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的午后,斑斓炫目的五彩之桥从大地的边端一直延伸到丛云深处,微湿的流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林缝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像。街上的叫卖声隐约可见。
“真是平静呐!!”
总司依旧一袭清新装扮,坐在屋外的铺板上任凭思绪云游四方。西藏在他的怀里以一种安逸之猪舍我其谁的姿态闭目养神。旁边放着一杯微热的药茶——土方的嘱咐。
“总司,有看见小狗君吗?”新八边嚷着边和左之助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唔~~”总司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笑吟吟的说,“好像是说:‘可恶,魔鬼副长居然让我帮他去棣屋买东西……’”
总司学着铁之助的语气,模仿的惟妙惟肖,直惹得新八和左之助捧腹大笑。
“最近京都出现了好多陌生的浪士,副长让我们上街暗察下,总司要不要一起?兴许还能碰到小狗君呢!”新八余笑未消的说着。
于是,三个人一只猪,浩浩荡荡的上街了。
铁之助从棣屋出来后,便不打算作多逗留,低着头,无视周边热闹的叫卖声,径直向屯所走去——可恶,回去迟了,又要没饭吃了!
“疼~~”低头走路的后果就是与人相撞。抬起头,对方的蓦然回首让铁之助愣了一下。
“冲~田~先生?……不,不是!”在对方冷冽目光的注视下,铁之助打了一个寒颤,随即作出否认。
面前的这个人,跟冲田总司长相一样,唯一的差别便是那双眸子。他一双眼眸冷寂如霜,不见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含笑隔望人世冷暖的清寒。这样的人,他的灵魂注定是被鲜血所浸染,与厮杀,如影随形。
面前的这个人,与黑暗为舞,散发着血腥的魅惑与残艳。
而,冲田先生,是不会如此的。即便化身为鬼。
“是认错人了么?”吉三郎笑眯眯的问着,眸子一片清冷。
对方的否认让他稍稍诧异,至京也有些许时日,京都的杀人案本是他所为,目的只有一个,嫁祸于新选组的冲田总司,挑起幕府与新选组的不和——用他这张与冲田总司如同双生的面容。至今为止,从未败露。有时,连他都会产生一种也许就是冲田总司本身的错觉。
然而,面前的这个孩子,只一眼,便否定了他。让他,在除了杀人外,对这个孩子也稍稍有了点兴趣。
“对不起。认错人了。”铁之助喃喃自语,像是说给对方听又像是在自说自话。心里空空的没有着落,虽然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冲田先生,可是一样的脸庞一样的声音,还是会有一种就是冲田先生的错觉,心里变得闷闷得,很不舒服的感觉。眼泪就这么直直的流了下来。
“呐,小铁,哭了么?”耳边响起柔柔的声音。
寻声望去,三张担忧的面庞映入眼帘,中间的那个,依旧温婉谦和,绚烂如花。太好了,那个人,不是冲田先生。
“我才没有哭呢。进沙子了而已。”铁之助使劲揉揉眼睛,否认道。
“啊~原来如此!左之助,刚刚有刮风吗?”新八双手叉腰,一脸正经的问着。
“没哭就是没哭。啰嗦。”
铁之助嚷道,一脸愠怒的表情惹得三人哈哈大笑——果然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狗。
铁之助转过头,目光巡视,那个人,已不知所踪。错觉么?……
回到屯所,新八和左之助向土方岁三汇报暗察结果,冲田总司则走向了队士的集体寝室。
“怎么了?一副快要哭了的神情,有谁欺负小铁了么?”总司在铁之助的旁边坐下,他一双眼眸空旷浩淼,直逼天际。
铁之助转头凝视着总司,过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轻轻的说着。
“今天我在街上遇见一个人……’
“嗯”
“他用着冲田先生的容貌冲田先生的声音对我说着话。”
“嗯。”双眸波澜不惊,依旧淡然如昔。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可是我却……那个人,很阴暗,很危险……”
“害怕么?”询问的声音很轻,有一种空灵的缥缈。
“嗯,有点,但是,总觉得有点悲伤。”
……
“我咧,果然还是把他误认为冲田先生了,所以……”
总司蓦然盯着铁之助看,瞳孔睁大,是一脸的诧异。
“小铁悲伤……是因为……我……?”
“对不起……”铁之助愧疚的低下头,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理智告诉他那人不是冲田先生,可是感性却在作祟……只要一想到,若那人真是冲田先生,他就有一种窒息的痛楚,那该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看着铁之助一脸悲戚,总司咬着嘴唇含笑。
“真是温柔呢。唔~呐,铁知道么?所有的事物都是两面性的,也许那个人就是我的另一面呢!冷血残酷,心狠手辣,我们的身份注定我们将在黑暗中颠沛流离,或人或已,只存其一,我们能体会到的感情,就是杀人,在穿上这身羽织,背负着新选组这个名号,高扬着‘诚’字的旗帜之时,我们就已经抛弃了身为人之子的良性,我们是鬼之子。所以铁,不用替我感到悲伤,因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一刻,铁所看的是,总司的笑容,寥若晨星,双眸幽长深邃而不见底,透着决然的清定,那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为了某件事为了某个心愿,亦或是为了某个人,坠入修罗之道,即便寂寥亦甘之如饴。
但是——
“我不明白冲田先生所说的,为什么非得抛弃自己不可,我要作为新选组的木村铁之助生存下去,但是前提是我必须是木村铁之助,如果说,为此而不得不抛弃一些东西,那样,我为此又有什么意义呢?”
铁之助说的异常坚定,目光炯炯有神,瞳孔深处熠熠生辉。
“是吗?那在此之前,你不是应该学学如何当一个小姓?”阴沉的声音在背后不适时宜的响起。铁之助顿时悚然,直觉得脊梁骨阴冷阴冷的。
唔~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木村铁之助,我要的东西呢?”森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铁之助“啊”了一声,从铺板上跳了下来,恍然大悟。唯唯诺诺的转过身,对着面前那张凛若冰霜的脸孔,瓮声瓮气的吐出两字。
“丢了。”
“啊?”土方岁三紧蹙眉头,无奈的揉揉太阳穴,“今晚不准吃晚饭,罚站岗一宿。”
“是……”垂头丧气的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