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金钟仁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跳入了水里,仗着手长脚长,几个奋力就扑将过去把人给捞起来。鹿晗的全身早都已经湿透,因为刚刚下了水,头发上混杂了不少泥土和枝叶,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顾不上其它,甚至来不及带鹿晗回到林带上,就这么漂浮着把鹿晗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确认他没有外伤。担惊受怕了一整个上午,金钟仁终于能松一口气,又想起他居然这么不知死活,好好的林带不待,非要跳到水里来,顿时火气上来:“你下来干什么?”然后不顾鹿晗挣扎,不由分说地把他拽回去,“上来再说!”
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回到了林带上,从头到脚都在往下淌泥水。什么利元老板,什么鹿家少爷,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影子,活脱脱就是两个长相比较俊俏的农民工。金钟仁手脚麻利地扒了雨衣罩在鹿晗身上,又把面目全非的休闲皮鞋脱下来倒沙子,等到他拧起裤腿上的水,鹿晗似乎才彻底回过神来,讷讷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这句话其实问的有些没心没肺,金钟仁也不愿意提起自己这一路跑过来有多艰辛,只轻描淡写地说:“我看见新闻报道,打你电话又没人接。我不放心,就过来了。”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就像是一粒投入了湖水中的小石子,分量轻,却足以掀起别人百转千回的思绪。鹿晗本以为他对金钟仁那一点心动,在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早都已经成了片片死灰。如果不是这一场惊心动魄的雨,如果他没有来,如果自己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命殒水底,鹿晗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这么的坚强——从看到金钟仁的那一刻起,就迅速地拼凑成依旧爱他的形状。
本来都已经变成了死灰的东西,居然能复燃的这么快,势头甚至比从前还要猛烈,烧的鹿晗整个人都找不回自己的位置,心脏几乎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金钟仁见他久久回不过神,便伸手帮他脱了鞋倒沙子,鹿晗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自己来。金钟仁空出了手,便在他的背上仔细摩挲,仔细确认过他没有严重的外伤。等鹿晗把自己收拾过一遍,金钟仁才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原来鹿晗他们一大早开过来就给堵在了这里,因为积水太深,淹没了轿车的发动机,直接就熄火了。鹿晗叫了拖车公司的人过来,正跟司机坐在车里头等,结果正巧遇到山洪爆发,大量石块泥流奔腾而下。
鹿晗虽然人没事,乘坐的宝马却被石块击中,车顶凹陷下来一个大坑,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当时整俩车都陷进了泥潭里,车门已经推不开,司机奋力地把副驾驶的车窗敲碎让鹿晗爬出去,等鹿晗好不容易地从水面上探出头,却眼睁睁地看着山上滚下来的石块再次命中车顶,把这辆宝马彻底压扁了。
鹿晗眼睛有些发红,却愣是没掉一滴眼泪。
“我得把他捞出来,”他瓮声瓮气地说:“就算人没了,我用背的也得把他背回去。”
金钟仁叹口气,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就是因为这个,你刚刚才下的水?”
鹿晗点点头,想不到金钟仁居然把身子凑了过来,伸手解他的皮带。鹿晗窘的脸都红了,不轻不重地一巴掌盖到他的手背上:“你——你干嘛!”
金钟仁倒是面色不改:“下去捞人。”
鹿晗这才反应过来,金钟仁是要替他下水,连忙拽住他的手说:“这怎么行,我的事情我自己办,不用你帮忙。”
“我下去有三个理由。第一,我有名仕潜水员执照,比你更专业;第二,我是青少年游泳竞标赛的亚军,比你更有把握;第三,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两个人我可救不过来。”
鹿晗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看着他已经迅速地把自己的皮带接了下来,只好拎着裤腰质问他:“你去救人,为什么要解我的腰带?”金钟仁把他的腰带一圈圈地缠在手腕上,解释道:“把人捆上身上,不是方便一点么。”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金钟仁慢慢消失在水面下头的时候,鹿晗的心脏仍旧像是被一只手给攥紧了似的。水底下很深,这么一天一夜蓄下来积水量,恐怕已经有好几米的深度。鹿晗脚下踩的地方松软无比,甚至都能感觉到泥土的移位,这种缓缓流动的力量往往裹藏着巨大爆发的可能,骇的鹿晗心里都凉飕飕的,生怕这片山林会再次出现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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