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心生动摇,不禁涌起几分难以置信,剑势难免一滞。虽不过一瞬之间,却叫枯木看出空隙,扬起手中魔气,两人距离只在几尺之间,那魔气霎时便击上心口。长离灵体受损,一口腥甜当即涌上喉中,叫他咬牙咽下,不敢吐出来,长剑一收,急速往后退去。
“原来是你,难怪……”长离自然并不蠢笨,联系前世因果与今生种种,倒也了然,只重重一咳,“瑾轩待你如同亲生父亲,你难道不曾想过他知道事实后是何等伤心?”
枯木却失笑道,神色高傲且轻蔑:“呵呵,谋大事者,若是拘泥于所谓正义公理,如何成事?”他依旧不紧不慢,悬于空中,看出长离方才叫他伤了根本,恐已无还手之力,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利。
长离自然心知肚明自己的情况,只轻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么?”他声音依旧清若剑吟,缓缓直起身来,竟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磅礴的灵力疯狂涨起,衬得他手中长离何等如光胜雪。他此时已然萌生死志,力虽竭,却强行催动孤临遗留的千年灵力,只求与枯木同归于尽。
为守皇甫,为守姜承,为守……本心如初……
横剑胸前,长离霍然闭上黑眸,雪睫扫过眼脸,投下一片淡淡阴影,强行催动灵力不亚于自损本源,血色缓缓溢出唇角,又冷又腥。好似疾风卷席,雪发在这片刺眼的白芒之中翩飞纷乱。
这股剑气庞大而精纯,逼得枯木不得不退开几步,神色瞬变,凝来重重魔气,以此阻挡消融。
长离五指收拢,紧紧握住剑柄,拔剑而起,带起一片清辉盈光,顷刻间刺穿重重魔障,没入枯木身体之中,剑势一截,枯木肉体毫发无损,魂魄却被这一击重伤。
却说枯木未曾料到长离竟会兵行险招,用上这等两败俱伤的法子,只感觉这具身体瞬间崩溃,魂魄当下归回夜叉国内的本体之中。长离却是跃出身体,直直的半跪在枯木尸首旁边,浑身浴血,身体里强横的灵力四散开来,肆意奔走脱离,手中长离剑身寸寸崩裂,剑脊绽开好几道裂痕。
“二叔?!”夏侯瑾轩姗姗来迟,只看见枯木倒地与长离浴血的那一刻,神思混乱之下,唤出圣象轮回,双眼发红,凝起口诀,汇聚天地阴阳之力,叫人置身于混沌之中。
夏侯瑾轩心中悲痛万分,实力极盛,阴阳太极携不可震撼之势缓缓压向长离。此刻长离本就力竭身空,又哪里躲得开,只狼狈不堪的笔直着身体,抚胸巨咳出声,轻声笑道:“原来,还是冷的。”他手心中一片粘腻血色,毫无半点温度。
“瑾轩!”瑕等人匆匆跑来,却只见到天地燃起一片血红烈焰,与那混沌初分的黑白互相抵挡,各占去半边天地,月光在其中黯然失色。不消片刻,那太极阴阳之力竟被消去大半,火龙腾升,拍碎那重重混沌,重新露出漆黑夜色,自己渐也消弭不见。
姜世离踏着焚焚烈焰而出,抱住地上的长离,低头时神色温柔至极,竟半眼都不肯奢侈给旁边的枯木尸首,用手指梳理着他的鬓角。
夏侯瑾轩心中哀恸至极,却并非不分黑白之人,见夏侯韬打扮奇怪,心中也已生疑,只是不愿相信,被暮菖兰等人拦下之后,也只跑去抢过枯木尸首,痛哭流泪。倒是暮菖兰捡到一个碎裂的白色面具,再看那枯木打扮,心中顿时清明,便转头去与谢沧行说话。
姜世离并不理会夏侯瑾轩,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长离。
长离雪白的睫毛上染着鲜红的血,被姜世离用手笼着,全眨在他手心里。长离看着他,只沉重的喘息着,并不说话,姜世离却搂着他,首颈相交,轻声道:“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快起来,我带你去蜀山……云凡……云凡……”他声音哽住了,将手放下来,看着长离晶亮的眸子,竟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将长离抱在他怀里,两行泪瞬间流了下来。
“呵……去蜀山,又能怎样?”长离在他怀里轻轻的说,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剑吟,已如废刃一般。
长离伸手握住了姜世离的手,那些粘稠的冰冷的血液,交汇在两人掌心之中,让他不禁错觉自己的血还尚是温热的一般:“告诉云凡……他若想阿叔了,就努力长大……找到长离剑,阿叔就来见他。”他还轻轻的笑了笑,气若游丝,声音虚弱的只剩气音发出,姜世离凑在他唇边听着一字一句,只是搂得更紧。
“那我呢,你要拿什么来骗我。”姜世离声音喑哑的问他,“你说过会陪我走下去,陪我一辈子,可是你失信了。”
剑灵的眸子又亮又沉,坚定不移,风采依旧如当年初见那般清越如一,他伸手抚着姜世离的半边脸,温柔至极:“嗯……我失信了,所以……你一定要记得我,恨我也好。我不骗你,但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活的比任何人都久,带着我,一起活下去,就当我陪着你……没有走……”
最后几句话剑灵说得又喘又急,气音更是大的吓人,却发不出一点声来,只是温柔的看着姜世离,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答应我……别回魔界,不与江湖蜀山为敌……不……不滥杀无辜……”
他死死的看着姜世离,直到对方应允,才安然阖起眸子来,身体一轻,抓着姜世离的力道都当下松懈了开来,手腕孤孤的落在一旁,畏寒般的蜷在姜世离怀中,悄无声息。
姜世离只是闭上眼,将他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