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修看着手里透明的杯子,洁净的水,笑着说:“好啊,我给你讲个主人公也叫米修的故事吧。” 那年米修十一岁,还是一个有些懵懂的小姑娘。“绘画神童”的称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不过是想像普通孩子那样很快乐的在太阳底下玩捉迷藏——也变成了一种奢望。因为常会有意无意的被父母拿来比较,同楼的孩子都不愿和她玩,同班的同学也不喜欢她。米修总是一个人跑到空空的画室里用色彩说话。浓烈的色彩交织,好像绞缠着她灵魂的渴望。 那天她走进画室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生站在她没画完的画前。米修跑过去扯下画布,脸像苹果一样通红。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衣服站在众人的视线里,心里感到羞耻。“孤独是羞耻的。”她以前看书的时候看到过句话。 那个男生尴尬的站在那里,然后笑笑,低声说:“对不起。” 米修低着头,用力的摇摇:“没有关系,真的。”她抬起头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了,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同学和她说话了。 那个男生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说:“你不要哭,我错了还不成吗?”然后他慌慌张张的逃跑。米修透过泪眼,看着那个瘦瘦的背影,心里有温暖的潮水一波一波的泛上来。 他叫秦南臻,比米修高两级。虽不及她,但也是在绘画方面也极有天赋的孩子。 米修在知道他的名字后,把“秦南臻”三个字写满了整整三本草稿本。 那年夏天的时候,秦南臻小学毕业,考入了当地一所重点初中。米修哭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红肿着眼睛开始很努力的啃书本。两年后她也考入了那所初中。 过了一年,秦南臻又以特招的身份进入了省中。两年后,米修也同样进了那所高中。16岁的米修在高中的校园里再次看到秦南臻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她不要再错过他。 秦南臻是广播站站长,米修就写了许多许多稿子丢在投稿箱里,并且把自己的名字写的又清楚又漂亮。秦南臻在学校里吃饭,,米修就常常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上,看他一眼,吞一口饭。秦南臻喜欢打篮球,米修就天天跑去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一边背单词,一边看他打球。秦南臻是学校美术社的,米修就报名参加了自己以前最不屑的社团,在角落里胡乱鼓捣一通,其实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排的秦南臻身上。可是美术老师还是经常到她这个角落晃晃,对她大加夸赞一番,说什么她的构图富有想象力。这时候秦南臻就会回过头来,清澈的目光很轻盈的落在米修的身上。那一刻,米修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心如鹿撞的声音。 那天在画室里只剩下她和他。米修闻到空气里浮着栀子花的清甜气味,不知怎么有了莫大的勇气。 “秦南臻,我喜欢你。”她在画室的最后一排,对第一排的他这样说道。简洁而直白的告明心声。 秦南臻没有说话,慢慢的收拾好东西,慢慢的走出画室,把门轻轻带上。门关闭时发出的小小“咯嚓”声,让米修产生自己的灵魂被人“咯嚓”一声拦腰剪断的声音。她没有哭,虽然眼泪不停的掉下来。 后来米修有给他写过信,说了一下那天告白的心情。秦南臻有回信,但只说,要好好学习,我们要一起共勉之类的套话。 米修也有给他打过电话。暗压忐忑的心情,假装自己是那种神经大条的女生,说,诶,要不要出来一起玩啊?秦南臻说,我今天要补课。改天吧。米修握着话筒,紧张的手心出汗,一直重复说,这样啊这样啊。对话趋于平淡的沉默。米修听到秦南臻绵长的呼吸,后来她又听到他把电话轻轻扣上的声音。 “嘟——嘟——”的盲音,让米修的心渐渐冷掉。 高一快结束的时候,米修受学校推荐,得到一个去德国美术学院进修的机会。她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也好,反正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秦南臻打来电话说:“米修,我们出来聊聊。” 米修放下电话的时候手还在不停的抖,原来他早已在她的心里深深扎根,一直以来从未曾离开过。 在一家叫“水晶琉璃”的冰屋里,他和她面对面的坐着,长久的沉默。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米修低着头,看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心里的希望在渐渐发酵成失望。
秦南臻的手伸过来,掌心覆盖在米修的手背上。他说:“米修,再给我一次机会。” 眼泪掉下来,打在他的手臂上。“为什么现在才说?我已经要离开。” “我不知道,原来要失去了才能真正明白。”秦南臻眼睛微红,“大概还有一个月吧,我们彼此留下这最后一个月的快乐记忆也好。” 那年的夏天,是真正属于秦南臻和米修的,他们整天在一起。一起早起爬到风很大的山顶上打羽毛球,一起窝在开足冷气的画室里画画,一起在图书馆静静的看书,一起到破烂的篮球场上挥霍汗水。那时候米修常想,幸福,就是这样了吧。她真的不想让它就这么无疾而终。所以高二开学的时候,她就到老师那里微笑着把那个机会放弃。 有失才有得。米修不是贪心的人。 可是事情逆转的是那么迅速,米修失去的永远失去了,她以为得到的也没有得到。因为她的放弃,秦南臻很自然的顶替她的位置登上了去德国的飞机。 在机场里,秦南臻的表情尴尬。米修差点恍惚的以为一切又回到了当初他偷看她画的豆蔻年纪。 “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喜欢过我?”被爱情丢掉的女人总喜欢这么问。 秦南臻在米修直接的目光下无处躲藏。他犹豫了一下,眼睛不敢看她,说:“有吧。” “有吧?”米修冷笑,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这是她第三次为他流泪,也是最后一次。她用劲所有力气一巴掌甩在秦南臻的脸上,然后昂首阔步走出机场。她觉得她是个英雄,真正的英雄。 米修回到学校退了学,不顾双亲的极力反对,执意北上,在人流复杂的酒吧里当驻唱歌手。她如此清楚的知道,南方那座城市里循规蹈矩的生活已经不再是她要的,她要开始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