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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日本陷入了一种秋与冬的交界之中。
难以言喻的是这种秋意——说冷不冷,当然更称不上暖和,走在街上,干枯低垂的枝桠会鞭笞人脸,而整条街都是灰白腐碎的。伏见的生日尴尬地卡在这种时候,好像记忆里也没有几次像样的生日,十五岁之前的伏见猿比古没有怎么记住过这样的日子,十五岁那年的伏见猿比古靠着八田美咲才记得了自己的生日属于天蝎座,十八岁之后的伏见猿比古虽然记住了,但觉得可有可无,又好像回到了十五岁之前。
所以当他再次走进火锅店结果迎来的是一片漆黑,一时间他的大脑当机了,只听见同僚们故意隐藏的呼吸声,桌子的方向有火苗的光点跳跃着,几秒之后道明寺忍不住大喊,“早就过了三秒啦!”
然后没有回应,伏见还在犹豫的时候灯被啪地打亮,结果他意外的看到了淡岛世理,而桌子被收拾了一下,虽然仍旧脏兮兮的。上面放着一个蛋糕,不算太精致的那种,用巧克力酱写着19岁生日快乐之类的字样。原来她刚刚是去拿蛋糕了,不过她是怎么进的店?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些疑惑还没得到解答,S4的同僚们便鼓掌说‘生日快乐’,声音很大,因为火锅店太小,结果声音就在里面撞来撞去,效果不亚于上流社会的交响音乐会。
不对啊,生日还差那么几天呢,伏见在心底算了算日期。而身后的门再次被拉开,宗像礼司走了进来,他好像对此也并不意外,脸上的神色也仿佛变得柔和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伏见不喜欢这种表情,看着不舒服,换句话说好像别人对他善意或者温柔他都十分不习惯。这样大张旗鼓地过生日好像是在16岁的时候,所谓的主办人是十束多多良,而这个吠舞罗的干部明明弱得要命,却比赤色氏族里任何一个家伙都要来得棘手,至少对伏见而言确实如此。他上次也同样在酒吧里弄了个生日会,一群人聚在那里,说到底什么事都没干,在伏见看来真是无聊到了极致,那群成年人该喝酒的喝酒,该抽烟的抽烟,蛋糕摆在中间由伏见切了一刀,分给每个在场的家伙。说起来他好像还收到了礼物……呃,不记得了。
“伏见君也十九岁了吧。”本来还算是十八岁的好少年,生日一到就逼近了成人的界点,一下子让伏见有点不习惯。这种祝福从宗像礼司这儿听来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尤其还是这种表情……
总之就是烦。他硬着头皮说了一声‘谢谢’。但这种道谢虽然自知勉强,对同僚们却是很适用的,他们看起来有点欢呼雀跃。不过伏见语气之中的不耐几不可闻,连淡岛世理都没注意到。她示意伏见上前去切蛋糕,上头点着两根蜡烛,伏见伸手接过刀,对着蛋糕迟疑起来,“……有点眼熟。”
“拜托了熟人做的,”她说道,“是你习惯的口味才对。”
好吧,伏见已经猜到那个所谓的熟人到底是谁了,他觉得淡岛副长是用心良苦,但是他还是有点没心没肺,其实不必这样的,不过看在她这般花心思的情况下他还是点头道了谢。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大概称得上是奇特的展开吧,至少伏见不曾料到淡岛会去拜托那个所谓的熟人。这下真是必须欢呼到凌晨了吧,众人乐呵呵地干杯,不能喝酒的伏见就喝果汁,宗像又拿起杯子喝啤酒,老实说这么廉价的东西和他挺不搭的。伏见在喝了一整杯橙汁之后坐了下来,依旧是宗像旁边,接着他低声问了一句,“室长知道吗?”
其实挺明知故问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回答得让他无法反驳,“只有伏见君不知道而已,你还年轻,有些东西还是要牢记比较好。”
“……切。”
“吃蛋糕吃蛋糕!”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那么响亮,可能是日高吧,反正伏见才切开的蛋糕瞬间就没了影。他自己面前也被摆了一块,宗像也是,不过对方那种优雅的进餐方式真是和火锅店的环境格格不入,伏见不再去管宗像了,他叉起一小块蛋糕,口腔中瞬间漫出一股烟草的味道。对,明明是铺着绵密奶油的蛋糕,伏见却觉得如同抽烟,奶油似乎成了尼古丁卷在牙床之上,也许是因为这块蛋糕来自烟熏火燎的吠舞罗,他吃了一口之后就把蛋糕推远了点。
“怎么了,伏见君,不喜欢吗?”淡岛回过头望着他,伏见随便找了个借口,“牙痛。”
反正都是借口,看,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又惯性地堆压起了谎言,而淡岛的目光静静的,那一刻似乎忽然有声响,仿佛夜里的一声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