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上被吞的三楼:
近侍看着这样的露琪亚,不由得呆住了。在来朽木府之前,她听说身边的人说起“那位尊贵高雅的露琪亚大人”的时候,总不免有点不以为然。平日里看见露琪亚也是一身队长服在书房办公的模样,人是的确美丽,但也说不上的美艳过人。那越发长得肖似朽木大人的脸庞,美则美矣,却也未免冷情过分。如今看她这一笑,方能明白坊间传闻所说的“十全十美”的含义。“怎么发呆呢?”说话间,露琪亚已经站了起来,径自取过家里的常服穿着起来。那近侍一惊,连忙低头告罪:“奴婢知错!”“知你心里有事,无心之失而已。”“谢过小姐。奴婢方才就想起坊间传言小姐高贵美丽,是多少贵族王公心心念念的人儿。”近侍一边过去为露琪亚穿着,一边笑言,“奴婢没来朽木府之前,一直不知小姐真容,如今见了,方知不假。”“你的名字?”“奴婢生天目由美,刚刚来朽木府。”“坊间传言,多半以讹传讹,这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美人。”说话间,露琪亚换好常服,近侍为她整理好发鬓,正要插发簪时被露琪亚抬手拒绝了。“这种东西就算了。”说起干脆利落地起来,等待门外的女侍打开门,露琪亚身影一闪,人已然不见了。
露琪亚没先去家主居室,估计着兄长大概也是在书房。他和她固然难得相见,却也并非一刻也等不得下去。况且,他和她,说得再亲近,也不过是兄妹。穿过九曲十八弯的长廊,她没叫上别人,径自就去了绯真夫人的故居。仆人看见是她越发清冷的脸容,总不免觉得这世事如棋。明明是绯真夫人的亲妹妹,却越发出落得像朽木大人了。下人们心里闷笑着,脸上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毕竟他们在朽木家的时间也不短了,莫说是朽木家的规矩,就是这两位朽木大人的性情,他们也很清楚。绯真生前的居室布置简单,墙上挂着亲笔所写的朽木家《女子规》,字迹清秀又端正,一副一丝一毫不敢逾矩的模样。书桌上没几本书,倒是有干净的宣纸被镇住。她那位姐姐,似乎很喜欢写字呢!露琪亚这样想着,目光渐渐流连到梳妆台上去。梳妆台上除了些寻常的脂粉钗黛,便只剩下发旧发黄的铜镜。铜镜上的女子,早已经不是那香消玉殒的佳人。纵然相似的眉目,纵然一样的出身和血缘,却有点东西始终不同——露琪亚那与夜星月华般的眼眸里,那水澄澄的眸光之下,是年华流转的沧海桑田,是时光行走的风刀霜剑,更是修罗般的如鬼眼神。这样的自己,总有美人的皮相,又哪里算得上是美人呢!?还十全十美?那可是她平生所听见关于她的、最大的讽刺。她将铜镜盖下,脸上泛了些冷笑。500年了,这旧物是旧物,旧人还是那些旧人,旧情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旧情的了。那年是谁为她救命为她挡银枪,是谁在魂狩刀下救她于生死,又是谁以她为荣誉,自断脚筋只为荣誉而战?她固然爱慕于他,他又固然是情专一人,至死不渝。但是这些年暧昧不清,藕断丝连,他终未为她寻婚嫁,她也未明言要他续娶。谁知道谁,又谁知道谁的谁想的是谁呢?她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有点委屈,这样莫名其妙的难过着,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起来。她也并非娇气的人,那年双极之上,生死刹那,无非生无可恋,死不足惜。这几百年过去了,她终归为了他丢下了流魂街女子与生俱来的的骄傲和不羁,说不上低眉顺眼,却总算成为了朽木家所希望的女子。“铮!”“碰”空气中沉重而嘶哑的震动,她稍微定了定心神,却并未转身看身后的人。 “何事?”“小姐……”跪在地上的女子灵压波动,充满着恐惧和不安。她缓缓转过身去,她眼神淡漠地看着被琴侍摔在地上的三味线。那是绯真的三味线。弦断了。弦断不祥,不过无妨,三味线的主人早已不在了,大概要不祥的人,大概就是琴侍或者自己吧?闻声而来的女官与管事鱼贯而入,露琪亚不发一语,众人只道是她为琴侍摔坏了绯真夫人的琴而生气着。管事回头低声训斥着琴侍,那语气并不严厉,毕竟更严厉的是两位朽木大人的怒气。没有人知道琴是怎么摔坏的,或者是小姐想要看看绯真夫人的三味线,所以让琴侍取来,却未想琴侍失手摔坏了琴。无论怎么样,在朽木家,所有人都会犯错,除了主子是不会犯错的。只有露琪亚知道,那琴侍是怎么失手摔坏了琴——她的灵压在杂念中失了控制,让带着修好的三味线回转居室的琴侍连把琴拿稳的能力都没有了。就在管事正要开口问露琪亚怎么处理琴侍的时候,露琪亚突然低声说道:“琴坏了就坏了吧!”语气与平日一般淡淡的,听不出生气或者不生气的,她低头看了那发抖的琴侍一眼,转而将目光落在了管事身上,“回头让人把琴送到我房里,家主问起就说是我摔坏了。不问起的话……算了,他怎么可能不问起。”情深一往,至死不渝。 朽木白哉,你不就是这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