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枫，血染之红？
绯红的泥土，道路被镀上红纱。
空中一片雾气氤氲，乳白色，带着充满水分的湿度。
已经忘却了究竟跑了多久才来到这里，幼年时最喜欢的地方，银华之森。
肩膀上的血还没有止住，流出时带来死亡的窒息。
疼痛让视界模糊。
仍是忍不住用手去触摸伤口，想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否已经麻木，还会咬着牙
拼命地按着那处伤口，天真地想让血流停一停。
天空一片斑斓，白色、橙色和黑色的交织，只能模糊地穿过迷雾看见光影。
笑，是现在唯一能诠释伤痛的表情，她习惯的表情。
吃力而缓慢地抬起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慢慢把手掌摊开，像在开启什么，眼前呈现一片惹眼的腥红，身体开始自然而然地颤抖。
河面映射出绚丽的光芒，光线被白雾滤得稀疏，显出一股幻境般朦胧的唯美感。
下意识地拾起一片身旁的银华叶，似枫的形状，亦是一种妖异的红。
枫，血染之红？
眼前被黑暗湮没。

2. 这名面容冷寂的男子
寂寥的流水声，入耳，意识渐渐归复。
凡岚撑开沉重的眼皮，随即立刻感应到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头晕，呼吸困难，身体里正在膨胀的灼热感。锐利的疼痛几乎要将归复的意识洞穿，汗水流遍了脸侧。
身体没有像昏迷前那样依靠着树干，而是平躺在地面上。
凡岚将视线微移，依稀望见河岸边的一道身影，似乎曲身在河中清洗着什么。
她听见轻盈的脚步声，像羽毛落在草地上，那个人向她走过来，蹲在了她的身侧。
额上被敷上一块冰凉的布料，稍感到舒服了一些，呦瞥见那人衣服残破的一角。
是他衣服上撕下来的啊。
凡岚默默地想，眨了眨眼睛极力想要看清眼前男子的面容。
怪异浓黑的眉，墨绿色的眼中是幽黑的眸，眼下方蔓延了一道深绿似泪痕的细长印迹，挺立的鼻梁，乌黑的唇，肌肤惨白，那样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却被无情地盖上诡异狰狞的颜色。
虚？
她不解地揣测，心中却无恐惧。
他左脸上的面具无疑是虚特有的那种，然而，虚定然没有人类的脸孔和身躯。
呃，是人类和虚的混血儿啊？
想到这里，凡岚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种时候了还会有像那样的荒诞想法，还真是只有自己这种人才干得出来吧。
呐，这只“虚”是在救自己么？
形似“虚”的男子将一根硬实的树枝递到凡岚嘴前，示意她咬住，凡岚没有犹豫，一口咬住了树枝。
紧接着，男子没有多余的动作，抬起手，五指并拢，迅猛地将手插入凡岚的肩头，凡岚的身体一抖，嘴中的树枝瞬间被咬断，钻心的疼痛似要将她撕裂，不禁皱紧了眉头，喊叫出声。
男子收回手，掌中多了一片冷白色的刀刃。
这种方式……
凡岚轻轻地微笑，眼睛已然睁不开，用仅剩的力气虚弱地说：“谢谢你，虚先生……”
“女人，愿意随我回虚圈吗？”
潜意识地点点头，不知道头究竟有没有点下去，凡岚再度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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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岚睁开眼，一片阴暗映入眼帘，待眼睛逐渐有了焦距后，终是看清了眼前的天花板。
冷白色的天花板，一幢冰冷无生气的建筑。
这里是哪里？
“欢迎来到虚夜宫，夏殇。”
一道柔和魅惑的声音。
凡岚偏了偏头，看到站于床旁的褐发男子。
仿佛一切的不安都泯灭在这个男子的笑容里，宛如一道日光冲破阴霾直射大地，逃逸的罪恶因之烟消云散。
可为什么，会有一种来自于骨子里的寒冷，由上至下地传遍脊梁？
凡岚呆愣愣地看着褐发男子。
那条刘海可真奇怪啊。
凡岚眨巴眨巴乌黑水灵的眼睛，索性站起来，与男子平视。
二人顿时相对无言，男子也仅是用含着笑意的褐色眼睛看着凡岚，温和到极致。
凡岚一脸认真地伸出双手，握住了男子额前的刘海，毫不迟疑地一拽。
男子的头因为凡岚的动作微微下偏，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无比。
褐发男子的身后站着一名笑得似狐狸的银发男子，此时后者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凡岚，丝毫不为凡岚的举动而吃惊的样子。
“咦，不是假的呢？”凡岚惊讶地松开手，将身体往后倾，不知所措地说。
一滴汗滴自银发少年脑后滑落。
“夏殇的伤势如何了？可要好好休息啊，如果不能早些痊愈的话，我可会心疼的。”褐发男子并不恼怒，微移步子退开一些距离，继而笑道。
虽然褐发男子总是面露从容平和的笑容，高贵而优雅，但他身上的王者气势却显露无遗。“忘了介绍了，我叫蓝染惣右介。”
“你也是虚吗？为什么是人类的样子？”凡岚不答反问。
“我是这里的王，王者，身份总是有些特殊的。”蓝染兀自微笑，人畜无害般的温和。“我身后的这位是银，市丸银。”
凡岚视线一转投在银发男子身上，继而又转回来看着蓝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是那位虚先生救了我吗？他现在在哪里？这里是……虚圈？”
对于凡岚孜孜不倦地发问，蓝染也是气定神闲地回答：“乌尔奇奥拉吗？他去现世了，回来后，他会找你的。”
随后转身要离开的样子。“这里是虚圈的虚夜宫，欢迎你加入我们，夏殇。”迈着悠然的步子走向门口，市丸银跟随在后。“稍后会有人来照看你。”
市丸银笑眼眯眯地侧头回望了凡岚一眼，随蓝染离开了房间。
跟虚生活在一起啊……
如果是这样，母亲大人知道的话又该要生气了吧。

3. 白紫混合物，洛白
“小乌？小尔？小奇？小奥？小拉？！什么时候回来呢，好无聊啊～”凡岚将鹅毛枕头往空中一抛，双手接住后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床上。
“Fan～lam～sama～！！！洛白来陪你玩好不好？”
突然，一团白色中带着银紫色的东西快如闪电地蹿上床，狠狠地撞上凡岚并保住了凡岚的脖子。
“呜哇哇哇哇哇～～！！痛～！”凡岚大叫一声，抱着自己的肩膀惊愕地看着那团“白紫混合物？？”。
竟是一个人（虚）？
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又是一道暴跳如雷的男声从房外由远至近地传来：“布拉达你这个白痴！要是弄伤了那女人蓝染那家伙又要找我麻烦了，混蛋！”
语毕，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轰开，一蓝发男子呲牙咧嘴地冲进来，怒气冲冲地拎起白紫混合物：布拉达?洛白。
“小葛，小夏殇说她很无聊哦，人家只是想帮她解解闷啦～”洛白一边笑眯眯地被葛力姆乔拎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从凡岚床上拿来的枕头塞入葛力姆乔腹部的虚洞里。“嘻，小葛，把蓝染大人叫做‘那家伙’的话，蓝染大人知道了又会不高兴喔！”
葛力姆乔咬牙切齿地抽出虚洞里的枕头，一把塞进洛白的嘴里，对着洛白怒吼道：“闭上你的臭嘴，混蛋！小葛是你叫的吗？搞清楚谁才是从属官，小心我把你的骨头抽出来一根一根敲碎！”
洛白随着一道流畅的抛物线被葛力姆乔扔向墙壁。
凡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心中吐槽：
诶哟喂，那可是我的枕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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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凡岚大人喜欢这里吗？这里可是除蓝染大人市丸大人和东仙大人的寝宫外，最好的房间了呦～”洛白托着腮，满眼笑意地摇晃着小腿。
凡岚坐在床上，看着趴在地上摇腿的洛白，含糊地回答：“啊，喜欢的吧……洛白，叫我凡岚就好了，不用叫敬称的。”
洛白眯着眼睛歪了歪头，继而问道：“小夏殇在等乌尔奇奥拉大人吗？”
凡岚愣了愣，脑中浮现那名不苟言笑的男子的身影，随即轻点头，承认道：“嗯，是啊，可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洛白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认真地点点头，“乌尔奇奥拉大人可是大忙人哦，他是十位十刃大人中最忠心于蓝染大人的破面呢～所以呀，核 心任务一般都会交给乌尔奇奥拉大人的呦～我的主人小葛就一点都不受蓝染大人重用了，哎呀呀，真丢人啊，小葛嘛老是自作主张，嘻，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呢。”
洛白大肆谈论着自家主子的不是，凡岚想着她将枕头塞进葛力姆乔虚洞的那一幕，无奈地笑了笑，她倒是头一次见到不怕主子的部下。
“呐，洛白，破面是什么？就是你们这种样子像人类的虚吗？”凡岚想了想，问道，似乎洛白的话中的确有带皮面这个词，指的就是乌尔奇奥拉吧？
“咦，小夏殇不知道什么是破面呀？破面是蓝染大人用崩玉将大虚进化而来的种族哦，是拥有死神能力的虚呢，很厉害对不对？”洛白脸上的自豪溢于言表。
“这样呐……那十刃又是什么？”
“就是最厉害的十位破面呗。”
“乌尔奇奥拉是第几位十刃？”

“４刃哦，乌尔奇奥拉大人很强的，比小葛厉害多啦～”
“还有三个比乌尔奇奥拉厉害的破面吗？他们是谁？”
“啊～３刃是妮莉艾露大人，２刃是龙崎大人和基拉大人。”
“两名２刃？”
“嗨～原本是不被允许有两位２刃的，但是龙崎大人和基拉大人的能力相同，并且十分强大，而他们的实力又不相上下，是除了蓝染、市丸、东仙三位大人之外最强的存在呢，所以１刃暂时没有其他破面能够胜任啦～”
“是吗……对了，这次乌尔奇奥拉去现世做什么呢？危不危险？”
“去找一个叫黑崎一护的人类吧，那个人类也有死神能力呦～而且听说还很厉害呢，不过啊，乌尔奇奥拉大人不会有危险的。”洛白眨眨青蓝色的眼睛，又眯起来装作一副奸诈的样子。“小夏殇很关心乌尔奇奥拉大人的样子呢？咦，不会是喜欢上了吧？？”
“怎、怎么会……”
凡岚惊慌地想要否认，却发现那些辩解的话语竟无从说出口。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恩人啊。
没有他，她会死在银华之森。
虽然他总是冷漠的样子，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是有一线温柔的，不然，他不会撕破自己的衣角用来给她敷滚烫的额头。
在为她取出没入肩头的刀刃前，他还细心地拿一根树枝让她咬在嘴里。
不过她却知道，他是个没有心的人，没有心的人才会有那样一双冷寂的眼睛吧，所以他没有感情和情绪。
可是，她想让他快乐啊，一种内心深处的向往。
“哦～原来是这样啊～”洛白把脸凑到凡岚眼前，“不可以哦，喜欢乌尔奇奥拉大人会很危险的呦，在这里有很～～～～～～多女性破面喜欢乌尔奇奥拉大人大人耶，包括７刃赫丽贝尔大人呢！”
“是吗？”凡岚微笑着摸着洛白柔亮的银紫色头发，神色坚定地说，“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我想留在他身边，我想让他快乐一点，就这样吧，并且，我不怕危险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洛白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表情变得颜色起来，“小夏殇想知道乌尔奇奥拉大人为什么会救你并且把你带回这里吗？”
“难道不是出于善意吗？”
“咳。”洛白刻意清了清嗓子，佯装一副庄严的姿态，用低沉的语调说，“因为乌尔奇奥拉大人也喜欢小夏殇啊～”
心跳于此刻漏了一拍。
凡岚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幽黑的眼睛像璀璨的星辰，她微张着嘴，惊若呆鹅地看着洛白，腮帮悄然染上一抹嫣红。
“嘻，开玩笑的啦～”洛白陡然恢复一张甜甜的笑脸，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4 乌尔奇奥拉回来了
这个地方除了黑夜还是黑夜，似乎除了望着窗外的皓月便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破面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包括不正不经的洛白。
囚禁一般的生活，不知何时会有尽头。
梦境里出现了母亲的面容，失去了一贯清傲镇静的她，竟在流泪，而她的背后，则是无穷无尽的火光，直冲天际。
凡岚是从那场劫难中逃出来的，除她之外，族人全数遇害，无一幸免。
每思及此，凡岚的身体都会忍不住颤抖，她怀疑那是否是一场可怖的噩梦，为什么那些鲜明的记忆会与现实形成那么大的反差？都是真实的吗？
她必须去报仇，可，仇人身在何处？
那日她回到凡岚一族的宅院，看到的却是遍地的尸体，满目疮痍，大火肆虐地蔓延，将眼睛烘得刺痛。
接着，空中飞来一枚尖锐的块状物体，她闪身避过，可袭击她的人并不罢休，于是一路追杀她，直到她的肩膀被射中一枚刀刃，血流不止的她逃到银华之森，耗尽力气后依靠着一棵银华树，不消片刻便昏了过去。
她不能拔刀，所以那时她除了逃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血刃，嗜血之刀，刀不见血不回鞘。
如果追不到那个刺杀自己的人，凡岚不知道又会有谁死在她手下。
这把让尸魂界诸多人闻风丧胆的刀，是她的斩魄刀。
凡岚一族每个人的斩魄刀都是血刃，拥有相同的能力和外形，似乎这种刀已有了血脉一般，世代一脉相传。
传闻一万多年前，凡岚一族某个族人中了虚的诅咒，他至死都没有杀掉那只虚，于是他的斩魄刀血刃便流传了来下，以多种新生的姿态。嗜血成魔的血刃，刀不见血不回鞘，刀锋不入骨不止，因此，凡岚一族历代皆有着许多仇家。
血刃，便是凡岚一族招来灭门之灾的原因吗？
但她，凡岚夏殇，必须活下去，坚强地，好好地，活下去，作为凡岚一族的最后一人。而且，要继承母亲的意志。
来到虚夜宫已经两天了，乌尔奇奥拉还没有回来，蓝染说他回来的时候会来看她的，真的么。
他和那个叫黑崎一护的人类交战了吧，究竟是什么样的战斗，要持续两天一夜？并且似乎还没有结束？
很担心他的，可却不能做什么。
这次的任务，应该并不是洛白说的那样毫无危险吧。
凡岚静丅坐在木椅上，双手相握枕在腿部，仰视着铁窗外的皓月。
月辉盈落在她白净的脸上，房内落针可闻。
“蝎夏～殇～”
洛白娇声娇气的声音从凡岚身后传来，前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凡岚的身后，欢喜地圈住了凡岚的脖子。

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竟然把灵压隐藏到这种程度？
“呜～小夏殇一个人在这里好可怜好孤单喔！”洛白托着脸一副泪汪汪的可怜样子。
“是啊是啊，所以说小洛白要经常来陪我的嘛！”凡岚学着洛白的样子也托着脸。
“嘻，小夏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乌尔奇奥拉大人回来了呢！”洛白瞬间转换成一张充满笑意的脸，拉着凡岚二话不说便往房外飞奔而去。
凡岚花了两秒钟的时间来反应洛白说的话：“乌…乌尔奇奥拉他真的回来了？不骗我？骗人的要学猪叫哦！”
“哇呀呀，猪叫好难听的啦～洛白一定不会学猪叫的，乌尔奇奥拉大人真的回来了呦！不知道他和牙密大人在现世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呢，我们去偷听吧～呜哇，洛白也要去现世玩嘛！”
…… ……
“嘘！小声一点哦，被蓝染大人发现我们偷听的话就没有点心吃了。”洛白将食指放在唇前，认真地说。
凡岚的脑后流下一滴汗滴：似乎嗓门大的那个一直是你耶。
凡岚努力地探着头看着大堂之中那道白色清瘦的背影，不知道单膝跪在高台下的乌尔奇奥拉在对蓝染说些什么。
“哇！！！小洛白，乌尔奇奥拉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
凡岚拉着洛白左右摇晃后者的身体，高声惊叫道。
洛白（Ｔ＿Ｔ）：我的点心……
因为凡岚的叫声，一时间大堂之内的众十刃以及台上的三人皆向她们看过来。
“夏殇吗？”蓝染微笑，一贯的气定神闲，“怎么不在房间里休息，到这儿来了呢？乌尔奇奥拉知道洛白没有照顾好你的话，他可是会生气的。”
凡岚刚要开口说话，蓦然之间感受到一道凌厉冰冷的视线向自己扫来——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性破面。
很短的上衣盖住了半张脸和半部分胸脯，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浑身散发一种拒人之千里的冷漠气势。
她能站在大堂内，就代表着她也是一名十刃，是洛白说的７刃赫丽贝尔？
“好了，洛白，带夏殇回去吧。”蓝染吩咐道，洛白则是耷拉着头，泄气一般的姿态。
“是，蓝染大人。”
回到自己的卧室，凡岚坐在木椅上，无可奈何地继续着仰视的动作，虽然脖子有点酸，但是不想动。
“小洛白，乌尔奇奥拉真的没事吗？他的眼睛……”
“没事的，小夏殇不用担心啦，乌尔奇奥拉大人很强的，眼睛拿出来捏碎可以呈现他所收集的情报，而且眼睛是可以再长出来的呦～”洛白跪坐在床上抱着枕头，满脸认真地解释。
“是吗。”凡岚转过头，视线兀自放在窗外的月上，神色安然。
乌尔奇奥拉回来了，那个救她的破面，被她称作“虚先生”的男子，可，那又如何？
为什么会对他有异样的感觉呢？似乎不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是因为对异性的好奇和潜意识的向往吧？
受伤那天，昏迷前她认真地看过他的脸，冷毅不带任何表情，那究竟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有点迷蒙的熟悉感，但是清冷死寂，绝对没有看过的，却出奇地吸引。很好奇。
对，只是好奇啊，夹带着感激，应该不是喜欢吧。
有仇在身的人，何谈喜欢？

5。 虚先生呐，你要做什么
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凡岚的意识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拉回现实，但她没有睁开眼睛，任凭那两根冰凉的手指慢慢带过她的嘴唇。
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只要睁开眼睛便可看到，但她不忍打破这份静谧，生怕睁开眼那人便会离去。
毕竟，这样的场面是有一点尴尬的吧，孤傲如他，怎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情绪的境地。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凡岚闭着眼睛斯条慢理地想，而身前的乌尔奇奥拉似乎没有了动作。
“女人，来到这个地方害怕吗？”
他没有情绪波动的话语传入耳里，凡岚紧闭双眼，眉角微微皱起。
“我会守护你。”
冰凉的手指继而触上她的眉，慢慢抚平她的眉梢，紧接着，两片冰冷平滑的皮肤轻轻印在她的额头上。
微弱的气息扫过她的刘海，凡岚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跳到喉间，呼吸亦渐渐加重。
守护？他会在她身边？
这一刻，凡岚的思绪彻底混乱，她开始不理解自己，亦不理解他。
她能在最点的时间内辨认出他的气息，她会因为他的话而雀跃不已，她甚至在他吻过她的额头后感到一种不可告人的甜蜜，这些，真的不是源自于喜欢？
他呢？他又为什么那么说那样做？那意味着什么？
凡岚觉得自己沉陷在无解的谜团中，并且永远无法清醒。
是，在这里她有太多疑问。
一见钟情，这个词是有那么些背离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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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尔奇奥拉离开之后，凡岚睡意全无，只是徒然地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习惯性地等天亮。
然而，过了好半天她才意识到洛白说过的这里没有白昼的现实，于是只好百无聊赖地坐起来，穿上鞋离开床。
窗外又是一片阴沉幽暗的颜色，凡岚甚至觉得有些视觉疲劳，以往看到月亮会觉得那玩意是多么和蔼可亲，而现在只把其当做一张老得半死的脸。
“喂，月亮，你为什么会亮呐？这里没有太阳诶，没有太阳的你怎么就这么的亮了呢。”凡岚站在窗前对着月亮一脸认真，而那圆乎乎的东西显然不会给她任何回应，于是凡岚便仰着头干瞪眼。
顷刻后，凡岚泄气似的垂下头，彻底对那个黄色大油饼失去了兴趣，她转过身，看到门口那道不知站了多久的身影。
真是瘦得过分啊，从来不知道一个人（鬼？）能瘦到这种程度，腰的宽度窄得看得人一阵发渗，脸上两道泪痕墨绿清晰，依旧是让人觉得揪心的面孔。

“呐，早上好，虚先生。”依然是初见时的称呼，并不打算在知道乌尔奇奥拉的名字后将之改变。
视线下移，看到乌尔奇奥拉手中的盘子。
虚圈这种不毛之地，除了石英枯树便是白茫茫的沙砾，凡岚很好奇蓝染他们的食物究竟从何而来，对了，那家伙还经常喝红茶。
在吃于这个时间段不知应称之为早餐还是午餐亦是晚餐的餐的时候，凡岚咬着食物不时偷偷打量乌尔奇奥拉的脸。
不知道面无表情算不算是一种表情，这个人（破面）看来已经彻底决定把面瘫的宗旨奉承到底了，可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呢，就是平常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保持原封不动的状态，而在说话时嘴唇张开嘴角不动么？表情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虚先生，我可以回尸魂界一段时间吗？”
移回视线，凡岚以一种自然的语气问道，天知道她有多紧张，至于紧张什么，暂时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乌尔奇奥拉沉默了片刻，凡岚不敢直视他，所以也不知道自始至终东他的视线有没有游移过，随后听到那让冰块都能冻裂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啊，去杀几个人吧。”
也是轻松的语气，仿佛目的简单得只是外出散步而已。
“好。”乌尔奇奥拉说。
凡岚愣了一下。随后，似乎觉得对方答应得太过轻松以致出乎意料太多，反倒让自己没有了心理准备，她闷闷地说：“还是算了，可能，找不到吧……”
“我可以带你去见那个人，但不是现在。”乌尔奇奥拉说，凡岚不解地抬头看他。
“那个人？”难道……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么？
“山本元柳斋重国，杀害凡岚一族的元凶。”
凡岚顿时感到一种被看穿一切的悸然，继而是得知真相后躁动的悲愤感。

凡岚从屋顶上跃了下去，蹲在妮莉艾露的身边。
她用手轻轻抚摸妮莉艾露头顶的面具，破碎的面具已经松散，似乎不能确定会不会从妮莉艾露的头上脱落。
体内的嗜血因子再一次开始暴动，凡岚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手指不由自主地握住血刃的刀柄，“既然你无法活下去，那么我就了断了你，你也不用辛苦地苟延残喘了。”
诺伊特拉饶有兴致地在屋顶看着凡岚，目光戏谑，咧嘴笑道：“哈，有意思。”
凡岚想起幼时养过的一只猫，纯白色，近乎苍白的颜色，她很喜欢，天天幼稚兮兮地抱着它不离手，依存般的依恋，然而，有一次猫外出大半日不见踪影，傍晚时才伤痕累累地回来，奄奄一息。
涉世未深的，髫年时期的凡岚，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只一度视若珍宝的小猫颤颤巍巍地躺在她的脚下，像是终于找到生命最后的眷恋般满足地依偎着她的脚，孱弱的叫声那么熟悉，她曾经觉得要听很久很久的，直到它死去。
凡岚一脚将小猫的身体踢远，用不熟练的瞬步追过去拔刀刺穿了小猫的身体。
彼时，她面无表情地用稚嫩的声音说，既然已经是半死了，那还是死吧。
彼时，也是她刚拿到自己的斩破刀后，第一次用血刃，应照着记忆中的映像，刺断了那只可怜小猫的骨头。清脆的手感，很上瘾。
此时，妮莉艾露的身影几乎和当时那只白猫的重合，在凡岚即要拔刀的时候，妮莉艾露模糊的声音在下方响起：
“头好痛……”
凡岚的手抖了一下。
幼时她也说过这句话，在训练中被打伤头时，母亲站在她身前，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平静地说：“不要露出脆弱的表情，弱者只会沿袭着不断受伤的痛苦走向死亡。”
那句话至今她仍清楚地记得，然却，母亲已身亡。时不再，境已迁，人亦已非。
凡岚倏地抽出刀，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冷厉的弧度，随之绽放出幽淡妖异的红光，就在诺伊特拉以为凡岚要挥刀砍向妮莉艾露时，后者却是毫不迟疑地用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深可见骨的刀痕，血液汹涌而出，凡岚不带表情地将血搽在血刃的刀刃上，原本殷红的刀刃开始闪烁亮红的光芒，红黑的血液滴淌在妮莉艾露的面具上，而那张破碎的面具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妮莉艾露的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原本的形态。
血刃修复伤创的能力，尸魂界鲜为人知。
凡岚侧仰过头，视线投向一直看戏的诺伊特拉，她动了动嘴唇，却并未发声。
诺伊特拉以出色到令人发指的视力从凡岚的唇形辨认出了她说的话：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你。
而诺伊特拉当真没有再任何动作，并非因为被凡岚的话所威慑，而是，他竟感觉到凡岚体内放出的灵压强度已经凌驾于他之上！

倒也不是因此被唬住，只是无法置信，隐隐有种荒谬绝伦的感觉让他想放声大笑，而却感觉脸部肌肉僵硬。
这时，妮莉艾露渐渐苏醒了，她坐起来皱着眉拍了拍头，眼神迷离涣散地看着地面，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了……”
“妮露。”凡岚站在妮莉艾露身前，歪着头纯然天真地翘着嘴角，眼睛微眯，笑说：“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话，会死的哦。”
妮莉艾露抬起头，表情略显错愕，没想到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凡岚，记忆更加混乱：“凡岚…夏殇……？”
凡岚仍旧虚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妮莉艾露，如一名顽童般：“妮露为什么要一味地追求战斗的理由？真的是因为战士和野兽的区别？战斗难道不是为了生存和守护么，不除掉身边的隐患又怎么生存呢，就像这样——”
血刃眨眼之间在妮莉艾露的脸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我想杀你，你不与我战斗并打败我，你该怎么保护自己呢？”凡岚顿了一下，一边接着说一边偏开身体，“没有战斗的理由么，因为你的一次次回避，你的同伴怎样了呢？面具被扯下，险些丧命。妮露，要看清楚现实啊。”
凡岚的身后，正是重伤的沛薛和咚德恰卡。
“沛薛！咚德恰卡！！”妮莉艾露终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惊慌地飞奔过去，跪在两位从属官的身旁察看他们的伤势，“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你们……对不起，沛薛，咚德恰卡……不要有事，好不好……”
凡岚看着流泪满面的妮莉艾露，这个将从属官看得极其重要的女子背影苍凉而无助。
终于破天荒地动了恻隐之心，冲之提醒道：“呐，妮露，他们都还没死。”
妮莉艾露猛然回头看她。
“诺伊特拉就在那边噢，要不要跟他打一场试试呢？”凡岚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轻拍妮莉艾露的肩膀，“你的两位从属官就交给我吧。”
妮莉艾露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大恩不言谢，你的恩，妮莉艾露铭记。”
话音刚落，一阵风带过，身前已经没有了妮莉艾露的身影。
凡岚抬头，却并未向妮莉艾露看过去，而是将视线锁定在了虚夜宫另一头的屋顶上，那道白色的纤瘦身影。
乌尔奇奥拉。
最近他似乎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洛白不是说他很忙的么？

白茫茫的一片沙海，走得久了几乎会有一种晕眩感，视界被黑与白埋没，这场行途似乎漫无尽期。
凡岚只是想离开虚夜宫到宫外走走，不怎么喜欢那个空气冰寒的地方，仅有杀戮，血腥味浓重。
很自然地牵着乌尔奇奥拉的手，他的手很冷，凡岚猜想他是没有体温的，想起那天夜晚额上冰凉的温度，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像是恋人么，不吧，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忽然，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有什么东西快如闪电地破地而出，顿时漫天沙砾飞扬，凡岚连忙闭上眼睛，防止沙石进入眼睛里，同时，身心进入警戒状态。
“凡岚夏殇。”

第七十刃，赫丽贝尔。
赫丽贝尔霍地抽出背上硕大的斩魄刀，气势凛然地指向凡岚，眼中寒芒闪现：“终于找到机会了，跟我一决高下吧。”
说完，赫丽贝尔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乌尔奇奥拉的方向。
凡岚刚欲开口说完，乌尔奇奥拉却抢先跨步挡在了她的身前，简单明了地三个字：“不可能。”
你想杀她或伤她，不可能。
赫丽贝尔亮丽的碧绿眼眸染上一抹浓重却不易察觉的忧伤，微蹙起眉，低声说：“乌尔……她对你很重要吗？”
凡岚认真地看着乌尔奇奥拉的背影，认真到几乎望眼欲穿的，甚至到有那么一刻忘了呼吸的阵势。
“是。”乌尔奇奥拉回答，没有任何迟疑和停顿。
“如果我要杀她，你会不惜杀了我吗？”凡岚看到赫丽贝尔脸上略微自嘲的表情，受伤的，倔强的，极力掩饰的，甚至……有一点不明所以的哀求的意味掺杂在里面的，复杂表情。
出奇地，却也是一种妖异的魅惑感。
那种宛若流水的眼神，所有情绪皆能被之表露得透彻明晰，并且神韵非凡。
这一次，乌尔奇奥拉沉默了半刻，却还是坚定不移地回答：“是。”

那时候凡岚并不知道，乌尔奇奥拉在这名叫蒂雅·赫丽贝尔的女子心中究竟占据着如何庞然的位置。
“我知道了。”赫丽贝尔颓然低头，脸上了然失了所有表情，走到凡岚面前弯下上半身，“抱歉，凡岚小姐，给您添麻烦了。”
语毕，赫丽贝尔的身影在一阵风拂过后瞬时消失。
凡岚惊诧地微张着嘴，思维陡然停滞。
沙地上有一处不起眼的湿点。
赫丽贝尔，冷傲如她，岂会轻易落泪？
那应该是一种近乎于心如死灰的绝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