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千石第一次见到秋城的时候是他刚上高一的时候，当她戴着棒球帽突然出现在回家的千石的面前说“千石清纯，打一场吗？”的时候，千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理由是因为秋城已经去过初中部找过那个时候还在读国三的亚久津仁，而且，亚久津仁输了，7比5。分开一年多，他想见识一下能够打败亚久津仁的人的实力，尤其对方还是个女生。
如果亚久津仁输了的话自己的胜算也不大，千石这么盘算着。
果然，最后以6比4败给了她。秋城赢得很轻松，千石觉得那应该并不是秋城的全部实力。
然后她就这么消失了，感觉上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没想到事隔两年多之后她再一次出现，而且站在了亚久津的身边。
那天中午部活的时候，秋城忽然出现在山吹的网球场边，并且以一句低于普通女生声线的“请问……”赢得了百分之百的回头率，因为当年秋城找山吹的人挑战的时候是单独找的，也就是真正意味上的单挑。山吹除了千石和亚久津仁之外再没有人见过她，所以，当大家见到戴着棒球帽的美女时，“呼啦”一声全拥了上去。
七嘴八舌的一大帮人让秋城半句话都插不上，千石摇了摇头跟上去。
“请问你找谁？”
“那个……请问亚久津仁在不在？”
“阿仁？”千石皱眉，又立即恢复笑脸，“他现在不在，你找他有事吗？”
秋城“我……”了一半太一忽然高叫起来“亚久津学长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亚久津懒散的晃到网球场边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中间的秋城。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偷懒了？”秋城笑，注意到亚久津嘴上的烟，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你又抽烟了？”
亚久津仁吐掉了含在嘴上的烟，踩了两脚。然后朝人群走过去，人群识相的让出来一条道。
“现在可以说你为什么会来了吧？”亚久津居然都没有生气，甚至吐掉了嘴上的烟。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众人意识到秋城对于亚久津来说不同寻常的地位。
“优纪让我来给你送午饭。”秋城晃了晃手上的盒子，“你总是忘了带便当。”
“她做的？”
“你说呢？”
“这么说是你做的？”反问句的句式，用得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不过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秋城没有正面回答，看了看四周，然后说，“阿仁，帮我去买瓶红茶吧。”
在场的人都倒抽了一口了冷气，居然直截了当的命令起了亚久津！就算她对于亚久津来说不同寻常，只怕接下来也会被他的“不准命令我”炸飞。
于是在场的人开始祈祷，亚久津啊，你好歹客气点啊，怎么说人家都是女孩子啊……
没想到刚拿起球拍得亚久津只是看了秋城一眼，说：“你又忘带零钱了？”
“不是。”秋城笑，“没怎么来过这里，找不到自动贩卖机。”
“笨蛋。”没想到你这个天生路盲的体质还是没改。
“所以才要阿仁去买嘛！” 
亚久津翻了翻运动裤的口袋里，几分钟之后把一罐红茶放在了秋城的头上。秋城一晃脑袋，红茶精准的落在了她的手上。
啊嘞？居然直接叫名字？！众人瞠目结舌，亚久津不生气已经很稀罕了，居然还真的去帮她买红茶？！肯定有问题！
“冰红茶？”
“嗯。”漫不经心的应了句，“你不是喜欢甜的东西吗？”
秋城打开了盖子，也是漫不经心的：“你不也是吗？半斤对八两。”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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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山吹高中二年级的某一个教室时不时传出老师的叫骂声，骂着某个不成材的学生居然旷了一下午的课。而保健室曾一再被人堵截，但但凡靠近的人无一例外的被亚久津打了出来，从此“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秋城很能睡，一直睡到下午的部活开始她还没醒过来，无奈之下，亚久津只能先去参加部活，等部活结束后再把她带回去。
不过说起来她晚上从来不睡觉，有时候自己一觉醒过来总是可以看见她还在敲键盘，就算白天睡成这样大概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拉上保健室的门的时候，亚久津这么想。之后亚久津就看到了千石。
“阿仁？好巧啊！”迅速收拾起表情，露出明媚的笑脸，其实千石早在保健室外带了一个多小时了。但是不敢进去，怕进去就会看见不想看见的事。
其实他多虑了，亚久津只是单纯的看着睡着的秋城而已，就这么简单。
亚久津看了他一眼，也不揭穿。
于是两人就在长廊中彼此望着对方。
“喂，你能不能不要笑得比哭还难看？”
“……”算了。想想亚久津的毒舌，千石意识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跟在他后面一起去网球场。
于是就沉默着，一前一后的在长廊上走着。
“呐，阿仁，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吧？”打破了这种死灰一样的沉静，千石试探着问。
走在前面的亚久津忽然停下了脚步。
的确，和秋城在一起的确有很多方便，比方说自己从来不用担心没有栗子蛋糕吃。但是除了秋城有时候心情好替他做蛋糕之外，通常要吃蛋糕还是得自己争取。
秋城这段时间一直是清晨六点开始睡觉一直睡到傍晚六点，醒过来之后有直接洗澡泡浴缸的习惯，虽然亚久津一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至少在他看来空腹泡澡很容易昏倒在浴缸里——其实亚久津也一度怀疑她有没有昏倒在里面，每次洗澡都要花掉很长时间。
看着她把头上那顶终年不变的鸭舌帽摘掉拿起衣服然后走进浴室，半分钟之后探出脑袋，“阿仁，我的浴盐用完了，能替我去买一罐吗？白色的那种。”
于是就去了家附近曾经看到她买浴盐的地方，找到了她要的那种。回去之后背对着浴室敲了敲门，把浴盐给她。秋城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洗完澡之后就会去厨房替亚久津做蛋糕。当然，偶尔亚久津会和她讨价还价。
“小鬼，三天。”
“阿仁，你也太贪心了吧？”
“有意见？”挑眉。
“我不做你能拿我怎么着？”奸笑。
“……”
“好啦，各退一步，两天。”
“……成交。”
感觉上像是两个奸诈的商人在维护各自的利益，但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就像调过准焦的天平，不管指针左右摇晃多少次，终究还是平衡。
秋城有时候也会做出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优纪有时侯会出去，做晚饭的重任就交到了秋城身上，秋城也不抱怨，走进厨房就是一阵乒乒乓乓。
之后的事情不知该说是她品味独到还是他自找麻烦，总之亚久津见到晚饭时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豆腐？居然是豆腐？！上面飘着一大堆可疑的红色物质……中国人有这么穷吗？！
幸好还有一大堆寿司，亚久津知道她爱吃这个。
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表情，撑着桌子托着下巴看着他，眯着眼笑：“阿仁，别这种表情嘛，你吃吃看就知道了。”
于是就带着必死的决心尝了一口。
“怎么样？”
“嗯……是还不错啦。”
“没骗你吧，在中国，这也是道名菜呢！”
“传说中的麻婆豆腐？”
秋城摇摇头：“打死也不吃麻婆豆腐，那还不辣死。阿仁知道我吃不进辣的。这个是家常豆腐，做法和麻婆豆腐差不多，没那么辣就是了。”
除此之外秋城还做过不少吃的，西式的，中式的，日式的，包括糕点。偶尔亚久津也会奇怪她为什么会做这么多东西，对此秋城的回答是她也喜欢吃。
于是，这段时间优纪回来做饭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这么算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的为数不少的时间里，的确没什么不快，但也没有特别的开心。或者说是风轻云淡，像是一种很久之前就有了的习惯……
跟着停下的千石倒抽了一口冷气。
“算是吧。”他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顿时失落起来，“阿仁很喜欢她呢！”
再次停住，不悦，皱眉，转身：“你想说什么？”
“啊……没什么。”
于是就各怀心事地走到了球场。

“你终于醒了？”部活结束之后回到保健室，没想到她还在睡。懒得叫他，就一直等到现在。
“几点了？”秋城看着一地的烟头，看来他等了很久了。
“快六点了。”
“这么晚了？”秋城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运动鞋，“优纪今天又不回来了？”
“嗯。”
“麻烦哪！陪我去一次超市吧，家里能吃的基本都被我们吃完了。”
“坐你的法拉利？”
一只枕头砸到头上，“坐你的重机啦！”
“你的车呢？”
“你不是嫌我把它开出来太招摇了吗？”
“切！”忽然就禁声了。秋城抬起头，看见皱着眉头的亚久津，还有站在门口的千石。
“千石君？”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看见灯没关，过来看看罢了。”
不是故意要听到的，不过是刚好罢了……阿仁，我知道你的重机不随便载人，只是没想到，坐过你的车的人原来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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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僵持一小时。 
亚久津掐灭了这半个小时之内的第六根烟，顺手而娴熟抽出第七支。缭绕的烟雾散不尽，模糊着彼此距离很近的两人的脸，千石觉得眼睛被这烟雾刺得很疼。 
“阿仁，你别抽了。”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摘掉了他嘴上准备点上的烟。 
“不准命令我！” 
还是这句冷冰冰的话，亚久津把烟夺了回来，点上。在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千石忽然一把夺过亚久津的烟盒，里面还有为数不多的烟。 
“喂，你……” 
“不是想抽烟吗？好，我陪你一起抽！” 
千石没有抽烟的嗜好，也从来没有抽过烟，偏偏亚久津的烟味倒还挺烈，千石才吸了一口就受不了了，但又不想在亚久津面前示弱，不得不捂住了嘴，青白的烟从之间不断地漏出来。 
真搞不懂，香烟这种东西有什么好…… 
亚久津无奈的撑了撑头，走到千石身边拍他的背：“好点没有？” 
“咳咳……咳……呛死了……” 
“呛死你活该，居然敢抽我的烟！” 
勉强顺了气的千石抬起头，埋怨得瞪了他一眼：“阿仁，你难道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咳……” 
“切。”顺手拿过千石刚吸了一口的烟叼在嘴上，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在意这个根本就是间接接吻的动作，千石再度脸红起来。 
“那个……阿仁，那根烟我刚抽过……” 
“难道你还想继续抽吗？！”亚久津白了千石一眼，根本不会抽烟的人，居然在这里和他逞强？！ 
“哈哈……” 
“你傻笑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一点高兴而已。 
“你来找我什么事？”一大清早私闯民宅扰人清梦，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抽他的烟。早上的混乱状况到现在，亚久津还是没弄明白千石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那个……我……”折腾了一个早上，差点都把这次的目的给忘了。千石忽然紧张起来，很多话都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倒是亚久津先不耐烦了。 
“你能不能快点？”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那你一大清早发什么神经？！白痴啊？” 
“……” 
“说话呀，哑巴啦？！”火大。 
“……没错，我是白痴！就是因为我是白痴才会眼睛瞎掉一只半的喜欢你！”一起火大。 
“那你就不要喜欢！谁想让你喜欢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 
“你不愿意你干嘛喜欢我？！” 
“……亚久津仁！有种地从明天起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不准命令我！” 
…… 
等千石怒气冲冲的从亚久津家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的发展早就不知道偏到西伯利亚哪条轨道上了…… 
千石清纯的告白计划，由于秋城这个突发状况，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我回来了。”秋城在玄关招呼了一声，没人应，“阿仁？” 
往里面走了几步，还没看见人就先闻到了浓烈的烟草味，秋城一度怀疑亚久津的烟是不是把房间烧了。走进卧室的时候，看见亚久津躺在床上，看样子应该是刚睡着。床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满室的烟雾让不习惯烟草气的秋城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到底抽了多少？！ 
走到他的床边粗略的计算了一下，至少也有两包了，四十根。于是不动声色的替他拉上被子，带上房门，轻轻的叹了口气。 
看来这俩家伙又谈崩了……

等亚久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通常来说只要天一亮不管他起没起床就会往他被窝里钻的秋城这天却意外的不在床上。 
“该不会一个晚上没回来吧？”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愣就坐了起来，想到昨天的事又是一阵心烦意乱，亚久津决定先收拾一下一片狼藉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已经被人收拾过了，烟头也都清理掉了。 
难道优纪回来了？ 
算了，他这个老妈要是回来肯定会先去自己房间看那些无聊的泡沫剧，才没工夫理他。亚久津这么想着，从橱里翻出了几件衣服准备去洗澡，路过厨房的时候看见里面有人影，就推开了厨房的门。 
“你醒了？”站在烤箱前的秋城听见声音回过头，对着亚久津微微一笑。 
“嗯。”她笑起来很好看，连带着心情也跟好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不说话了，看着她把蛋糕从烤箱里取出来，多少有点惊讶。 
“今天怎么有心情做蛋糕？” 
“因为你心情不好啊！”秋城的语气就像在说“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理所当然，拿起大理石灶台上得小刀切开蛋糕，“所以就做点甜的东西给你，早饭吃甜点的话，心情会变好的，而且也不会胖。”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不过像你这样的，大概随便什么时候吃都不会胖吧。”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这么说烟头应该是她处理掉的了？ 
“没错，换了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因为他们不知道你一心烦就会猛抽烟。比如说千石，能让你烦躁到连续抽掉两包烟得到大概也只有他了吧？”故意提起千石的名字，亚久津的反应如想象中的一样，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别和我提他！” 
“行，不提就不提。”把装蛋糕的盘子塞在他手上，推着他从厨房走到了客厅。然后自己去冲巧克力味的奶茶。 
“说说看吧，怎么回事？” 
亚久津心不在焉的叉着蛋糕，切成一小块塞进嘴里，手里的叉子垂下来，慢吞吞的嚼来嚼去，一直到咽下去之后才说话。 
“他说他喜欢我。” 
秋城一口奶茶喷了出来，“我不相信”的表情就挂在脸上，亚久津是个不善言词的人，千石虽然油嘴滑舌却从来不轻易说这种话，他会这么直接？！他要是能直接一点他们两个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不过既然现在亚久津说他说了那就说了吧，秋城一下来了兴趣，一蹦三尺的蹦到了亚久津面前。 
“然后呢？”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青蛙一样跳来跳去？” 
“我有吗？”你见过那只青蛙长成我这么聪明的样子的？ 
“你没有吗？从这个椅子跳到那个椅子，不是青蛙是什么？癞蛤蟆？” 
“……你的意思是你是天鹅吗？”癞蛤蟆和青蛙有什么区别？不就一个好看点一个难看点嘛…… 
“什么天鹅？” 
皮肤白白的，要是忽略他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的确有那么点像，但是要是刚好碰上一只黑羽毛的天鹅……算了，偏题了。 
“中国有句古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秋城边说边挑起了半边眉毛。敢说“是”你就完蛋了！ 
“那是什么东西？”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连日本话都学不好的家伙，对着他说中国成语大概是对牛弹琴了，不过要是让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我大概也完了……怎么越说越偏题了？ 
胡诌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不，又偏了。 
于是决定重新回到正题，“阿仁，你还没回答我呢！然后呢？” 
沉默。 
“阿仁？” 
“然后就吵起来了。” 
“什么？”这种场景也能吵起来？你们也太本事了！“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眼睛瞎了一只半所以喜欢我，我说谁要你喜欢。” 
“……”秋城黑线再加三滴汗，千石的动态视力不是2.0吗？ 
“阿仁，你能不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 
…… 
于是千石和亚久津就这么连续僵持了两个月，之后就是学院祭上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