎，怎么了？”杨宗纬探过身，神色紧张，“是不还不舒服？”
“……不，没什么。”胡海泉迟疑了一下，合上眼睛。“走吧。”
他最终也没有问那人刚才是不是在和经纪人通话，是不是因为今晚自己心血来潮的邀请而改变了行程。
如果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么就装作一无所知吧
宗纬，谢谢。
谢谢你不动声色的温柔。
到底是折腾了一场，胃里依然一阵阵不适，他虚倚着车门，闭上眼就沉入抵挡不住的倦意。
醒来的时候浑身一阵阵的无力，还有点反胃，胡海泉微微动了下，细碎的声响马上引起了前排的人的注意。
“海泉你醒了？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
杨宗纬探过头，递过一个外卖袋，
“刚才有路过一家粥棚，我出去买了份粥，先喝点吧，胃痛的时候空腹会很难受的。”
或许是刚刚睡醒反应并不那么灵敏，海泉难得地怔了许久，直到对方都快把袋子塞到怀里才慌忙接过道了声谢。
粥是温热的，暖洋洋的蒸汽散在眼睛里，他突然觉得快要保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梦境醒来的片刻空白中，第一个看到的是那双温柔的眼睛。
一瞬间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某个角落轻轻触动了一下。仿佛冻僵的血液开始回流，让人蓦然升起那么一股勇气，再去单纯为了自己疯狂一回。
可惜，胡海泉永远不会是那个一时冲动的人。他用敏感的心感受世界，却偏又理智得让人气愤。
他永远想的比说的多，求的比给的少。
所以他一个人写诗唱歌看山看水，一个人藏起眼泪，却最怕有人陪伴，有人安慰。
因为若有了依靠，哭的时候便尽可以肆无忌惮。
所以啊，请别试图看穿面具里的谎话。
那个连我都不愿正视的自己，你不会想看到。
“所以……非要在这儿喝吗？”他故意摆出一个夸张的可怜表情，“都到宾馆了，我们完全可以先上楼的吧？”
“哎呀我都忘了。”那人明显窘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都可以在房间里叫餐的啦，这个都快放凉了，要不扔了吧。”
“不用，我一直很喜欢这家粥的。宗纬，谢谢你了。”胡海泉趁他不注意偷瞄了几眼袋子，默默记下粥棚的名字。
回房间之前，胡海泉在前台叫了两份灌汤包，又加订了一间房间。
杨宗纬本来想反对的，虽然他确实因为撤消了机票导致暂时无处可去，但被在意的人这么看出来实在是一件挫败的事。可惜他小小的抗议被对方一句“我觉得我身为病人需要近距离观察，是吧杨大夫？”轻易堵了回去。
“其实灌汤包不是这儿特产，宗纬不介意的话，明天我带你四处转转。之前录我是歌手光看你紧张来紧张去了，都没好好享受过长沙的小吃吧？”两个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胡海泉显然精神好了不少，边说边把他手边快碰到的餐盘向里推了推，“小心烫。”
杨宗纬低着头，没有掩饰唇边渐渐扩大的笑意。
怎么会介意呢？
哪怕你只是习惯性的照顾，我仍然暗自欣喜。
“好啊。”

@准の呆 你懂的

多年以前有一个少年在日记里写着，“孤独我都不在乎，还会有什么我在乎。”
多像句自欺欺人。
若有一分可能，这世上谁又宁愿孤独终老？
后来这个少年慢慢长大，不再写那些冰冷的生死，将所有的沉重都收回心里，只给别人留下他阳光潇洒的那一面。
并不是什么自虐，只是碰不到交心的人，这颗心又何必交出去。
后来他碰到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一个人，那个人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抓着他的胳膊说我们做个组合吧，那个人永远戒不掉也没想戒掉每天半包的烟，那个人永远和他的作息不在一个世界，永远学不会对现实妥协。
像正负的两极，一旦碰到，就是强烈的吸引。
他曾经忍不住混淆了音乐和生活的边界，直到那个人拉着一个女孩子的手，低着头不敢看他，说这是我的女朋友白雪，拍戏认识的。
他当时也并没有什么惊讶，自从认识了羽凡，他的耐性似乎越来越好。
你看，涛贝儿，你何必觉得歉疚呢。
没有挑明过的爱情，其实并不需要一个正式的分手。
之后他们仍然是很好的兄弟，很好的搭档。
那个人仍然是他重要的人，只是不再会划归在爱情的那个范围。
人总是会有那么一段犯傻的时光格外难忘。
而喜欢一个人对胡海泉而言，并不是只有开心的。
也会伤感，也会害怕，越在乎便越怕失去。所以这些年来，他心动过，却从没再敢轻易把心摊给另一个人看。
只是……
他想起刚才把自己从浅眠中惊醒的吻，那么轻柔小心，如振翅的蝶。
若有一人，可以相拥，可以惦念。
可以安心去爱。
若是，若是……
他不知道该不该让自己想下去。
夜色那么温柔，又那么寂静。

@准の呆 说好的带着你坐沙发，双层加垫，客官可还满意？

第二天胡海泉是揉着睡眼从床上挣扎起来的。大概是心里有事，昨天晚上辗转反侧也睡不安稳，干脆半夜坐起来对着夜色发呆。随手打开电脑想放点舒缓的音乐帮助入睡，好死不死第一栏就是最近一直循环的那个人的专辑。海泉哀叹一声，泄愤一样地把笔记本往旁边一扔，却又在听见一声碰上地面的巨响时猛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跳起来去捡。
手忙脚乱检查了一番，还好电脑没摔坏，要不可亏大了。倒是这么一折腾，他算是彻底没了困意，一直捱到了天快亮才模模糊糊地睡着了一会儿。
清早的气温并不高，可他还是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了点，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
虽然眼眶有些红肿，神情也有点疲惫，但是这个微笑依然无懈可击。
一如这些年来他每一次面对那对眷侣时的熟稔笑容。
就算是苦笑，也总是比哭要好些的。
他这样想着，擦干脸，拿出手机拨了杨宗纬的电话，和对方约好待会儿的见面地点。
胡海泉其实是个胆小的人，怕失去，也怕得到。
而不得到便无所失去，不期待也无谓伤心。
所以……到此为止吧。对不起，宗纬。
我想要结束这种期待了，在一切开始之前。

驱车来到约定的地点附近，时间还早，胡海泉顺手打开收音机。
“各位司机早上好，现在为您播报路况，刚才锦绣街与湖滨西路交叉口处发生一起严重追尾事故，两辆车均损毁严重，车主……”
他手一抖，直接把收音机按跳了台，新频道里，纷杂的女声咿咿呀呀地唱着京剧。
那应该是宗纬必经的路段……现在是清晨，街上根本没有几辆车……
不会的……
来不及多想，海泉一把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明明离事发地点并没有多远，他却觉得时间仿佛拉长了一样，有种可怕的预感在脑海内无限放大，挥之不去。
如附骨之疽。
别这么结束。不要这样结束。
让我再看到他，完完整整的，温柔笑着的，总是神色认真的他。
他跌跌撞撞地，在这个无人的清晨狂奔。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可以看到事故的现场。
两辆撞在一起的车，或者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车了，它们更像一堆零件，无辜散落在狼藉的马路旁。
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胡海泉却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杨宗纬接近一无所知。
那人了解他的喜好，体贴他的脆弱，可此时此刻，他却连那个人开的车是什么型号都记不起来。
怎会如此。
还是合该如此。
出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披上外套，冷风一过，呛得他直接咳了起来。
他弯着腰咳嗽，几乎连眼泪都要呛出来，他想现在的样子一定不能再狼狈。
“海泉！”
有个声音突然响起来，杨宗纬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他，没有犹豫就把外套脱了披在他身上，“怎么回事，怎么咳这么厉害？”
他想都没想，直接抱住了眼前的人。
车祸现场已经被警察保护了起来，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冒烟的车辆残骸见证着刚刚发生过的残酷。
多讽刺。
生命那么虚无，那么飘渺。
唯有这个拥抱是真实的，面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
他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又咳了两声，感觉到对方马上紧了紧怀抱，他抬起头，毫无意外看到那人紧张担心的眼神。
“宗纬……”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委屈得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独舟。
“我在，海泉，我在这里。”
他收紧了胳膊，终于可以放心地哭出来。
原来以为无所珍惜，只不过是未尝失去。

“我以为你会开车来的。”
过了很久，胡海泉才再次开口，他把头靠在他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掩饰不住的沙哑。
杨宗纬看着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你在担心我，是吗？”他几乎是惊喜地捧住他的脸，看着那人眼里尚未散去的水汽，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海泉点了点头，这次终于没有试图否认。
“是啊，我担心得要死。本来这句话准备放在心里一辈子的，可是你赢了，宗纬。”
他几乎是自弃般地承认，不知什么时候起，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像粒种子，轻柔地飘进心里，落地生根，抽枝发芽。
他还来不及阻止，那草木已成森林，郁郁葱葱，从容而立。
不可忽略，无法取代。
有什么比眷念一个人，只敢偷偷凝望的时候，却发现那人也在回望你更加令人欣喜么？
杨宗纬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他张了张口，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舌头打结一样不知从何说起。
早知道就该先打个草稿的。
他有点懊恼地想。
去他的什么硬币，让他们都见鬼去。
一直到他们回到车里准备离开，杨宗纬也没有构思出个一二三四来，眼看那人落了座就准备开车，他几乎没经思考地叫住他，“海泉。”
“怎么？”胡海泉把手停在手刹上。
“啊，这个，我们下周还要继续录制中国新声代吧。”他努力组织语言。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来参赛，而我和羽凡老师都为你亮了彩虹灯，你会选我吗？”
“……”
话一出口杨宗纬就恨不得把时间踢回去翻篇重来，太逊了，这简直就像和小朋友说“选我选我”一样苍白无力啊！
而胡海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这真是我听过最烂的表白。”

他几乎笑出了眼泪，却又瞬间沉默了下去。过了很久，才抬头去看神情紧张等待答案的杨宗纬，那样期待而不安，不知怎么就让他想起我是歌手的时候，他等待宣布结果时绷紧的脸。
一晃眼竟也那么久了。
“宗纬，其实我今天出门前，已经想好了要拒绝你的所有好意。”他转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眼睛，“我……”
他顿了顿，再说不下去。
自欺欺人和欺骗他人，都是件困难的事。
长久的沉默，过了不知道多久，有温柔的力道攀上他的肩，强迫他转过头来。
“海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着急的时候声音会抖得很厉害。”
他直视着那个人的眼睛，声音轻柔，语气笃定。
所有人都忘了，杨宗纬温和羞涩，却从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当初摔得再惨烈，他都可以卷土重来。越温柔的人其实越有一种韧性，能接受现实安排的一切变迁，却从不轻易妥协。
“你在乎我，你害怕再次失去，为什么不给自己这个机会？就算你是刺猬，我不在乎被刺伤，不在乎你会自我防卫，因为那些都不会比只能远远看你更让人难过。”
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起慢慢变老，他难过的时候借他肩膀，他开心的时候一起大笑，为他唱每一首自己的歌，跟他走一遍所有遇见之前的路。在路口相拥，假装可以弥补相爱之前的时光。
“我想陪着你，十五年或者五十年都好，让我陪着你走。好不好？”

再次录制新声代的时候，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陈羽凡整场都有点心不在焉。结束以后，他单独叫住了胡海泉。
“大炮儿，你和宗纬，你们……”他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们在一起了吗？”
“是啊。”海泉看着在门口停下等着自己的杨宗纬，虽然知道这么远的距离他大概看不见，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
“恭喜。”羽凡的眉目间有不舍，却更多释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希望你幸福。”
“谢谢你，涛贝儿。”他笑得真心实意。
他想他终于有点明白那年羽凡低头拉着小白站在他面前的心情。
爱是自由的，并且总会去到它最终该去的地方。
他们像真正的老友一样挥手告别，陈羽凡看着他的搭档走远，想起《敢想敢为》里聚光下专注弹琴的背影，那是他心里一直珍藏的那人最初的模样。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他突然非常地怀念。
不过，也只能是怀念。
胡海泉没走到门口就感到了杨宗纬专注的目光，和他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
“宗纬，这期节目你都从头笑到尾了，脸不酸吗？”他恶作剧一样地伸出手，捏了捏那人的脸。
杨宗纬眨眨眼，“可没办法啊，我真的太开心了。”
“你都开心了一个星期了杨宗纬小朋友。”他有点无奈地想松手，却被顺势拉入一个怀抱。
那人低着头，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垂上，说得一字一句。
“不够，要一辈子才够。”

尾声
盛夏到来的时候，胡海泉应约在台北听了一场个人演唱会。
台北的夏季依然多雨，飘飘洒洒似蒙了一层烟雾。他撑着伞走进场馆，穿过拥挤的人潮，将目光投注于舞台中央的人。
那人似有所感般回望，看到他的瞬间眼睛微微亮起来，笑容粲然。
于千万人之中。
我看到你。
只看到你。
“这一首《想对你说》，送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一个人。”杨宗纬握紧了麦，深深望向那个人的方向。
“海泉，去我的演唱会好不好，我想把所有的情歌唱给你听。”
半个多月前他搂着胡海泉，撒娇一样地提出这个要求。而那个人笑得既无语又无奈，“情歌也有开心和伤心的，你全都唱一遍，到底是希望我们白首不离呢，还是终成陌路啊？”
前奏开始流淌，他依然望着那个方向，轻声哼唱出第一句。
我只是希望你能知晓。
你存在于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我的世界里。
如音乐一般恒久。
如歌般永不荒芜。
一生之中 那未知的曲折和寂寞
让人胆却 让人折磨
时光的手 将未知的过程换来结果
会让痛苦晒过
终有值得紧握
看似容易 若无勇气 终将褪去
看似坚硬 若你愿意 我陪你过去 过去
海泉坐在前排，静静地从开场听到落幕。
演出已散场，他的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可是熄灭的舞台灯下，他知道有人在那里等着他。
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坚定。
曾经有个孩子在诗集里写生写死写世界，却从来少写爱情。
曾经他不会拒绝，后来他太习惯拒绝。
至今方知，原来所有的迷惘，都是为了下一次的遇见。
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
而如今，你存在的地方，就是所有的真实。
他温和地笑着，走近那人张开的怀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