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原创】夜.迷离

那个雨夜，我看着你离开。你没有撑伞，任由雨点打在身上，你越走越远，背影模糊。我一直站在原地，以为，你至少还会回头。直到你消失，我终于没有看清你的脸，你离开我时的表情。也许那时，是太过悲伤，所以你不忍让我看见。也许，你还放不下，害怕一个回头，就再也走不了......
也许，你只想离开，离开这里，离开我的世界！

十二月的夜晚，冷的令人哆嗦。海边的栏杆上，坐着一个女人，摇晃的身体看了令人心慌。
远处的苏里原本只是路过，没想到会看见这令人惊讶的一幕。现在已是夜深，四周除了他，别无他人。苏里不多想，放缓了步子靠近她。
“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该想不开，下来吧”
苏里伸出手，内心的惊慌化成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女人歪着头眯起眼打量他，手中的酒瓶不慎落入海里，与海水碰触的声音在夜里分外响亮。
“你是谁？”
他是谁，为何对她伸出手，为何对她笑，这世上还会有人敢这样对她笑吗？她仔细的思索，忽而放肆的笑了起来，没有，并没有。除了爹地，这世上再无人敢这样对她笑。
“我叫苏里”
苏里？苏里是谁？
“你不怕我吗？”
苏里笑着摇摇头，他不怕她，但他害怕她会跳下去。
“为什么不怕我？告诉你，我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可怕到身边的人会一个一个离我而去”
“我不会”
她迷蒙的双眼忽而清醒了些，她看清了他，那个叫苏里的男人。规矩的衬衫长裤，收拾的一丝不苟的发丝，老式的眼镜。唯一能让人记住的，是那嘴角的笑容，温暖而迷人。
她弯起嘴角，鼻头感觉酸涩，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还是一个。看来，她还不够醉。
双手撑住栏杆，她不费力的跳落地面，她看见苏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要去哪里？”
看见她要走，苏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害怕她会忽然改变主意再次企图自杀。于是，他冲口而出对她的关心。
她的笑容好勉强，看着月亮的失落深深扎住了他的心。
“喝酒”
“别喝了，伤身”
她停住了脚步，单薄的背影在寒冷的夜里显得更加孤寂。
“那也比伤心好”
所有的痛都会醉在酒精里，醉了，才不会如此清醒。
苏里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她的脚步好沉重，每落到地面的撞击，仿佛在敲打他的心。他还会见到她吗？

他叫韩煜，一名CID高级探员。六月的烈日下，他在监狱门口已经等了一个钟头。他手指间的香烟还在燃烧，时而放进嘴里深深吸上一口。他的表情好茫然，盯着大门的双眼很空洞。两个小时过去了，他等的人还未出现。他没有走，依然维持刚刚的姿势，他仿佛不赶时间。或者，他正等着的人很重要。
忽然，大门开启，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女人。及肩的长发毫无精神的垂在耳边，一张精致的脸庞没有一丝粉黛，难掩的憔悴从脸上蔓延到全身。
这就是韩煜等的人，她出现，他终于换了姿势。他扔掉烟蒂，举步朝她走去。她也迈着步子，一双眼紧盯着他瞧。
终于，他们面对面的停下步子，互相对视着。她面无表情，他面色复杂，有歉疚，有可惜，有心疼，也有恨。
“你瘦了”
她不回答，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前方，像是看着他，又像在看别处。
韩煜收紧拳头，忽而又放松，轻轻的叹了口气。悠悠的对她说着“退出吧，下一次也许不是半年能解决的”
韩煜转过身，不忍再多看她一眼，他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的拥她入怀。
对着他的背影，她终于有了反应，她的眸光冰冷而幽怨。他看不见，亦不能感受她此刻的痛。他迈着步子，艰难的前行。
他没有回头，亦如那个雨夜。
“下一次，你没那么好运亲自逮捕我”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伟岸的身躯忽而垮了下去，紧接着他再次提起步子，坚定的走着他的路。
她是潘璇，他曾深深迷恋的女人。半年前，他亲手逮捕她，以伤人罪送她进了监狱。
抓她的那晚，是十二月里的一天，香港最冷的一天。他收到消息两个帮派的人在一间酒吧闹事，他赶过去时，墙角正蹲着一个人，痛苦的捂住头，头上出了好多血。
不等他开始盘查，从人群里走出一个人，赫然是两年不见的潘璇。
潘璇走到他面前，双手握拳举到他面前，迷蒙的双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细碎的声音还是那样熟悉“人是我打的”
人群里发出许多声音，有深深的吸气，有吹嘘，还有她手下的叫嚣。她朝着背后高举一只手，所有的嘈杂声瞬间熄灭。
“人是我打的，与我的兄弟无关”
韩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亲手将她铐起的滋味。像是十二月的天里忽降的狂风暴雪，冷冷的打到他的全身。
他机械的铐上手铐，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解脱的笑容，她靠在他的耳边，轻吐出比这天气还要凉的话“我欠你的，一笔勾销”
终于他们还是以兵与贼的身份相见，她欠他的，用半年的牢狱还给他。她在他的心上又划出一条口子，他这辈子都会记住他亲手抓她的情形。她以不惜自残的方式给了他最完美的赎罪，却也是最惨烈的报复。
他欠她的，怎么还？
韩煜，两年来不断用工作麻痹自己，只要稍稍松懈，潘璇的身影便会霸占整个脑海。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对着脑海里的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曾向上天祈求，祈求她重归正途，好好的生活，平淡而真切的生活。
——潘璇，终有一天，你会自由的翱翔

苏里与潘璇，仿佛成了最佳酒友。每个夜幕降临，海边的栏杆上，总会坐着两个互相依靠着摇晃的身体。
苏里像个笑话集中营，总也说不完。潘璇好奇极了，不知道哪一天他才会停止。为什么他会这么多的笑话？难道这是一门课程，他去学习过？
“为什么你会讲笑话？”
苏里讲到一半的笑话，被打断。他偏过头看着潘璇，她的眼睛里是真切的好奇。
“很多人都会讲啊”
“是吗？”潘璇歪着脑袋，有些将信将疑。她身边那么多人，从小到大，却从未有人跟她讲过笑话。
“你真的是我遇见的最不容易逗笑的一个”
潘璇好像是个安静的女子，听见好笑的内容，顶多弯起嘴角微笑，从未像他一样笑出声来。
“我…… 还在练习”
“练习？”
练习什么？练习听见笑话要笑出声？
“你再讲一个”
苏里茫然的回过神，听见潘璇不断的催促，于是又讲了个新笑话。
“哈哈哈，好好笑，好好笑……”
在苏里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时，潘璇迅速的笑出声，双手更是不断的拍起来。苏里奇怪的看着这个过分活跃的潘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真的那么好笑吗？可是这个我觉得很一般哎……”
忽然变的安静了。
“这个真的很一般？”
苏里点点头。
潘璇有一丝放空，转而自嘲的笑了笑，有些小小的挫败。笑着笑着，忽然回想刚刚自己的表现，不经意从嘴里发出自然的音节“呵……”
苏里也笑了，潘璇听见他的笑声，不自觉也笑开来。
“哈……”
两个人傻笑着，也不知道谁被谁逗笑。苏里聆听着清脆的愉悦，这是第一次，他看见潘璇毫无负担的笑颜，听见她最真切的笑声。
“没人跟我讲过笑话，我不知道听见笑话要怎样反应才正确”
苏里凝视她的侧脸，是落寞。
“我的那些笑话都是从网上学的，平时我不常跟别人讲”
“为什么？”
“我工作的地方在一个写字楼里，身边穿梭的人群都是那种西装革履，很正式的。如果在那样的场合讲这些，会被认为是神经病”
苏里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脖子被勒住，原来是潘璇正在解他的领带。
“你看”潘璇将手里的领带举到苏里眼前，然后，甩手将它扔进了海里。
潘璇笑吟吟的拍手，苏里受到了鼓舞，竟然动手脱掉了西装外套，也扔了出去“去他的西装革履”
那是畅快淋漓的感觉，像是解开了为了生存的束缚。
潘璇跳了下来，苏里慌忙的问“要走了吗？”还未到深夜，今天的相聚就要结束了吗？
“我们去逛街吧”
潘璇拉着苏里在最繁华热闹的地方逛了起来，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名品店铺。他们刚刚还在黑暗里，这一会儿，仿佛来到了白天。灯光下的潘璇，周身散发着亮晶晶的神采。苏里有些看呆了，任由她拉着自己进进出出。
潘璇为他挑选衣服，很多种颜色，除了黑色。
潘璇心里的苏里，是有很多色彩的。眉眼，笑容，声音，仿佛都编织着绚烂的五光十色。看见那些鲜艳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她仿佛比他还开心。
街角的那辆车里，坐着韩煜。像是一种缘分的交织，他巧遇了这个亮丽夜晚的潘璇与她身边的那个男子。
他恍惚的又一次以为时光倒流，那个笑容灿烂的潘璇，终于回来了。
他曾带走的，她终于又找回来了吗？
心口蔓延着陌生的疼痛，潘璇带给他的伤痛里，此刻又多了一项。
原来，他还会嫉妒。
——潘璇，我不再是你开心的原因了……

潘璇与苏里的见面，越来越提前，从夜深，到傍晚。很多次，当苏里下班往海边飞奔而去，潘璇早已等在了那里。
潘璇越来越依恋这种感觉，不知何时起，那随身携带的酒瓶数量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消失不见。
苏里觉得自己恋爱了，他爱上了这个叫潘璇的女子。他开始在脑海里编织许许多多与潘璇幸福交往的画面，一直到他情不自禁想要与她分享这些心情。
苏里意识到，有些话是时候说出来了。
当苏里决定表白的那一天，他并未在老地方见到潘璇。望着空荡荡的栏杆，他的心忽然荡到了谷底。他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夜晚，潘璇就那么凭空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黑的越来越浓，潘璇依然不曾出现。
苏里此刻才惊觉，他对她一无所知。
电话，住址，工作地点，一切能找到她的方式，他通通没有。他唯一知道的，仅仅是，她叫潘璇。
当潘璇赶到海边，已是深夜。
当她看见倚靠栏杆的那个熟悉身影，胸腔里涌起一抹陌生的激动。甚至连她的眼睛，都冉起雾气。潘璇迟疑了，双腿像灌了铅，举步艰难。
就在这个瞬间，栏杆处的苏里看见了她，惊喜的朝她飞奔而来。
他张开双臂，紧紧的拥住她，深怕一个松手，她会消失不见。
苏里抱的很紧，触到了潘璇的伤口，疼痛侵袭着她的神经。
潘璇闭上眼，感受这久远的熟悉感。她有多久没有被抱过？又有多久，没有被疼惜过？潘璇想起韩煜，想起那个撕心裂肺的雨夜，他信誓旦旦的说恨她。他恨她，她最爱的男人恨她。只因，她是潘璇，黑帮的大小姐。只因，她不曾告诉他，她的身份。只因，她的隐瞒将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张开眼，滚烫的泪滑落，她终于，又有了眼泪。
“我以为你又消失了”
苏里笑着放开她，却在看见她的泪水时，凝结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苏里第一次见到她哭，还记得那一次，她拼命的想要流泪却只能干嚎。为何她会哭，是什么样的事，能击垮她的泪腺。
潘璇抹着脸颊的泪痕，内心冉起一丝欣喜。会流泪，才像真正的人。
“我开心”
她真的开心，因为这个温暖而平凡的男人，在刚刚为她紧张。这样的世界就是爹地一直希望她能拥有的吧，平凡的人生，平凡的情感，平凡的生老病死。
平凡......
曾几何时，当她遇见韩煜时，她以为自己能够拥有平凡。但结果呢……
这一次，潘璇，你还要再天真吗？
潘璇伸手抚摸苏里的脸，闭上眼仔细在心中描绘他的轮廓。她要记得这个男人，在未来黑暗的人生里，当她需要光，她会记起这一刻。
他有一对粗粗的眉毛，一双大眼和长长的睫毛。他的鼻子很挺拔，脸颊的皮肤有些粗糙，许是常常面对电脑的缘故。他的下巴很尖，呵… 像女孩儿的下巴。
还有他的唇…… 他曾用这里跟她聊天，讲笑话，告诉她不要自杀，劝她少喝酒，告诉她他害怕她忽然消失。
潘璇睁开眼，凝视这张唇，指尖来来回回的描绘它的形状。
忽然，她踮起脚尖，吻了他。
她不仅要记得他的样子，也想记得他的温度。未来没有他的陪伴，她会依靠这夜的温度温暖自己。她不会忘记这个海边，还有他。她会想他的，很想很想……
“再见……”
——再见苏里，再见！这一次，她不是不告而别。
PS：我有罪啊... 哎... 拖文症！
不知道还有没有记得这篇文哎... 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