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进良曾想就这样过一生也好,伴在雨化田身侧,风风雨雨便并肩应对,生生死死却只求同穴。
他甚至还想过,也许自己会在哪次任务中死去,若能是为了他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只是怕他以后太寂寞。
却从未想到会是今天这样。
“化田...”
本是极寻常的两个字,却巨石般坠在心间,哽咽得说不出,好似搅翻了五脏六腑。马进良压抑得只想仰天怒吼,出口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从未这样唤过他,庙堂不比江湖,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呵...”他笑了,只有马进良才能看出那是真心的笑。多少年来,从未见过他笑得这样随性。若不是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迹,这笑便是马进良眼中最美的风景。
“进良...”他抬头瞧着马进良的眼睛,费力地抬起右手,想给他擦拭,但抬到半路便脱力地垂下。未及落在寒冷的黑夜中,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护住。那手并不算温暖,甚至有些湿滑,却教雨化田霎时安心。
“莫哭...”喘息间雨化田翻手轻轻扣上那只宽厚的手掌,“身为大档头...这样如何...如何能服众?”
“化田...化田...”马进良已是泣不成声,反反复复只有这两个字,千言万语就在舌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让...孩子们当...当退则退。”
“...”他拼命驾着马,恨不能飞回灵济宫。平日里很近的路程,今日怎么赶也到不了头。
“若有...来生...”
“今生还未了结,说什么来生!”透着鼻音,几乎是嘶吼着。
“...莫说傻话。”雨化田手指微动,划过马进良的手掌,扯上一抹自嘲的笑,“也是...宦官没有...来生的。”
“别说了,求你...”马进良一生何时用过求字?此时却是几近崩溃,魔障般地念叨,“求你,化田求你别...”那个字他却不愿说出来。
“进良,若有来生,你想如何?”声音依旧微弱,却比方才流利了些。
“来生,来生但愿仍...仍做你的大档头。”
雨化田却是疲倦地闭了闭眼,半晌摇头道:“不,不要...”
马进良疑惑间,耳边又传来那虚弱的声音——“你我都太累了,来生,不要...”
“来生,我们仗剑江湖,可好?”雨化田勾上有些颤抖的薄唇,眼睛中透出些期待,仿佛看到了两个鲜衣怒马的侠客,纵横江湖,随兴而为。
马进良闻言,低头瞧向那无力的靠着自己的人。月光下,那双半阖着的琥珀色眼睛里,流露出的希冀却叫他心如刀绞。
原来他骨子里向往的只是一分自由,可惜朝堂上下,没有人肯相信。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