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茂晋见孝明天皇后,已过了好些日子,孝明皇的敕许还没有下来,征长军队在大阪城内安营扎寨,停滞不前,终日碌碌无为,虚度光阴,军心开始涣散,有的甚至出现不安的躁动,对此,家茂坦然自若,噙着一抹冷冽且笃定的笑意,周旋于各个大名之间安抚人心。
直至9月份,天皇终于下达了征长的敕许,看着浩浩荡荡前行的军队,家茂气宇轩昂的坐在马上,嘴角轻扬,那是一种挥手定天下的自信笑容,那是一种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态,军队正式进入京都二条城。
在这段漫长的时间中,在所有人都曾不知晓的地方,一些事情在时间的夹缝处悄然发声,可有可无,却又意义深重。
第十二章
家茂于庆应元年闰五月二十五日入驻大阪城,新选组奉松平容保之令加强了京都至大阪的警戒,并且在京都二条城警备。
一桥庆喜接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赶至大阪,与德川家茂汇合。此次两人见面已不如往日般和睦,家茂待他,少了份亲昵,多了份淡薄。
隔了几日,随行的幕典医松本良顺接家茂之令前往新选组驻地,为队士们进行体检。
总司巡查结束回到驻地,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于是绕过主屋径直向走向自己的别院,裙裤未脱就躺下休息了。
半梦半醒间,总司觉得门外吵嚷的厉害,强迫自己睁开疲惫的双眼,微微支撑起身子,便看见铁之助拉着松本良顺站在门外。
铁之助加入新选组已有好些年了,身量模样却还如当日一般娇小,不见丝毫增长。只是那目光却已不如那日纯粹,多了几份沉淀的压抑。
“冲田师傅,我见你回来时,脸色惨白的骇人,正巧今日松本先生在这,我就拉他过来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松本走进屋内。
“你最近精神越发低靡了,食欲也大不比从前,今儿个一定要好好瞅瞅,别再让人担心了。”铁之助边说边在总司旁边跪坐下来,伸出手扶着他的肩,让总司依附自己的力道坐直身子。
“冲田君,时隔两年,你这般憔悴,倒是让我越发不安了。”松本忧心忡忡的说道,一撩长衣下摆,在总司面前坐下。
总司莞尔一笑,一如当日温顺的伸出手让松本为其诊脉。
良久,松本抬起头,面色凝重。
“你若如我当日所说,今日绝不会陷入这般境地,你当直舍得这般糟蹋自己?”因为庆喜的原因,对于总司,他显得格外关心。
铁之助“咦”了一声,视线在总司与松本之间来回转动。
一个漫不经心
一个阴霾沉重
“松本先生,冲田师傅他生了很严重的病么?”铁之助问得非常小心,带着丝丝胆怯。
“铁,我想喝水,可是壶里空了,麻烦帮我去打点水好么?”总司转头看着铁之助,轻声说道。
冲田师傅是打算支开我。铁之助在心里忖道。
“我是冲田师傅的小姓,我有权利知道冲田师傅的所有事情。”铁之助说得非常坚定。
总司自知拗不过他,便不再说什么,微微吸了一口气,示意松本说下去。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冲田君所患的乃是肺痨。”
“肺痨?那是什么病?”铁之助问道,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没听过肺痨,想来应该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肺痨么?”总司低下头,铁之助不知此病的厉害之处,可他,却是一清二楚的。良久,他喃喃道,“先生只需告诉我要注意些什么就行。”
“你不怕?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以目前医术,我们束手无策。”
“怕?我当然怕,可是若害怕,我就可以不用死了么?”
听到这里,铁之助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冲田总司,会因为这个病而死。他不敢想象近藤局长会如何,他也不敢想象土方副长会如何,他心里一慌,惊觉自己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把头低的很低,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慌乱无措。朦胧的视线中一只冰冷的手伸过来,轻轻的握住他紧紧攥着的拳头,然后他听见一如往昔柔软的声音道:“铁,没事的。”
总司将铁之助拥入怀中,轻轻的安抚着。目光又转向松本。
松本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太不爱已。他仿佛有点明白庆喜殿下为何会特别对待这个孩子。
“此病易传染,切勿与他人共用任何食用的东西,此事一定要谨记。就算我穷尽毕身所学,也只能保你五年,在这五年内你切不可再抑郁寡欢,伤神伤身。”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谢谢。”
“先生。”总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意欲离开的松本,恳求道,“劳烦先生不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庆喜殿下。”
闻言,松本沉默一会儿。
“放心,此事我会为冲田君瞒着殿下的。”
松本走后,屋内的空气变得沉滞,好似觉察出了总司心底深处隐藏的痛苦与悲哀。
“我能做些什么么?我……”铁之助在总司的怀中隐隐抽泣。这几年,他见多了人的尸体,他原以为对于死亡,自己就算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却也可以不再害怕。可是现在,他确确实实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他觉得非常压抑。
“铁,你不需要做什么,一如既往就好,只是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杀了很多人,如今也只当还账罢了。真的,我不介意。所以,不用替我悲伤。”
话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清冷的语调,氲氤着难以言喻的沉痛。
铁之助在一旁听着,心里沉沉的,难过得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