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从傍晚开始下雨了,一直下到深夜也没要停的意思。
今天晚上他们都特别安静,没有一点想要逃跑的迹象,我坐在值班室里烤着火,没有一丝睡意。
我从抽屉里翻出了几年前的杂志、报纸和几本烂得掉页的诗集,很可惜我没有想要阅读的欲望。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了叩门声,我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晚造访疯人院,但还不等我应答,来人已经擅自推开了虚掩的门。
[打搅了……]来人的是个10多岁的少年,说话声线毫无起伏,似乎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脸色苍白得吓人。
[抱歉,能借me一下毛巾么……]
少年说道,我愣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去翻找,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奇怪的自称。
[十分感谢。]少年将脸上的雨水擦拭干净后,脱下淋湿的外衣放到炉子上烘干,见他似乎冷得厉害,我将值班室里的褂子给了他,烤了一会火后少年的脸上才稍有了点血色。
[要咖啡么。]
因为值班室里还有热水,我跑去办公室翻出了速溶咖啡,勉强能趋寒。
[谢谢。]
少年伸出手想去接住杯子,但似乎调整不好焦距,没能够着。
[抱歉,]最后我还是将杯子直接放到了他手中,少年面无表情的指着他的左眼说道[因为这只假眼,me对距离没什么概念。]
[是么。]我说道,虽然很想知道他左眼是怎样受伤的,但那似乎不是一段怎么愉快的经历,我也只好跳过。
[有什么事么,这么晚……]
我靠在椅子上说道,少年不像是住在这附近的人,虽然除了路过之外我已经想不出其他理由,但出于礼貌我还是问了。
[嗯,me是来……探病的。]少年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这样说是否不妥,虽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me知道听起来好像是假的。]少年用翠色的眸子看着我,咖啡冒出的水汽使他的左眼看起来又那么几分不真实[me来晚了而已。]
[来晚了5个小时。]我指着墙面上的钟笑道。
[唔……]少年像是被噎住了顿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
[那,你是来找谁的。]我问道,事实上我并不想为难他。
[……206床。]少年半眯着眼睛,说。
[206是那些老头子的说法,]我有些在意,少年似乎在刻意回避他的名字,我用指甲轻刮着木质的桌面,说道[叫他贝尔菲戈尔,你是他认识的人吧?]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我不能分辨出他的肯定是对祈使句还是问句的,或者说两者都是。
[他已经睡了。]我用指尖扣了扣桌面。
[me知道。]
[那你来干什么。]我盯着他,说得很直白。
沉默了一会,他抿了抿嘴。
[在me看来贝尔前辈讨厌你,]他与我目光短暂接触了,分开[刨根问底可不是好习惯,女士。]
[职业病,职业病……]我念叨着,他语气中的老成与他脸部柔和的线条感觉上有些别扭。
他杯中的咖啡见了底,我拿过来倒了杯热水,递过的时候长了记性,放到了少年手上。
[谢谢。]少年低垂下眼睑说。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么?]我给自己也倒了杯,手心贴在杯子上很暖和[他让我帮他带东西,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嗯……银冠吧,从他的恶趣味的话,]少年喝着杯中的水,说[但对这种东西他很挑剔,达不到他标准还是算了。]
[比如说,他喜欢的歌?]我承认这听起来很蠢,但是还是说了。
[Eveytime You Kissed Me.]少年有些无聊地托着下巴,几乎是不加思考的说道[其实一直很奇怪他这种变态怎么会喜欢这首歌。]
[是么,]我笑了笑,这听上去的确不像是他喜欢的风格。
[until we close
our eyes.]少年闭上了眼,像是呢喃般说道[听起来有够不爽的。]
[你不相信永远?]我眯着眼问道,像个矫情的诗人。
[是的,女士。]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换上了那件烘干了的外衣[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me还会来看他的。]少年向我借了把伞,说道。
[希望下次不要晚点。]
[me想me会的。]说完少年推门走了出去,我才意识到我忘记问他的名字。
[至死不渝么?]我对着桌上的小玻璃镜子哈了口气,水雾附在镜面上却依旧掩盖不了我眼角的皱纹。
[我还真是老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合上了那面镜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