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没费什么气力,绕过大理石雕塑沉默而安详的视线,踏进另一片未被踏足但并不陌生的区域。娜塔莉亚比想象中来得熟练,就像脚下有清晰的多少年来无数次的足迹——她一定常常来,王耀有些难过地想,过去总不免让人难以自//拔。这么些年了我和她,都是一样的。 静悄悄的,连一颗雪粒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无疑不论在图片、新闻或实地王耀都站在同样的一个位置许多次,因此当娜塔莉亚停下脚步,他就免不了露卝出个疑惑的神色,于是你仿佛可以预见下一秒张口发出的问询的句子。但事实是他随后恍然大悟,再也忍不住朝这个无数次经过的地方笑出声来。 【Иван Брагинский】 【伊万·布拉金斯基】 【1922-1991】 【1922-1991】【Его любовь к своей жизни, посвященной этой земли и ее народа】 【他将一生的爱奉献给这片土地和她的人卝民】 【Его беременная принадлежащих медаль и поэзии, как ребенок, спальные】 【他怀拥勋章和诗集,像孩子一样沉睡着】(#3) 雕塑家以冰雪作笔,勾出他的名字、生卒和镰刀、锤子、五角红星。纯黑的大理石碑,一面光洁如镜,另一面粗糙无比。当人们把视线停留在其中一行字迹上时,甚至能感到那同样平静、深沉的思想还躲在这不甚规整的黑色石头内,在某个瞬间闪烁的光芒里朝你眨眼。 天呐,原来他在这……就藏在这里!王耀惊奇地想,感到难以呼吸。这么……这么地简陋……简单朴素,毫不起眼,让人一愣神就忽略不见,叫人难以置信这是伊万·布拉金斯基! 过了那么四五秒,他才逐渐意识到喉头泛起的是陈年而酸麻苦涩的混合物体。 碑前摆放着枯萎的植物。王耀猜想是向日葵——娜塔莉亚·阿尔洛夫斯卡娅弯腰把它拾起,抖落雪,把新的一束放在同样的位置。 “您……常常……就像这样?” 喉头紧得无法发声。他用卝力闭合眼睑,好让泪水别溢出来,落到雪地上,在脸上冻成冰。 娜塔莉亚从墓碑上抬眼看他。 “每个月。”这个声音平淡无奇,“冬天几乎买不到花,很不容易。”她把枯枝折成两半,扔到一边,“他们总不愿意清扫,从不靠近这里……就像笼罩着一个诅//咒。” 王耀深吸进一口清冷而干燥的雪沫气息。 “您瞧瞧,”娜塔莉亚把细长苍白的手指放在光滑的那面,“当您注视它的时候,也就看到自己。逼着您沉下心来想想自己,好好反省自己。重中之重是不是?哥哥有时候总不愿面对现实,固执,执卝迷卝不卝悟,又霸道蛮横……他常把忧郁隐藏在心中,嘴里喊出的却都是激动人心的口号,至死如此。” “他是位战士,诗人,拥有火卝热情怀和永不停歇的动力的,”王耀声音压抑,“一位……先//驱者。” “先//驱者。” 娜塔莉亚无声地重复这个词,与王耀并肩站着。低垂睫毛,掩住下面一双多愁善感的紫色卝眼眸。 王耀力图想象这样一番景象:远远地沿着小路飘来歌声,像脚步一样轻快,嘹亮而活泼: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漂着柔曼轻纱;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崖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崖上,歌声好像明媚春光……】 【啊,这歌声,姑娘的歌声……跟着光卝明的太阳飞去吧!去向远方边//疆的战士,把喀秋莎的问候传达;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勇敢战//斗保//卫祖//国,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那朝气蓬勃的高大青年拦在路中卝央,双手抱胸。总着一成不变的亚麻色长军衣和围巾,下摆沾污了泥土,还有军靴。胸口别上闪闪发亮的红星荣誉勋章,腰背笔挺。一头微微汗湿的白金色头发乱蓬蓬地卷着,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闪着,下面藏有炯炯的紫罗兰色卝眼眸,友善又带些狡黠地凝视着你。 【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