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没有说话，将雪女抱到马上，一个转身上马，一夹马肚，让马迅速跑起来。马一路飞奔，不知不觉便到了一个小村中。
　　小村十分安静，似乎没有人烟。各家房门紧闭，甚至还有一些都上了锁。但高渐离现在心思都在雪女身上，也没注意这些。随便找了一个人家，推门进去，无人。顶上还有一些洞漏着雨，滴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高渐离升起了火，褪下自己的衣服在火上烤干。一时间没有人说话，雪女靠在床边，淋了雨后的她变得更加虚弱。
　　高渐离烤干衣服后，帮雪女脱下外衣，将干衣帮雪女裹上，然后一语不发地烤起雪女的外衣。雪女微笑的看着他，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出神了。
　　雪女觉得眼皮好重，应当是累了。从嘴中挤出话语：“小高，好累。”
　　高渐离抬头看她，对她笑了一下。这下让雪女大吃一惊，原来他是会笑的啊。高渐离对雪女道：“那你先睡会儿。现在太晚了，大夫恐怕不会出诊，休息一会儿。你能挺住吗？”
　　雪女点了点头，向高渐离绽开了笑容：“我没那么娇气。”
　　雪女已然睡着，均匀地呼吸着，就像是一朵安静的花儿。从不言语，却如此地吸人眼球。脸色不是很好，睡觉时还微微皱着眉头。

有时会在不经意间从嘴中冒出几句：“不。”
　　可能又陷入梦魇了吧，你的过去我不在乎，只在乎是否可以携着你的手走到老。
　　高渐离起身，将衣服帮雪女盖盖好，然后巡视周围。
　　雨后的空气总是那么新鲜怡人，夹杂着青草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小屋十分破旧，这家的主人应当是一个穷苦人家。墙角还有蜘蛛在织网。蜷缩在世界的角落里，每个人做着自己的事。乱世之中，活着，只是为了最爱和爱自己的人。
　　高渐离忽觉得踩到了什么，低头查看，草席盖着。掀开草席，竟然躺着一个人。高渐离用袖子挡住鼻子，借着月光发现这是一具尸体，但似乎死了没多久。身上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可究竟为什么会横在这里就不为人知了。
　　高渐离皱了皱眉头，猜想可能是饿死的吧。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饿死也是司空见惯的。只是可怜了珍贵的生命，他们只想在乱世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可终究因为是平民而被饿死。

和雪女不也是这样么？乱世之中，哪，才是容身之地呢？
　　高渐离摇了摇头，回到雪女身边。
　　只见她的面颊上多出了两道泪痕。恐怕心中的伤痕比这泪痕深了许多吧。
　　帮她擦掉脸上的泪，但跟希望的是帮你擦掉心头的泪。
　　——我会守护着你，不让你的伤更深。
　　——燕国的雨又停了，雨停后天总会放晴，你的心亦是如此。
　　是夜，高渐离没敢睡觉。生怕雪女会因伤势过重而发生什么事情。火渐渐灭了，天也渐渐亮了起来。没错，天的确放晴了。
　　第一缕阳光照到雪女脸上，雪女的脸显得红彤彤的，依然紧锁着眉头。
　　“阿雪。”高渐离试探地叫了声。
　　但没有应答，雪女也没有睁开眼。
　　第五章 瘟疫突染 誓言逆流雷雨淋
　　高渐离有些慌了，又叫了几声都没有应答。夺门而出寻找大夫，可却怎么都没有找到。想寻一家人家借宿，却家家上了锁，敲门没人应。回到小庙，见雪女耷拉着眼睛，原本水灵灵的眼睛如今毫无精神。
　　坐到雪女身边，犹豫地去牵她的手，没有反抗。高渐离问道：“阿雪，怎么样了？”
　　雪女摇了摇头，语气有气无声：“浑身没力气。好冷，像是生病了。”

犹豫着想把她抱在怀里，帮她取暖。但又欲抱又止，显得有些尴尬。雪女打了个寒颤，高渐离也顾不了那么多。将雪女搂进怀中，感觉着雪女微弱的呼吸。只觉得雪女身上滚烫，想来发烧发得不是一般的严重。
　　忽觉得有脚步声，回头看竟是燕兵。高渐离将头别过去，让燕兵看不清。那些燕兵应当是没收到高渐离和雪女的通缉，看了他们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还有你怀里那个，都到大厅去，快。”
　　高渐离没有反抗，怀中无力地雪女不容他反抗。抱起雪女，跟着燕兵走。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让别人更加认不出来他。
　　那个燕兵所谓的大厅中散发这一股股恶臭，也有许多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哭泣声，叫喊声满是。高渐离皱了皱眉头，欲离开，却被雪女拉了拉袖子，摇了摇头。高渐离叹了口气，抱着雪女来到一个墙角。
　　身边有一个女孩，头发蓬乱，靠在墙边。雪女和高渐离对视了一眼，雪女道：“妹妹，这里是怎么回事？燕兵为什么要让我们到这里来。”

雪女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上苍不让你活，哪怕你逃过了一劫，后面总还会有劫，劫劫致命，算了。”
　　高渐离皱了皱眉头，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我陪着你。”
　　——请让我陪着你，说好的。
　　——说好的，要携着你的手走到老。
　　——走到老，终不离兮。
　　雪女的手挣扎着从高渐离手中拿出，然后从嘴中说出了：“你走吧。”
　　高渐离愣了一下，看着雪女那张看不见的脸。应当是在偷偷地流泪吧，可自己看不见。“不，我不走。”
　　雪女转过脸来，同样皱着眉头，语气变得异常冷漠：“你想保护我？”
　　又是这句话，曾几何时，在燕国彻骨的雨里，也说过同样的话。
　　高渐离点了点头：“没错。”
　　雪女挑起了眉毛，因为身体虚弱，脸色显得苍白：“可我要你走，我不要你保护，况且，你也保护不了我。”
　　雪女冷笑了一下：“雁春君那件事，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若不是你逞强被抓住，我有为何要赴雁春君的约，弄得现在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所以，你现在就走，我不想见到你。”
　　高渐离愣住了，其实雪女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可是。。。。。。。

雪女句句咄咄逼人，原先俏皮的神情也回归了先前的冷漠。这个突变让高渐离措不及防，可是潜意识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啪”的一声，混杂在突如其来的雨中。阴霾罩住了整个天空，雨倾盆而下。落在屋顶上，顺着屋檐倾泻而下。电闪雷鸣，可那一巴掌即使在轰雷中也显得那么刺耳。
　　“滚！”雪女这样说道。
　　一句话就如同那一巴掌一样刺耳。高渐离抬起头，嘴角流着血。皱着眉头与雪女对视，良久，无语。点点头，离开。
　　——一样背对着你离开。
　　——就这样，誓言逆流成河。
　　第六章 苦情思痛 封村淡然同赏夕
　　“滚！”“啪。”这些响声在高渐离耳边伴着雷声一同不断响起。雪女的面孔，雪女的眼睛，在雨中变得清晰而模糊。
　　那是一双多么冷漠的眼睛，那是一张多么僵硬的面孔。
　　可是，为什么，在其中看到了伤感？
　　高渐离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停留得走啦。
　　头发被雨淋湿贴在脸上，衣裳亦是如此粘人。走到村口，雨很密，看不清前面的路。
　　“站住，”前方有士兵挡住了去路，“回去。”
　　高渐离停住了，但没有转身回去。

士兵有些不耐烦：“你没听见啊，回去!这个村被封锁了，所有人不得出入。”
　　高渐离在想些什么？缓缓地退回去，原路返回。
　　再次进屋时，浑身已经湿透。呼喊声，垂死的叹息都如同被隔绝了，眼前只有那个躺在角落，手无力搭在地上，别过头，看不见面容的雪女。
　　高渐离感到一阵头晕，站立不稳。等他站稳后，缓步走向雪女。
　　——痴人痴情踏红尘 迟回路转无处寻
　　“阿雪。”轻身叫着。
　　雪女转过头来，之间两道泪痕深深刻在她风华绝代的脸上。先是吃惊，再是惊喜，最后是恼怒：“你怎么又回来啦？”
　　高渐离在雪女身边坐下：“封村了，出不去。”
　　雪女咬着嘴唇：“你不会打出去？他们拦的住你？”
　　高渐离摇了摇头：“因为我不想打出去。”
　　雪女看着他，脸上又多了一道泪痕，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知道吗？你会死在这里的。”
　　高渐离的脸上没有表情：“我知道。但我更知道，你在这里。”
　　雪女皱起了眉头，然后缓缓舒展。絮絮地念叨：“北岭有燕，羽若雪兮。朔风哀哀，比翼难飞。”
　　高渐离握住了雪女的手：“欲折羽兮，奈之若何。朔风凛凛，终不离兮。”
　　二人对视而笑。

——真的不用说什么。
　　——虽然不能一起走到老，但却可以在火中相融。
　　——夫复何求？
　　两人静静坐着，看着冲出去的百姓又被赶回来，到最后死心摊在地上等死。
　　二人就仿佛看破生死之人，牵着手，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红尘多留恋，天涯海角，在一起就行。
　　心心相印，何须多言。
　　第七章 烧村无奈 医仙救苦尽甘来
　　燕兵已经不再隐瞒烧村的事实，当夕阳落山时，他们就会在烈火的灼烧下化为灰烬。对
　　于高渐离和雪女，究竟是喜是忧，无从定论。
　　蜷缩在角落里，看着太阳从升起到日落，从开始到结束。
　　当夕阳隐落在南山，照亮整个村庄的将是熊熊无情地火焰。
　　——人生如戏，命运安排。
　　——安排我在妃雪阁遇见了你。
　　——安排在冥冥之中走入这个村庄，注定着花落此地
　　——可却令人欣慰，因为起码是死在一起了。
　　雪女咳了咳，道：“太阳快下山了。”语言中无尽伤感。
　　高渐离的语气总是这样令人安慰，哪怕只是淡淡的“嗯”一声。

夕阳落山，夜幕终于渐渐降临在这个不幸的村庄。周围很安静，几乎听得到身边人的呼吸声。死神带来的总是这样的寂静，高渐离和雪女对视一眼。这算是遵守诺言了么？
　　时间似乎是在吊人们胃口，明知死亡即将来临，可为什么时间已过还没有烧村？
　　人们开始躁动了，毕竟死亡的迟到让他们的求生之心再次复燃。
　　高渐离和雪女身边似乎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与世隔绝。偶尔对望下对方的眼睛，手放在对方的手心，感觉对方的温度。
　　雪女愈加虚弱，高渐离只觉得手里的那双手愈加寒冷。握紧了，生怕它会在无声息中逃脱。
　　就这样，默默等待着迟到的死神。
　　雪女皱了皱眉，对高渐离道：“不行了，我真的感觉灵魂要消散了。对不起，不等不到和你一起死了。”又摇了摇头，“可我……咳咳……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在火红的烈火中化为灰烬……可我现在……”雪女说不下去了，摊在高渐离怀中，默默流着泪。
　　高渐离亦是紧缩眉头：“你休息吧……你在黄泉路上等我，然后我们在一起来到忘川，走过奈何桥，我们……”高渐离哽咽了，有些说不出来话。
　　死了么？可为什么没有看到小高说的黄泉路，亦没有忘川和奈何桥。

高渐离看懂了雪女迷惑的眼神，没等雪女问，便道：“燕兵烧村之前来了医仙，刚才那位是医仙的弟子。你病重，是医仙亲自为你把的脉。若没有她们相救，整个村恐怕都会化为灰烬。你先把这药喝了，然后再睡一觉，赶快把身体养好。”
　　雪女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一口口喝下高渐离喂来的药，心里无比甜蜜。
　　这便是苦尽甘来么？
　　若真的一直这样甜下去，岂不是很好？第八章白雪无情 线牵两心何为贵
　　经过多天的调养，雪女身体已然恢复，在高渐离的搀扶下尚能行走数步。只因卧床太久，腿脚尚很酥软，但多走走恢复已是很快。
　　高渐离和雪女从危难中走过来，更是惺惺相惜，心心相印。
　　一日，高渐离正搀扶着雪女在屋中走路，听见敲门声，扶着雪女坐下，然后去开门。开门只见正是那位医仙弟子，高渐离向她点头示意问好，然后道：“姑娘何事？”
　　那女子道：“我是来找雪女姑娘的，我师父请她去一趟。”
　　高渐离点点头，回头准备去牵雪女。却见雪女在一旁偷笑，不知所以，便问：“怎么了？”
　　雪女忍住笑声，道：“看你们两说话真有意思。就像是两张面具脸在说话，呵呵。”说着又忍不住笑出来。

高渐离皱着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便去牵雪女。
　　来到医仙住处门口，高渐离将雪女交给那女子，道：“你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雪女吐了吐舌头，笑着点头进去。
　　医仙正背对着她们，雪女向医仙屈膝行礼道：“雪女多谢医仙救命之恩。”
　　医仙转过身来，竟是一名年逾四旬的女子。她向雪女笑了笑，指着那女子道：“姑娘不必多礼，医者行遍天下，便是为了救人。救人是医者的本分，何足道哉。这是我徒儿端木蓉。”
　　雪女又向端木蓉行礼：“蓉姐姐好。”
　　端木蓉也屈身还礼，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医仙唤雪女坐下，然后把这她的脉道：“恢复的很好，注意休息便是。”
　　雪女点头称是。
　　医仙又笑了笑，语气甚是慈祥：“你叫雪女是么？我听你身边的那人叫你阿雪，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阿雪，其实我今天叫你来另有别事。”
　　医仙停了停，雪女并没有打断，医仙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你，我便觉得你与其他女子不同。因此，我这有一支曲子，名叫白雪，用玉箫吹出，再灌注内力于曲中，便是一门绝技。蓉儿性格冷淡，不宜学此。你却正好可以。”

雪女听得自然欢喜：“医仙愿教，阿雪自当感激不尽。”
　　然医仙又道：“可学这支曲子，又是有一难处。你必须离开高渐离。因为白雪所要表达的意境正好与男女情爱相逆。你若不离开他，终是无成。”
　　“那我不学。”雪女连连摇头，“我怎能因一支曲子而离开他？”
　　医仙道：“我知道这很难，我可以容你考虑几天。”
　　“不用了。”雪女打断了医仙的说话，“医仙救命之恩雪女终生难忘。只是这事，雪女万步能依，就此告辞。”
　　说完扶着墙壁离开。
　　见高渐离站在门外，嫣然一笑，让他扶住自己，高渐离问：“医仙找你什么事？”
　　雪女愣了一下，然后显得很活泼：“没事，就是给我把把脉，她说我恢复的很好，过几天就可以和你一起再去找那个活宝荆轲了。”
　　——又何必把我放弃学习白雪告诉你呢？
　　——只要在一起就行啦。
　　第九章 偶遇荆轲 得来全不费工夫
　　高渐离和雪女一直走下去寻找荆轲，始终未果。向酒店里的酒保打听，也说从来没见过此人。
　　不知不觉中，几个月转眼即过。天也渐渐转凉，秋风吹到脸上只觉得瑟瑟发冷。

这一日，高渐离和雪女为了避风来到山下一家酒馆，要了点小菜。小二让走，雪女便问：“小高，你不喝点酒么？”
　　高渐离摇了摇头道：“不会喝。”
　　忽听得有人在身后用懒洋洋的声音道：“哼~是谁一口气把我两天的酒喝完的。”
　　二人转身，之间一男子趴在桌上，已然喝醉。高渐离脱口便道：“荆轲？”
　　雪女有些吃惊，这便是荆轲么？
　　只见荆轲转身把酒，眼皮微眯，嘻嘻笑了一下：“小高啊、、、”然后便径直倒下。
　　高渐离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雪女在一旁笑个不停。
　　小二告诉他们荆轲的家在山上，于是高渐离便背着荆轲上山。其实雪女在后面看得很清楚，荆轲走到一半就醒了。向雪女眨了眨眼，示意她别告诉高渐离，让高渐离把他背回家。雪女撅了撅嘴，然后笑了一下。
　　当住高渐离的去路，高渐离不知道雪女要干什么，便问：“怎么了？”
　　雪女神秘的笑了一下，伸手夺过荆轲手里的酒壶，对高渐离道：“小高，看来荆轲是刚把这酒打满啊。小高,来一口吧。”雪女知道现在荆轲舍不得下来，不肯走山路，不会起来和自己争执。
　　而在高渐离背上荆轲是恨得咬牙切齿，心里盼着高渐离别又一口喝完了。

高渐离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喝了，喝酒误事。”
　　雪女柳眉一横，装出不满：“现在又没有什么事让你做，我请你你都不喝，生气啦！”
　　荆轲急的牙痒痒，心里不停地骂：这个女孩！要是小高把它喝完了，我跟你们两没完！
　　高渐离见雪女生气，也只好让着她，接过酒壶小喝了一口，然后还给雪女。
　　雪女嘻嘻笑了一下，皱着头道：“呀~小高，你怎么又一口喝完了呢？荆轲要气死了。高渐离不解，明明只喝了一小口，雪女怎么说都喝完了？正要问，只觉得肩头一轻，荆轲已经横眉瞪眼地瞪着自己。
　　雪女在一旁忍着笑看着两人，然后忍不住笑出来，将酒壶抛给荆轲：“谁让你赖在小高身上不起来的？”然后挽着高渐离的手上山。
　　留下荆轲一个人无语到说不出话。
　　荆轲的住处是一件简陋的木头房屋，屋外一口井，周围郁郁葱葱。进入房屋，则是乱七八糟，看上去应当是很久没有打理。高渐离和雪女皱了皱眉，最看不惯邋遢的房间。
　　进入已久，荆轲才磨磨蹭蹭回来，嘴里还嘀咕着些什么。怨恨地瞪了雪女一眼，然后指着她说：“你……你竟然骗我。”
　　雪女一翘头，哼了一声：“谁让你赖在小高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