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喘息越来越弱,手冰凉,微蹙着眉一言不发,想是在全身心与疼痛抗争了。
我记起金山卫战争时被弹片击中了大囗腿,疼了一阵却开始冷——失血过多的预兆。
我忙问他冷吗,他闭上眼点点头,我想半天才发现手中还攥着一件外套,赶紧给他裹上,摸囗摸手还是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又把他用力抱紧了些,不停地唤他防止他晕过去。走到一半,他终究还是撑不住,身子一软倒在我怀里。
咬牙一把横抱起他,想想还是找了个私人诊所——当然医生我认识,外科技术相当不错。
医生问我怎么受伤的,我一问三囗不知,只道弹头应该还在里面,只好嘱咐医生好好手术,一定要给我救活了。
到底是进了手术室,医生却要输血。
——血库里没了是不是?抽我的试试。
——不是,我们这儿血浆多得很,只是这伤有点儿重,难说能不能治好,手术费又贵,要是不重要,您不如放弃了算了——
我知道他不想担责任,但是今天这个责任他必须要担。
我掏出枪顶在他额头上:“这是我弟弟,你要是治不好……就跟他一起进太平间。”
签了字,医生战战兢兢的进了手术室。我突然有点后悔那样威胁他,万一他被我吓到,手术时手一抖,那个人可就完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只能在漫长的等待里兀自徘徊。
私人医院的走廊安静得很,采光不好,明明是白天却暗无天日,像是陵墓里的墓道。
思绪不由得又飘回那个人身上。
他的脸和身形都和我一模一样,这会不会意味着……他可以给我当替死鬼?
是的,运用得当的话相当于我多了一条命。遇到危险的人物的时候,就可以交给他去办——前提是我得能够控制他。
我真的能够控制他吗?刚才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担心。如果不是害怕的话。在濒死的时候还能够那么冷静地和我交易,并且能说服一个和他毫无交集的人救他一命——虽然我们有相似之处。
我不是没有动过杀他的念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跟我说的话。
也许他真的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但是纵然他有三头六臂,在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我存活。而且我随时可以置他于死地。这么说我有着绝对的主动权。
想清楚以后我稍稍放下心来,但不久我就发现因为没有事情想,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来了,胸口闷痛,头晕,像是缺氧的感觉,细细感受又不像缺氧。手术室里器械发出冰冷的碰撞声,似乎还有人小声说话。心不由自主地提起来,提起来,不断猜想着里面的情况,漫长的等待令我烦躁、焦虑——我似乎从未为人如此担心过……
————————————————————————————————————李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