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雅音没答话,还是吹着那首折杨柳,高低婉转,随着风一波一波的漾开水纹。
三年之约,再有八天即将如期降临。
她知道高灿飞多半是回不来了,但她又不想相信现实。
逼着自己相信,无论如何也太痛苦了些。
三年前,高灿飞陪同丁墨进京考试,丁墨高中状元,高灿飞却再没了消息。
她拿自己的身体做了赌注,若是高灿飞回来接她,她就回去阳旭,欠苗悦莘的一笔勾销;若是高灿飞不回来接她,她就是绮月院的人。
没曾想,丁墨居然和观棠头牌男妓徐鹤君鬼混,还私订了可笑的终身,自此苗悦莘也再没见过丁墨一回。
同是天涯沦落人,本该相依为命,陶雅音却因为其个性天然,被苗悦莘吃得死死的,时限将至,便被她软禁在绮月楼。
唯一的念想,只剩下每天独自上树吹笛,怀念从前在海边家乡的日子。
这当口,黄巧依和丁墨已经抵达了清修堂。
出来迎接的果然是乔顺之,天已晚了,他正倚着门框悠哉地看着他俩,开口,声音清朗:“郡主,果真是来了啊。”
“不要取笑我。”黄巧依嗔怪道,“什么郡主,让人听到小心你的脑袋。”
乔顺之倒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清修堂前的马路上空。
“就是脑袋真掉了,凭我第一神医的本事,照样能给你接上去。怎么着,还不把九姑娘抬进来?”
这就是天下第一神医,年轻而且自负,但他的医术绝不是夸大其辞。
五年前,他还是个懵懂学徒的时候生过一场怪病,幸亏周纶羽和段荷找来诸葛梦明和黄巧依,历尽艰险才采到当时断货的灵药倚岚芝,救了他一命。由此,也和黄巧依他们结下了缘分。
至于丁墨的名头,他倒也有耳闻,不过还没见过丁墨本人便是。
黄巧依和钟掌柜一起打车厢里抬出昏睡不醒的白玖,安放在临时床铺上。
丁墨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伫立在门口守着。
他肯跟黄巧依来,多半也是出于对这位第一神医的好奇。
只是见到乔顺之,才知道他当真名不虚传。
一身的道骨仙风,青色长发绾成一个松松的结,玄色长袍散发着药草特有的若有若无的苦香。容颜也甚是俊朗,高鼻凤目,举手投足间有飘逸洒脱之态。
丁墨是见过周纶羽的,长相精致远胜女子的男孩,眉宇间却有一抹难以贴近的孤高。
丁墨当然也知道硬碰硬这两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只不过这对兄弟着实令人惊艳叫绝。
『如果叶玲要耍手段,恐怕周纶羽逃不过这一劫。』
丁墨想起了徐鹤君的失踪,他知道那是叶玲搞的鬼。
倚鸢楼全靠这位花魁才保证了观棠第一的地位,以叶玲的聪明定不会自绝后路。
那么会是周纶羽吗?
没准。
想到这儿丁墨反而笑了起来,叶玲真敢干他也真敢做,他就不信以他丁墨的名头还见不了倚鸢楼的一个新晋男妓。
什么时候去看看吧,不知道叶玲那丫头开价多少。
丁墨眯起眼睛,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几声无比细碎的破空声尽收入耳,他知道那是乔顺之拿手的针灸。
白玖得的是什么病?
这当然不关他的事。
只是黄巧依那么紧张,让他也有点在意。
“小巧,”丁墨突然听见一个不一样的称呼,乔顺之抹了把汗,“九姑娘不是生病,是中毒了。”
“哎?”
丁墨条件反射般的一抖,却立刻回过神来。
中毒?那又怎么样?
关他丁墨什么事?
“她……中的是什么毒?”黄巧依的声音很是惊讶。
“三寸银蛇。”乔顺之捏紧了银针,“蛊女特有的一种宠物蛇。”
屋外传来“当”的一声,却是丁墨手里佩剑落了地。
三寸银蛇。
丁墨知道那种蛇中原地带没有存活,距此最近的,也只有苗悦莘一直养在颈子上银环里边的一条。
何以白玖会中了那蛇的毒?
“此毒可解得?”
黄巧依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丁墨一贯的腔调:
“无药可解。”
黄巧依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前,怒吼道:“你怎么知道无药可解?!”
“因为,那是悦莘最珍视的宠物。”丁墨迎上黄巧依碧绿色的眸子,墨色的瞳里泛着厉光,“我不知道,天下就没有人知道了。”
“谁说无药可解?”
乔顺之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带着他特有的清朗。
“嗯?”丁墨和黄巧依不禁一同望去。
“极南之地生长着一种淮木,其味奇香,可解此毒。”乔顺之皱了皱纤长好看的眉,“只可惜此木极难获得,北方之地,怕是没有生长。”
“我知道!”黄巧依喊了起来,“韩小薰肯定有!”
“韩小薰?”
乔顺之认真地想了想这个名字。
唔,是从南方来的姑娘,而且还是他的老相识。
“你能要到?”他还是不信。
如果凭黄巧依自己当然不可能,可是她背后还有那个人撑腰,更何况有丁墨同行。
“我能。”
语气肯定。
“好,我的药能维持九姑娘的性命一十二天,十二天后,一定要索到此香。”乔顺之最后叮嘱道,“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