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世界末日!”银时站在万事屋的桌子上,看着早就没了窗楞的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以及江湖大片大片繁盛的屋顶,街道上洒满人们逃亡时掉落的财物,随着狂风漫步。
真正的末日的恐怖在于,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所在的陆地就会沉没。没有一点预兆,也许是在你吃饭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你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法向外界传达,你脚下的陆地在颤抖,你尖叫却发不出声音,世界开始坍塌。
所以每一次的相遇都是离别,每一次说话都是绝唱,每一次眼神交汇都是最后的盛宴。
规矩,准则,风俗,制度,这一切早就已经抛之度外。天人也好,幕府也好,各自本命之间早就失去了各自之前存在的意义,只有作为生命个体生存的挣扎。
银时怪叫着翻越万事屋的窗口跳上街对面的屋顶,又连着几个空翻,嘴里高声唱着根本没有曲调的歌谣。
反正没有人再取笑他,反正没有人再倾听他。
“你经历了这样的过往,以后无论在什么样的困境中都能一往直前。你是这样的人。”
老师的话,每一句他都能记得,每一句预示他之后命运走向的话,他都能记得。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这是银时小时候家乡的小曲,哀转的味道从银时嘴里唱出来有些面目狰狞。
“喂!再唱下去就以扰乱公共治安罪逮捕你。”
“别逗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犯罪——咦?”银时从房顶上探出卷发飞扬的脑袋,看见土方静静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淡定地点燃一支烟。
他从未曾觉得,土方的眼睛像现在这般美丽动人。
“你没有和将军他们一起撤离?”银时跳下来,准确地落到土方身边。
“嘛,因为还有没完成的事情,所以滞留了。”土方并没有看向银时,“去喝酒怎么样。”
“好啊。”银时踢着路边掉落的金币,跟着土方向前走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无语,土方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银时不停地踢着路边的各种首饰细软。
大面值的钞票被风吹到银时头上,他像扫落一片树叶一样扫落它。
距离日本国最近的那个面积辽阔的国家已经完全沉没了。地球另一边的另一个大国也差不多完全消失。银时和土方不停地往彼此的酒杯中倒着酒,说着胡话。
店老板早就不知去向,银时走到厨房,用尽了所有的食材,做了豪华至极的一桌晚饭。
“你这样的人,投胎成女人,会有很多人娶的。”土方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嘴里拼命嚼着,含糊地说。
“你会吗?”
“不会。”土方想了想,“你的卷子形态我见识过了,太——太恶心。”
“没审美的家伙。”银时撇撇嘴,又往土方的杯里倒满酒。
“我说,我们每个人喝够一百杯酒,就说一个自己的秘密如何?”
所谓大陆的沉没,其实并非像人们想象中那样恐怖。
银时感受着加下地板的震动,看着杯中的酒洒出七七八八,再看看面前醉眼朦胧的土方,想到松阳老师说过的话。
只不过这一刻,他并不想继续往前走了。他想停下来,和土方一起等待最后的结局。
他想到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盘踞在自己心中的,莫名的恐惧和纠结。
那是得知自己一生的命运被人看尽的,微妙的不爽。
即使是自己的老师,银时想。
即使是自己的老师,也没有权利断言和左右自己的一生。
“我说。”银时站起来,拉起快要趴在桌子上的土方。“来跳个舞。”
“跳啥舞啊。”土方迷迷糊糊地说道。
“就跳你梦里面的那个舞啊。你不是说,你在梦里,会和腰间的小人跳舞么。话说为啥是腰间的小人不是胯间的小人啊,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是么?”
轰隆轰隆轰隆,桌子上的菜全部被颠到了地板上,酒也洒了一地。房子在震颤,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在结界里面的人,是不被影响,可以正常地感受到全部的声音的。这让银时感觉到无比的庆幸。
他攥着土方的手来到空无一人的街上。月色正好,他甚至放肆地一手揽过土方的腰,迈开腿跳起毫无章法的舞蹈。
“哦嘿!哦嘿嘿!”他这样唱着,更像是喊。
“哦嘿嘿嘿!”土方也跟着他一起喊,喷出满嘴的酒气。
海水开始从街道的尽头慢慢漫过来,脚下的大地有规律地颤抖。然而月色这样好,银时想,这样好的月色,就应该喝酒,然后放声高歌。
“哦嘿嘿!”他和土方一起冲着天空喊道,声嘶力竭。
“哦嘿嘿嘿!”
海水并未像想象中那样冰冷,反而带着暖意。是因为现在正是盛夏时节吗,是这样的缘故吗。
因为整个大江户可能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以没有听到其他人惊慌的惨叫,这让银时觉得今天是自己最大的幸运日。
整个世界,他只能听到自己和土方的心跳和呼吸声。
海水已经没腰,前进都变得困难,他们停下了毫无章法的舞蹈。
“你说的还没完成的事是什么?”海水将月亮衬得更加明亮,银时在一边淡然的银白光芒中静静地问着土方,声音低沉,传到土方的耳朵里无比清晰。
土方打了个酒嗝,不耐烦地晃了晃头:“真烦人。老子是警【】察,就算还有一个市民没有走,老子也不会走的。只不过碰巧那个人是你罢了。”
他抬起头看着银时的眼睛,银时也看着他的,他们的眼中映着彼此,以及绝好的月光。
这景象从未这般动人。
接着。
接着就是旧世纪的彻底终结,新世界的到来。
在别的星球上的居民的印象中,或许地球这颗蔚蓝之星,从来都是不曾存在过陆地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