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漫
“……哒……哒……”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纯黑。她想动一下,可是好像只有眼睛,在虚空中漂浮,她看不到自己,但是那“纯黑”似乎带了银白的柔和外框,她有种错觉,就像坐在台下看戏。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方走来。
“……哒……哒……”
脚步声慢慢传来,她恍然想起,这是刚才唤醒她的脚步声,仿佛走在空旷的大殿。
人影越来越近,但看不清楚,纯黑渐渐变成黑灰,越来越多的剪影出现。
“……听说了吗……九公主已经从‘禁地’出来了……”
“是那个‘死亡森林’吗?”
“是啊,据说是她的试练,数百年来,她可是南国第一人呢!”
“那不就是说,我们以后就不用再担心那些妖怪了?”
“可不是嘛!别说了,她过来了……”
她闭了一下眼睛,九公主?熟悉得好像刚被人这样叫过,但又陌生得好像没有听过。
她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从那些剪影中穿过,然后慢慢停下脚步,她回头,看着那些正在议论的人,有清冷的风从虚空中吹来。
场景慢慢改变,那个身影变大了一些,她看到一袭白衣徜徉在巨大的书架中间。一点一点透进的阳光把灰尘照得很清晰,那个白衣的影子踮起脚,从书架上层抽出一本《禀天》。
那个影子突然出现在书房,厚重的书摊开在她面前,有愉快的声音传来,“要不要一起玩?”影子没有马上回答,良久,她说,“不要。”然后,有淡淡的声音,透着深深的不屑,“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什么‘南国第一人吗’,骄傲什么……”
那个白衣影子仿佛慢慢抬头,瞬间,一种浓浓的落寞包围了她。
场景继续交替,那个身影已经变得亭亭玉立,她的身侧围绕着一层清烟,它有一个名字,叫做,孤独。
白衣,长发,银弓,金箭,她看到那个身影,一个人走在这世间的每一条路,太阳从一座山后升起,爬到另一座山的山头,然后消失在变了的山后,周而复始。
白衣出现在很多地方,最后,她停在树下,身影却渐渐变得清晰。
作为局外人的她,突然有重重的疲惫感,她慢慢闭上眼睛,有清泪流下,她感觉得到。
那身影是她自己,童年,少年,然后……长大的自己。
“……你是谁……你是谁……”淡然的问语从天际传来。
“我是……我是……南国……九公主……”她喃喃。
“你是谁……你叫什么……你是谁……”问语还是淡然,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我是……”她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发现,她忘记了。
“你是九公主。你只是九公主吗?”那个声音仿佛带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我是……我是……”她还是说不出来,答案仿佛呼之欲出,可是她像失语一般,竟然说不出来。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只是作为‘九公主’而活,从小有高超的灵力,箭术出色,很小的时候就通过试练,为了国家努力学习,把心里的感情深深埋藏。你渴望在外边自由地奔跑,你渴望有朋友,渴望有人真正地爱你,但是所有人都没办法把你拉出寂寞的漩涡,即使这样,你也只会说没关系。做为你自己,你在这世界上走过吗?”那个声音突然变得严厉。
她突然觉得很冷。
“只会奉献的你,要怎么办才好呢?”有深远的叹息敲入她的心底。
她想大叫,她想让人来救她,不然,她永远也无法出去。
“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如果不是九公主,那我到底是什么人……”她拼命挣扎,可是没有回音,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洋一样深广的寂静围绕着她。仿佛一直在虚空中坠落,可是她醒不过来,也看不到一点光。
凉凉的泉水流过她的心,她终于无助地哭泣,可是没有人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慰她。
“……桔梗……桔梗……”突然,有柔和的光出现在她的身边。一个温柔的声音慢慢唤回她被恐惧包围的心。
“……桔梗……桔梗……”
她轻轻闭上眼睛。
“……桔梗……桔梗……”
她慢慢睁开眼睛,一双关切的眼睛映入她的眼帘。她环顾四周,过了一会儿,她回过身来,看向身边的人。
犬夜叉松了一口气,“是不是做噩梦了?你一直在哭,叫了你好久,你才醒过来。”
桔梗轻轻咬了唇,“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犬夜叉脸上的温柔消失了,他又换上了一副调侃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说,“刚好睡不着而已,不过你也应该感谢我啊!”
桔梗轻轻笑了,“是……谢谢你……”
犬夜叉有些吃惊,他看了桔梗很久,突然说,“其实是我不好……不应该让你陪我出来找什么紫桔梗,我根本没有注意到你的身上有那么多伤……杀生丸说得对,我太宠着戈薇了……还让你……”
桔梗拉住他的衣角,打断他的话,“不是这样的,我是自愿的,你不用自责啊。”
犬夜叉低了头,“你……是因为寂寞太久了吗……”
桔梗没有回答。
“你刚才不停说梦话,我……一直在听……就是因为太寂寞了,所以你看我对戈薇的好……才想帮我的,是不是……”
桔梗突然冷冷地说,“你把梦话当真吗?如果是,你就太傻了。”
犬夜叉笑了笑,“我对你有足够的相信,而且……”他挑了挑眉,“人在睡梦中最没有防备。”他挑衅地看了看桔梗。
“所以……你都相信?”桔梗的声音闷闷的。
“是……我都相信。”他耸了耸肩。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问我……”桔梗轻轻扫掉了一滴落下的泪。
“因为现在的你,是桔梗啊,至于九公主,大概我以后才会认识她吧。”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身为西国皇子的你……一定会……”桔梗努力让自己不要哽咽。
“诶?你怎么知道我是……”犬夜叉很惊讶。
“好笨……银发的只有西国皇族啊……”桔梗的唇角弯了起来。
犬夜叉听了这话,开始大皱眉头。
“我看你还是快睡吧!”他没好气地说,“身上什么伤都有,真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掉到妖怪的窝里了……”
旁边已经变得很安静了,他低下头,看着小孩子一样的桔梗。
“……切……真是……”他的眼睛染上了暖色,刚准备起身,却发现衣角被人牢牢拉住。
“算了……”为了不打扰睡熟的桔梗,犬夜叉没有努力争夺衣角,而是重新坐下,看着心满意足,把自己的衣角在脸上蹭了蹭的桔梗。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他把衣服轻轻脱下,盖在蜷缩着的桔梗身上。
如果是以前,犬夜叉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对待一个女人,就算是戈薇也不会。他的心被一种情绪填得满满的。
那是及至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