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房间里暗哑的光投在白色的被单上，呈现出黄昏即临的安谧。
[下午好，疯子。]
我说道，鞋子跟敲在地面上很响。
[下午好，老女士。]
他以同样的口吻说道，语尾有明显的笑意，这两个月他总是在尝试激怒周围的人，这显然很奏效——对某些人。
在闹脾气吧。我想道，他的被子已经有三天没有换过了，上面一定充满了他讨厌的消毒水的味道。
[然后，这次又是怎么了，因为她身上的劣等香水？]
我扫了一眼烧掉的窗帘，料子似乎用得很好，颜色也是很浅的玫瑰色，我可以想象他是怎样点燃这料子去烧那姑娘的头发。
[是的，你不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有多熏人！]他似乎不想再继续生气了，以一种孩子的口气说道[我敢保证我呕吐物中都有……那叫什么来着？]
[百合。不过她用那款的确够难闻的。]我将放在床边的折叠椅打开，坐到了他面前，气氛略有些缓和，但我并不急着跟他摊牌。
[这几天还在做噩梦么？]
[那是美梦，女士。]
他拿刀将手中的苹果捅得稀巴烂，我没有阻止他，单方面的施虐使他很开心，从某种方面来说我都快忘了他是个非刑事责任能力人。
[你知道么，那女孩哭了。]看他不想将话题继续下去，我也只好换一个[她说你不该待在这里，地狱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一面说，一面留意着他的反应，但他似乎还沉浸在把苹果肢解的愉悦中，为了使他听我说话，我让他把苹果给我。
[无聊的基督教徒，是吧。]我用正确的方式削掉了那只体无完肤的苹果，果汁流到了我的指甲里，我听到了他尖锐的笑声。
[嘻嘻嘻嘻……那只是对陌生人的小玩笑，]他嘴角撕裂得很厉害，扯得脸部的肌肉有些扭曲[对熟悉的朋友我都是直接割脖子。]
[那种小姑娘还轮不到我动刀子。]
他说这话时表情狂妄极了，我甚至已经准备好让护士再给他一针镇定剂，但意外地，他安静下来了。
[要吃么？]
我将削好的苹果块放在小盘里，找不到牙签，我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把水果刀给他，他很欣然地接过去了。
[那，有人让你动过刀么？]
我嚼着苹果，不假思索的问道，待到我把食物吞咽下去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故意伤人，我记得这是他入院的理由。
[嘿，这听起来很叫人不愉快。]他舔了舔手指，看起来也些烦躁，我知道那之前肯定有不少人问过他了，看来今天的谈话注定有个糟糕的结束了。
[贝尔菲戈尔，把打火机给我。]是的，我直呼了他的名字，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从病服的口袋中摸出来，放到了我手上。
[明天别叫那些小姑娘来，我可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我离开时，他笑着，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孩子，我看了看表，从我进去到出来一共15分钟——这是我与他之间最长的谈话记录了。
看来下次要换个别个什么说法，我看着明天护士的值班表，似乎明天是个很漂亮的姑娘，我叹了口气，用笔在备注那行写着，下笔很用力。
值夜取消——我觉得我也是个疯子，只是比关在里面的人理性。
贰
[你确定今晚要一个人值夜。]老头子坐在办公室里的藤椅上，一双衰老的眼睛中有不加掩饰的疲惫。


[莎兰，你是名好医生，我不希望……]
[医院里有足够的镇定剂，那些先生不会怎样的。]我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6点了，平日我早就该下班了，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
[居然让医生值夜，人事部的家伙们是疯了么！]老头子颇为愤怒的吞了一口茶，似乎被呛到了闷咳了两声，似乎想去找人事部的家伙们理论。
[冷静，托马斯！上个月你才被检查出有心脏病！]
我压低声音对老头子说道，看他似乎把火气抑了下去，我才推门走了出去。
[先生，今天我很忙，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
我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他半坐在床上，略微撇了撇眉。
[我听说了，从那群小护士那里，]他笑着，遮住眼睛的金发有些乱了，不久之前应该睡了一觉。
[她们都说你疯了，女士，喋喋不休的。]
[哦，我想是的。]我不在意他的感受掀开了他额前乱糟糟的头发，他颇为不爽的啧了一声。
[如果我疯了的话，第一个就用线把你嘴巴缝上。]他没有睡好，眼睛发肿了，我知道他又做那个梦了，但我抓他头发很用力，察觉到他似乎生气了，我也只好放开。
[你是在泄愤么，痛死了。]龇了龇牙，眼中流露出一股恶意，我知道他想像对那些护士一样把我脸划花，但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能跟我谈谈那个梦吗？]我用夹子把他遮住眼碎发夹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一些，像母亲那样——尽管我不是。
[这算什么，对青春期少年的疏导？]他很不屑地咧嘴笑了笑，[女士，请不要这样的心血来潮。]
[贝尔菲戈尔，我没有开玩笑。]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对他的称呼，愣了一下，表情略微收敛了些。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莎兰，你只接手了我两个月。]他自嘲似的半眯着眼，表情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正常人[我是个疯子，莎兰，疯子说的都是假的。]
[贝尔菲戈尔，不要叫我名字。]我用手指叩击着病床前的柜子，语气明显加重了[我想说，我比你长了整整5岁。]
[那么好吧，女士，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他很生气，我知道，那些老医生都没有那样呵斥过他，我这样做无疑已经破了他的下限了，他讨厌别人对他下命令，那个小护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烧掉了头发。
[你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贝尔菲戈尔，]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你总要出去的。]
[我知道，但这跟那个梦有什么关系。]
[贝尔，你一直在拒绝接受治疗。]我说道，看见他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那是因为我讨厌那些老头子，]他将眼神游离向别处，似乎想要快点结束掉这个话题[话说女士，你再不去查房么。]
[别想敷衍我！]
我有些强硬地咬着下唇，他也是意识到这次对话是不会有个多愉快的结束了，眼中流露出许些疲惫之色。
[我也有两年多没有出去过了啊。]
他以一种极其绵长的语气说道，表情像极了迟暮的老人。
[帮我带一些东西进来吧，随你喜欢。]他似乎累了，睡了下去[我会说的，但不是今天。]
[祝你有个好梦，女士。]
我离开时，他埋在被窝里说道，这次谈话对我来说是一次不愉快的胜利。
[metoo.]
我说道，余光瞥见他肩头逐剧烈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归于平静


我去这格式= =

叁
从傍晚开始下雨了，一直下到深夜也没要停的意思。
今天晚上他们都特别安静，没有一点想要逃跑的迹象，我坐在值班室里烤着火，没有一丝睡意。
我从抽屉里翻出了几年前的杂志、报纸和几本烂得掉页的诗集，很可惜我没有想要阅读的欲望。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了叩门声，我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晚造访疯人院，但还不等我应答，来人已经擅自推开了虚掩的门。
[打搅了……]来人的是个10多岁的少年，说话声线毫无起伏，似乎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脸色苍白得吓人。
[抱歉，能借me一下毛巾么……]
少年说道，我愣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去翻找，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自称。
[十分感谢。]少年将脸上的雨水擦拭干净后，脱下淋湿的外衣放到炉子上烘干，见他似乎冷得厉害，我将值班室里的褂子给了他，烤了一会火后少年的脸上才稍有了点血色。
[要咖啡么。]
因为值班室里还有热水，我跑去办公室翻出了速溶咖啡，勉强能趋寒。
[谢谢。]
少年伸出手想去接住杯子，但似乎调整不好焦距，没能够着。
[抱歉，]最后我还是将杯子直接放到了他手中，少年面无表情的指着他的左眼说道[因为这只假眼，me对距离没什么概念。]
[是么。]我说道，虽然很想知道他左眼是怎样受伤的，但那似乎不是一段怎么愉快的经历，我也只好跳过。
[有什么事么，这么晚……]
我靠在椅子上说道，少年不像是住在这附近的人，虽然除了路过之外我已经想不出其他理由，但出于礼貌我还是问了。
[嗯，me是来……探病的。]少年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这样说是否不妥，虽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me知道听起来好像是假的。]少年用翠色的眸子看着我，咖啡冒出的水汽使他的左眼看起来又那么几分不真实[me来晚了而已。]
[来晚了5个小时。]我指着墙面上的钟笑道。
[唔……]少年像是被噎住了顿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那，你是来找谁的。]我问道，事实上我并不想为难他。
[……206床。]少年半眯着眼睛，说。
[206是那些老头子的说法，]我有些在意，少年似乎在刻意回避他的名字，我用指甲轻刮着木质的桌面，说道[叫他贝尔菲戈尔，你是他认识的人吧？]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不能分辨出他的肯定是对祈使句还是问句的，或者说两者都是。
[他已经睡了。]我用指尖扣了扣桌面。
[me知道。]
[那你来干什么。]我盯着他，说得很直白。
沉默了一会，他抿了抿嘴。
[在me看来贝尔前辈讨厌你，]他与我目光短暂接触了，分开[刨根问底可不是好习惯，女士。]
[职业病，职业病……]我念叨着，他语气中的老成与他脸部柔和的线条感觉上有些别扭。
他杯中的咖啡见了底，我拿过来倒了杯热水，递过的时候长了记性，放到了少年手上。
[谢谢。]少年低垂下眼睑说。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么？]我给自己也倒了杯，手心贴在杯子上很暖和[他让我帮他带东西，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嗯……银冠吧，从他的恶趣味的话，]少年喝着杯中的水，说[但对这种东西他很挑剔，达不到他标准还是算了。]
[比如说，他喜欢的歌？]我承认这听起来很蠢，但是还是说了。
[Eveytime You Kissed Me.]少年有些无聊地托着下巴，几乎是不加思考的说道[其实一直很奇怪他这种变态怎么会喜欢这首歌。]
[是么，]我笑了笑，这听上去的确不像是他喜欢的风格。
[until we close
our eyes.]少年闭上了眼，像是呢喃般说道[听起来有够不爽的。]
[你不相信永远？]我眯着眼问道，像个矫情的诗人。
[是的，女士。]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换上了那件烘干了的外衣[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me还会来看他的。]少年向我借了把伞，说道。
[希望下次不要晚点。]
[me想me会的。]说完少年推门走了出去，我才意识到我忘记问他的名字。
[至死不渝么？]我对着桌上的小玻璃镜子哈了口气，水雾附在镜面上却依旧掩盖不了我眼角的皱纹。
[我还真是老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合上了那面镜子。
TBC

回12、13
我才不会告诉你标题什么的是概括无能才随便打出了的~~~
话说果然很带感啊=W=

表示请拉封什么的……
一时手抽的产物也不想继续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