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诺斯表情露出几分犹豫，颇为踟蹰地低声道，“现在只知他是圣域的黄金双子，其余背景，尚在搜查。”
“圣域的黄金双子？”提到这个名字，修普诺斯也不禁皱了皱眉。圣域高层设有黄金十二星座，但并不是每一位黄金都名列在案，这黄金双子便是其一。想来是被雅典娜当做了杀手锏。
“实力如何？”
“顶尖九星隐匿型寄生士，同时身兼爆破异能。”
修普诺斯脸上显出几分冷意，“这样的力量就值得让陛下亲自出手……你们三巨头，是该换换人坐了？”
面对修普诺斯的一番敲打，米诺斯并没有面露惧色，只是沉稳地应道，“是属下无能，还请大人责罚。”
修普诺斯盯了他片刻，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若说责罚，那也得看陛下的心意，他插手恐怕不怎么合适。
水晶杯中的陈酿随着车子的行进节奏而轻轻摇晃着，修普诺斯将之递到唇边，轻抿一口。
……黄金双子。
心中蓦地滑过一道亮光，修普诺斯状似不经意地再度询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米诺斯意外地看向修普诺斯，“撒加。”
“撒加？”
在米诺斯讶然目光注视下，修普诺斯的手握不稳杯子似的狠狠一颤，里面酒水顿时洒了出来，在灰色的军服上晕开一片犹如染血的湿痕。米诺斯见此立即低下头，递上放在一旁的手绢，提醒道，“修普诺斯大人？”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修普诺斯面色一僵，但来不及顾忌身上的湿意就追问道，“有他的资料吗？”
听此米诺斯轻轻眯起眼来，而后转头传唤，“路尼，将撒加的全部资料递上来。”
……
TBC

【公元二一一二年，八月二十五日，朱迪加】
这是间装修精简的起居室。
屋内贴墙摆了一排乳白色长柜，长柜的边角处有只青瓷的长颈花瓶，里面插了几支含苞待放的水仙。剩下的摆设就是铺着淡色碎花桌布的方形木质餐桌，桌边放了两把椅子，一把拉开，撒加正坐在桌边，一手手指插入发中斜撑着头颅，另一手握着细柄长勺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海鲜粥。粥里鲜嫩的虾肉正随着他手指的摆动而一下下，漫无目的地浮沉着。
海鲜粥渐渐冷却下来，变得有些黏稠。忽然，一道清冷女声打断了撒加的沉思，“撒加先生，请问这粥有问题吗？”
“……抱歉。”撒加揉了揉太阳穴，侧脸看去，有着酒红色微卷长发，面色冰冷的凯瑞斯正半倾着身询问他什么。撒加清咳了声，似乎看出他的尴尬，凯瑞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食欲……你把东西撤下去吧。”撒加略带倦意地半合上眼，轻声说道。这几天，算是在他的配合下，冥王又来回做了几次那个所谓“恐惧”的实验。虽然没有任何的物理伤害，但接连不断的噩梦却让撒加觉得更加难以应付。梦中浮沉，虽然知道只是虚假，但每一次却都快要被这足已以假乱真的幻象骗去，也因而一次又一次的体验着那枪杀和溺水的梦境……像是轮回般永无止境。
……还有那越发熟悉和清晰起来的脚步声，幽灵般吊在身后，挥散不去。
不过也快到头了吧，撒加目光垂落，落在摆在眼前的米粥上。就算是再强烈的刺激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任何人都会变得麻木。而那位对这个“恐惧”游戏了解颇深的冥王陛下也应该清楚，有些把戏，第二次用，就不好使了。
凯瑞斯并没有多话，从容地将海鲜粥撤了下去，“如果您有任何要求，请随时向我提出。”
“请问……”撒加忽然出声叫住正转身离去的凯瑞斯，“我可以出去转转吗？”
背对着他的凯瑞斯转过身，施了个半礼，冷冰冰地答道，“当然。陛下吩咐，只要您想，您可以去这朱迪加的任何一个地方。”
撒加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道，“那冥王陛下不怕我趁机逃脱？”
“陛下让属下转告您——”凯瑞斯顿了顿，“他既然能抓得到您一次，自然也会有第二次。所以请您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并不介意采取一些极端的措施。”
“冥王陛下还真是自信啊。”在尚未弄懂哈迪斯是如何在最紧要的一刻赶到双子密室，阻止他获取诸神之墓的密码之前，撒加也不会做什么傻事。
凯瑞斯问道，“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最后一个。”撒加站起身走到酒红色长发少女身前。凯瑞斯不退不让，似是笃定撒加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撒加轻柔地用指尖撩起少女脸侧碎发，将细碎的发丝别在耳后，同时也让少女耳后一个小小的刺青暴露了出来，“我能否询问一下，名为‘凯瑞斯’的女孩……在这里共有几位呢？”
虽然眼前少女身上并没有强横的异能气息，但撒加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而且根据他这些日的观察来看，在他身边或明或暗的地方，随时随地跟随着一位这样冰冷得仿佛机械一般，不用疲惫，也没有感情的少女。如果凯瑞斯是哈迪斯派来监视他行动的人，那么这少女即使不用休息，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离开他去向哈迪斯汇报……不过这个时间空当却从未出现。
而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撒加发现了少女耳后所隐藏的指甲大小的刺青。自他前几日注意以来，这少女耳后的刺青图案已经来回变换了多次——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所见到的“凯瑞斯”，并不仅止于一人。
但人毕竟不是机器，不可能完美的复制。哪怕都是来自一个母体的复制人，在细节习惯上也多少有些不同。但眼前这名——或者说这几位少女，却全然像是一体。
“‘凯瑞斯’永远只有一位，撒加先生。”少女冷声道，“撒加先生，如果您还有任何要求或疑问，请随时告诉我。”说完，她就转身出了去。
撒加缓缓放下手，目光投向被少女无声合起的房门。
他在这里呆得够久了……还有些事没办完呢。


【公元二一一五年，八月二十五日，研究室】
“陛下，修普诺斯已经到了。”
站在冥王身后三步远处，有着酒红色微卷长发的少女一手按在胸前，身体微躬，语气冷淡地说道。
哈迪斯放下手中资料，“让他进来。”
“是。”名为凯瑞斯的少女只是低着头，并没有转身离去。冥王冷声问道，“还有其他的事？”
“是这样的，陛下。”凯瑞斯顿了顿，“撒加先生似乎已经察觉到‘死亡女神’的秘密了。请问，该如何处理？”
似乎是对凯瑞斯如此郑重地询问感到不屑，冥王冷哼了声。不过他身后的少女依旧俯首等待着他的命令，哈迪斯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思维误区，语气略显阴郁地开口道，“他本来就应该知道的，你下去吧。”
尽管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惹了陛下不快，凯瑞斯应了一声转身朝研究室出入口走去，停在门边。片刻后，一阵富有节奏感，却隐约露出几分急躁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最后停在门外。
凯瑞斯按下门边的按钮，银灰色的大门从中裂开，无声地向两边滑去。在一名少女的引领下，身着军装的修普诺斯正站在门外。
那领着修普诺斯到达此处的少女一手前伸，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修普诺斯点了下头，步入研究室内。而那名少女也紧跟着抬起头来，朝室内走去。而刚刚为这两人开门的凯瑞斯也在修普诺斯通过后，抬脚朝外走去。
正巧，这两位少女几乎是同一时刻通过大门处的。一模一样的酒红色长发微卷，披在肩头，犹如一致的冷漠神色和严谨举止，还有她们两人身上那同一款式的黑色作战服……两名少女一进一出，宛如一副吊诡的镜像。
毫无疑问，带领修普诺斯来到这里的少女——也是“凯瑞斯”。
死亡女神。
进入研究室后，修普诺斯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冥王身边不远处，低头道，“陛下。”
黑色的高背转椅悄然转了个方向，冥王目光淡然地凝视着他的下属，微微颔首道，“修普诺斯，这些年你做的很好。”
这一句肯定顿时让笼罩在修普诺斯心头的阴云散了大半，“这是属下的职责。”
冥王右手轻挥一下，又道，“自你离开之时，前线状况如何？”
“医生协会及圣域的人马都已经完全退回了边境线后。”修普诺斯简略地回答，“从探子带回的情报来看，此次医生协会及圣域的同时撤兵应属巧合。目前冬季将至，圣域的内部地区出现了不小的动乱，雅典娜此刻分身乏术，再也没有多余兵力可以用于前线作战。而医生协会露出和其他远方势力结合的隐约迹象……但实际情况，还需进一步调查确认。”
……巧合？哈迪斯冷然一笑，对于雅典娜来说，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与冥界相比，圣域所处的平原地区核污染程度要高出不少，并不适合人类居住，那荒凉景象全然不复百年前商贸兴盛的模样。而且因为圣域坐落于地势宽阔的平原地区，四面八方皆与大小势力接壤，易攻难守。不过雅典娜也算手腕了得，这么多年，在无数势力的窥伺下竟也可以在那种四面楚歌的地方落下跟脚，站得稳当。但圣域的地理位置实在是过于不利，若不是众多强大寄生士坐镇，圣域怕是早被其他势力吞个干净。
圣域若想摆脱其他势力制肘，真正发展起来，必然要重新选择驻地。不过她身边势力林立，地盘早给瓜分干净，想迁徙，不是那么容易。
而冥界和医生协会，在地理上则恰恰跟圣域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三个大型势力相互牵制。
如今医生协会和圣域同时撤兵，虽像巧合，却更让人紧张。谁也不知道那两个势力在暗中酝酿着什么。
兵来将敌水来土堰，冥界底蕴雄厚，不见得会怕了他们。
哈迪斯一手支在转椅扶手上，托住下颌，凝神思索着。而他身边的修普诺斯不见冥王发话，也不敢抬起头来，只能干站着。
这齐聚于希腊大地上的三方势力尽管实力各有所侧重不同，但总体而言还是平衡的。也正是如此，三界边境上也只不过是摩擦不断，除了二十多年前，再也没有其他战火爆发。不过，医生协会的拿手绝活是复制人和生物科技，他们这一群人在整个世界上据点广布，从不参与领土争夺。但圣域就不同了，雅典娜筹划多年，最终目的也逃不过另换驻地，好彻底地将圣域的局势稳定下来。
如今雅典娜集中兵力，必然会有大的行动。但圣冥两界正式交锋，二十七年前那场战争可作明鉴，两界必然两败俱伤。除非……除非雅典娜此举有必胜的把握。
那么能给她如此信心的东西，在排除掉所有未知的选项后，只剩一个。
忽然，哈迪斯开口问道，“如今，诸神之墓的情况怎样？”
修普诺斯被他问的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诸神之墓的情况一直稳定，圣域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会派人来接近诸神之墓入口关卡外，并没有任何不明举动。”
修普诺斯知道得清楚，在二十七年前的圣战中，到底还是圣域落了下风。雅典娜不仅折损了几乎全部的高层力量，还将位于圣冥边境的诸神之墓留给了冥界。可冥界虽然占领了诸神之墓，这二十七年都未曾将其成功打开。
那控制着诸神之墓外围防御的密码锁，着实可恶。但强行拆除或破坏外围防御却又会导致整个诸神之墓被自爆程序毁坏彻底。
“传令下去，加派兵力，牢牢守住诸神之墓。”

Normal 0 false false false EN-US ZH-CN X-NONE /* Style Definitions */ table.MsoNormalTable {mso-style-name:"Table Normal"; mso-tstyle-rowband-size:0; 冥王的冰冷的声音惊醒了修普诺斯，他下意识应道，“是，陛下。”不过紧接着，修普诺斯就领悟到冥王的意思——能让雅典娜有把握一举攻陷冥界的东西，只可能是诸神之墓中所贮存的大批武器。他面露迟疑，“陛下，难道雅典娜已经得到诸神之墓的……全部密码了？”
说到后面，修普诺斯语调飘扬，显然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雅典娜突然有了办法开启诸神之墓。可真若如此，雅典娜恐怕早就出兵夺回诸神之墓了。可这么一想，雅典娜大概是有了万全之策，能在不久的将来拿到诸神之墓的密码了。
但这……一道身影倏然在脑海中闪现而过，顿时，所有疑惑都被破解殆尽。修普诺斯暗暗嘲笑，如果真的是他，那么雅典娜还怕拿不到密码？
冥王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完全催眠一名九星寄生士需要多少时间？”
“若是此人不做任何反抗的话，半天即可。但若是有任何抵抗心理……”修普诺斯摇了摇头，“强制催眠的结果可能导致对方精神崩溃，这样的催眠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哈迪斯搭在转椅扶手上的手轻轻磨蹭着掌下的微凉皮料，“如果用药物进行配合，成功率是多少？”
“八成。”修普诺斯忽然抬头问道，“陛下想要属下催眠的对象可是撒加？”
哈迪斯放下支着下颌的左臂，端坐在高背转椅当中，漠然地注视着他的下属，并无回答。两人突然陷入僵局。
修普诺斯立即单膝跪下，“属下唐突了，请陛下责罚。”
良久，直到修普诺斯额角隐隐有汗水渗出了，冥王才缓缓开口道，“你想说些什么？”
修普诺斯低声道，“陛下，距离旧时代，已经有百年时间了……当初试验证明，撒加不能接受疫苗改造，他不是寄生士，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冥王没有发话。
修普诺斯继续道，“当年是雅典娜调遣撒加作为领导者率领研究团进入伊西利亚的，因此，圣域中存有撒加的基因信息也很正常。如今，雅典娜利用这份基因信息制造出一个复制人，再将他培养成一名寄生士，也并非全无可能。陛下，您现在所见的‘撒加’十有八九是当年那人的复制品！”
“而一个复制品，是不可能拥有当年那人的记忆的，他自然不可能知道诸神之墓的密码。”修普诺斯声音越说越轻，即使眼前人没有对他施加半分威压，但这压抑的气氛就足以将人逼得喘不过气，“这个复制品极有可能是用来迷惑您的视线的，陛下，若他真的是那个人，雅典娜为何放他到冥界来？陛下，真正的撒加早就死了，如今……”
“修普诺斯。”哈迪斯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是冥界王城。”
修普诺斯噤声。
冥王慢条斯理地说道，“在朱迪加，任何的阴谋伎俩都不会起作用。你不必多虑。”
“是的……陛下。”
“你可以下去了。”
高背转椅缓缓转了过去，留下一道黑色的沉默背影。
在冥王的视线从身上移开的那一刻，修普诺斯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被汗水浸透了。他站起身，躬身行礼，倒退着离去。 

说到这里，米诺斯话音微顿，似乎是若有所指。过了片刻，他又继续道，“战争首先在圣域的边界之内爆发，但主要的战场却在冥圣边界上。而战争最后的结束战役，则爆发在冥界之内，冥王城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以上所有，你都该很清楚吧？”
撒加不置可否。
“但实际上，那场战争的真正结束之役，却发生在冥王城内。”米诺斯轻声说道，仿佛怕惊扰到什么，“那场战争，最后是在这里结束的。它结束在朱迪加内。”
“而我，就是它结束时的见证人之一。”米诺斯缓声道，“荣幸至极。”
撒加扬了扬眉，“哦？”
米诺斯叙述道，“最后的战役中最激烈的一部分，并非像此时两界中流传的那样，爆发在冥王城外。实际上，冥王城外的战场只有最低级的复制人和异能者在厮杀，而雅典娜手下的高阶寄生士，则无声地潜入了冥王城，甚至是朱迪加，最后纷纷陨落在了这里。原本，他们应该出现在冥王城外，领导复制人和异能者进行进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撒加不做言语。
“因为他们都收到了来自双鱼座的消息——他已经拿到了诸神之墓的密码。”米诺斯忽然笑出了声。
撒加打断他，“只可惜，那是假的。”
“实际上，那应该是真的。”米诺斯摇头道，“二十八年前的战争中，陛下始终领先于雅典娜，哪怕是在密码的争夺中，也是陛下先于雅典娜拿到另一半密码的。”
“冥王已经拿到了密码？”撒加皱眉问道。
“是啊。”米诺斯似笑非笑，“这可是事实确凿呢，不过其中过程就不便详细描述了。当然，雅典娜也不是易于之辈，在陛下成功后不久，她手下的寄生士也成功潜入了朱迪加。而且，雅典娜手下的寄生士多半是隐匿型——这意味着什么，我想你清楚得很——那些潜入朱迪加的家伙如果偏偏潜藏着不动，哪怕是比他们更高一级的寄生将也很难将他们从人群中挑出来。”
“这些寄生士来到冥界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们既要追回那个时候还没有传递到陛下手中的，属于雅典娜的那一半密码，还要取得掌握在陛下手中的另一半密码。”
“只不过，有些人即使藏得再小心，也总会露出马脚来。”米诺斯眯起眼来，“排查中，黄金双鱼不幸落网。而接下来，一位来自敌对势力，并掌握着重要情报的寄生士将会面临什么，我想你很清楚的。”
审讯。别无他想。
撒加的后背抵在椅背上，两臂环在了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米诺斯。
“一个人的落网，总会让其他人变得更小心起来，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不是吗？”米诺斯微笑着说，“而你那位亲爱的前辈，黄金双鱼也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呢，多日审讯一直都没有出结果。可是，时间却不多了。不过，陷入僵局后没多久，陛下就传下了一道命令——”
也许是时隔二十八年，他也依旧为那道命令所感到疑惑及隐隐的惊讶，话说至此，米诺斯突然陷入了沉默，然后缓缓说道，“陛下说，暗中让他走。”
纵虎归山可不像是那位冷酷的冥王的作风。撒加轻轻挑了挑眉。秘密地让双鱼从审讯室中逃出来，放他回去。显然，既然有勇气和毅力在严酷的审讯中不松口的黄金双鱼，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从审讯室逃出来后，会干些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
突然，他意识到，有时候纵虎归山还可能有着另外一层意思——欲擒故纵。
似乎看透了撒加心中的猜测，米诺斯故作轻松道，“让那个人不起丝毫怀疑地将他放走，可不是件容易的工作呢，那时候很多人都伤透了脑筋……但显然，回报也是与其成正比的。黄金双鱼并没有简简单单地离开朱迪加，他联络了他的那些同伴，还在陛下的暗示下去盗窃了另一半密码。而他的那些同伴的举动也将他们的计划暴露出来。接下来——将其一网打尽也是件很愉快的事了。” 

“只不过，雅典娜的属下们也有些实力不错的。”米诺斯话锋一转，变得有些惋惜，“虽然他们都没有生离朱迪加，但还是将其中的一半密码给传递了出去。只不过，为人下属的我们，都不能确切的判断出被传回圣域的那一半密码究竟是原本就属于雅典娜的，还是陛下手中的那一半。毕竟，那用以保存密码的材质几乎就是一模一样的。我想，大概圣域的那些人也不太清楚。”
“不过这并不重要不是吗？”米诺斯直视着撒加，目光深得似乎要看到他的灵魂里去，“战争暂时以此为终。而在此之后，无论是雅典娜，还是陛下，都没有再多举动。而那引发了两界战争的密码则被束之高阁，再也不见天日。除了那间密室，它是在战后才修建的，而且里面似乎保存着陛下掌握的那一半密码。”
撒加平静地问道，“所以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米诺斯露出夸张的惊讶，“你还没意识到吗，你之前的一番举动——佯败，秘密逃离，潜入密室盗取密码，这一过程与二十八年前是多么的相像？不，也许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是有意为之，而二十八年前的人并不知情。”
“所以？”撒加微微颔首。
米诺斯支起下巴，研究似的玩笑道，“这几乎快让我以为那二十八年前的一切都是一场预演了，就为了今日此时的演出。”
“而且这场演出也是如此的尽善尽美。你潜入密室，几乎就成功地拿走密码了。很可惜，在这个时候，陛下出现了。”米诺斯揣度着，“也许唯一的偏差就出现在这里了。”
“偏差么？”撒加的声音有些冷了。从米诺斯的叙述来看，二十八年前，与如今所发生的一切确实太过相像，像得如同巧合。而巧合这个词，又让人觉得太不放心。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米诺斯所谓的“演出”的比喻让撒加觉得有点不舒服。
米诺斯偏头看着他，“确实是偏差。我想，你总不会认为陛下能够在最危急的时刻进入到密室中……真的只是意外吧？如果我没想错的话……”
米诺斯将声音压得很低，透露出一种充满邪恶的猜测，“我不知道那间密室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显然陛下很看重它。而那间密室里，应该掩藏着另一个秘密——也许这才是真正开启【诸神之墓】的钥匙。而所谓分别掌握在雅典娜和陛下手中的密码，合在一起后只是一道有关于这个钥匙的讯息。想要拿到这个钥匙，就要验证所谓的密码所携带的讯息是否确凿……而不管是去验证这道讯息，还是去拿那个所谓的‘钥匙’，都会让人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即使是陛下，或者是雅典娜都无法承担得起的。而他们又不想让这件事经由他手……”
“所以在他们的默许下，一定会有人出来去做这件事。二十八年前，黄金双鱼是唯一一个看到了完整的密码的人，但很可惜，他在能够解读这条完整的密码之前就陨落了。而二十八年后……”
米诺斯放下了手，坐直了身体，直直地盯着撒加道，“你来了。”
“毫无疑问，你就是来延续那场战争的。”
“但你在密室中做的一些事，一定与陛下的计划有所偏差，所以他必须要出现来阻止你，纠正你。”
“然后，所有一切都被迫陷入如今这幅僵局。哦，也许不是。陛下他一定还有所计划。”
稍微顿了顿，莫名的笑意在米诺斯的脸上越发得明显灿烂起来，但他的眼瞳看起来却是阴沉沉的，像是暴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陛下一直对曾经发生过的，正在进行的，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也许只有陛下才掌握着全部真相——所有有关这场战争的真相。不过如今看来，陛下似乎也被蒙在鼓里。但这个世界上如果硬要说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场战争的真相，诸神之墓里究竟埋藏的东西，那个人只能是——”
“你。”米诺斯轻轻吐出了最后一个字。
片刻停顿后，他又优雅地解释，“能够毫无差错，并且让其他知情人绝对放心地解开一道只能尝试一次的迷的人……只能是出题者本身。”
……
TBC

终於更新了!!!!!
到底小撒担当著怎样的角色啊,停在这里令人很在意><

是来催文的......

撒加一如往常地镇定，并没有受到这番言论半分的影响。片刻的安静后，他缓缓说道，“我以为另外一位知晓这一切的人会是雅典娜。”
“如果雅典娜真的知晓一切，她就不会让你一个人来了。”米诺斯格外认真地注视着撒加，“她知道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一定不会是全部。否则她早已掌握了诸神之墓。”
撒加忽然站了起来，“我想，昨夜没有休息好的人，应该是你吧，米诺斯先生。”
米诺斯仰头看他，“我想你一定从未想过为什么是你独身一人，来到这里。为什么这个人一定会是你。雅典娜不是疯子，一个疯子不可能让圣域在过去风雨飘摇的数十年间屹立不朽，相反，她还很聪明，非常聪明。聪明且敏锐。敏锐而又富有攻击力。她也许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女性。而像这样一位女性，她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极富意义。”
“你累了。”撒加说。
米诺斯突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跟着站了起来，“也许吧……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时，前代的黄金双鱼他真的悄悄离开朱迪加，那是不是目前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也许。”撒加不动声色。
米诺斯低笑了两声，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今日真是打扰了。”
撒加对他点点头，顺手将椅子推回原处，准备离开房间。米诺斯则无意似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不过在出屋之前，米诺斯不经意地扫了桌上摆着的，已经凉透了却没被动一口的咖啡。
忽然，米诺斯在撒加身后低声道，“其实，你应该喝那杯咖啡的。”
此时撒加的手已经握在了门扶手上。
“你被注射了麻醉剂……而那杯咖啡里有高效解药。效果差不多是……我们说完话后，限制你力量的麻醉应该被解除。”米诺斯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又如何？”
“这样一来，似乎我就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杀死你了。”米诺斯的声音里有几分轻佻，“二十八年前，在放走那位黄金双鱼之前，我应该杀死他。死亡是末世里最大的自由。而且这样……也不会出现让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结局了。我觉得当时学到的教训，应该用在现在。”
“除此之外，你的敏锐让我感到恐怖。”
【二一一五年，八月二十七日，朱迪加】
小型会议室中只有修普诺斯一人。
会议室装饰肃穆，深色的厚重窗帘被紧紧地拉着，没有一丝光线能从外面投射进来。至于屋内的光源则是天花板中镶嵌的荧光条。这些荧光条稳定而持续地散发出幽冷的白光，将屋内的所有黑暗彻底驱除，让所有阴影只敢蜷缩在它的主人的脚下。
修普诺斯坐在靠门处的地方，搁在桌上的手边的红茶已经完全冷却了。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微微垂下而遮住了金色的眸子。
终于，数道强弱不等的异能气息从远处传了过来。即使不用去仔细辨别，修普诺斯也能认出其中最强大的一道。他抬起头，站起身，正巧此时，会议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一位银发银眼的青年从外面进来，他身上穿着与修普诺斯类似，但却是黑色底色的军装，胸口别着一支淡金镶边的银色蔷薇。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容貌也与修普诺斯一模一样，除去发色与瞳色。
在这青年进入会议室后，跟在他身后的米诺斯微低着头将门从外面合起。
修普诺斯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他走上前去，张开双臂。而那位青年也领会得到他的意思，大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修普诺斯。
“好久不见，塔纳都斯。”
“是啊，哥哥。”塔纳都斯脸上的笑容显然比修普诺斯生动多了。
是修普诺斯先松了手，两人分开。塔纳都斯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拉开了身边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好像上一次相见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距离上一次还在朱迪加的时候更是记不得了，是那个……圣战的时候？”
塔纳都斯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抬起头时他看见了自己哥哥略显阴郁的脸色，不由得问道，“对了，修普诺斯，你知道这次陛下召集我们回来有什么事？是又要对圣域动手了吗？”
塔纳都斯见对方长时间默不作声，又开口道，“你看起来休息得不太好，脸色这么差？”
“不，没有。”修普诺斯牵了牵唇角，摆手道，“我只不过比你早到了两日，陛下的计划，我目前同你一样地一无所知……”

“那发生什么了？”塔纳都斯打断他的话，他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一手撑住下巴研究似的打量着修普诺斯，简单粗暴地说道，“你看起来糟糕透了修普诺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对于弟弟从小到大的直接，坦率，缺乏耐性，那与自己几乎完全背道相驰的个性，修普诺斯有时候也会感到无奈。他做了个深呼吸，半侧过身，思索着用来解释的语句，不过就在此时，塔纳都斯一语道中他心中隐藏的郁结，“跟那个撒加有关？”
修普诺斯猛地转过头盯住他。
塔纳都斯看起来满脸疑惑，“是米诺斯给我的资料，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不就是撒加又回来了吗？一百年前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一百年后已经完全失忆的他还能做什么？就算他是一个九星寄生士，还是有个很讨厌的隐藏异能气息的能力，但那又怎么样？我们随便就可以杀掉他……如果你害怕的话，那就杀掉他。”
“我没有害怕！”修普诺斯的手一下拍在桌上！
“那你……”塔纳都斯被修普诺斯的声音吓了一跳，表情定格在怔愣。而修普诺斯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
回过神来的塔纳都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声音。两人气氛霎时僵硬无比。
“你确实在害怕。”过了会，塔纳都斯整了整自己的表情，试图让他看起来更严肃一点，“你在紧张，你究竟在紧张些什么？所有事都很简单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
“是你想得太复杂了。”
修普诺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压下满怀的怒气，“他已经死了。”似乎是怕塔纳都斯没听懂，他又很快地接了一句，“撒加已经死了。”
“那就……死了？”
“但他现在又回来了。”
“那就是复制人呗。他原本就是圣域的人，雅典娜手中会有他的基因不奇怪啊？”
“不。”修普诺斯瞪了塔纳都斯一眼，“当年雅典娜回归圣域的条件之一就是撒加的离开。撒加与雅典娜之前早就完全决裂。以撒加的谨慎，怎么可能会留给雅典娜任何把柄？更何况是自身基因这种东西？”
突然，修普诺斯记起两日前，他也是用同样的论调来试图说服冥王相信这个“撒加”只是当时那个人的复制品……何等讽刺。
“那当年他还是圣域研究团中……”塔纳都斯开始理不出头绪。
“那只是一个借口。”修普诺斯拽了拽领口，解释道，“撒加彻底离开圣域的借口。虽然表面上他们似乎还连接在一起……但实际上，那个时候的撒加已经不属于圣域了。”
“可是那个时候他离开冥界的时候明明说是要回圣域……”塔纳都斯的表情满是疑惑与质疑，“他的手下那个时候大部分都已经调走回圣域了。“
“那全部都是借口！更何况他根本就没说他要回圣域。”修普诺斯手撑在桌沿上，别过头去，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他离开的时候，我在场。”
“况且……撒加离开后，他也没有回圣域。”修普诺斯说得犹豫。
“那他去了哪？”塔纳都斯下意识问道，但很快又质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
修普诺斯脸上有明显的动摇，片刻后，他决心掩藏这个秘密。他一手状似随性地插入兜中，直到指尖触摸到一个坚硬的环状物体。这东西似乎是金属质地的，坚硬异常，并且已经被体温温暖，就像是……就像是修普诺斯拿到它的那一刻那么温暖。而此刻他的心情也像是刚刚拿到它一样时的恐惧。
塔纳都斯说得没错，他在紧张，他在害怕，他在恐慌……
可他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
插入兜中的手渐渐攥紧，越攥越紧，直到那环状物体上凸出的尖锐的部分刺入掌心……修普诺斯本来是打算将这件事完全告诉自己弟弟的，但他改变了主意。
这件事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就足够了。他会纠正他当年犯下的错误。彻彻底底。
“那陛下知道吗？”塔纳都斯问道。他与他的兄弟一同共事的岁月时光足以让他们完全信赖对方。这一次，他依旧选择信任。
修普诺斯含糊地回答，“也许。”
这一次塔纳都斯才轻松地笑了出来，“既然陛下都已经知道了，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修普诺斯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他虚弱地附和着，“是啊，陛下在，我还担心什么……”
——可如果陛下不知道呢？
修普诺斯想。
那真是太糟糕了。

【二一一五年，八月二十八日，朱迪加】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从这样完全混沌而阴郁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撒加后背抵在试验台的支架上，大剂量的麻醉剂注入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迟钝很多。还有脑中尚未完全消退的沉重的昏沉感，让他感觉糟糕透顶。
眯着眼歇了一会，他摇摇头，抓起搁在身边的外套，披了上，慢吞吞地系起扣子。不远的地方传来金属器皿碰撞的轻微响声，撒加将目光朝那边投去，冥王正在他的桌上摆弄那些精密的仪器。
哈迪斯伏下身，一手手肘支在桌上，暗色的发丝顺着他的脸颊垂了下来，将他的表情完全遮掩。不过，一道银亮的色泽却从发丝的遮盖下透了出来，格外引人注目……那很可能是条银链，尾端缀着一枚指环。撒加不由得特意朝那边看去，正好哈迪斯顺手将散落的发丝收拢到耳后，那银链穿着的东西就完全暴露在了撒加眼前。
但显然，哈迪斯也同样注意到了从自己略微敞开的领口中滑出的链子，也注意到了撒加的视线。但他只是扫了对方一眼，就漫不经心地将链子重新塞入衣领后。而撒加则在那前一刻就垂下视线，避开了与对方的目光碰撞。可这个举动大概起了反作用，撒加能感觉到哈迪斯转而将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久久不散。
但那银链缀着的东西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是枚指环，在冷冷的荧光灯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质地特有的冰冷色泽，但它的质地却让人分辨不清。这枚指环看起来极为坚硬，坚不可摧。此外，指环的手工也极为精良，上面刻着的百合花丛，柔弱花朵的纹理分毫毕现，精美绝伦。也许唯一的缺点就是突出的花瓣让整个指环的边缘变得过于不整，甚至尖锐了一些。
不知为何，撒加总觉得那枚指环缺失了一部分。不过越发逼近的脚步声打断了的胡思乱想，他抬起头，看向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冥王陛下，温和地问道：“有事吗，冥王陛下？”
哈迪斯双手在胸前交叉横过，面无表情。这种带着隐形的抗拒意味的动作放到了眼前这位地位身份已经完全不能用高高在上的冥王身上多少有些别扭……场面隐隐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对方在生气。原因应该是……“不得不说的是，您的方法似乎没有任何效果啊。”撒加状似提醒。
哈迪斯依旧不做言语。
撒加将蜷起的腿放下，手落在身体两侧，坐直了身体，平声道，“似乎这一次，我暂时领先一局了。”
“还有最后一次。”冥王漠然道，“但我不介意先听一听你的赌注。”
撒加挑挑眉，“不得不指出的是，您早已应有尽有。”
“但有些东西，还是要亲手赢过来，才更有意义一点，不是吗？”
“但显然某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永远无法‘赢’到手的……陛下。”
冥王的唇角轻轻扯出了一丝笑容般的弧度，“比如说你的忠诚？”
撒加镇定地看着他，“比如说我的忠诚。”
“不。”冥王遂即否认，冷冷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撒加耸耸肩，不置可否。
这幅水火不侵的模样让冥王微微皱了皱眉，不禁意间，他沉下肩，绕在胸前的双臂交叠得更紧了些，“那么，你想要的赌注呢？”
“我曾听人说过，没有任何人可以生离朱迪加……”撒加慢悠悠地说着，随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哈迪斯的脸色似乎就更阴沉一分。
“所以，”撒加温吞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您在冥王城中随意转转。”
……
TBC
于是说这样随便TX人家……可能会杯具的【茶

指环~指环~~指环~~~~~
想当年某两位的结婚指环的其中一只被突然逃婚的那位交到男方某亲友保管吗wwww(笑)
之后是陛下和小撒在冥王城的后花园约会吗wwwwww(喂)

指环肯定是重要的东西啊。

【二一一五年，八月二十九日，朱迪加】
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恰好是夜深人静之时，这座古老而森寒的朱迪加王殿更显冷清了几分。
可惜，夜深之时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安然入眠，至少撒加不行。至于原因，则有点耐人寻味了。
——有约，却并非佳人。
此时，撒加正走在无人的走廊之上。镶嵌入壁的荧光条洒下冰冷的荧光，在光的映衬下，他深蓝的眼瞳看起来宛若夜色下的海水，深邃而迷人。撒加身上一如这几日一般的穿着冥王军的制服，却没有佩戴任何的标志，裁剪得体的深色制服称得他身材颀长，也同时让他看起来沾染上了一丝来自黑暗的奇异压迫力。
神秘，也略显危险。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朱迪加王殿绝对不是参观的好地方，这里清冷的几近荒芜，好似整整一个世纪无人探访。但撒加却只拿到了这么一张通行证——如同冥王之前所说，撒加可以在朱迪加中随意走动，不限范围，除了不能离开这里，尽管在身份上撒加依旧与阶下囚无异。
这是特殊待遇，再夸张一点甚至可以说是特权。似乎连如同米诺斯一级的三巨头都不可以随意地在朱迪加王庭走动吧？
不过如果能选择的话，撒加宁愿不要这种特权。
——特别对待，往往意味着特殊的价值。而撒加则预感到，哈迪斯想要的东西并不仅仅是诸神之墓那么简单而明确的东西，而是某种无法触摸，无法言明，甚至无法完全意会的晦涩存在。玄幻到近乎离谱。而且和他本人密切相关。
或者更精准地说是，和“撒加”密切相关。
以上纯粹只是感觉。
※

“你去做了什么？”

米诺斯的同僚拉达曼提斯早已久候在他的办公室中，在他推门而入后，一边放下了手中早已凉透的红茶，拉达曼提斯一边坐直身体，冷冷地盯着他。

“没什么啊……”米诺斯轻浮地笑了笑，对他摆手。可惜拉达曼提斯早对他这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有了免疫。他暗金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龙兽的瞳仁，射出冰冷地光，“你去档案室了，并带走了一份文件。”

“啊嗯，是谁汇报的呢？”米诺斯并不在意地哼了声。

“这不重要。”拉达曼提斯看着他走到了办公桌后，从容不迫地坐下，而那双和自己颜色相近的眼睛里则流露出一种兴奋之极的光彩，这叫拉达曼提斯心中的紧迫感更重了几分，“重要的是，你做这件事时大胆得毫无掩饰，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初衷。那份文件有关什么？而你，又把它交给了谁？”

“放轻松，这文件很多人都知道，可惜它太老了，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老吧……”米诺斯用手随意地笔画了一个长度，轻松地说着，“那文件上可是写着一个秘密。其实也算不得秘密，只是太多人都不记得了……也不算是这样，也许陛下，修普诺斯大人，塔纳都斯大人，都记得的……”

“哦，也许还要再加一个人。”米诺斯悠哉地补充道。

“你这是在玩火！”拉达曼提斯顿时沉下脸色，“百年前的文件都是被封禁的，任何人都没有查阅它的资格！哪怕是那两位大人！”

“也许吧。”米诺斯自顾自地继续，“你不是想知道那份文件是关于什么的吗？它啊，是有关毁灭女神凯瑞斯的。”

“米诺斯！”愤怒在拉达曼提斯的表情上显露无疑，“你究竟想做什么？”

毁灭女神凯瑞斯在朱迪加中的地位甚至比死睡双神还要更高。如果说修普诺斯和塔纳都斯是冥王的亲信，那么毁灭女神就是冥王的影子。这是冥界高层公开的秘密。而泄露这个秘密的米诺斯，不管这个秘密被泄露给了谁，他的行为都如背叛则无异。

仿佛感受不到拉达曼提斯的怒火，米诺斯悠闲地补充道，“而我呢，则把它交给了撒加。”

米诺斯的诚实震得拉达曼提斯半响说不出话，良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你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来试探陛下对你的信任。”

他拉达曼提斯知晓的事，冥王自然也会知道。米诺斯的一举一动怕是早就落入冥王的眼中，但陛下却对米诺斯形同背叛的行为毫无惩戒。

——这意味着默许。

“也许吧。”米诺斯耸耸肩，“如你所知的，陛下对所有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知晓一切。又或者……”

——陛下也想知晓一切。
※
波兰精馏伏特加，Spirytus Rektyfikowany， 世界上没有之一的最烈的酒。即使是哈迪斯本人也很难说清当初意外将这种酒收入酒架时，自己在想些什么。但如果只是现在，他最好什么都别想。
明明酒精浓度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六，但Spirytus Rektyfikowany的口感却近似于水，这也是它被称作“生命之水”的缘故。可寡淡的口味却并不影响其恐怖的效力：不用几杯，这种酒足以让世界上最清醒的头脑陷入醉死的昏沉。
可惜，这以上的描述是针对一个世纪前，旧时代的普通人而言。对于废土时代的进化者，尤其是站在进化的金字塔最顶尖的寄生将——冥王陛下来讲，如果他想保持清醒，即使再多上几瓶Spirytus Rektyfikowany，也只会让他觉得稍微有点头晕而已。
但这一次，冥王似乎只是想要最简单的放纵。工作台上凌乱摆着几支已经完全被放空的酒瓶，而弥漫在空气当中的浓郁酒香则充分说明着这里刚刚进行着一个人孤独的狂欢。
如果真的可以让思维停滞……哪怕片刻……手肘抵在座椅扶手上，斜撑着额头的哈迪斯罕见地露出了略显困惑地表情，他慢慢摊开搁在桌上的右手，已经有几分模糊的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
然后，他又再度缓缓地攥起手掌。所有空气都在他的指缝中流逝殆尽，就如同百年前的终局。到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抓到。不，也许只是一个人是他没有抓到的。
但感觉如果没有抓住他，就如同什么都没抓到。
如果思维能够停滞片刻就足以了。
这样就足以让他摆脱思维的怪圈。哈迪斯当然明白他早已陷入了一场自相情愿的赌局，他有心想赢，却总是失败，输到最后，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想要的赌注是什么……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又有谁真的在乎？
不过好在他还多了一场长达百年的中场休息，这足够让他重新确立他的目标了。这一次，哈迪斯的目的很明确，明确到甚至叫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诸神之墓。
诸神之墓中被许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