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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嗲文·<左耳>第一部______绕雪漫青春疼痛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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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木子耳

我在河边慢慢蹲下身来。
    渐渐听不清风的声音。
    我好像又看见了吧啦,那个名字特别奇怪的女孩。看见她穿了有长长流苏的裙子,背了玫瑰红的小包,拖着夸张的步子走近,用明亮的眼睛瞪着我问:木子耳,你真的,真的想变成个坏姑娘?
    我重重地傻不拉叽地点头。
    吧啦的手啪啦打在我头上。
    我始终没有成功地变坏。
    但我还是宁愿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吧啦。
    这样,兴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也不会因为想念吧啦,让自己的十七岁,痛得如此的溃不成军。
    选自木子耳的博客《左耳说爱我》


    上帝做证,我是一个好姑娘。
    我成绩优秀,助人为乐,吃苦耐劳,尊敬长辈。我心甘情愿地过着日复一日的日子,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第二天早上六点按时起床。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天,那个时候,天总是蒙蒙亮的,就算是夏天,太阳光也只是稍稍有些露头。然后,我会坐在窗前读英语,声音大而甜美。我的妈妈走过来,给我递上一杯浓浓的牛奶。我把牛奶呼啦啦喝掉,继续读我的英语。
    我的妈妈站在清晨的房间里充满爱怜地看着我。
    遗憾的是,我是一个有点小小缺点的好姑娘,我的心脏,还有我的左耳。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心脏的手术做过了,很先进的技术,没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疤痕,所以于我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左耳的听力始终不好,你如果站在我的左边跟我说话,我就有可能一点儿也听不见。
    所以,我读书的时候,总是比别人大声。
    虽然是这样,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在十七岁以前,我是那样单纯地爱着我自己,就像这个世界上很多好心的人,那样单纯地爱着我。
    可是,比较老土的是,我在十七岁的某一天,忽然情窦初开了。我始终想不起那一天的天气,我只是记住了他的脸,在学校的对面,黄昏的街道旁,斜斜靠着栏杆的一个男生,背了洗得发白的大书包。他的脸,是如此的英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吓得我掉过了头去,心莫名其妙地狂跳不停。
    他叫许弋。
    我一度非常痛恨这个名字,因为后面那个字在电脑上用五笔很难打出来。我练了好多天,才可以顺利地一遍一遍地重复。
    白色的屏幕上,全是这个名字,我用红色,将其打得又大又鲜活。好像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在知道许弋后,我的博客才有了一点儿真正的含义。
    我说的是,知道许弋。
    事实就是这样子,我们并不认识,也没有机会认识。我只知道他读高三,快要毕业了,他成绩很好,我还知道的就是,有个读技校的女生正在疯狂地追他。
    我见过那个女生。她的穿着很奇怪。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像一颗植物,特别是她穿着绿裙子站在我们学校门口的那一次,我看到她涂了绿色的眼影,脸上还有一些金色的粉,她拿了一朵黄色的葵花,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
    还有一次,她用油彩在自己白色的衣服上写上了四个大字:我爱许弋。
    很多女生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尖声叫喊。
    她成为我们学校门口的一道风景。
    最关键的是,最后的最后,许弋居然爱上了她。
    他爱上了她。
    他在有一天放学后走到她面前,他对她说:我们去看看你喂的猫吧。
    女孩呼啦一下跳起来,欢呼着,手臂张开,像个滑翔机一样地跑了一圈,再到许弋的面前停下。她说:帅哥,我终于相信爱情是可以争取的哦!呼呼呼,我幸福得要死掉了呀。
    那个喜欢把自己的眼睛弄得绿绿的女孩,我后来知道,她叫吧啦。



1楼2007-01-24 22:44回复
    我决定给许弋写一封信。
     这个愿望好多天像石头一样地压在我的心里。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没有办法对自己妥协,于是我只好写。
     我的信写得其实非常的简单。我说:要知道,一次失败不算什么,一次错误的选择也不算什么错误。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在关心着你。希望你快乐。
     这当然是一封匿名信,我在邮局寄掉了它,然后,我脚步轻快地回了家。我快要到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又想起了离家不远那个拉面馆。我的脚步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从我家到拉面馆有一条近路,那边正在修房子,路不好走,所以经过的人不多。那天绕到那条四周都是铁丝栅栏的小路时,我发觉前面似乎有动静。
     我的听力不是很好,但我非常的敏感。
     我知道出事了。
     那时天已经快黑了,我走到前面。眼前的事实很快就证实了我的预感是对的,我看出了那个被按在墙上的女生是吧啦。背对我的那个男生很高大,他正在用膝盖不停地踢她,动作又快又狠。吧啦死死咬住他的胳膊,眼神特别可怕。那种仇恨似乎快要像血一样从她的眼里滴出来。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扯开那个男生。吧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滚开!”
     男生是张漾。
     张漾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你试试,不把它弄掉我不会放过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身后的吧啦突然颓唐地从墙上滑下,捂着腹部跪到地上。
     我蹲在吧啦的身边,试图想扶起她,但是我做不到。
     我从她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火光闪烁着照在吧啦肮脏的脸上,她的大眼睛像两颗脏掉的玻璃球。风刮过来,火光颤抖了一下,灭了。我在黑暗里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告诉我你家在哪。”
     “你身上有钱吗?”她的声音和语调同平常一样,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影响。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七十多块。
     “够了。”吧啦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说,“回家,我需要洗一个澡。再买一点药。”
     我陪吧啦买了药,又陪她回了家。
     她和她奶奶住在一起,家里没有别的人。她奶奶正和几个老太婆在打麻将,没有人关心她的回来。
     我们溜进了她的房间。她让我先坐着,然后她去洗澡了。她的书桌上书很少,有很多高档的化妆品。她的床上,全都是漂亮的衣服。我顺手捞起一本书,是一本时尚的杂志,那上面的模特儿,跟吧啦化一样的妆。
     吧啦很快出来了,洗过澡的她和平常非常的不一样,她穿着白色的睡裙,脚步缓慢地走到我的面前。她走近了,缓缓撩起她的衣服,在清冷的月光下,看到她肚子上的红肿和淤青,丑陋着,让人胆战心惊。
     为什么爱情会是这个样子。
     亲爱的许弋,这就是爱情么,为什么我们年轻的爱情都是这样无可拯救。
     亲爱的许弋,我只能在心里这样轻轻呼唤。
     “对了,你叫什么?”吧啦问我。
     “李珥。”我说。
     “耳朵的耳?”
     “差不多吧,加个王字旁。”
     “有这个字?”她好奇地问我。
     我点点头。拿出药来,替她上药。
     随着我棉签的移动,吧啦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然后她低声说:“你知道吗?你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吗?”
     我的手开始抖。
     “有了一个小宝宝。”吧啦用手抚摸着肚子说,“你说,我该不该生下他来,也许,她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我把棉签啪地一下扔到地上。颤声问道:“是谁,许弋,还是张漾?”
     她咯咯地笑了:“你放心,许弋和你一样,是个乖宝宝。”
     “可是,为什么?”
     吧啦把身子倒到床上,把睡衣整理好。用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沉重的语气对我说:“小耳朵,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就可以为他做一切的。”


    3楼2007-01-24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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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0 11: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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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天,我有个奇怪的念头。
       我忽然很想变坏。
       我闷得非常的慌,我固执地认为,只有变坏了,我才可以得到自由。
       我又在博客上写了一长段不知所云的话,写完以后,我希望有人读它,于是,我把我的博客地址发到了吧啦的信箱里。吧啦很快就给我回了信。她说:小耳朵好像不太快乐咧,要不,你来“算了”听我唱歌吧。
       “不行。”我说,“不过我今天下午会去河边看书的。”
       那天下午,我抱了一本书,坐在河边的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看。吧啦终于来了,她穿了有长长流苏的裙子,背了玫瑰红的小包,拖着夸张的步子走近,用明亮的眼睛瞪着我问:木子耳,你真的,真的想变成个坏姑娘?
       我重重地傻不拉叽地点头。
       吧啦的手啪啦打在我头上。
       “要死啦,”吧啦说,“成天乱想!”
       吧啦却又笑了,她说:“小耳朵,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
       “等我儿子生出来,你给她做小干妈。所以你千万不能变坏,要让我儿子有一个好妈妈,这样他才不会输给别人!”
       “吧啦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把她奋力一扯说,“你跟我走!”
       “走哪里?”
       “去医院!”
       “放开我!”
       “不!”我说,“你必须去医院,必须去!”
       吧啦一把推开我,跌坐在木椅上,带着微笑的神情对我说:“小耳朵,你听好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谋杀这个孩子,我依然要生下他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除非,我死!”
       我被吧啦的微笑吓住了,过了好半天,我才说:“吧啦,你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吧啦把下巴搁在木椅上,慢悠悠地说:“你不会明白的,就像你永远都成不了一个坏孩子。小耳朵,每个人的命运从生下来那天就注定了,你是一个好姑娘,就只能做一辈子的好姑娘,你明白不明白?”

       寒假里,我没有再出过门。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我在校门口遇到了许戈。他伸出长长的手臂拦住了我的去路。
       有很多的女生在旁边看着我。
       我的脸变得通红又通红。
       许弋说:“谢谢。”
       “不用。”我的声音细得像蚊子。
       “你为什么要帮我,那天打电话的人是不是你?”许弋说。
       我慌乱地抬起头来。
       “你是不是喜欢我?”许戈又问。
       我大力地喘着气,绕过他,飞快地跑进了教室。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要死了,我那一颗做过手术的小小的心脏,已经不负重荷。我糊里糊涂了上了一周的课,周六的时候,许弋来了。开始我没有发现他,因为太困,我在教室里喝一杯速溶咖啡,举起来的时候太急,几滴咖啡滴到红色的毛线围巾上。我坐的座位是靠着窗,在我把视线放平以后,我看见许弋。他居然对我伸出一只手指,勾动了一下。意思是叫我出去。我的心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抽动,下意识地丢下杯子就冲出了教室。
       他不看我,走在我前面,我的脚步一会快一会慢有点像个傻子,我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这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学校老师都去开一个乱七八糟的会议。本来的自习改成了放假,学校里人很少。该死的天又下雪了,黄昏就像是黑夜。他带我穿过操场和实验楼,雪片掉在他短短的头发和宽阔的肩膀上,我的心里起起落落地疼。我只好把头转向一边,然后我喊起来:“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呢?”
       他突然停下来,然后转过身。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踩进厚厚的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们那时是在学校后院的那条走道上。水房巨大的卷帘门闭合着,上面涂了蓝色的油漆。旁边的楼梯口空荡荡的,许弋就在这时候把我拖进那里。我有些惊恐,我们俩大概隔着两米的距离,我靠墙站着,咬着下嘴唇就这样盯着他。他穿着灰色的大衣,肩膀上落着冰晶和雪珠。前额的头发有些湿。哦,许弋,曾经是吧啦的许弋,天使一样的脸蛋。他还是那样帅得没救。


      5楼2007-01-24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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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难过地蹲下身。看清围巾上的咖啡滴,我伸出袖子把它擦去。
         “我知道你喜欢我。”
         “没有。”
         “那个天天给我写信的人是你?”
         “不是!”
         “看着我。”
         我不敢,我蹲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发抖。
         他拽起我的左胳膊一把拉起我,我吓得轻声尖叫起来。
         “你别指望我喜欢你。”许弋说。
         “你少装出这副纯情的样子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吧啦是一伙的,你们没玩够是不是,没玩够我继续陪你们玩!”
         从来都没有男生对我这么凶过,我甩不开他,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许弋看着我,他的样子很愤怒,我以为他要打我了。我把眼睛闭起来,却感到他被人猛地一把推开了。我睁开眼睛,看到尤他,尤他血红着眼挡住许弋,粗声粗气地对我说:“你给我回教室去。”
         许弋吃惊地看着他。
         我一转身走进雪里。地上好多的冰渣,我真怕它们灌进我的旧跑鞋,那样多冷。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的脸上冰冰凉,我把手从衣服下面伸进去在里面的口袋里掏我的纸巾。因为我穿得很厚所以很难掏,可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它掏出来。我就这样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大踏步穿过实验楼和操场,往我的教室走去。谁也没有追过来。我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可是我没有回头。

         黄昏的时候,许弋的妈妈,我的姨妈,还有我的妈妈,都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妈妈出来以后,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李珥,你让我失望。
         她揪住我的衣服说:“你说说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还跟那些小太妹混在一起,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你不要骂她。”尤他过来给我解围。
         姨妈调转了枪口:“我还要骂你呢,你也是,好好的跟人家打什么架,就要高考了,要是挨了处分,我看你怎么办!”
         我一抬头,就看到了吧啦,吧啦今天一点儿也没有化妆,她穿了一件很简单的衣服。站在前面,用一种说不清的眼光看着我。
         我们一行人经过她的身旁,我不敢跟她打招呼,就在我恨死我自己的懦弱的时候,吧啦却喊我了,她没有喊我小耳朵,而是说:“李珥,你等一下。”
         所有的人都站住了,警觉地看着她。
         “事情我都知道了。”吧啦说,“我是来替你做证的,证明那些事情都跟你无关!有什么事,都算到我吧啦头上。”
         “你滚一边去!”尤他恶狠狠地说。
         “我就走。”吧啦冷冷地说,“只要李珥没事。”
         “她不会有事的,你离她远点,她什么事都没有!”
         “尤他!”我大声地喊,“你不许这样跟吧啦说话!”
         “为什么!”尤他说,“难道她害你害得还不够惨?”
         “因为吧啦是我的朋友!”我说,“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准你这么说她!绝不允许!”
         尤他气得后退了好几步,妈妈和姨妈都张大了嘴巴。世界静止了,我又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只看到吧啦,看到吧啦裂开嘴笑了。她的脸上焕发出一种炫目的光彩。她看着我,眼睛里的光亮明明白白。
         然后,我听到她轻声说:“小耳朵,我真的没有看错人呐。”

         这一年的春天,阳光好像特别的明媚。柔和的金色从绿色的树叶上流淌下来,花开无声。周一是我最不喜欢的一天,还没有休整好,所有的忙碌又要起头,特没劲。那天,我做完课间操,我独自穿过操场想到小卖部去买速溶咖啡,一个陌生的男生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有些慌张地问我:“你是不是李珥?”
         “是。”我说。
         “请你接一个电话。”他把手从裤袋里掏出来,手里捏着的是一个小灵通。
         “谁的电话?”我说。
         “你接吧。”男生把电话一下子塞到我手里,“打通了,你快接!”
         我有些迟疑地把电话拿到耳边,然后,我就听到了吧啦的喘息声,只是喘息声,但我敢肯定,就是她。
         我失声叫出来:“吧啦!”
         “小耳朵,是你吗?”
         “是我,吧啦。”我的心感到一种强大的莫名的不安,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真好。找到你了。”吧啦哑着嗓子说,“我一定要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谢谢你把雨伞借给我,谢谢你上一次救了我,谢谢你替我擦药,谢谢你当众承认你是我的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地谢谢你……”
         吧啦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耳朵又出了问题,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电话断了,那边传来的是无情的嘟嘟声。
         男生把手伸过来,抢走了小灵通,转身就跑。
         我终于反应过来,跟着就追了上去。我跑不过那个男生,只能眼见着他进了高三(1)的教室。但我毫不迟疑地跟着他跑了过去,上课的预备铃已经响起了,他们班所有的同学都开始蜂涌而进教室,他们的数学老师已经拿着教案站在门口。
         我也站在门口。
         有个多事的女生隔着窗户问我:“你找谁?”
         我不说话,我的眼睛正在满教室地寻找那个男生的时候,一张纸条从里面传了出来,上面写着:吧啦在医院里,她出事了。


        6楼2007-01-24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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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张漾分开后的当天晚上,我就去找我表哥。
           黑人的事,只有我表哥才能够摆得平。也许是在游戏室里闷久了,黑人已经打了我无数个电话,可是我根本就不想接,我的脑子里只有张漾,我的嘴里只有香烟的味道,张漾的味道。我的心已经是吹皱的一池春水,再也无法平复。
           为了拥有这一切,我要不惜一切代价。
           我红着眼圈跟表哥说:黑人把我做了。
           他看着我,问我:那你想怎么样?
           我说:让他以后别再缠着我。
           我第二天到学校,黑人见了我果然绕着道走,黑人的那帮小弟也是,见了我犹如老鼠见了猫,躲得飞快。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静。
           当然,也有一点点寂寞。
           我坐在教室的窗台上给张漾发短消息,告诉他黑人已经轻松搞定,问他何时可能开始第二项任务。他没有回我,以至于我上课的时候一直无精打采。
           我从于老太那里出来,就看到黑人的一个小弟。他怕兮兮地跟我说:“黑哥想见见你。”
           “可是我不想见他。”我说。
           “求你了,吧啦姐,你就去见见他吧,不然他会揍我的。”
           “他揍你关我什么事!”
           “打在我身上,还不是疼在你心里么。”小男孩油嘴滑舌地说。
           我忍不住笑了。好吧,也许我也应该去见一见黑人,我欠他一个解释。不过我不能吃亏,于是,我约了黑人在“算了”见面。
           晚上八点的时候,黑人如约而来,他穿得莫名的规矩,身上手上都没有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在我面前坐下,我递给他一根烟。
           他的手在发抖,好半天才把烟给点燃,我们一直没说话,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开始流泪,然后,他趴在桌上开始哭,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桌子,像劣质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为了不让他当众出丑,我奋力地把他拖到酒吧后面的一间小屋子里,他过来抱我,我又奋力地把他推开。
           “吧啦。”他流着泪求我,“你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没有用的。”我冷着脸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一直不碰你,就是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的,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黑人说,“我不能没有你。”
           天,他竟然如此肉麻。
           “黑人。”我走近他,对他说,“忘了吧,忘了我。”
           他血红着眼睛,绝望地看着我。
           有人过来敲门,我告诉他没事,并示意他走开。黑人把泪抹干,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头来,非常大声地对我说:“黎吧啦,你记住,我不是怕你表哥,我记得你说的征服,我还是会等你再给我机会,我会征服你。”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走掉了。
           这是我和黑人相识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可爱,他的眼泪,他的信心,都说明他是一个汉子,并让我第一次对他心生敬仰。但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我喜欢的,是张漾那种的,这是天生注定的,谁也没有法子改变。


          9楼2007-01-24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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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放学,我从学校里晃出来,忽然看到了许弋。
             他背着个大书包,靠在校园门口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下。他看着我走近,眼神里有些藏也藏不住的忧伤。
             我走过去,捏着嗓子故作轻快地说:“帅哥,干嘛哩?今天居然敢逃课??”
             “我想你了,吧啦。”许弋有些委屈地说,“我居然两天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迅速地捏了一小下:“对不起啊,宝贝,我这两天忙晕过去啦。”
             “你忙什么?”他问。
             “忙什么呢,嗯,让我想想。”我把眼睛抬起来看天,结果我看到了黑人,个子很高的黑人,带着七八个男生,正从学校里面走出来。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想让许弋快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黑人一伙很快就围了上来,黑人又戴那些让我眼花缭乱的金属饰物了,他不说话的样子有些恐怖,看上去像一条就要吃人的狗。
             我推推许弋说:“你先走。”
             许弋没动。
             黑人粗声粗气地说:“这难道就是你喜欢的小白脸?吧啦,你的品位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啊。”
             “你敢动他,你试试?”我对黑人说,“我会跟你没完。”
             “哈哈哈哈……”黑人仰天大笑,“黎吧啦,我才发现你他妈不是一般地会疼男人!”
             “那是。”我说,“你他妈被我开除了,只有嫉妒的份了,怎么着?”
             “我能怎么着,我不想怎么着,我压根也不会怎么着,我就算要怎么着我也不会让你知道我要怎么着!”黑人急了,绕口令却说得倍儿溜。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黑人手下的兄弟一个个愤怒地看着我。
             许弋在我的旁边喘着粗气。
             我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如果真的打起来,我应该是打110还是去搬救兵,还是到学校里去找老师,在我没有想清楚的时候,黑人却打了一个沉闷的响指,用一种败下阵来的语气对大家说:“我们走。”
             说完,他第一个转身大踏步地往前走去了。
             我一颗悬着的心刚刚放稳,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又发生了,许弋冲了上去,挥起拳头,从后面给了黑人的肩膀重重的一击,嘴里还喊着:“光头,我警告你,你不许欺负吧啦,我绝不允许你欺负她!”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我可怜的没有理智的孩子,他以一抵八,你可以想象得到结局。
             他被打破了头,在医院里躺了整整的一个星期,还被学校处分。
             我的奋不顾身到底换来了张漾的信任。他终于悄悄地摸进了我的家门,朝我竖起大姆指说:“丫头,干得好,我就知道你能行。”
             老太婆又在外面打麻将,按我的经验,她肯定不会回来。
             我说:“小白杨,你要奖励我,我为你堕落。”
             “得了吧,”他说,“你别告诉我你是第一次。”
             但那真是我的第一次。在我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我看到张漾慢慢地走近我,我的宿舍里混杂着许多特殊的气味,女孩子淡淡的经血味,香熏内衣的气味,沐浴乳洗发露、还有各种香水的味道。当然还有张漾的味道,阳台上有一串粉红色的风铃,在下午三点空气里四处游走的暖风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这一切都让我微微发晕。我轻轻推开他,跳下床把门细心地带上,扣好。然后羞涩地坐到自己的床上,对他说:“过来吧。”
             我就这样,为一份突如其来且不能见光的爱情,无私地献出了我自己。
             这个世界欺骗了我,我必须给与还击,我不会放掉任何一丁点儿属于我的幸福,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从此坠入地狱,我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我在张漾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哎,我自己,如此美丽。


            11楼2007-01-24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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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依然在睡梦中。
               他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扑闪。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男生可以有这么长这么好看的睫毛。我实在忍不住地伸出手,拨弄了它一小下。他并没有醒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噜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我从床上爬起来,套上我的睡裙,看到被单上一抹红,长长的灰暗的,像地图上一个突然多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标记,和我想象中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疼的。
               我歪着身子去卫生间清理自己,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略带憔悴却也忍不住兴奋的小脸,我捏捏自己左边的脸说:女生。又捏捏自己右边的脸说:女人。然后我不知羞耻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在镜子里还看到那个倒挂的钟,那是我妈妈从美国寄回来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寄一个钟回来,尽管这个钟非常非常的特别。我记得老太婆收到这个翻越了千山万水的国际邮件时那张气得发紫的脸,她把钟当机立断地扔到了后院,尘土飞扬,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半夜的时候我溜出去,悄悄地把它捡了回来,但从此,它只能委委屈屈地呆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
               现在,它告诉我,时间是晚上七点整。
               我突然觉得我非常饿,我不知道那个睡着孩子是不是也会饿,但我知道在他醒来之前,我应该想办法去替他弄点吃的。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来到外面,打开了厨房里的冰箱。冰箱依然可耻地空无一物,它居然也敢叫冰箱,我把冰箱门重重地关上,打开电饭锅,看到有半锅饭。我伸长鼻子闻了闻,香的,可以吃。
               我决定炒一锅蛋炒饭,喂饱我自己,也喂饱我亲爱的。
               当然,还要喂饱我的猫小逗。
               我忽然觉得,我是一个活着的多么负有责任感的可爱的好女人。
               我怀着我满腔的柔情开始炒我的蛋炒饭。上帝知道,这是我的绝活,我游刃有余地进行着这一切,甚至在油烧到锅里的时候抽空到后院去摘了小葱和小青菜。就在大功即将告成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钥匙插到钥匙孔里的声音。
               我的,那个,天呐。
               我迅速地把火扭灭,迅速地回到我的小屋,迅速地反锁上了我的门。
               大约一分钟后,老太婆开始用力地擂我的门:“你关着门干什么,你给我出来,出来,听到没有,开门!”
               张漾被这凶猛的敲门声吓醒了,我捂住他的嘴,无奈地朝他耸耸肩,示意他别出声。
               他有些慌乱地开始套他的衣服和裤子,用更加慌乱的眼神看着被单上那个暧昧的标记。老太婆还在努力地进行着她敲门,哦不,应该是擂门的伟大事业:“黎吧啦,你出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朝窗口努努嘴,示意张漾从窗口翻出去。
               张漾心领神会,他捧住我的脸,用力地在我的唇上吮吸了一下,然后,他靠近窗口,轻巧地消失在夜色里。
               我迅速地把窗户关上。回转身抓起一把脏衣服和旧杂志,把床单盖起来,这才过去把门打开,懒懒地问:“你累不累啊,年纪大了,小心身体。”
               老太婆身形灵巧地闪进我的房间,姿势和眼神有点像美国大片里的特工,她目光炯炯地把我的房间扫瞄了一遍,然后问我:“人呢?”
               “什么人?”我说。
               “你刚才跑进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有人躺在床上。”
               “您老真有趣。”我坐到床上那堆衣服上,随手翻开一本杂志说:“看吧,看完了请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我警告你。”她走近了,手指一直指到我的鼻尖上来,“你要胡作非为可以,但是不可以在这里,不然,你也给我滚!”
               “您想让我滚哪儿去?”我问她,“这房子的产权是我爸的,你别忘了。”
               她气急败坏地转身走开。
               我把我的门关起来,坐在那里清理了一下我思绪,决定先把床单上的问题解决掉。我并没有整个扯掉我的床单,而是到卫生间里打了一盆水,找了一把刷子,拿了一小块香皂,蹲在地板上慢慢地,耐心地刷洗起它来。一边看着那个印记被稀释,融化,一边微笑着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终于达成所愿,把我自己交给了他。
               多么幸福,且回味悠长。


              12楼2007-01-24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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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穿着我肮脏的牛仔裤,套着我的粉红色的薄对襟毛衣,独自在小河边散步。我的心情出奇的好,甚至哼起了小曲。我一次一次地回忆着张漾靠近我时的那张脸,还有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的我自己那张美丽的脸,如循环的夜场电影,在脑海里交错放映,一次一次,不知疲倦。
                 等了这么久,我黎吧啦,终于让我爱的人爱上我了。
                 我靠在河边的一颗树干上,摸出了我的手机,橙色的屏幕照着修长的手指,我一下一下地按下那个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是一个听上去懒洋洋的男声:“请问谁找张漾?”
                 “我。”我点燃一根烟说。
                 “他去晚自修了。”
                 “噢。”我说。
                 他挂了电话,他并没有问我是谁,他压根也不关心。
                 我猜那人应该是张漾的父亲,也许是打电话给漾的女生太多了,以致于他的好奇心荡然无存。我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于是心情从沸点降到冰点。可能是因为饥饿的原因,香烟的味道在嘴里显得异常的苦,我在树下来回走了两圈,心情开始不可收拾地烦燥起来,我决定先去拉面馆填饱肚子再说。
                 夜里九点多的拉面馆冷冷清清,不过老板依然满面笑容地在等待晚自修后人群的到来。在这个相对清闲的时刻,店里的四个小伙计躲在柜台后面玩扑克,比点数大小,输了五块钱的那个小新疆面红耳赤,脸上带着倾家荡产的绝望。
                 我把五块钱拍到柜台上说:“多加点牛肉!面要大碗的!”
                 然后我找了个看着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继续抽我的香烟。555的,我抽不惯,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抽555。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她背着一个可爱的书包,穿黑色T恤长着一张红扑扑圆脸,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个女生是天中的,我其实肯定是见过她,只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话。说实话,她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可爱,以至于我心里忽然升腾出一种想要捉弄她的心态来。我把烟叼得高高的,眼睛瞟着电视,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原以为她一定会害怕,皱皱眉,躲我远远的,那么我就可以哈哈大笑笑得她不知所措。
                 谁知道她竟然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让我吃了一大惊,我瞟了她一眼。她看着我,一双大眼睛,眼光澄澈,让我心生嫉妒。我决定继续捉弄她,我伸长手,在她的碗里抓了一大把的香菜放到我自己的碗里,我以为这下她一定会站起身来愤然地走开,谁知道我又错了,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埋头一声不吭地吃着她的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心里对她的兴趣一点一点地滋生出来,这孩子真乖巧,可爱得让人心疼,我注意到她的耳朵,透明的,可爱的,粉嘟嘟的红。我总是喜欢在心里悄悄地替别人起一个外号,于是我叫她小耳朵。
                 她像我的小白杨一样的干净,纯粹。
                 不久以后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李珥。小资的时候,叫自己木子耳。这跟我给她起的外号有些惊人的巧合。
                 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的巧合构成的,小耳朵跟我简直就不是一路的女生,但是,我们却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向天发誓,当我们一起走出拉面馆,当她从书包里把雨伞拿出来递给我的那一瞬间,我就在心里这么想了。
                 “淋了雨会感冒的。”她对我说。我把伞接过来,伞把那儿还带着她掌心的柔软的温度,没有人这样对我好过,更何况我们只是陌生人。我的心像棉花被重拳击了一下,软下去,一个深深的窝,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我拿着伞一路小跑到天中的门口,到达了才发现根本就忘记了撑开它,我的裤腿上溅了很多的泥,这样我看上去更加的脏兮兮,我躲在一个角落,希望可以看到亲爱的他从里面出来,我被我心中千回百转的柔情缠住,不得逃脱。忽然,有人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吓了我好大的一跳。
                 “嗨。”他说,“我猜你在,你果然在。”
                 是许弋。
                 噢,奇了个怪了,我的睛睛一直盯着校门口,竟然没看到他走出来。
                 我有些僵硬地对着他笑了笑。
                 “你怎么了,吧啦?”他把手里的伞移到我的头顶上,关切地看着我说,“你嘴唇发紫,是不是有点冷?”
                 “噢,是有点。”我说。
                 “你等我很久了吧。”许弋说,“高三就是这样,自习完了班主任还喋喋不休。不过明天可以放月假,我想我可以溜出去和你一起玩。”
                 我抱着我的肩膀听他说话,心不在焉地应着:“是吗?你不怕你妈妈吗?”眼角的余光依然挂着校门口。就在这时候我就看见了他,他和一个女孩子肩并肩地从校园里走了出来,他打着一把伞,但伞一直很照顾地朝着女生那边倾斜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女生我在拉面馆里见过。


                13楼2007-01-24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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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0 11: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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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也应该是看到了我,但他并没有理我,只是好像微微地点了点头,就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
                   夜晚,微雨。丁香花的气息犹存。我站在许弋的伞下,看张漾替别的女生撑着伞走过我的身旁。那个女孩脸上洋溢着趾高气扬的骄傲和幸福。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一败涂地什么叫做撕心裂肺。无论我怎么样费劲,我的眼光也无法从那两个背影上抽离。我很想冲上去,把那把伞夺过来,对着那两个人一阵乱抽,但是我也做不到,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么张漾就永远不会再属于我了。
                   我吞了吞口水,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在看什么?”许弋问我,“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我说,“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帅。”
                   许弋努力地笑笑说:“是他帅,还是我更帅?”
                   “当然是我男朋友更帅喽。”我挽住许弋的手臂说,“你看他们那样,我们超过去,跟他们比一比,看哪对金童玉女排第一!”
                   伸出他的手拉住我往前走,他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潮湿而小心地握着我在微雨的夜里疾步而行,我们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再拐了一个弯,终于到了一个他认为是安全的地方,一栋大楼的下面。
                   那是一栋办公大楼,夜里空无一人,一片漆黑。
                   我靠在墙上,许弋的手臂伸长了,放在我的头顶上方。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年轻的,跃跃欲试的,和张漾完全不同的。这个被我带坏的孩子,此时此刻,我很怕他吻我,于是我把脸轻轻地扭了过去,下巴抵着我自己的肩,有一点让我自己恶心的假纯情。
                   许弋哑着嗓子说:“吧啦,我越看你越美丽,真的。”
                   “你明天去球场打球吗?”我顾左右而言他。
                   “我明天不是说好陪你一天的吗?”他说,“你好好想想,我们去哪里玩?”
                   “我今晚没地方去。”我说。
                   “怎么了?”
                   “我跟我家老太婆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我说。
                   “啊?那怎么办?”他有些慌乱。
                   我不讲道理地说:“我要你陪我。今晚,一整晚。”
                   “可是,吧啦……”他抱住我说,“可是我妈妈……”
                   “算了。”我轻轻地推开他往前走去,故作轻松地说:“算了,我去酒吧过一夜吧,反正天很快就亮了,你快回家吧,拜拜哦拜拜!”
                   “吧啦!”他冲上来抓住我,“你别生气,我想办法还不行吗?”
                   “你想什么办法?”我说。
                   他出语惊人:“要不你去我家!”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家大,我爸妈晚上都呆他们自己房间不会出来。你先在我家楼道等着,等我先回家,安全的时候我发短信给你,开门让你溜进来。然后明天一早,你早点走,他们保管不会知道的。”
                   “那我睡哪里?”我单刀直入地问。
                   “睡……”他想了一下后说,“你想睡哪里睡哪里。”
                   “成。”我说。
                   我那天脑子八成是坏了,我就是有一种要做坏事的冲动,我压根就管不住自己,我想起许弋那个风情万种的母亲,在心里豪情万丈地对自己说,黎吧啦,你可真有种,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许弋带着我回家,快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回身跟我做了一个等待的手势,上楼了。
                   他家在四楼,我坐在三楼和四楼和楼道间,把一条腿高高地支在楼道的栏杆上,又开始抽我的555。烟只剩下最后的一根了,我把烟盒捏碎了扔到楼梯下面,忽然想起不知道许弋这个乖孩子会不会有香烟,如果没有,我该如果度过在他家的漫漫长夜呢。
                   正想着,手机响了。我把手机开到了静音上面,所以没有声音,只有屏幕上“张漾”两个字在不断地闪烁。
                   我有些慌不迭地接了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我。
                   我咬着烟口齿不清地说:“我在许弋楼下,等他爸妈睡着了,再溜进他家门跟他共度良宵。”
                   “你敢!”张漾说。
                   “也许吧。”我说。
                   “来老地方,我在那里等你。”张漾说完,把电话挂了。


                  14楼2007-01-24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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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坐到我身边,搂着我说:“你知道吗,我一接到你短消息我就跟老师撒了个谎请假出来了,我可不能让你心疼,你说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就疼了,是幸福的那种疼。比真疼还让人架不住。
                     “等你高考完,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说。
                     他想了一下:“我一定要考上清华,吧啦,你陪我去北京吗?我喜欢北京。”
                     “好的。”我说,“我陪你去,你读书,我跟儿子等你放学。”
                     他说:“别胡说八道。”
                     我拍拍肚子说:“我想生下他来。”
                     他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没事的。”我说,“我一定会养活他,让他过好日子。”
                     他把我的脸扳过去,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这个喜欢撒谎的坏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上来挠我的痒痒,我嘻嘻哈哈地躲,怕外屋的人听见,不敢出太大的声音。张漾把嘴咧着,一副阴谋得逞的得意样儿。就在这时,我的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我用力地推开他,疾步跑到卫生间,吐了。
                     等我吐完,回过头,我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张漾。
                     他又把他的帽子戴起来了,用一种让我害怕的语气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用玻璃杯装了一大杯水漱口。
                     他说:“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真的?”
                     我把嘴里的水吐掉,清晰地答:“是。”
                     他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说:“你去给我弄掉他。”
                     “亲爱的,”我抱住他说,“让我替你生个孩子,你放心,我有本事养活他。”
                     他推开我,用一根手指指着我说:“我只跟你说一次,弄掉他,记住,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好。”我低下头说。
                     “乖。”他伸出手,快速地抚摸了一下我的长发,短促地说:“我要回学校上课去了,咱们随时短信联系。”
                     “张漾!”我伸出手拉住他,“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能见的时候自然会见。这些钱你拿着,我就这么多,不够你自己想办法,要是借的话我下个月拿了零花钱替你还。”他说完这话,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扔到床单上。酷酷地转身,熟门熟路地翻出窗户,不见了。
                     我有气无力地走到床边。坐下。
                     那些钱,一共是三百零三十三块。
                     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我看到床单上那个淡淡的痕迹还在,那是一个永远都抹不掉的记忆,我不后悔,无论如何疯狂,我都不会后悔。
                     我在心里说:张漾,亲爱的,对不起,吧啦这一次不会听你的。


                    17楼2007-01-24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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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弋再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大街上吃一支冰淇淋。
                       最近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吃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碗豆浆,有时候是一个蛋糕,有时候忽然想嗑瓜子,这一天,我想吃冰淇淋。
                       我拿着那根五色的冰淇淋站在冬天的街头,吃得有滋有味。
                       许弋走到我的身后说:“这么冷的天,你应该注意身体。”
                       我吓了好大的一跳,转身看到他,他穿了一件有些夸张的棉衣,牛仔裤,没有背书包。眼睛里有很多的血丝,瘦了。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说:“孩子,要期末考了,你不能逃课。”
                       “有什么区别呢。”许弋说,“逃不逃都是一样。”
                       我把冰淇淋倒过来:“你别自暴自弃,忘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冰淇淋的汁,一滴一滴地滴在地面上,像粘稠的眼泪。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固执地说,“爱一个人,怎么可以说忘就忘,你当初的那些疯狂呢,去哪里了?”
                       “我是没心的。”
                       “胡说!”他血红着眼睛呵斥我。
                       我笑笑,抬起头,把剩下的冰淇淋一口含进嘴里,冲他做一个BYEBYE的手势,大步向前走去。
                       他垂头丧气:“忘记你我做不到!”
                       我狠下心,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再跟上来。走过街角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孤零零地站在冬日的街头,显得沉重,落寞,有种大气不敢出的绝望。宽大的棉衣垮下来,是他飞不起来的翅膀。
                       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张漾的短消息。
                       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看了一下手表,接近晚上六点,黄昏已经来了,冬天的天黑得飞快,我到达“老地方”的时候,幕色已经完全地降临。我看到他靠在那里,他没有抽烟,而是玩他的手机。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跟我做了一个打招呼的手势。
                       “跟哪个妹妹发短信呢?”我靠近他,试图去看他的手机。
                       他并没有把手机拿开,我发现那是一台新的手机,三星的,新款,很气派。
                       我把风衣拉起来,背靠着他,低声说:“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吧,亲爱的,你有空怎么不去我家哩?”
                       “今晚夜自修要考物理,我只有十五分钟。”他用一只手把我的身子扳过去,开始吻我。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拍下我们亲吻的画面。我的眼睛瞟到他的所作所为,嘻嘻笑起来,他放开我一些些,低声命令:“专心点!”
                       可是我没法专心,我又开始感觉到不能控制的恶心。我推开他,蹲在路边,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他也迅速蹲下,问我:“你怎么搞的?难道还没有去做掉?”
                       上帝保佑,我感觉好受多了。
                       我站起身来,故做轻松地说:“没事,我只是有点感冒而已。”
                       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大声喊:“我都说没事啦。”
                       “黎吧啦。”他用手机指着我,“你要敢骗我,你知道后果吗?”
                       我软软地靠在墙上,微笑着说:“你是要杀了我吗?我倒真希望你杀了我。”
                       “你别骗我,我现在不相信你。”他开始变得激动,“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如果激怒了会怎么样呢?”我也开始为他的不信任变得愤怒起来,冷笑着说:“我倒真是想试试看呢,是骂呢,还是打呢?还是跟我说分手呢?”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走近我,捏着我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怕人,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识相地没有吱声。
                       我在等他冷静下去。
                       “你回答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做掉?不许撒谎!”
                       “没有。”我说。
                       “再说一次,说大声一点,我没有听见。”
                       “没有!”我大声地说。
                       “你这个疯狂的女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我按到墙边,开始用膝盖来撞击我的身子,一下,两下,三下……他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我疼得不能呼吸,忘记了尖叫,只能张开嘴死死地咬住他的胳膊。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用力推开了张漾。
                       我定神一看,是小耳朵!
                       她推开张漾后,伸开双臂站到我面前,护住我。我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害怕,她在发抖,但是她勇敢地站在我面前,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坚决地,不离开。
                       “滚开!”我朝着张漾大喊,我真怕他会伤害小耳朵。
                       见到有陌生人出现,张漾开始感到害怕,他后退,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压低了声音说:“你试试,不把它弄掉我不会放过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18楼2007-01-24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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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东窗事发了。
                         我没有抵赖,简单地说:“是。”
                         许弋像个疯子一样地抓着我不放,一副要了我的命的样子,我看到柜台里的表哥打了一个响指,好几个人围了上来,迅速拉开他,对着他就开始拳打脚踢。我想阻止,有两个人拉住了我,把我一直往柜台那边拉。我对着表哥喊:“不要打,让他滚就行啦!”
                         表哥划着一根火柴慢悠悠地说:“这小子成天找抽,不打不行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小耳朵,我勇敢的小耳朵,她疯狂地扑入了那群人中间,想用她单薄的身体护住许弋,我冲过去想拉住她,但我没有拉住,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啤酒瓶准确无误地打到了她的头上。
                         血顺着她的脸沿下来,她也许是疼,也许是吓,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我冲上前,对着那个捏着破啤酒瓶的臭小子甩出了一记清脆的耳光。我觉得不够,反手又甩了一个!
                         酒吧终于安静下来。
                         我俯下身抱起小耳朵,她好像完全没有了知觉。我拼命地摇她,她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
                         有人在我身边说:“吧啦姐,别摇她。看样子没事的。我去找个医生来。”
                         “不用了。”我冷冷地说,“把她送到我家里去!”
                         许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躺在我怀里的女孩,他好像并不认得她,也不太明白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为了他奋不顾身。我对许弋说:“你快走吧,你记住,她叫李珥,她喜欢你,你以后永远都不许欺负她,听到没有?”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他哑着嗓子问我。
                         这头不可理喻的笨猪!我不再想理他。
                         我招呼两个男孩把小耳朵从地上扶起来,离开了“算了”。
                         小耳朵,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在车上,我把她抱在怀里,心疼得不可开交,我更宁愿受伤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上帝作证,我说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后来,我在小耳朵的博客上看到她写的一段话,她说她想变成一个坏女生,这话让我乐不可支,她不知道,坏不是变的,是与生俱来的。
                         我早说过了,我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坏女生。
                         哦,不,坏女人。


                        21楼2007-01-24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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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他们说,等我身体好些了,再替我做流产。第三天黄昏的时候,趁她去超市的时候,我从医院里偷偷地溜了出来,医院的饭菜让人难已下咽,仿佛总带着一股药水味。我出了医院直奔天中旁边的拉面馆,推开门,像坐了十年牢从没吃过饱饭的人一样对着老板娘说:“来两碗拉面!”
                           “两碗?”店里的伙计不相信地看着我。
                           “两碗!”我大声地重复。
                           我在我经常坐的位子上坐下,左边的台子上是两个天中聒噪的女学生,她们正在聊天,声音高亢尖锐却又要故作神秘,让我极度不舒服,我正要呵斥她们闭嘴的时候却听到她们的嘴里吐出我熟悉的名字来,让我忍不住认真聆听她们的对话:
                           “听说许弋这次又被打得不轻,他最近真倒霉,老是被人打。”
                           “人在情海飘,哪能不挨刀。谁让他老是想去抢别人女朋友呢!”
                           “不过说真的,那个女生样子很乖的,看不出那么那个呀。”
                           “你说李珥啊,她跟我是初中同学,我知道她的,平时不开腔不出气,其实最那个。不过这次可惨了,被叫到教务处去了,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对啊,对啊,不开腔不出气的女生最可怕,哈哈哈……”
                           ……
                           我把桌上的面条往前面一推,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个女生的桌前,冷冷地问:“你们在说谁呢?”
                           两个女生抬头看见我,像是认出我来了,吓了好大的一跳。
                           我指着她们:“我警告你们,谁要再敢说李珥的一句坏话,我让你们以后晚上从此都不敢出门,你们信不信?”
                           两个女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慌慌张张,大气也不敢出,一句话也不敢说,拿起书包跑了出去。
                           我也没心思吃面了,我决定去天中看看小耳朵。
                           我跑到天中校园的时候正好看到小耳朵出来,我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受了委屈,在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家长,我喊住她,旁边一个男生恶模恶样地窜出来让我一边去,我看着小耳朵,我只想确定她没事,我立刻就走。
                           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不配做她的朋友。我知道我走到很多的地方,都不受欢迎,我也不想给小耳朵带来任何麻烦,但是上天作证,我愿意为她承担我所能承担的一切,因为我知道,并能确认,她的烦恼肯定与我有关。
                           “她不会有事的,你离她远远的,她什么事都没有!”男生还在冲着我大声地喊。
                           噢,天地良心。我并不生他的气。
                           我当时想,有个男生这么护着小耳朵,真的挺好。可是我没想到小耳朵生气了,她涨红着脸大声地喊:“尤它,你不许这样跟吧啦说话,吧啦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许你这么说她,绝不允许!”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这些天来,我身上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了,黄昏的天空飘起了金色的奇妙的雪花。我就像网络游戏中忽然被施以神奇法术得以重生的小人,在瞬间充满了力量,欢欣鼓舞。我看着小耳朵继续涨红的可爱而勇敢的小脸,看着愤怒的尤它,看着站在他们身后的惊讶的两个大人,实在实在忍不住地咧开嘴笑了。
                           好朋友。
                           我文绉绉地想:这个世界上,也许再也找不到比这更温暖更动人的词汇了。


                          23楼2007-01-24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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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她问我。
                             我点点头。
                             “恭喜你。”她说。
                             我不耐烦地吼她:“别给我整这些,给我想要的答案!”
                             她好像并不怕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她什么也没说,至少,我不知道她说过些什么。”
                             “请你告诉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我把语调放软,试图哄她。
                             “或许你应该去问问黑人。”她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也许是黄昏快要来了,炙烈的阳光终于变得晦暗,山顶上猛地吹起一阵阵的凉风。我坐在吧啦的墓前,看着远方的云从头顶上慢慢地飘移过去。 我没有想到的是,暴雨会来。好像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天已经完全地变掉,风越吹越猛,豆大的雨点砸到我的身上,我无处可躲,我也不想躲,就让雨下得更猛烈些吧,下吧,冲垮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也在所不惜,我并不企盼什么样的救赎,此时此刻,我只是想这么做,想陪着她。我怀念我站在她家窗下的那个飘雪的冬夜,怀念她温暖的双足靠近我时的温暖,就让我地暴风雨中咨意地怀念一回,谁也不要来打扰。
                             谁也不许来打扰。

                             我回到市区的时候,是夜里十点钟。雨后的气温依然很高,我被雨淋过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全干了。
                             因为打不到车,我走了很久的路。我想起那个和我一样去看吧啦的女生,她也许是经常来,不知道她是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回,看她那柔弱的样子,要是也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一定会累得趴下吧。
                             我没想到,蒋同学在我家不远处的路灯下等我。
                             她起初是蹲在那里,见了我,她站起身来,靠在身后的路灯上,憔悴地看着我。她已经回家换了一条新裙子,而且我发现她换了发型,暗红色的头发凌乱的,可笑地卷曲在她的头上。
                             我走近她。
                             “我十八岁了。”她说。
                             “生日快乐。”我说。
                             “我烫了头发。”她说。
                             “不好看。”我说。
                             她的脸部忽然强烈地抽动起来,然后她哭了出来。她并没有扑入我的怀抱,我有一刻试图想伸出手去拥抱她,但是我最终没有这么做。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我很耐心地等着她哭完。
                             可是她没完没了。
                             我维持我的性子等。
                             还好周围一直没有人经过,不过经过也没有什么,我早是这个小城的新闻人物,在我的身上,发生什么大家都不会再好奇。
                             终于,我拍拍她说:“好啦,哭多了会变老的,你的新发型已经让你显得够老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不是喜欢吗,我知道你喜欢的!”
                             “你胡说什么!”
                             “你忘不了她,我知道你忘不了她!”蒋皎抓着她的头发哭着喊,“如果是这样,你就干脆把我忘了吧,张漾,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好的。”我说。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开始在后悔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过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以不变应万变。
                             她恨恨地看我一眼,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我往前跑。前方,一辆摩托车正疾驰而来。看她的样子,根本也不知道要闪躲,我的脑子里轰轰作响,赶紧追上去,一把把她拉到了路边。
                             摩托车急停下来。离我们只差一毫米。
                             “有病!” 摩托车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骂完,重新发动车子走了。
                             蒋皎同学狂乱的卷发轻拂着我的面颊,痒得我有些吃不消。我想推开她一点点儿,但是她抱我抱得特别紧。
                             她呜咽着:“蟑螂,你别不要我,求你不要离开我。”
                             “一刀两断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我错了,我错了。”她认错比眨眼睛还要快。
                             “好吧。”我轻轻推开她,“我今天很累,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送我回家好吗?”她说,“前面有段路很黑的,你也知道,我怕。”
                             我真的很累,并且饿得眼冒金星。不过我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往家走。她的手牵着我的,紧紧地,不肯放松。我们走了几步,她又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腰间。转到前面的一个巷子的时候,我感到她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下周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我真讨厌这里,我们离开后,就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蟑螂你说好不好?”
                             我忘了说,蒋同学也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学理工。她其实是想去上海读书的,但因为我喜欢北京,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所北京的学校。
                             “好的。”我说。
                             “我以后都不再闹了。”她说,“我会乖。”
                             这样的保证,我听过一千次了。
                             走过小巷的时候,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一些些。这条路白天和夜里完全不同,我们好像已经有很多夜里不曾经过它了。路的那边有个破旧的小房子,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冬夜,我赶到那里,蒋皎被黑人他们几个小混混用布条堵住了嘴,抵在墙角,无声的呜咽和绝望的眼神。
                             黑人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对着我说:“臭小子,你自己选,是我们哥们儿几个当着你的面做了你的女人,还是你自己拿着这把刀自行了断!”
                             那一天,是吧啦下葬的日子。天空飘着春天的最后一场细雪。
                             我对黑人说:“你们放了蒋皎,不关她的事!”
                             “关不关她的事我说了算。”黑人说,“你先抽自己十个耳光,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了她,你说呢?”
                             我说:“十个?那么多?”
                             “你他妈别废话那么多!”他上前一脚踢到我的膝盖上,我疼得单腿跪了下去。
                             黑人用刀尖在我的脸上比划着说:“这张脸长得是不错,能骗小姑娘,确实能骗。不过我倒想问问高材生,你有没有想过骗过之后的后果呢?”


                            27楼2007-01-24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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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0 11: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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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休日。我在商场的手机柜台推销手机。
                               要开学了,买手机的人贼多,我站得脚都发软,说得嘴发干,到了晚上六点钟的时候,业绩还算不错,一共销出去八台。
                               经理冲着我眯眯笑说:“帅哥就是好办事,你看,你的顾客都是女孩子呢。”
                               就在这时候,我又看到了她,那天在南山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她穿了一条白色的小裙子,正在文具柜台那边买东西。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孩是我的同学,叫尤他。那小子是个怪才,从高二跳级跳到高三,他好像专门是为读书而生的,这次他又考了全市第一,比我这个第五名总分高出三十分左右。
                               三分钟后,他们一起朝着我这边走过来。她的手里拎了一个袋子,装着才买的笔记本啊笔啊什么的,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尤他想替她拎,被她坚决地拒绝了。
                               见到我,两人都有些吃惊。
                               我冲他们笑笑。
                               尤他也笑,问:“张漾你怎么在这里呢?”
                               “要开学了,凑学费啊。”我说。
                               她始终绷着一张小脸。好像没看见我一样。
                               “要买手机吗?”我问。
                               “是的,”尤他说,“我想买款实惠一点的,适合学生用的,要不你给推荐一下?”
                               一旁的她对尤他说:“你先看着,我先回家去了。”
                               尤他拦住她:“等等嘛,我看一下,很快就好,马上送你回去。”
                               “谁要你送!我又不是不认得路!”她说完,拎着她手里的破袋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我笑着说尤他:“你女朋友挺凶的嘛。”
                               “不是啦,”尤他连忙解释,“她是我妹妹。”
                               “哦?”我说,“你看看这款诺基亚,性价比不错。”
                               “噢,算了。明天再来看!”尤他推开我,急急忙忙地追随那女孩而去了。
                               哦呵呵,妹妹。
                               经理把当天的费用结给我,告诉我可以下班了,她问我:“明天还来吗?”
                               “来,”我说,“站完最后一班岗!”说完,我捏着八十块钱给她敬个礼,出了商场的大门。
                               比起冷气十足的商场来说,外面还是显得闷热。我站了一天的柜台,小腿肚不仅发酸还有些发颤,喉咙里干得直冒烟,于是我跑到商场外面的一个小冷饮店,要了一大杯冰可乐,坐到公车站台旁边的台阶上喝起来。
                               转头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她,她就站在我身边。吓了我好大的一跳。她还是拎着那个口袋,穿着她纯白色的小裙子,在吃一支彩色的冰淇淋,只是尤他不见了。
                               我心情不错,于是吹了一声口哨,问她:“你哥哥呢?”
                               她的脸微红了,看上去很可爱。不过她接下来并没有表现得像我想象中的那么胆小畏缩,而是轻快地调皮地回答我说:“我把他甩掉啦。”
                               “哎,你要记住,不要随时随地甩掉一个愿意对你好的男人,你会后悔的。”我说完,把手中的口乐杯子捏碎了,往地上一扔。
                               她看我一眼,替我把杯子捡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我点燃一根烟,眯起眼睛笑着看她,她转开了目光。刚好公车来了,她跳上了车,是五路,我要坐的不是这班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不由已地跟着她上了车。
                               车上人很多,没有座位,她个子不高,拉着吊环的手显得有些吃力。我站到她的身边对她说:“要是袋子里没什么宝贝,让我替你拎着可好?”
                               她不回答我,把袋子捏得紧紧的。
                               “给我!”我一面伸手一面命令地说。
                               她坚持着不回应,但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紧张。
                               我觉得有趣,于是逗她说:“你不给我也行,那我就牵着你的手吧。”
                               我的手还没完全碰到她的手,袋子应声而落,带着她的体温落到了我的手中,还真是沉。我俯身问她:“买这么多笔记本,写日记吗?”
                               她不理我。
                               我说:“问你话呢?”
                               她仰起小脸问我:“难道你问我我就非要答吗?”我们的脸隔得很近,公车一摇一晃间,就隔得更近了,黄昏的阳光照着她雪白的皮肤。她的皮肤真的很好,和蒋皎不同,和很多的女孩都不同,一尘不染的透明。还有那双眼睛,清澈得简直不可思议。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她的脸又红了,还是微红,微红的脸泄露她内心的慌乱,但她一直强撑着不肯投降,倔强地不肯转开眼光。
                               真有趣,不是吗?
                               她在下一站跳下了车,我跟着她跳下了车。
                               “谢谢你。”她说,“把袋子给我吧。”
                               “万一我不跟着你下车呢?”我说。
                               “那你一开始就不会跟着我了,”她胸有成竹地说,“你回家应该坐十一路,不是吗?”


                              29楼2007-01-24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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