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日夜兼程的药王谷众人方赶到栖霞山庄。
景洵没有在不多的女眷中找到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也没有看见他的族弟兼二表弟萧洛永的影子，见过王叔与姨母后，便失望地坐在一旁，表情依旧清冷。
倒是卫氏不见外孙洛永，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不见洛永这孩子？”
药王谷谷主夫人凌氏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叹了口气，“我们快到万年县时，听人说时疫已经蔓延了万年县的周围村落，洛永和汐橙留下来治疗时疫，我们想着娘您的寿辰，留下几个人便先来了。”
汐橙！景洵的眼里露出一丝喜悦，却又很快转为忧虑，不知汐橙与洛永现在是否平安。
“原来如此。汐橙？就是心语的女儿？”卫氏还记得那个素雅如菊的萧心语。
“是的，十年前，我们将她接到药王谷，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接话的便是药王谷谷主，汐橙的舅舅萧陌。
卫氏点点头，“我记得只是汐橙满月的时候见过她，到时候我可要留她多住几天。”
三月二十五日，卫氏七十大寿，自辰时起，便陆陆续续有有客人到访，其中不乏武林世家与当地官员。
此时，萧洛永也赶到了栖霞山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门口的守卫忙上前牵走洛永的马，又有人准备服侍马车上的人下来，却见一绿衣女子跳了下来，紧接着便是橙衣女子走了出来。
“少爷，这就是栖霞山庄？”绿衣女子望着高大轩昂的栖霞山庄，问道，“能和药王谷比比。”
洛永点点头，“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就是我外祖家，先进去吧。” 大厅内，卫氏与女儿闲聊，宾客们自是有栖霞山庄庄主凌桓招呼着。
不喜热闹的景洵，坐在角落里独自饮茶。正是那不经意的一瞥，他的眼里只剩下一抹橙黄色。呆呆的，他看着那女子走进正堂，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十年不见，他还是能认出她来，没有其他人能够如此偏爱橙色。
金麒看见景洵不同平时的举动，暗暗吃惊，顺着景洵的视线，他看到了一身橙衣的女子，如果没有猜错，她就是十年前被送往药王谷抚养的顾汐橙，金麒暗自揣测。果不其然，他听见了这个名字。
“顾汐橙恭祝太夫人大寿，因有事耽搁，所以来得较晚，请太夫人见谅。”汐橙向卫氏行礼，完美的礼节让人找不出破绽。

卫氏命人扶起汐橙，洛永这才拜见外婆，一直跟在汐橙身后的绿衣女子也随着洛永施礼。
卫氏亲自扶起洛永，又觉得绿衣女子面善，问道：“这位姑娘好生面善，不知是？”
“奴婢绿绮，是小姐的侍女。”即使绿绮不解释，众人也知道她口中的小姐所指何人。
“好一个不失礼节的丫头，唉，要是黄儿还在人世，也该有这么大了……”卫氏看着绿绮，莫名地想起失踪了十六年的孙女黄颖。
凌家人丁单薄，卫氏膝下一子二女，长女难产而逝，次女便是洛永之母，儿子成亲多年，仅有黄儿一女，偏又在百日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卫氏的眼里泛起泪光，凌桓见状，正要上前宽慰母亲，却见景洵走近，扶着卫氏先坐下了。
“外婆莫要悲伤，景洵相信，表妹吉人自有天相，日后定能认祖归宗。”直至此时，汐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
虽然不知身份，汐橙还是对着景洵福了福身，眼里一片清明。景洵拱手回礼，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失落，她没有认出他来。汐橙回拜，心里却生了一丝疑虑，这个人表面云淡风轻，她为什么看见了落寞？

2.时疫
夜半，喧闹了一天的栖霞山庄重归宁静，景洵却不能平静下来。
轻轻一跃，他坐在房顶，在冷冷的夜风中找寻一丝安慰。
也许是想事太出神了，景洵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的靠近.....
“五哥为何事烦忧，竟然半夜在房顶上发呆，不怕居心叵测之人放支冷箭？”洛永笑问景洵。
“原来是永弟。”景洵站了起来，“近来事务繁多，难免有些烦心。你不是也没睡？”
“怕是为了汐橙之事吧。”洛永笑道，“洛永是来为五哥解惑的。”
“橙儿她……”景洵回忆着今日汐橙的举动，掏出了那块橙色宝石，“似乎没有了一段记忆。不然就算认不出我，也不会不记得这块宝石。
“五哥没有猜错，汐橙确实失去了到药王谷以前的所有记忆。”洛永望着天，还记得十年前他第一次见汐橙表妹的情景，鲜血染满了橙色衣裳，父亲费了好大的力才将她救活。
“汐橙来药王谷的途中，遭遇偷袭，被救起后，昏迷数日，醒来后，不记得昔日之事。我爹怕刺激到她，上书说明原因，请陛下下令除顾家兄弟外，其他人不得往药王谷看望汐橙。”
“偷袭！什么人？竟敢偷袭皇家的车队？”景洵的眼眸变得危险。
“是一批死士，药王谷的护卫赶到时，偷袭者都已中毒身亡。这些年。陛下与我爹一直暗中查访，至今没有结果。”
“死士？”景洵沉思，是什么人，当年护送汐橙的卫队，行事极为秘密，亦打扮成普通的行客，究竟是谁指示？


景洵抬头望天，总觉得事有蹊跷，策划者必然是宫中人，但是十年前的汐橙不过七岁，有谁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袅袅青烟，西院竟然起了火光。
“不好，橙儿！”景洵突然想起，下午舅舅安排汐橙住进了西院。
洵、永二人忙用轻功赶至西院，此时火势已大。
萧陌与夫人凌氏、洛永长兄洛白与其他一些宾客此刻都在院子里，已有一大群人在救火，唯独……
“橙儿！”景洵环视诸人，面带急色，转向萧陌，“王叔，橙儿呢？”
“咳咳，橙儿还在屋里。”萧陌急道，“咳咳……”刚刚与夫人出来的太晚，被烟呛到了。
萧夫人接着说道，“橙儿向来浅眠，今日不知为何到这时都没起？”
景洵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抢过一盆水来，浇在身上，冲进火海。
“殿下！”众人被景洵的举动吓到，想要拉住他，但是来不及了。无奈，只有接着尽力扑火。
不一会儿，火海中出来了两人，是景洵抱着已经昏厥的汐橙。闻风而来的侍从们围上前来，将景洵围住。“殿下！”
“橙儿，橙儿？”景洵叫着汐橙，试图唤醒她。
洛白与洛永好不容易，才挤到景洵旁边，忙为汐橙诊断起来。
汐橙的身子滚烫，洛永为他诊脉，眉头越皱越深。
“她怎么样？”景洵看见洛永的表情，不免担忧起来。
“是……时疫，汐橙得了万年县的时疫。”
“有什么办法治？”景洵也深知时疫的危害。
“先找个地方把汐橙安置下来，其他人都不要靠近。”洛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时疫会传染，不要让其他人染上才好。”

在万年县时，他们已经控制了疫情才放心离开，没想到汐橙竟然患上了时疫。
景洵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火势已经减弱，“高峰。”
“属下在！”一缁衣男子抱拳答道。
“你速带人将西院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
“是，殿下！”高峰领命，带着几个人守在院门口。
“绿绮、洛白、洛永，随我去凝曦苑。”
“奴婢遵命。”方才从火场里跑出来的绿绮已经是灰头土脸。
萧洛白与弟弟对视一眼，回头，“是。”
“金麒！”
“殿下！”金麒抬头看着景洵。
“你带几个人，守着凝曦苑。”
“是。”
景洵抱着汐橙，向凝曦苑走去。
“五哥。”景涵拦住景洵，“你是想带着她去凝曦苑？这恐怕不好吧，汐橙现在身患时疫。”
“你觉得汐橙的屋子还能再住人吗？”景洵白了一眼景涵，继续向前走去。景涵回头一看，汐橙的屋子已经近于灰烬。摇头，没办法了。
冷红袖看着空空如也的凝曦苑，奇怪，太子殿下和齐王，甚至侍卫们都不见了，看样子刚才她真的睡得太沉。
回头，她竟看见太子抱着一个女子回来，后面还跟着汶山世子、二王子还有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女孩子。忙迎上前，“殿下，这是？”
“先别说了，把我房间的门打开。”景洵望着怀里的汐橙。
红袖忙点头，打开了景洵的房间。
“现在该怎么做？”景洵轻轻地将汐橙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转身，问永、白二人。
“不必担心，我等一会儿开个药方，汐橙现在只是刚刚发病，吃过药后，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洛永安慰景洵，“此次时疫只是流传较广，若及早治疗，不会伤及性命。”
景洵点点头，转过头看见绿绮的狼狈样，“红袖，你先带着绿绮下去换身衣裳。”
“是，殿下。”红袖看了看旁边的绿衣女子，便知她是太子所说的绿绮，“绿绮姑娘，随我来。”
绿绮抬起头，看了看汐橙，行过礼后，随着红袖下去了。


在万年县时，他们已经控制了疫情才放心离开，没想到汐橙竟然患上了时疫。
景洵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火势已经减弱，“高峰。”
“属下在！”一缁衣男子抱拳答道。
“你速带人将西院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
“是，殿下！”高峰领命，带着几个人守在院门口。
“绿绮、洛白、洛永，随我去凝曦苑。”
“奴婢遵命。”方才从火场里跑出来的绿绮已经是灰头土脸。
萧洛白与弟弟对视一眼，回头，“是。”
“金麒！”
“殿下！”金麒抬头看着景洵。
“你带几个人，守着凝曦苑。”
“是。”
景洵抱着汐橙，向凝曦苑走去。
“五哥。”景涵拦住景洵，“你是想带着她去凝曦苑？这恐怕不好吧，汐橙现在身患时疫。”
“你觉得汐橙的屋子还能再住人吗？”景洵白了一眼景涵，继续向前走去。景涵回头一看，汐橙的屋子已经近于灰烬。摇头，没办法了。
冷红袖看着空空如也的凝曦苑，奇怪，太子殿下和齐王，甚至侍卫们都不见了，看样子刚才她真的睡得太沉。
回头，她竟看见太子抱着一个女子回来，后面还跟着汶山世子、二王子还有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女孩子。忙迎上前，“殿下，这是？”
“先别说了，把我房间的门打开。”景洵望着怀里的汐橙。
红袖忙点头，打开了景洵的房间。
“现在该怎么做？”景洵轻轻地将汐橙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转身，问永、白二人。
“不必担心，我等一会儿开个药方，汐橙现在只是刚刚发病，吃过药后，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洛永安慰景洵，“此次时疫只是流传较广，若及早治疗，不会伤及性命。”
景洵点点头，转过头看见绿绮的狼狈样，“红袖，你先带着绿绮下去换身衣裳。”
“是，殿下。”红袖看了看旁边的绿衣女子，便知她是太子所说的绿绮，“绿绮姑娘，随我来。”
绿绮抬起头，看了看汐橙，行过礼后，随着红袖下去了。

我怎么把文发了两次.....

景洵轻轻地将汐橙的头发理顺，又命人打来水为她擦脸，可是……
“殿下，您还是去换身衣裳吧，”景洵身边的太监说道，“刚刚您从火海里救出顾小姐，衣裳都……”
“好了，孤知道了。”景洵这才觉得有些别扭，一看，自己的衣裳已经差毁了，只好转过头，“永弟，洛白，橙儿先拜托你们照顾她。”

4.旧事
栖霞山庄西院
昨夜的火势虽大，但及时的扑救，所以只毁掉了汐橙的房间与附近的几间客房。西院本就住着药王谷众人，故而将就了一夜。今晨整理了一下，勉强入住，只是景洵派人守着院门口不能出入。
屋内，萧陌正淡定自若地饮茶，抬头，只见萧夫人来来回回地踱步，无奈地笑道，“阿若，你别担心，橙儿不会有事的。”
萧夫人停下来，转身，看着丈夫，眼里全是担忧，叹道：“我怎么能不担心，橙儿这孩子好不容易在药王谷平平安安地长到现在，怎么一出来就半夜屋子里走水，还得了时疫。早知就不该把她带出来，哎……”
萧陌摇摇头，“时疫可以治好，至于这走水之事，怕是有人放火。”
“有人放火？”萧夫人一脸惊讶，“怎么会？”
“当时正值午夜，橙儿高烧不退已经近于昏迷，蜡烛早已熄掉，怎么会无缘无故着火？”
“可是橙儿一直在药王谷生活，十年来从未出谷，而且据我所知明柏他们一直小心翼翼，不曾与人结仇……”
“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橙儿在汶山郡外遭遇的袭击？”
“你是说？那次袭击和昨晚的大火是一拨人干的？可是，有什么理由呢？十年前的橙儿不过七岁啊！而且两件事相隔十年，要联系在一块很困难。”
萧陌看了一眼窗外，说道：“我也说不出具体，现在只能猜测，我相信，总有一天所有事情都会得到解释。”
萧夫人攥着自己的衣角，叹着气，坐在椅子上，无话。
凝曦苑
红袖与绿绮在窗外看着屋内依旧守在汐橙身边的景洵，绿绮好奇地问，“红袖姐姐，我听二少爷说表少爷是太子？可是他怎么会认识我家小姐，自我认识小姐以来，她就没有出过药王谷。”绿绮与红袖一见如故，虽然认识不到一天，但绿绮已经认了红袖做姐姐。
红袖微笑，“十二年前，我是被汐橙小姐从嬷嬷手中救下来的。那个时候我刚刚失去家人，又在宫中饱受折磨，正巧小姐路过，救下我，向皇后请求，调我去凤栖宫照顾她，她离宫后我便被派去照顾太子。”
“那这么说，小姐以前认识太子？我听少爷说，小姐因为一些意外失去了一段记忆，可能正好是那段，所以我没听小姐提起过你们。”绿绮猜测。
“可能吧。”红袖转头，正好看见端着药碗的萧洛永。
汐橙的烧已经退了，刚刚醒来一次，又睡着了，景洵激动之余，命人熬药，但怕其他人将药熬坏了，遂叮嘱洛永亲自熬药。
绿绮望着洛永走进屋子，羡慕地对着红袖说道，“红袖姐姐，我好羡慕你和小姐啊，你们都和自己的父母相处过，可是我……”
红袖转身，看着绿绮，柔声道：“怎么了？”
“我刚出生父母就去世了，一直跟在叔父婶婶生活，刚开始还好些，后来叔父过世，婶婶便嫌我累赘，让我干很多的活，干不完不准吃饭，还挨打。”绿绮眼里闪过一丝伤痛，“有一天，我趁着婶婶和妹妹不注意，就跑了出来。正好那段时间城里流民很多，我便跟着他们到了杭州，有一天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便偷了几个包子，谁知道被摊主发现，追着打。这个时候，顾家的大少爷和四少爷拦住了他，付了包子钱，还带我到药王谷。从那以后，我便留在小姐身边。”绿绮的嘴角不知不觉露出微笑，“小姐待我很好，叫我读书识字，还有四少爷，每次来都带好多好玩的东西。”
“傻妹妹，你也很幸福啊，有这么多人疼过你，又何必羡慕别人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要紧的是抓住眼前的。”红袖微笑，摸摸绿绮的脑袋，“姐姐以后也会疼你的。”
绿绮抬头，看着红袖，忽地点点头。
凤栖宫 椒房殿
“娘娘，邵太医还有太子宫的孙长御、曹长使求见。”皇后身边的小宫女念真向皇后通报。
“他们怎么凑到一块了？”皇后皱眉，“莫不是？”皇后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让他们进来吧。”
“是。”念真领着三人殿内。
“参见皇后娘娘。”三行礼。
皇后端坐，笑问：“都起来吧，几位怎么凑一块了？”
“回娘娘，邵太医确认何良娣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孙长御答道。
“请娘娘翻阅太子宫彤史。”曹长使将彤史递上去。
“何良娣？”皇后还是有些惊讶，她一直希望是卿如，可惜……
何斯霓怀孕的时间与彤史记载相符，“念真，带邵太医、孙长御、曹长使去禀告皇上吧。”
“是。”四人离去。
皇后揉揉脑袋，“寒玉，照旧制，赐些东西给何良娣吧。”
皇后身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丫鬟领命而去。

第五章 圣旨

栖霞山庄 凝曦苑

卫氏刚刚派人来看这里的情况，被门口的守卫拦住，只得回去。

汐橙再次醒来，还没与守在床边的景洵说话，便被表哥灌下一碗微热的药，景洵则被红袖请出屋子用膳，绿绮则端了一碗粥进来。

洛永见汐橙喝完药，绿绮又进来，叮嘱汐橙后便离开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绿绮放下粥，“要不要先吃点粥？”

“先放那里吧，刚喝完药，不想吃东西。”汐橙揉揉额头，问道：“我又睡了多久？”

绿绮替汐橙掖好被子，“两个时辰。”

“我想出去走走。”汐橙掀开被子，“睡了这么久，有些累。”

“那好吧。”绿绮为汐橙披上衣服，“烧已经退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屋外，汐橙望着盛开的牡丹花甚是欣喜，本以为这凝曦苑只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却不想竟有一个小花园。

汐橙嗅着淡淡花香，不禁吟起诗词，“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一男子接着念出诗句。

汐橙转头，正好看着景洵眼中的笑意。“这凝曦苑本为我爹娘旧居，因我母亲甚爱牡丹，所以小花园中植有不少。”

汐橙微微点头，紧接着福身说道：“多谢殿下。”

“不必客气。”景洵知道汐橙所谢何事，强自压下失落之意，“这里是栖霞山庄，叫我‘景洵’便好。”

“殿下是储君，汐橙怎可直呼殿下名讳？”汐橙答道。

景洵在心里叹了口气，以前的她是不会和自己见外的，看来她的性子随着那次失忆也变了。“这里不是朝廷，你也并非朝臣，不必如此称呼。罢了，你若不愿直呼我名，便唤我‘子鹰’吧。”景洵看着汐橙的眼睛，“这是我的字，不会失了规矩。”

“好吧。”汐橙知道这位太子殿下铁定了心让她唤他的名字。“子…子鹰。”这是她第一次唤陌生男子的名字。

景洵答应了一声，“你还未痊愈，回屋休息吧。”转头，对着绿绮说道，“带你家小姐回去吧。”

绿绮福了福身，扶着汐橙回房。

景洵站在一朵开得最好的牡丹花前，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倒是更喜欢现在这个冷冰冰的汐橙。

晚间，何斯霓怀孕的消息已传遍朝野，因是太子第一个孩子，皇帝皇后自是赐了不少东西，众宫妃与大臣也送来的不少礼物。亦有些命妇被自家夫君派到太子宫探视何良娣，锦绣轩好生热闹。

浮翠阁内，林卿如心烦气乱，想要抚琴，却静不下心。听兰看着自家主子如此，忙上前宽慰。林卿如摆摆手，独自一人回屋。

椒房殿内，皇后刚刚拟定了参加殿选的名单，不想，徐尚宫带着奉命起草的两道诏书来了。

这徐尚宫是孝惠皇后的挚友，亦是江南才女，婚后不久丈夫去世，被夫家休出。隆安二年冬月，皇长子病逝，凌后伤心不已，皇帝便下诏召徐氏入宫，封其为凤栖宫长御，掌管凤栖宫大小事务，以陪伴凌后。隆安十一年，皇帝立景洵为皇太子，徐氏便改任尚宫，平时皇帝发往后宫的诏书均由她起草。皇帝因为凌后的原因而十分尊重徐氏，特嘱付儿女，必须称其为“先生”。

屏退众人后，徐尚宫才道明来意。“娘娘，陛下旨意，‘即刻停止太子妃遴选，拜卢国公明柏之妹汐橙为太子妃，并晋容华温氏为淑媛。”徐尚宫呈上诏书，“此为册太子妃与晋温氏的诏书，请娘娘加金印。”

“怎么这么快就下诏？”皇后觉得奇怪，当初皇帝要做这场戏，既是安抚众人，亦是保护汐橙，但是怎么提前下诏，之前所做的岂不是白费？

“娘娘请放心，陛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出意外，数日之内应会有结果。”皇帝的计划徐尚宫其实并不知道，但她相信，一个长于苦难、二十年始终不忘发妻的男子，一个自登基便周旋于朝中各种势力中的帝王，会照顾好自己的儿子与挚友的女儿，会处理好一切，她相信阿若的丈夫，相信这位帝王。

皇后转念一想，皇帝之前已经确认谋害汐橙的主使是后妃，此次晋温氏的位，很有可能让此人感到危机，说不定不会对付汐橙。皇后阅过圣旨，盖上金印，便让徐尚宫带着离开了。

不出所料，册太子妃的诏书，引得朝中一片哗然。

支持的大臣有相当一部分是当年皇帝与前代卢国公顾显的好友，反对的大多是这十年来进入朝堂的官员，皇帝听着众大臣的争论，始终没有发言，表情也没有变化。渐渐地，朝堂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是何想法。

忽然，一个年轻官员走了出来，便是顾汐橙的长兄刑部员外郎现任卢国公顾明柏。“臣，顾明柏请陛下收回成命。臣小妹自幼养于外祖家，不识宫中规矩，更何况，臣父母早丧，依旧制不可为太子嫡妃，臣不忍小妹为侧室，故请陛下收回圣旨，另赐婚于他人。”顾明柏抬头望着皇帝。

大臣们奇怪的互看一眼，小声地议论，如此好的机会，顾明柏为何要放弃？

皇帝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缓缓道：“昔日孝惠皇后与汝母结拜之时曾立下誓言，日后有了儿女，同性为兄弟，异性则为夫妻，此为父母之命。订婚约之时汝父汝母均在，又岂算六亲不全？汐橙养于汶山王府，又岂会不识礼仪？”

停顿片刻，又道，“此事朕心意已决，众卿不必再议。昔日太宗皇帝在太子时期纳太子妃时，又有何人说太宗皇帝有违祖制？”

顾明柏心中了然，退了下来，众大臣见皇帝已经搬出太宗与孝贤皇后，便不再议论。

几乎所有大臣都知道，孝贤皇后出生低微，父母含冤而丧，她与兄长以奴仆之身长大，幸得太宗皇帝与汶山元王的帮助洗脱家族冤案，又被还是太子的太宗皇帝纳为嫡妃。

观本朝的皇后、太子妃，有几人是真正的六亲齐全呢？

次日，本就阴沉沉的天飘起了小雨，昨夜，萧陌为汐橙诊过脉后，确定她已经痊愈，之前的时役已失去了传染性。景洵便撤去西苑的守卫，卫氏一大早便亲自来看过，叮嘱外孙们要好好照顾。送走外婆，景洵回到房间，练起字来。洛白洛永二人则上街采购药物，汐橙这一病将栖霞山庄的一些药物差不多用完了，正好景涵第一次来临安，景洵便让他领着金麒高峰等人随洛永去城中逛逛。

快正午时，竟有内侍传旨来到栖霞山庄，指明要汐橙及汶山王府的人一同接旨。消息传开，众人十分诧异，也只有萧陌知道是何事。

几个家丁领着纪怀敏与六名大内侍卫来到正堂，向卫氏行礼。纪怀敏自皇帝登基后便一直伺候在侧的，已经二十六年，是知道皇帝对孝惠皇后的感情，所以待凌家也十分恭敬，他可不愿成为第二个管竑。

“纪总管？传旨？”景洵诧异地看着红袖，“什么旨意？让纪怀敏来传旨？”内监传旨，只是有关后宫或者赐婚的圣旨。但是，这些怎么会来栖霞山庄？？“奴婢不知，来人只说只说请您去接旨，别的没说。”红袖一脸抱歉，她是真的不知道。刚刚她本来是去厨房的，却有人来通知她这件事，她也不曾见到纪总管。景洵点点头，放下笔，“既如此，便去看看吧。”“是。”

前厅，萧陌、萧夫人、汐橙、绿绮都已经来了，互相见过，便是众人跪下山呼万岁。这次的圣旨，但是有些出人意料。

“制诏：京兆府长安县顾氏汐橙，为卢国忠义公幼女，少时许与太子景洵，现太子加冠，汐橙及笈，宜为伉俪。今，册顾汐橙为皇太子正妃。以太子太傅周连成为媒，辅国大将军薛敬、吏部尚书霍文安为使，礼部主事，皇后主持，钦天监择期，为太子完婚。汶山郡王府，即日送汐橙入京，不得延期。”

圣旨宣读完毕，景洵转头看了看汐橙，父皇的圣旨来的突然，之前有心理准备，尚且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失去幼年记忆的汐橙会何反应……

汐橙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景洵的眼，她盯着那双眼睛，想从其中读出一些东西。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清明中带着欣喜，还有一丝无奈，一丝期待，一丝抱歉，一丝害怕，甚至有些她读不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