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俞晓江:
纵观全剧,俞秘书真是好大好漂亮的一个包袱,明面上利索靠谱,暗线里低调本分,为人处世八面玲珑,说起话来掷地有声,跳得恰恰,放得冷枪,周身充满正统谍战剧的酷劲儿或者说专业气质(相比较那个莫名其妙的鬼子小公主设定)。我都能想象得到俞晓江对组座当胸一枪的时候,有多少观众跟我妈一样“矮马”着震惊了。
其实按惯性,俞秘书这种类型的大女人我是彻底喜欢不起来,或者换个说法,任何一个潜伏成功的女性我都喜欢不起来。主义于普通生活实在太过遥远,而在寻常情况下,女性始终是真性情一些才会讨喜。相较于李沁红的堂皇霸道,俞晓江始终有些阴险的意味。
潜伏者当然是为了主义,时时在死生关头的勇敢者。但当他们审视刑架上的同壕战友,必须神色漠然,同时预备出几套灭口方案,又或者摸黑乘乱对朝夕相处的“战友”痛下杀手,隔日再演出无限悲愤感伤情状的最虚伪无情不过之人。
潜伏须会演戏,演得圆满长久;须读人心,读得深刻入骨;须懂生存,无论在这个位置上如何纠结煎熬,只有这样煎熬的“存在”才是他们唯一的价值。正所谓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各种勇敢、无情、虚伪、坚韧的完满终极大约在男人身上大约会显得颇富魅力,若置于女人,以上特性大约十倍放大于男子,也不过结于“心计深沉 手腕狠毒”而已。不说别的,杜处是什么人?她有本事能把杜旅宁骗得妥妥的,就足够让人敬而远之了。
但最后我真还很喜欢这个人物,对荣华感情上反倒疏远得很(又恶婆婆心态- -?)。相比组座的横行一世,荣华的诸法无我,俞晓江真的特别女人,当然忠诚是不可动摇的基本原则和全部前提,但她的潜伏生活何其漫长枯寂,大约得空真会去想一想方致同所提出的那个问题。她喜欢阿次,但面对阿次(尤其是俞小江将自家身份挑明之后),她往往是内敛谨慎的,或许是有对地下工作性质的考量,但更多的时候她可能还带着点自卑心态,心猜虽是同壕,但在阿次看来,自己或多或少便就是那个“心计深沉 手腕狠毒”了。于是收了所有手段,一心一意扮演好温婉可靠的姐姐加上级角色。
当时她不是阿次心里的那盏灯,没关系。长年潜伏的厉害大女人俞晓江,有耐心,等机遇,窘窘地随身带着点小女人心思,谁也不告诉。上海沦陷,当时国破山河在,和自己心仪之人并肩付身于挽救民族危亡之大计,即便粉身碎骨也是甘之如饴。俞晓江看到杜旅宁那则潜伏名单的时候,定是庆幸欢喜得很。听杜旅宁宣布“以后你们就是名义上的夫妻”,与阿次对望一眼,神色微妙甚是可爱。
而阿次最终还是走了,俞晓江是何等聪明的大女人,于刀丛虎口从容进退,这么多年下来精准判断已经成了她的最先本能,她问阿次:你真当我不明白吗?——这时候我很感叹,最后连阿初都未曾料想到阿次会来那么一手,俞小江却是心如明镜——她知道阿次孤身赴死,她亦知道当时所想之壮丽、之浪漫终归虚妄。1937年11月12日之后,她是国/民/党军统沦陷区之潜伏特工,她是中共上海地/下党二组组长,位居关节,身负千钧,明知心爱之人有去无回,自己所能选择的却只有原地坚守,并告诉阿次:我们的家在挂蓝布单的小阁楼上,我等你回来。她等了,却没等得到,终于难以自己,痛哭失声。
乱世之中,能成为阿次心里的那盏灯,照亮阿次回家路的,或许并非只荣华一人,俞晓江输在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