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仁接到医院的电话,发疯似地奔来的时候,病房里面黑洞洞的,门窗都大开着,钟仁喘着粗气走进房间,接着窗外的灯光看见窗子没有关,白贤就坐在窗台上,冬天的夜风强烈的刮在白贤身上,他脸朝着窗外的方向,默默的坐在那里。
钟仁看着像一张随时飘落下去的纸一般的白贤,他不敢上前,不敢大声说话,害怕吓到了他:“白贤,你还好吧,我听说你晕过去了,你没事吧……”白贤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没有理会。
钟仁小心翼翼地说道:“白贤啊,屋里这么黑,怎么不开灯呢?”他摸索到门边打亮了开关,蓦地看见白贤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就那样背靠着窗沿,坐在窗台上,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下去。
钟仁倒吸一口冷气,慢慢向前挪动:“白贤,你坐在上面干什么,赶快下来吧……我和灿烈,都在这等你呢,我们,我们带你去找世勋吧……”
他心中绝望的认为只要说去找世勋,那么再难的情况,白贤都是会妥协的。
果然,白贤身体似乎震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
钟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绝望的眼神,即使是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时候,白贤的神色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似乎世间一切对他而言都不存在了。
钟仁不敢说话,窗外的风吹动着什么“哗啦啦”的响着,慌乱中钟仁的眼睛撇到洁白的被单上的一张旧报纸:硕大的标题,还有,吴世勋的照片。
钟仁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不敢抬头看白贤,脑中纷乱如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啊。
“金钟仁……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觉得你们骗了我,我会过得安心吗,你看到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有满足感啊?”钟仁抬起头,只见白贤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身体正在向外倾斜。
“不要啊,白贤!”钟仁冲过去,白贤用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凶狠的表情怒斥道:“你走开!我恨你,我会带着对你们的恨去找世勋,这世界上只有世勋对我好……” 白贤的身子就那样悬在窗口,像一只风筝随时会断线……
“世勋,你会原谅我吗,我不但没有保护你,还让你一个人呆在冰冷的江水里那么长时间,可怜的世勋,你是不是很冷,我这就来找你……”
金钟仁此刻满脑子只在想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白贤走下来,庆洙,度庆洙!!抬头冲着半个身子已经悬空的白贤喊道:“白贤,你不能这么做!!你想想庆洙吧!他要是知道你这样,他会有多伤心!!你已经欠他很多了,还要继续折磨他的灵魂,让他的灵魂也没有办法得到安乐吗!!”
白贤一只手扶着窗框,茫然的问道:“庆洙,谁是庆洙……”“庆洙,度庆洙,就是那个整天站在你窗户外面的度庆洙,就是那个整天送你回家的度庆洙,就是那个默默爱了你一年的度庆洙,就是那个为了你杀了人,杀了自己的度庆洙!!”
一番话说完,周围没有声音,但是白贤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缩回身子:“什么,庆洙他怎么了,你说他为了谁,怎么了?”
钟仁慢慢向前挪动着脚步:“这些事本来他不让我告诉你的,但是看见你这样自寻短见,我真的替他不值,你知不知道,庆洙一直爱着你,从那天在走廊上遇见你开始,一直到他死,他都爱着你,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庆洙,爱着我?”白贤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你不是说他去釜山了吗,难道,他死了吗?”
“是,那个白痴杀了害你和世勋的那个混蛋,然后在得知你醒过来的那天,在监狱用一把牙刷,自杀了,就在入狱一个月后,本来这一切他都不想让你知道,这个傻子……”钟仁似乎自嘲的冷笑两声,泪水已经决堤。
白贤顿时恢复了精神,他完全缩回身子,面对着金钟仁,大为震动:“这,这怎么可能……庆洙他,他会做这种事吗 ,那样一个孩子,他真的做了这种事吗?”
钟仁继续向白贤走去,看见白贤的心理防线正在慢慢软化:“是啊,谁会料到那样一个弱小的孩子,为了你,可以做出这样大的牺牲?白贤,你应该庆幸,你身边有这么多肯为你付出生命的人,你如果死了,有什么脸面去天堂见那些爱着你的人呢?”
钟仁想起往事,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我们都爱着你,在你身边,用各种方式,守护你,等待你,这些都是你不知道的事……”
“钟仁……”白贤已经走下窗台,向他走来,跪在他面前,钟仁一把抱住白贤,一旦抓住了他,心里顿时崩溃了。
“如果死可以得到内心的平静,我早就死了,跟世勋相比,跟庆洙相比,我做过什么呢,我只是个始作俑者,我是最应该死的那个,但是我现在不能死,没有看见你健康的站起来,没有看见你像以前那样笑起来,我不甘心,所以我还厚颜的活着,我想要看到以前的那个白贤回来,真的想要看到啊……”
白贤跪在钟仁面前,两人拥抱着,放声痛哭着。半晌,钟仁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白贤,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吗,不管是为了谁,就当是给天堂的他们一个平静吧,好不好?”
白贤想要说什么,却被泪水一次次挡回去,窗外,漆黑的夜空上迸现出灿烂的烟花,照耀着黑暗的房间,照在留着泪的两人的脸上,照耀着桌上静静开放的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