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我该怎么开口？
拉达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塞满了浆糊。
前一天才告白，第二天就说分手……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但他面前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
长痛不如短痛，也许此刻由自己来提出是最好的结果。
他已经预见到了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加隆会是什么态度。他会震惊，然后会骂他，也许还会打他。这件事会彻底伤了加隆的心，从此他们将会形同陌路。
但也许，这是对加隆最好的一个办法。
不过……他真的能放下吗？
看着那个在星光下的快乐身影，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爱情突如其来地降临在他身边，那心动的感觉他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出现第二次。
他已经深深地被加隆吸引，不只是因为他那张俊美的脸，更是他身上那种气质——骄傲，强势却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隐藏着脆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做他背后的守护者。
这样一份感情，他真的能亲手斩断吗？！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这样子唉声叹气的？”加隆注意到他的举动，探过身来问。
“没事，只是……”他抬头看向加隆。“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加隆一脸好奇。“哦？能给我讲讲吗？”
“要是……要是我欺骗了你的感情，你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
“……你别那么激动嘛，只是个假设而已。”
“你吓死我了。”加隆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一定会很伤心吧……因为，我好不容易才开始学着重新去爱上别人啊。”
他微微垂着头。“我实在不敢再遇上一次伤害了。那样的话，也许世界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了。”
——拉达曼提斯，你给我记住，你绝对，不许让他伤心！他已经被爱情伤害过一次了，再受伤的话，我可能就会失去这个弟弟了，你能听懂吗？！
撒加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他沉默着，半晌才开口。“那么，要是我们分手了呢？”
“你为什么要假设这些？”加隆看着他，眼里有一丝哀伤。
“你知道，现在苏联的形势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满含凶险，不知道哪一天，我们就会被迫分离……我担心，到了那种地步，你该怎么办。”
“我等你。”加隆坚定地说。
“哪怕五年，十年，就算一生我都等你，所以……”
加隆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请求你，不要离开我。”
一瞬间，所有的悲哀，难舍，心痛都在他胸中爆炸开来。
他实在是无法再说出分手这个词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再放手。
大踏步地走向前，拉达曼提斯一把将加隆紧紧抱在怀里，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放到嘴唇上亲吻着。
“加隆，我爱你。”
他什么都不管了。
什么分离，什么欺骗，什么背叛。
在最后的那一日到来之前，就先沉浸在爱情这绝望的快乐之中吧。
窗子被轻轻敲响，守夜人拉开窗帘，就看到外面的草地上站着一个人。
他打开门，穿过走廊走出大门，来到那人身边。
“你看到了吗？加隆的恋人。”
“看到了，真是不可思议啊，穆。”
那个名叫穆的人轻笑一声。“加隆居然还会去爱上一个人，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沙加摇了摇头。“比起这个，你看……哦，加隆管他叫拉达。那个名叫拉达曼提斯的人，有没有觉得……”
“你也看出来了啊。”穆耸肩。“没错，他和我们一样，都是……”
“都是异乡人。”沙加接着他的话说。

二十三．他梦见下雪。
天上有鹅毛般的巨大雪花不停落下，被风卷起在空中盘旋，而地上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席卷整个城市。
他听见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树木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和一成不变的风声。
白色的雪，红色的火焰，灰色的天空，黑色的夜。
但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站在城市的中央，孤独一人，身边环绕火焰，肩上积满雪花。
然后他看见加隆站在远处一片空地上，望着他这边。他的蓝色长发被风吹起，在空中飘动。
他们仅仅相隔着十几米，却因为火的阻拦而无法接近对方一步。
他绝望地大叫，想要告诉加隆：赶紧离开，逃得越远越好……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向他不停地打着手势。
然而加隆似乎是看懂了，向他点了点头。
他正在高兴，却惊恐地发现，加隆转过身，走进火焰之中。
熊熊的烈火一瞬间吞没了他的身体，那火光中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了。
雪越下越大，顷刻间埋葬了整个城市。
当拉达曼提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床头的闹钟正指向七点整。
他身上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心砰砰地跳着。
喘息了一下，他平静下情绪，起身拿起话筒。“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加隆。”
想到梦境中的场景，他身体一冷，随即又暗笑自己的多心。
“有什么事吗？”
“今天上午你有空吗？没事的话能不能出来一下？”
拉达低下头想了想。学校已经开始放圣诞假了，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好的，几点呢？”
“那就九点半吧。”那边停顿了一下。“我去你宿舍找你。”
“原来你是想逛街啊。”
他们走在阿尔巴特街分出的一条小路上，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里的小店铺一家挨一家，商品种类极其繁多。如暖和的护耳皮帽，精心编制的大草鞋，琳琅满目的耳环、坠子，各种古怪的护身符，伪造的证件，古董，雕塑……
即使是限制了商品活动的那些年，这里也只是有些衰落，仍然保持着贸易行为。
加隆举着照相机。“是啊，有问题吗？”
“你换了一架照相机。”拉达看着他。“原来那个呢？不要了？”
“嗯，扔了。”加隆回答得十分轻松，就像那是一张破报纸一样不值钱的东西。
就算你有钱，也不至于浪费成这个样子吧……拉达暗自腹诽。
“拉达，看这个！”加隆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跑到一家店铺那里，拿起一顶褐色皮帽戴到他头上。“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拉达只能报之以苦笑。“是吗，我看看。”
他在杂货堆中找到了一面镜子，观察着自己的样貌。
像狗。
像那种褐色的，长毛短腿的腊肠犬。
帽子两侧垂下两大块长长的皮毛，有效地挡住了寒风，但形状却很像两只垂下的狗耳朵。更悲剧的是，他今天换了一件棕色的，带绒毛的大衣，简直和帽子一同天衣无缝地构成了狗的皮毛。
他无奈地转过身。“加隆，我觉得这帽子……”
加隆突然大笑起来，弄得他莫名其妙。他笑了一会儿，才勉强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用手指着拉达。
“你这样子……好像……一只狗，还是腊肠……”

二十四.“好啦原谅我吧，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哈哈，我真没想到你带上那帽子居然会有这种效果……”加隆仍然在笑，眼泪都快出来了。
路上的行人惊异地看着他们，然而加隆丝毫没有收敛他的笑声。
这样也好，让加隆笑笑对他是有好处的，自己的那一点儿面子相比而言又算什么呢——拉达曼提斯如此想。
他转换了话题。“加隆，你的圣诞节准备怎么过？”
“啊？”加隆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呃，难道你是过东正教的节吗……”
加隆摇摇头。“不是啦，我过天主教的。反正这两个也没差多少吧。”
圣诞节的气氛已经很浓厚了，市场里开始出现圣诞鹅，油炸小针鱼和大瓶的燕麦啤酒。走在路上的人们的脸上都挂着微笑，也换上了新衣服。
他们沿着阿尔巴特街向东走，不时停下来挑选着货物，很快，拉达手里就多出了七八个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各种东西。
“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当做圣诞礼物送给我哥，他会有什么反应呢？”在旧书店里，加隆带着一丝坏笑，从书架上抽起一本书。
拉达越过他的肩膀望向那本书的封面。
《如何取悦你的爱人》。
他把那本书从加隆手中拿过来，粗略地翻看了一下。果然，书里讲的东西全都是关于床笫之事的，还配有十分生动的插图。
这种书大多是沙俄时代出版，较新的则是通过某些渠道从欧洲偷运进来的。比如他手上的这本，是用英文写的，出版日期是一九七七年。
“……你哥会揍你，而艾俄洛斯会衷心感谢你。”他面无表情地说。
加隆哼了一声。“就他那力气，想揍我？下辈子吧！”
他敏捷地抓过那本书，走向坐在柜台后的大妈。“给我拿这本。”
“四个卢布。”
“多少？”
“四个卢布。小伙子，别看这价格高，在别处你还买不到呢！”
“两个卢布。”
“三卢布二十戈比。”
“两卢布五十戈比。”
“三卢布。”
“成交。”加隆拿出钱包。
拉达一直旁观着这一幕。按道理说加隆不缺钱，应该不会这么在意价格……
不，他似乎是在享受讨价还价的过程——所以说，他还是很想与他人交流吗？
他微笑了起来。
走出店铺，拉达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望向天空。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得耀眼。
一个悠闲的假期，身旁是自己的恋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好呢？
如果不是……
他皱了一下眉，随即甩了甩头，想要赶走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他告诫自己。
他的心突然咯噔跳了一下，后脑一紧。
毫无预兆地，街道上响起了枪声。
很难说清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顺序，因为三者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枪声响起。
拉达用身体撞开加隆并挡在他身前。
加隆从靴筒里拔出枪，瞬间连开三枪。
人们尖叫着散开，逃走。
街边一栋房子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块，几秒钟之前，正是在那里，某个人用步龘枪伏击了加隆。而现在，窗子上溅上了血，那个人影被加隆的子弹击中，慢慢倒了下去。
看着他倒下，拉达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有伤到加隆……
下一个瞬间，他突然感到手臂和背部撕心裂肺的痛，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后背流下。
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耳边传来加隆的惊呼声。

拉达是敌对的一方吧，已经感觉到悲剧要来了

二十五.当撒加和艾俄洛斯赶到医院时，走廊里正回响着加隆的怒吼。
“你们给我听着！一定要让他完好无损地从手术室里出来！听见没有！”
撒加看着那个被加隆抓住领子不停摇晃着的可怜医生，触碰额头和双肩画了个十字。
“艾俄，我觉得如果拉达曼提斯出了什么事的话，加隆能把这家医院拆了。”
“现在看起来，真有这个可能啊。”艾俄洛斯无奈地笑了一下。“看来他对那家伙的感情够深的。就不知道拉达曼提斯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发现你对拉达的态度有些不正常啊。明明我们去购物那一次你们还谈得挺好的……”
艾俄洛斯目光一凛，抓住他手腕。“什么？你看见了？”
撒加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是啊，我看到你们在楼下说话，就是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不过，当时你的态度不是挺好的吗？还对他笑来的。现在怎么又这样了？”
“啊……那个，意见不合而已。”艾俄洛斯仿佛松了一口气。“先别管这些了，赶紧阻止加隆吧。再晚一些那个大夫恐怕会被加隆掐死。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熄灭了，门被推开，主刀医生走了出来。
加隆第一个冲过去。“他怎么样？！“
由于情绪的原因，他的声音颤抖着，双手紧紧握着，指关节都发白了。
医生摘下口罩。“脱险了。他很幸运，子弹是从他的左臂射入，穿透肌肉之后又进入他的背部，但这时力量已经减缓了很多，没有伤到内脏和脊椎，只是打穿了动脉，失血过多，还断掉了一根肋骨。”
“那么……”加隆的眼睛里闪现出泪光，“真的没事了？”
“抢救得很及时，我们缝合了血管，给他进行了大量输血，固定了骨折处。麻药过去之后他差不多就能醒过来，但是还需要卧床静养。”
然后他又笑了笑。“年轻人，他受的不是非常重的伤，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在手术室里都听见你的声音了。如果再大声一点的话，我想他在麻醉中都会醒过来。”
昏迷着的拉达被推出了手术室，送进病房——一间加隆威胁着院长换到的，面朝南方环境整洁空气清新交通便利的单人房。
加隆坐在他床头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地凝望着他的脸。
撒加和艾俄洛斯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出了病房，坐在外面的长椅上。
“我说，艾俄……”撒加扒在艾俄洛斯的肩上，和他咬耳朵。“你觉不觉得加隆这样子很贤惠啊？像个称职的主妇哎。”
“看来，爱情真能改变一个人啊。你看一周之前他还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现在居然变成这样了。”艾俄洛斯摇了摇头，感叹道。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一名年轻的士兵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走了过来。
“据说加隆上校现在是在这里，是吗？”他看向他们两个。得到了两人的回应后，他继续说，“一个小时之前，我们的情报部门收到了这份东西，上校是负责这件事的，所以首长吩咐我们交给他。”
艾俄洛斯站起身，伸手敲了敲门。“加隆？这里有你的东西，军队来的。”
几秒之后，加隆打开门，走了出来。“知道了知道了，非要急着现在叫我出来吗……”
他接过纸袋，向那名勤务兵挥了挥手。“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漫不经心地抽开袋口的细绳，加隆抽出一份打印的文件，向上面看去。
但是紧接着，他的瞳孔因为极度恐惧而收缩起来。
他的手颤抖着，连带着那份文件也跟着不停抖动，他沉重地喘息着，血色从他脸上褪去。
撒加率先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加隆？喂，加隆！你怎么了？”
下一个瞬间，文件从他手中滑落，加隆直挺挺地向后面倒了下去。

二十六．拉达曼提斯茫然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灰白的天花板。
“你醒了。”
他努力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右侧。加隆一脸憔悴地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这儿……是哪里？”
加隆伸出手，轻轻覆在他额头上，那手指冰凉。“市中心医院。”
“……那你没事吧？”他撑着床铺想要坐起身，却感到后背一阵剧痛。
“你中弹了，虽然动完手术了，还是躺着不动比较好。”加隆努力地微笑了一下。“那个刺客没死，我们抓到了他，现在正在审问。”
“是……是吗？那就好。”拉达长出了一口气。“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加隆点了点头，沉默着。
“怎么了？”看到他这个样子，拉达有些奇怪。“不像你啊，安静成这样。”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出什么事了吗？”
加隆转过脸不去看他，声音颤抖着。
“拉达，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拉达曼提斯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的身份。”加隆重复了一遍。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的身份？”拉达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个学生，莫斯科大学建筑系三年级，还能是谁？”
加隆依然不看他，声音很轻。“那么，一个学生，怎么能做到……在遇到危险时，反应比一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军人还要快呢？”
拉达一瞬间哑口无言。
“我一直不敢去思考这件事，努力说服自己，你只是天生有着对危险的第六感，但是……”他从床头的小柜子上拿起一个纸袋，抽出里面的一份文件。纸张皱皱巴巴的，很明显它们曾经被人攥在手里很长时间，甚至可能是揉成了一团。
加隆将它展平，放到拉达眼前。
他看到上面用大号字打印着：《调查报告AS100288.03（绝密）》，接下来，是这样一段话，用红色笔迹圈了出来。
三号嫌疑人：拉达曼提斯·马尔林，22岁，现居于莫斯科国立大学中央区19号楼112宿舍。
经情报处资料分析，此人身份存疑。其档案在1979年之前部分与事实不符。
最近半月内，此人与目标051、目标086，目标087多次接触，已知上述目标与H·Valentine及P·Rune有单线或双线联系。不排除……
一张五寸照片被贴在右上角的显著位置。尽管已经弯折得不像样子，还是能够看出那是他的照片，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那是从他的学生档案上翻拍下来的。
拉达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目光重新移回到加隆脸上。“所以？”
“这是两个月来军队对间谍的调查。”加隆闭上眼睛。“北约间谍。”
一切都结束了。
拉达曼提斯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猜对了，我是英国的间谍。”
加隆的脸上没有震惊，只有死灰一般的麻木。
“然后呢？来逮捕我？我这个样子也逃不掉了，随你们怎么办吧。”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你是负责这件事的吗？这可省了你不少力气呢。不过……不要指望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不，你的两名同伴已经交代了很多东西，而且逮捕你是军队的事。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加隆咬着牙齿说。
“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是为了混进军队吗？这很合你的意对不对？！接近我，欺骗我，你们都要玩弄我的感情，只因为我的身份，职位！”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染上一层红色。“说什么你爱上了我，都是谎言！你这个骗子！”
“我……”
加隆凄惨地一笑，眼中流下泪来。“那些花言巧语你就不用说了，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接着，他伸手拔出那支手龘枪，枪口对准拉达的心脏。
“就算是违反军纪……我也要杀了你。”
“那么，如果你愿意的话，杀了我吧。”拉达曼提斯闭上眼睛，低声说。
“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我真的爱你。”
寂静的医院里，响起了枪声。


二十八．拉达曼提斯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别动。”艾俄洛斯淡淡地说，那只插在口袋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我不觉得您的速度能比子弹更快。”
他的衣袋上凸起了一块，很明显地能看出那是手枪的枪口，而他的手指正勾在扳机上。
在这个时候，拉达已经冷静下来。“那么，一个遵纪守法的市民在街上开枪杀掉了莫斯科大学的学生，又该如何解释呢？”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会是便衣警龘察？”
“你不是。在你身上没有任何警龘察或者军队的气质。”
“眼睛很毒啊，我的确不是。不过……”
艾俄洛斯微微叹气，“还是差了些火候。”
就在说完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他的气质竟然完全变了。
虽然看不见外表上的任何变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峻，阴狠与压迫感。就如同摘下了一层面具一般——即使他的脸上仍带着笑意。
“克……克格勃？”
艾俄洛斯摇了摇头。
“那么，你要干什么？”拉达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靠在墙上。
对于面前的人，他完全摸不清深浅，甚至有被他的气势压倒的趋势，这不是个好兆头。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再靠近撒加。”
本来以为对方是为逮捕自己而来，却没有料到是这样的要求，他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你的身份，我不想关心。但是你作为一个敌方的人物，正在接近撒加，这必然会对他造成威胁。”
“我只是想问明白关于加隆的事，这也违法吗？”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艾俄洛斯伸出左手在他面前无奈地摆了摆，而右手的食指依然扣在扳机上。
拉达曼提斯沉思着。“你的要求是……”
“加隆跟你之间发生什么事，我管不了。但是从今以后你不许接近撒加——哪怕是以关心加隆的名义。下次我再看到你在撒加身边的话，即使是碰他一下……我就需要浪费一颗子弹了。”
“……我接受。但是作为交换，你不可以泄露我的身份。”
“成交。”艾俄洛斯点点头。“和你谈判真是一次愉快的经历，我们交涉得很顺利。”
那层笼罩在他身上的杀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转眼，他又是那个笑得很无害的阳光青年了。
他转过身，向着“古姆”商店的大门走去。
“你不怕我在你背后开枪吗？”拉达曼提斯冷冷地说。
“是啊，我当然会害怕，问题是你没有带枪啊，否则你早就拿出出来了。”艾俄洛斯耸了耸肩，拉达这才注意到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换了个位置，枪身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枪口仍然对着自己。
“我的同伴就埋伏在这附近。”
“我不认为你真的有同伴——即使有的话，他也不可能带枪的。你们是刺探者，而不是暗杀者，不会在市中心带着枪出现。还有，撒加在上面看着我们。如果我真的中弹了，你觉得他会做什么事？”
他转过身，向拉达眨了眨眼睛。“这儿离警龘察局可没有多远。”
拉达曼提斯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面前的这个男人将心理战运用到了极致，他甚至无法进行反击。“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对于他的问话，艾俄洛斯却意外地沉默了下来。
良久，他才叹息一声：“还能是谁呢？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公务员而已。”
他走近一步，拉达以为他要攻击自己，不由得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但他只是伸出左手拍了拍拉达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商店。


二十九．门被轻轻敲响，护士推着小车走进房间。
“拉达曼提斯先生？”拉达点头之后她拿起小车上面的药盒。
“这里面是您今天晚上要吃的药。白色的是现在吃的，一共三粒。胶囊不能空腹吃，要在十点钟睡前服用。还有……”
她打开车上的小保温桶。“您刚做完手术，需要吃流食。就算没有食欲，也要尽量吃一点。因为胶囊对胃有很大刺激。如果您还有什么事的话，就按铃好了。”
拉达接过那几粒白色药片，护士赶忙递上一杯温水。看到他吃完药，她将保温桶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将胶囊放在他手里。
“一定要注意吃胶囊的时间啊！”她再三叮咛着，推车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拉达看着她把门关上后，收回视线仔细打量着那颗胶囊。
事情有蹊跷。
他若无其事地打开保温桶，用勺子舀起面汤送到嘴里，却食而不知其味。勉强吞下一半之后，他借着手指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胶囊的外壳向两侧扒开。
里面有一张纸条。
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周围，他用手指遮挡着纸条，指尖轻轻剥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已暴露，速回国，25日晚21点多莫杰多沃机场，用身份（2）登机。
他苦笑着把纸条塞回胶囊，扔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咽下去。
还有二十四个小时。
先不说他还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光是这二十四个小时他就没办法安全度过。
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军队的情报机构，加隆，艾俄洛斯，还有谁？他又有多少人可以信任？什么藏身地点是安全的？军队，或者警龘察局准备什么时候对他进行逮捕？那些人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什么样的状态？
前路对于他来说，是一片黑暗。
他甚至无法去向那个护士求助。也许他们正在被监视之中——否则她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
他没有见过她，这说明除了他们这个小组以外，英国还有另外一个（或者多个）间谍网络在莫斯科活动。一旦贸然行动，暴露的将不只是他一个，这点他很清楚。
有些垂头丧气地躺下来，他两眼望着天花板，在心里盘算着。
医院暂时还是安全的——如果加隆没有把他受伤的消息透漏出去的话。
莫斯科方面似乎也没有决定立刻去逮捕他，因为从加隆手上那份资料来看，他还只是嫌疑人中的一个。只是不知道他会在哪一分钟被正式确定为“北约间谍“。
医院每天早上七点查房……那么就要在六点半之前想办法出去。然后……宿舍是绝对不能回去了，需要找到其他的藏身处，然而旅馆之类的地方又有可能被前来检查的警龘察发现。
——他不能提前使用第二个身份，只能在登机时使用。用“拉达曼提斯”这个名字又很容易被查出来，这件事风险太大。
那么，在街上若无其事地转一整天呢？
也不行。他的伤还没有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伤口就会裂开，而且不停行走也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还有，他不知道街上有没有混在人群中的监视者。
到底怎么办？！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他一惊，立刻绷紧了神经，盯着房门。
想了想，他又伸手关上了灯，悄无声息地躺到床上，面朝房门，眼睛只睁开一条缝。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竟在他门前停下了。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门外那人没有动作，似乎是在听房间里有没有动静。他屏着呼吸不敢出声，同时全身的肌肉都蓄上了力，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搏斗。
接着，门把手转动了一下。


二战(?)的主题就是个杯具的基调...呜...有新文看了...TAT

三十．艾俄洛斯打开烤炉，拿出烤好的黄油面包。
他用长餐刀切开面包，夹上切成片的红肠，又从炖在炉子上的大锅里盛出一碗红菜汤，一起端到客厅。
“撒加，七点半了。吃点东西吧。”
撒加抬起头。“我吃不下。”
“你本来胃就不好，再不吃的话身体受不了。”艾俄洛斯叹了口气。“听我的话，好吗？”
“艾俄，我想喝酒。把那瓶放在客厅的伏特加拿过来吧。”
“不行。”
撒加深深叹息了一声。“我心里总是发慌——是谁要杀加隆？他到底面对着什么势力？还有……那份调查文件，你也看到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艾俄洛斯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艾俄，回答我。”撒加看着他。“其实你还恨着加隆吧。”
艾俄洛斯没有回答。
不回答等同于默认。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执着于这件事呢？能不能忘掉它？”
“不可能。”
“还是不行吗……”撒加的眼神暗了下去。“就算为了我？”
艾俄洛斯深深吸气，把脸埋在双手中。“好吧，你这么说的话……我会尝试的。”
他转向撒加。“为了你。”
大门突然打开，北风夹着雪花呼呼地刮了进来。
“隆隆！你回来了！”撒加赶紧站起身，跑了过去。
加隆身上没有穿大衣，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嘴唇都冻紫了。他的脸色惨白，身体颤抖着，扶着门框才让自己勉强站住。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撒加心疼地责备道。
“撒加，他说了。”
加隆抬起脸。他脸上有一些白色的，放射状的痕迹，折射着灯光——那是被冻结在脸上的眼泪。
“他是北约间谍。
“是……真的？”撒加难以置信地看着加隆，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艾俄洛斯。“你以前就知道？”
艾俄洛斯没说话，眼睛盯着天花板。
听到这句话，加隆突然挣脱撒加扶着他的手，冲向艾俄洛斯，一拳挥了过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艾俄洛斯看也没看他，斜跨一步躲了过去。“原句奉还：你问过我吗？”
加隆呆住了，愣在原地支吾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够了！艾俄你别说了！那件事也不全是加隆的责任，我也有错！”撒加大声说。“你要发脾气也可以朝着我发啊！”
听到他这么说，艾俄洛斯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了。他转过身：“我去给你烧热水。”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撒加拉着加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平静情绪。“隆隆，告诉我，他是怎么说的？”
“……原来是这样啊。”撒加沉思着。“我觉得他还是爱着你的。”
“他欺骗我！”加隆的眼睛里有眼泪滚来滚去。“利用我的感情，然后就会把我当成一个笑话！”
撒加摇了摇头。“他是骗了你，但我觉得他接近你不是出于利益，而是因为感情。他爱上了你，但是如果说出真实身份的话，你肯定不会接受他，所以……”
“那就可以凭借这个理由骗我了吗？”加隆冷笑一声。
“好吧。你可以这么想。不过我要跟你讲一件我的事，你听了之后再下结论。”撒加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我知道艾俄洛斯一直在对我隐瞒他的另一个身份。”
无视加隆因为惊愕而瞪大的双眼，他向着楼上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他隐藏起自己的另一面，收敛起力量，作为一个普通人而出现在我面前——也许我应该为此而远离他，但是我知道，他是因为爱我才愿意这么做。”
“也许没有我的话，他会有另一种更好，或者至少是更适合他的生活，但他放弃了那些，而选择了和我在一起。”撒加微笑着说。“虽然有些对不起他，但是……我觉得这样子也很好。”
“你是在说教吗？要我像你一样去接受一个欺骗自己的人？”
“不是。”撒加摆摆手。“我没有任何要干扰你的判断的意思。你是个成年人了，一切要你自己去选择——离开拉达曼提斯，或是和他在一起。”
加隆低下头，思索着。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抬起头来。
“我知道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站起身，拿起衣架上挂着的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撒加静静地目送着他，没有说话。
在二楼拐角处被墙遮挡的阴影里，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艾俄洛斯抱着双臂靠在墙上，听着楼下关上大门的声音，自嘲地笑了一下。

三十二．微暖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拉达曼提斯眯着眼睛翻了个身，伸手抱住那个与自己依偎在一起的人。
“……加隆……”
等等？
我们发生了关系——加隆在自己身边——他回来了——我舍不得离开他——我要离开——
我不是要离开吗？！
他睁开眼睛，猛然坐起。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门依然被反锁着，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来过的迹象。
赤裸的身体在寒冷的空气中颤抖了一下，拉达连忙抓过放在床头的衣服，三两下套在身上。
接着，他掏出口袋里的怀表看了一下——七点四十。
“奇怪……护士呢？为什么没有来查房？”
他自言自语，然后又立即醒悟过来。
——今天是圣诞节。
在这个节日里，护士们也会放假，查房的时间会被推迟到八点之后。
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病床，加隆正抱着被子蜷缩在床的一侧，睡得很香。
昨夜的缠绵似乎仍在眼前。
在完全的黑暗中，他们急切地脱去对方的衣服，然后滚倒在一起。
没有前戏，没有调情，甚至没有润滑，拉达曼提斯就直接进入了加隆的身体。
加隆一直紧紧地抱着他，闭着眼睛，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当拉达曼提斯冲入他时，他并没有呻吟，只是低低呜咽了一声，指甲在他的后背上抓出浅浅的伤口。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弄伤了加隆——他一直在颤抖，而且他的内部很紧，夹得自己隐隐作痛。但两人不约而同地忽略掉了那些疼痛，只是一味去追求这片刻之间的欢愉。
他能感觉到加隆在努力地放松，引导他深入。作为回报，他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找到他最敏感的那一点，不停碾磨着，同时手指在他前方挑逗，让他喘息起来。
他们亲吻，拥抱，嵌合，深入，将自己的全部交付给对方。
除了完全结合在一起的感觉之外，任何东西都不重要了。
身份，立场，国家，未来……一切的一切都被抛到脑后，只凭着感觉更加急切地贴近对方，用彼此的体温取暖，用身体向他述说自己的爱。
加隆压在他身上，蓝色的长发垂到他的脸上。他的眼泪掉在拉达曼提斯的嘴唇上，咸得发苦，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沉入了暗蓝色的深海，再也不会见到阳光。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做龘爱，但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过了这个晚上，他们即将迎来那注定的离别。
他弯下腰，抚摸着加隆的脸颊，手指轻轻勾勒着他眉眼柔和的曲线。
那种心动伴随着心痛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叹息了一声，低下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加隆伸了个懒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他。
“你要干什么……”
“再过一会儿护士就会来查房了，我们要赶快走。”拉达带着歉意说。“然后，我要赶紧找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我是晚上九点的飞机。”
加隆咬着手指思索着。“那就回你的学校。”
“你睡迷糊了吗？学校是最危险的！盯梢的人肯定就在那里看我有没有回来。”
摇了摇头，加隆坐起身，伸手抓住他衣服的下摆。“我知道跟踪你的人被安排在什么位置。听着：出去之后不要坐地铁，去对面坐九号电车，然后在六站以后下车换乘九十三号。”
“这条线路到莫斯科大学的西门，你从食堂门后的小路穿过去，去我哥的办公室。只要你说明情况，他应该能帮你躲藏起来。”
他抬起头直视拉达的眼睛。“听我的没错。”
“那你呢？”
“我要赶紧回军队。关于你的那篇报告不知道有没有交上去，我要去截住它。如果可能的话，再把负责这件事的那群人支开。”加隆苦笑了一下。“我总对他们说效率要高一点，但是现在才发现这真是帮我自己的倒忙。”
“……是啊。”拉达把他抱进怀里，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你真是个傻瓜。”


是冷战不是二战……

我打错了对不起......

三十三．加隆浅笑着抱住他。“我就愿意当个傻瓜了，怎么样？”
“好好好……”拉达扯过一旁的大衣披到他身上。“你也不注意点，感冒了怎么办？”
然后他在加隆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要走吗？现在。”
“你先走吧。我们两个一起出去的话，很容易引起人注意。”加隆拿起床边的一个袋子递给他。“把你的衣服换了。这一身衣服上还有血，太显眼了。”
“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拉达惊奇地问。
“昨天来医院的时候，我让我哥拿来的，本来想着你在住院的时候能换洗一下……”加隆显然不想多说。“这是我父亲的，看起来不是很显眼。”
拉达曼提斯低下头，手指攥紧了那些布料。“谢谢你，加隆。”
十分钟后，一个戴着毡帽，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马路上有几个人的行为显得十分可疑。他们走过医院的门口，用余光张望着情况，或是靠在灯柱上盯着门前的动静。
拉达扯了扯脸上的围巾，若无其事地走向车站。尽管他身上刚被缝合不久的伤口依然很痛，他依然挺直腰杆，尽力使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
有一个人看了他一眼，他巧妙地移开目光，看向食品店的招牌，同时调整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尽量表现得像一个老头子。
糟糕的是，他的动作似乎引起了那个人的注意。他慢慢走向拉达，显然是对他的身份拿不定主意，想要更近地观察一下。
拉达心里暗暗叫苦。
正在这时，一辆九号电车从他身后驶过，一个急刹车。
他连忙跳了上去。还没等他站稳，这辆车又嗖的一下启动了。
拉达曼提斯不禁从心底感谢莫斯科这种他平时视为“可怕”的交通系统。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硬币，递给坐在第一排的女售票员。“六站。”
她从一摞票上撕了一张递给他。“先生请拿好。”
“我说帕拉斯。”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他吓了一跳，才发现是那个壮汉司机在说话。“今天是怎么啦？明明是圣诞节，气氛反倒比平时更严肃呢。那些克……”
“闭嘴！”售票员小姑娘突然提高了声音，接着又刻意地压低。“……阿鲁迪巴，别乱讲话。”
壮汉搔了下头，嘴里咕哝着什么。而帕拉斯则是充满歉意地抬头向拉达笑了一下。
多年的监视和暗中清洗使得居民们的精神都高度紧张了——拉达这样想着，回给她一个笑容，然而那微笑瞬间就僵在脸上。
那个女孩子的眼神非常亮，透着一股冷峻，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的眼睛。
这个也不是普通人吗……
他尽量做出一副天真无害的表情，快速地走到车的后部，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加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收到了一份报告。”尼古拉大校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他。“是关于北约的间谍的，我们找到了四个嫌疑人。”
加隆接过那几张他早已翻了无数遍的纸，粗略看了一下。“知道了。”
“叶夫根尼去圣彼得堡了，现在部队里没什么人，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吧。”大校笑着说。“圣诞节我也想偷一下懒。对了，记得通知警龘察一起配合这次行动。”
“明白。”
“这件事上面抓得挺紧的，要求我们在今天做成。莫斯科毕竟是首都嘛，竟然被一群间谍混进来了……说出去军队还有面子吗？所以一定要快点。”
“是！”加隆敬了个军礼。
他转身走出房间，手里握着那份文件，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三十五．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子里面等待着。
中途撒加进来过一次，用袋子给他送来午餐：一瓶热牛奶，两块花生酱面包，还有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
“你身上伤还没愈合，不能喝酒和咖啡，就用牛奶先凑合一下吧。”撒加拿着牛奶瓶对他说。
“……好，我知道了。”
撒加急匆匆地离开了。他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有一些学生即使假期还留在楼里做作业，或者只是在享受教室里面的暖气。
这让他不禁紧张起来，连忙把门反锁住，又扯了一张报纸遮住门上的玻璃窗。
教室后面挂着的钟表时针指向“3”的时候，拉达听到教室外传来脚步声。
他慌张地躲到那一堆石膏像中间，警惕地望着门口。
有人把钥匙插进锁眼里，但是门没有开——被他反锁上了。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里面吗？拉达？”
“加隆？”他一惊，连忙站起来，透过门上木板之间的缝隙向外张望。
加隆站在门口。与他一起的，还有撒加和……艾俄洛斯。
这个家伙怎么也过来了？
虽然满腹疑惑，他仍然按下把手上的按钮，把门打开，让门外的三人进来。
“拉达，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加隆第一个冲了进来，“现在我是负责逮捕间谍这一部分的！大校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你说是不是值得庆幸？”
“什么？你是说现在你负责这件事？”
“嗯，我现在把大部分人员都调到市中心去了，少数是在这附近——你也知道，要是这里没有人的话，别人会起疑心的。但是我告诉他们要重点监视你的宿舍，尽量不要到学校西边的教学区来。”
这对于现在的拉达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他激动地拥抱住加隆。“太好了！谢谢你加隆。”
加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有些红。“别这么说。你能平安就好。”
撒加微笑着，而艾俄洛斯则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那么，你要在九点之前到机场，也就是说，八点之前必须从这里出发……嗯，考虑到八点的时候市内有庆祝圣诞节的活动，肯定会造成交通拥堵……那就是七点半了。太早了也不行，机场里面也许会有特工。”
加隆在桌子上展开一张地图。“我会找一辆车带你过去。要是别人的话我还真不放心。”
“这么说，是要走这条环城公路吗？”拉达指着地图。“虽然路程看起来有些远，但是因为是高速公路，所以更节省时间呢。”
加隆点了点头。“没错，然后从这里下去，就是通向机场的。”
“虽然不想打消你们的积极性，但是……”艾俄洛斯突然说话了，吓了他们一跳。
“这条路上有检查岗，需要检查证件。而这条路又是通往机场的必经之路。我不觉得警龘察能傻到不派十个人以上的队伍守在这附近。”
“你是说真的？……好像确实是这样。”加隆有些垂头丧气。“那应该怎么办呢？”
艾俄洛斯从桌上拿起一根铅笔，在图上画了起来。“走这条路，开到这里后掉头往回走五百米，会有一条两车道的小路。拐进去之后开到头，接着……”
他快速地画出一条路线。“这样走的话虽然比那种方案多了二十分钟，但是相对安全，也没有大的检查岗。最重要的一点是附近没有警龘察局，大队人力抽调不过来。你们两个完全能够对付四五个人吧？”
拉达凝视着那张地图。“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认为你不去举报我就算万幸了。”
“因为撒加要帮助你们。”艾俄洛斯耸了耸肩，回答道。
听他这么说，拉达曼提斯不由得看向撒加。后者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窗边，望着外面。
“多谢您了。”
撒加没有回答，而是身体倾斜向窗子，手指按着窗框。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脸几乎压在了玻璃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使他惊恐的东西。
加隆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撒加？”
撒加猛然回过头，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些哭腔。
“是军队！军队包围了这两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