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泽烟
雨点重重砸落在地上,树上,伴随着雷声,低沉,细碎,都足以让人感到恐惧。
隐约看到一个紫色的影子,在风雨中或现或隐。
桔梗坐在树下,身边的篝火早已熄灭,连青烟都已消失。她倚靠着背后的大树,嘴唇不自觉地咬起,手在袖子里紧紧握住来传递一点热量。她努力让自己不颤抖。
自离开王宫,她便茫无目的的向着北方走,她想去找师傅,但是她只知道师傅住在南国最北边,却不知道具体的路。她从来没有在外独自一人,现在遇上这样的雨,一点点的办法也没有。
她还是这样坐着,一天下来,不停赶路再加上没有进食,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她忘记自己已经在雨中坐了多久,寒冷,饥饿一起向她袭来,她突然很想失声痛哭。
桔梗低下头,没有眼泪,那么淡然坚强的她,不管怎么样,都是没有眼泪的。
她突然讨厌这样的自己。
作为南国的九公主,身有绝世的灵力和箭技,她仿佛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迫接受了一种使命。南国并没有什么精兵良将,南王也并不是明君,可是她担负起了本不属于她的重任,也有很多她都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放弃。淡然,坚强,这些被称为“性格”的东西,也许是后天养成的。如果从小她不必背负这么多,而是被大家呵护的小公主,或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坚强到连眼泪都没有。
她慢慢倒在地上,蜷缩起身体,也好,或许这个样子睡去,就能挣脱自己身上的一切枷锁,换自己一个自由之身吧。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树叶上的雨水落到她的脸上,一滴,再一滴。
那么安静,那么安静。
一股清凉的液体慢慢流入她的嘴里,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意识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自己身上,啊,好温暖。
是不是死了之后,去的那个世界呢?
耳边突然又传来“噼啪”的声音,仔细听,好像是……木炭爆裂的声音。
她猛地睁开眼睛,垂坠闪亮的银发便落入她的眼帘。
她的唇角突然染上了一抹亮色,他……他是……
“哦?醒了啊!”那人仿佛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慢慢回过头来。闪亮的双眼仿佛最美的星辰,正闪着温暖关切的光,尽管那个人的表情多接近于“无”。
她咬了咬嘴唇,却一个字都吐不出。直到目光落在他眉心处的那一轮蓝色的弯月。
“……师兄……”她轻轻地带点疑问地唤着。
“嗯,是我。”他微微一笑,转过身继续扒拉着炭火。
桔梗环视着四周,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四壁有水流下,她隐约想起,这种无根水是旅人们最常饮用的水,刚才她喝的就是这个吧。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湿透的外衣已被脱下,在篝火旁烤着。师兄的衣服一件比较厚的盖在自己身上,还有一件被细心的叠好,放在她的头下。
她裹紧了他的衣服,轻轻笑了。师兄还是这样啊……她慢慢挪过去,坐在他身边。
杀生丸看了看身边轻咳了一下的桔梗,心里不知为什么就痛起来。
“我都听说了,你……很勇敢。”他挑了挑眉,淡淡地说,“可是你这样一个人出来,一点经验都没有,下雨天一个人坐在树下,居然还睡着了,你觉得这样没问题吗?根本照顾不好自己,你……”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婆婆妈妈,他马上闭了嘴。
桔梗眼中有一丝清亮的光芒闪过,“师兄,对不起……可是,我不是遇到你了吗?”
杀生丸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教训这个最疼爱的师妹。只得不作声。
桔梗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转向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西国的皇子吗?”师兄为什么会在这里?
杀生丸瞟了她一眼,“我看不惯。他们以联姻为幌子,目的是要除去你,这种卑鄙的手法,我看不惯。”
桔梗轻轻点了点头,果然和她想得一样呢。
“所以,我现在和你一起。师傅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杀生丸想起那个老怪物,心里就一阵郁闷。“当时他托我找到你,自己就逃了。这种师傅……”
桔梗笑了笑,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在言语上还是对师傅一点也不尊重,但她心里明白,师兄很爱师傅,师傅也为师兄自豪。
一阵困意袭来,她慢慢闭了眼睛,头轻轻靠在旁边的肩上。多年不见,师兄长得壮多了。
杀生丸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我们一起,找一个村庄暂时住下吧。战事看来是免不了,那个时候,一定还有未知的变数……”
桔梗点点头,“……好……”
杀生丸略略低头,就看到了师妹乌黑的发丝,水般泻在自己的臂膀,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和一阵阵的微风,轻轻的飘动。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还是小孩子的他们,在某一个下雨的夜晚因为迷路躲在山洞中。小小的桔梗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安静得那么可爱。
就像现在这样。
杀生丸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列,桔梗,那些让你不得不这样坚强的枷锁,总有一天,我不会让你再背负。
他伸手把快要掉落的衣服披在她的肩上,动作温柔细致。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下着,洞中的两个人相依为命般互相依靠着。
以后的事情我们谁也无法预料,但是此刻,我明白我的心情。
只要能让你步入一个安心的梦境,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