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当晚吴亦凡是在夜总会睡的,他喝多了酒懒得动弹,卞白贤本来提出要送他,却被吴亦凡执意拒绝了。好在夜总会的楼上也能提供住宿,吴亦凡开了一间房住下,连澡都没力气洗,直接把衣服一扒就躺下阖了眼,第二天起来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
吴亦凡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手机都没找着,捧着胀痛欲裂的脑袋想了又想,才回忆起个大概来,手机约莫是给他撂在包间里没带上来。吴亦凡下去一问,侍应生马上恭恭敬敬地递来一部手机,果然是他的,就是一晚上没充电,早就自动关机了。
吴亦凡召了辆的士回家冲澡,手机大喇喇地搁在卧室的床头充电,等他边擦头发边出来才把手机打开看,不看倒好,一看当真吓了一跳,从昨晚十一点多到夜里三点多,居然有四十几通未接来电,怪不得活活把他手机给打没电了。
吴亦凡点开看了,前面是朴灿烈给他打了几通,后头大多是吴世勋给他打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吴家的小少爷才会找他找的这么急。吴亦凡挑挑眉毛,先给朴灿烈拨回去,试了好几回都是无法接通。
吴亦凡没办法,只好拨给吴世勋,这次倒是响了几声就被接起来了,吴亦凡刚刚喂了一声,那头吴世勋就已经劈头盖脸地吼起来:“我【删掉我】操【删掉我】你大爷的吴亦凡!你还挺有本事,小爷为了找你都他妈把北京城掀过来了,牛逼你不接电话,现在知道回信儿了是吧?!”
吴世勋虽然平时娇惯了些,也从没有跟吴亦凡这么说过话,吴亦凡被他骂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勉强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昨晚多喝了几杯,手机也没电了。”
吴世勋的语气极不耐烦,像是赶苍蝇一般:“我懒得听这些废话,你最好马上醒醒酒,给我来总院一趟。”
吴亦凡听见总院这两个字,心里难免咯噔一声,连忙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阿姨出了事?”
吴世勋半响没吭气,吴亦凡也是着急得火燎火燎的,边抓着电话喂喂叫着吴世勋,边单手抓着衣服往身上套。吴世勋沉默好一阵儿才开口道:“昨儿我也是凑巧来看阿姨,没说一会儿话就不行了,十点多的时候又发了一次病危。这段时间把灿烈磨得太疲了,本来以为能救回来,想不到……想不到这回,阿姨没撑过去。”
吴亦凡哑着嗓子说不出一句话,只听见吴世勋在电话那头吸了吸鼻子,道:“你还是快点过来吧,灿烈从昨儿到今天就没合过眼睛,刚刚差点晕了,现在正躺病床上打点滴呢。你多少劝劝他,让他吃点东西。”
吴亦凡想起朴灿烈那天从梅思横的病房里出来,蜷缩在自己怀里哭得身体抽搐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儿,把电话一撂就叫车往总院去。
梅思横是夜里一点四十五分去世的,朴灿烈扒着病床守了她两个多小时,终究还没法继续僵持,任了几个护士把梅思横的尸体送进了太平间。天刚大亮,吴世勋陪着朴灿烈一道儿去办的手续,医院办事的效率不高,一直到九点多才算全部落定。
一夜之间,朴灿烈就像被抽干了全身的生气一样。他和梅思横生前的朋友大多不太熟悉,家中也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在梅思横的病床前忙活了这么大半年的时间,蓦地空闲下来,一时之间,心头的空旷感居然压过了哀恸的情绪,叫朴灿烈无所适从。
既然梅思横已经走了,也就不再需要护工,朴灿烈勉强撑着身体给孙阿姨还有新请的两个护工结了薪水,孙阿姨毕竟跟了梅思横一年有余,多多少少已有感情,临别之时还掉了眼泪。朴灿烈礼节性地拥抱了她,拍着她的肩膀,却连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把护工都给送走,病房里才算是彻底空下来,吴世勋特意打电话回去让家里的厨师做了一煲花胶响螺煲老鸡,就差给朴灿烈喂到嘴边了。朴灿烈倒不是刻意在吴世勋面前拿乔,勉强舀了一勺子粥含在嘴里,半天都没吞下去。
吴世勋见朴灿烈这么难受,也不忍心在逼他,只好由着他去。朴灿烈松了一口气,躬着身子收拾梅思横搁在医院里的东西。
梅思横这辈子过得并不奢侈,手边的东西大多已经很老旧,枕头下面压的一条手帕还是朴灿烈在英国念书时买来送她的舶来品,朴灿烈把这方帕子摸出来的时候,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朴灿烈攥着手帕进了洗手间,吴世勋也没好跟进去,只道给他留一点空间。不想没过一阵儿,吴世勋就听见洗手间里传来了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吴家小少爷几乎要肝胆俱裂,冲进去一看,朴灿烈正瘫坐在地板上,脑门倚着水池边儿,额角生生给磕青了一块。
吴世勋上去扶朴灿烈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但是面色已经难看得不行,甚至隐隐地透出青灰色,嘴唇也惨白骇人。吴世勋给朴灿烈吓的半死,连忙蹲下去握他的手腕去掐他的脉搏,果真是心跳如飞。
朴灿烈腿脚都是软的,吴世勋要抱他,却被朴灿烈抓着不肯撒手,脑袋抵着吴世勋的肩膀喃喃道:“我没事,我没事……你让我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吴世勋也没敢动他,朴灿烈歇了好一阵儿,才慢慢借着吴世勋手臂的力道站起来。吴世勋知道他恐怕是低血糖犯了,连忙找了护士给他输葡萄糖。梅思横的病房是不能住了,这段时间又恰好遇着流感高发,吴世勋只好陪着朴灿烈蜷缩着在急诊室里的简易病床上打吊瓶。
朴灿烈的身子长,腿压根儿没法伸直,只能蜷着膝盖侧躺,被子薄薄的一层搭在小腹上,手臂伸出去一截,躺着药液的针管蜿蜒在他的皮肤上,因为这段时日以来的过度消瘦,皮肉下头的静脉血管都快凸了出来,看上去可怜又惨淡。
当吴亦凡喘着粗气把门给推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朴灿烈在病床上躺着,吴世勋在旁边的凳子上翘着腿坐着。
吴亦凡刚要开口叫朴灿烈,立马就被吴世勋给竖起食指嘘了。吴世勋把吴亦凡领到走廊上,吴世勋也跟着朴灿烈折腾了一晚,看见姗姗来迟的吴亦凡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你还知道来?”
吴亦凡面有悻色,也不太好对吴世勋发作,只道:“多谢你了,世勋。”
“用不着谢我。”吴世勋格开了吴亦凡的手,回头深深地看着他,“凡哥,疼惜一个人不像你伺候一盆花或者一只宠物,它们永远就在那里不会走,哪怕只有你偶尔想起来才会去照料呵护,它们也不会伤心。灿烈不一样,他只有一颗心,已经全部给了你,如果你不肯要,不如放他一条生路。”
吴亦凡慢慢把手垂下去,盯着吴世勋端详了好一阵,面色不豫:“我要不要他,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需要别人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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