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金钟仁木然的坐在会客室的桌子一头,低着头,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门推开的轻微响动将他从失神之中惊醒,猛地抬起头,从鹿晗身后闪身出来的卞白贤,就那样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有多久没见?大概最多一个月吧,然而对于经历了巨大变故的两个人而言,无疑会生出一些恍如隔世的错觉。金钟仁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几步之外的人,穿的并不是他一直以来唯一见过的那身松垮的灰色囚服,而是简单的便装。五月初的天气已经微微有些热了,可卞白贤似乎有些怕冷,白色的T恤外面还套了一件淡蓝色条纹的线衫,敞着的怀里,仍旧可以看得出他身体消瘦的,有些不正常了。
事实上,金钟仁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心酸的几乎要落泪。因为在他一切残存的记忆里,卞白贤始终是神采飞扬,精力旺盛的模样,而现在,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连血色都难以察觉,所有的地方,都看得到嶙峋的骨头,而眉宇之间,尽是一种病恹恹的虚弱。他知道,那是毒品的原因,不管是吸食或是解除,都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还有,身体。
两人相顾无言的时候,鹿晗转身对守在室内的**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人很快的离开并且关上了门,他转过身看了看仍旧保持沉默的两个人,“时间会尽量给你们多一点,但是按照规矩必须有人留在这里,抱歉。”
“谢谢,”说话的是卞白贤,大概是这太谦恭的态度让金钟仁有些意外,他看着他的眼光闪动了一些,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卞白贤慢慢的走到桌子跟前,坐在了椅子里,金钟仁还在面前僵直而立,脸上写满了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由把到口的话,化作了嘴角的一抹苦笑。
不管之前多么想质问他,或者苛责他,又或者干脆的接受了自己不过是活该的事实,面对他的时候,仍是说不出过分的话。
他当然看得出,金钟仁过得并不好,虽然他的伤看起来已经完全消褪了,可精神却很差,整个人都憔悴的很。比自己,好不到哪里。
是不是还可以庆幸一下,在经受着折磨煎熬的人,并不仅仅是自己呢。他的笑容融在嘴角,满溢着苦涩的气息,纵然无言,也足够令金钟仁承受不住的濒临崩溃。
“白贤,”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然而只是叫着他的名字,就无法继续,满腹的话语不知从何开始,诉说所谓的“真相”到底有什么意义,又或者后知后觉的表白自己的情感,还有什么价值?
“我知道,”卞白贤直视着他闪烁的目光,“跟你没关系。”
“不,”金钟仁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是要跟卞白贤讨论,他们到底如何走到了现在的境地,这并不重要,度庆洙有没有死或是谁伤害了卞白贤,他要说的,不是这些。
“钟仁,”卞白贤似乎发出浅浅的叹息,“你没有做错事,所以根本不需要自责。我的父亲害死了你的父亲,让你的母亲变成现在的样子,我和度庆洙串通陷害了你,毁掉了你的人生,所以不管我如何补偿,”他顿了顿,似是自嘲的说,“爱你,也并不能抵消你对我的恨,所以现在的我,早已坦然面对如此的下场了。”
卞白贤说的很缓慢,一字一句都想针一般扎在金钟仁的心上,那不是他想听到的话,他希望卞白贤痛斥他的无耻,他希望卞白贤说自己根本没有喜欢过他,他希望卞白贤给他一拳或者用曾经倨傲的姿态轻蔑的将他丢弃,那样,至少他还会觉得舒服一点,至少他还会自我安慰,或许自己爱上的仍是一个错误。
可是现在,一切都磨灭了,巨大的愧疚感席卷而来,淹没着他脆弱的坚持,这些日子来,沁入骨血一般的思念和悔恨,如影随形,在目睹卞白贤的那一刻,冲破了最后的防线,一泻千里。
他的默然和脸上纠缠交错的痛苦让卞白贤也明白,自己得到的回应,大概最多也到这一步了吧,他不可能再奢求金钟仁说出爱的字眼,如今,只要他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原谅他的放肆任性,那么,所有的恩怨,所有的情仇,都可以一笔勾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