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说什么呢。
未曾经历过的,这般情况下效忠的誓言。
没有白色的王城,没有排列整齐的观礼骑士,不是在硝烟还未散净的战场之上,亦不是属于仙女们居住的湖边,那一切的一切早已尘封在记忆中早已泛黄的,模糊不清的点滴回忆里。
为何呢。
像是有海水涌入胸膛的感觉,充溢了她的整个世界。几乎承载不下太多而溢出。
他是在告诉她,阿尔托利亚能依靠着迪卢木多,完完全全的给予信任。
“我接受。”
他们相拥。
在空寂的道场,在冰冷的地板上,澄澈的阳光照耀下,他们的拥抱不带着任何的杂念,只是纯粹的搂住对方,交换着彼此的心跳。
似乎,清晨的空气已经不那么寒冷了。
昨夜冰冷的梦,已远去。
唯有握在手中的,才是真实的现在。
阿尔托利亚如此相信着,尽管有些伤口仍然无法愈合。
那就试着去遗忘吧。
伤口不会愈合,疼痛不会减少。
她忘记了如何哭泣,亦无人抚慰她的疼痛。
理所当然的,将伤口疼痛视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至少从今以后,会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旁。
远坂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开晚饭了。
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接过archer递过来的拖鞋换好。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厨房传出的饭菜香气让她放松了身体,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是谁在做饭?
远坂揉着肩膀走进客厅。看着阿尔托利亚布置好碗筷,迪卢木多端着盘子,将菜一一上桌。
这气氛莫名的多了些什么。
好像···
远坂歪着头仔细观察着二人,却说不清道不明。
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了。
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两个人,过往那样纯粹的气氛中如今夹杂了什么东西吧。
“我回来了。”
远坂凛在阿尔托利亚的对面坐下,依然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欢迎回来,凛。”
依然是那样有礼貌的声音,每一个音调的起伏,丝毫没有改变。放松的面容,碧绿的眼眸直直的看进远坂凛的眼中,代表了毫无隐藏的坦诚。
“去街上逛了一圈,然后再次遇见了依莉雅斯菲尔。”
“看你的样子,并无开战。”
“哎,是的,毕竟是白天的闹市。若开战了也无法全身而退吧。而那孩子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是么。”
“恩。她提到了你。”
阿尔托利亚从未曾正面见到过那孩子。
十年前,她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面对的是冬日城堡外终年不化的积雪。
隔着窗口放眼望去,入目尽是一整片的洁白,覆盖着森林,一片一片,直到再也看不见。
阿尔托利亚并不觉得单调,这最纯粹的颜色,对于她来说才是最美丽的。
纯粹的容不下一丝的杂质。
纯洁的白,开口呼吸便能将这落下的雪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脆弱的美,总会令人忍不住想要破坏吧。
阿尔托利亚站在窗前,解除了武装的身体,娇小的宛若十五岁少女。
身体是全然放松的样子,战争还未开始,不需要浪费多余的魔力在完全无必要的武装上。这是本该享受难得悠闲的时刻,身为英灵,能被召唤到完全不属于自身的时代,自然脱离了许多枷锁。
但她秀美的眉间,微微蹙起。
只是远远的在爱因兹贝伦城堡内的窗口,遥望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与她慈爱的父亲一起在白雪中玩耍。那孩子的头发像周围的白雪一样纯洁,不注意看去,几乎融入了周遭的一片白之中。
遗传自她善良美丽的母亲。
她看了半响,那个和女儿一同玩耍的父亲,与她方才见到的男人,派若两人。
怎么也忘不掉吧。这样的人,也会有笑容。
心中嫌弃一丝不快的波澜,又很快消失。
这样的心情,是不允许有的。
她转身。在她身后,有着同样发色,几乎与那孩子有着一摸一样面容的夫人,隔着温热的茶,带着比雪更柔软的微笑。
对于阿尔托利亚来说,这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
却是,已经度过了十年。
十年,改变了很多很多。有人活了下来,更多的人已经死去。
永恒不变的,只有时间的长河。以及,从时间之中脱离而出的英灵。
无论发生了什么,仍然能安然流动的,只有时间吧。
就算如何不愿意,明天还是会到来。
不知道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阿尔托利亚曾是那孩子父亲的Servant,不过属于主从关系的一切早已在圣杯降临的那一刻结束了。
对于她来说那是耻辱,永远不能忘却的耻辱。
她分明还能战斗,却被逼着亲手毁灭自己近在咫尺的愿望。
身体不是自己的。机械般举起剑,心在嘶吼,身体与心背道而驰。
不可能不恨的。她恨不得将手中的剑对准那个被自己称作master的男人,因为他毁灭了亚瑟王曾引以为傲的骑士道。
“阿尔托利亚?”
金发的少女明显没将远坂后面的话听进去。
少见的,走神了。
就连饭菜上齐也没能让她回过神,一双眼看着远坂凛身后的某一点,显然陷入了回忆当中。
悲伤,怀念,夹杂着恨意在碧绿的眼中涌动,这一系列的感情让远坂凛有些心惊。
为何提到依莉雅斯菲尔,竟然会让一向内敛的阿尔托利亚流露出这般丰富的情感来。也许二人曾有什么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就不得而知了。
“抱歉,只是想起了些许不愉快的事情。”
阿尔托利亚垂下双眸,掩盖了原本眼中复杂的感情。远坂凛看着她,良久,一声叹息。
既然无意说出口,那她也不会逼迫。
谁有都着悲痛的往事,任何人都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