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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枉死城中被关了多久,我也不记得了。此地无昼无夜,终日昏黄,阴风惨雾的,我不能计数过了多少日子。但好象并不很久。白绫紧紧地裹在身上很难受。我很无聊,唯有终日细看我的殓衣上那些鲜艳的刺绣以打发光阴。爹爹替我准备了最好的殓衣,绣工异常精美,然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深闺刺绣的大家千金。
  原来生前死后,我都是那么的无聊。
  最大的痛苦是一腔虚空。那种空荡的感觉绵绵不绝,比当日一柄尖刀直刺心窝的巨痛更加难耐。我恨极那个杀了我的人。
  枉死城中昏昏然不是日子的日子荡漾过去。
 终于有一日,我被提出来。穿过灰色的雾气,牛头和马面,一左一右地将我架到阎罗殿前。
  兀那女鬼,你虽死于非命,那杀害你的人今日亦已伏法。一命偿一命,他今已为你抵命,恩怨既已结清,你可速去转世了。
  禀阎王老爷,小女子死得冤枉,我不甘心。我跪在殿前哀哀地申诉。
  阎罗王远远地在殿上,影影绰绰的一个巨大的黑影,我看不太清楚,只听得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呔。大胆女鬼,张伦已遭凌迟,此刻他正在黄泉路上向此而来。杀人偿命,冤孽已解。休得多言,速速去转轮台边投胎便是。
  禀阎王老爷,我不愿投胎。我实是不甘心哪。
 你迁延在此,尚欲何为。
 我不甘心。我没有心。阎王老爷,那张伦挖去了我的心,我要他偿还。
  兀那女鬼,休要多事。你再世为人之后,自会重又有心的。
  禀阎王老爷,我与那张伦无冤无仇,他却活活地将我杀害,还掏去我的心,令我死无全尸,令我死不瞑目,令我长受胸中无心之苦。此仇此恨,小女子刻骨难忘。除非他将心还给我,否则我永不罢休。
  我伏在阎罗殿上苦求。
  忽见黑白无常一阵阴风,带上来一个血人。这人已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几乎只剩一具鲜血淋漓的骨架子,上面粘连着些许残肉。那些支离破碎的皮肉垂挂在骨上,摇摇欲坠,从肋骨间看到他里面的心肝肠肺亦已残烂不堪。这骨架一路滴着黏腻的鲜血上殿来,身后留下长长的一条血路。
  犯人张伦带到。有鬼卒高声禀道。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便猜到他便是那被凌迟的张伦。他在阳世刚刚受刑而死。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极刑。



84楼2012-01-15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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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阎罗王深深地拜下去。我做了一个决定。  人们很容易遗忘过往的事情。当年我的惨死轰动全城,如今已无人知道我埋在哪里。虽然这件事仍是一个古老的恐怖传说,在城中流传。
      自从爹爹死后,我的坟墓便无人照管了。
      石碑只剩半截,三个字:凤之墓。湮没在蔓草荒烟之间。
     我作为一只厉鬼,流连在这里。等待。
      等待该来的一切。
      当日在阎罗殿上,血骷髅被牛头马面押去转轮台投胎。他一直回头望我。他一直在叫喊。
      紫凤小姐,我会还你的,我一定会还你的。
      我独自留在阎罗殿。
      兀那女鬼,你可想好了。你当真要放弃转世的机缘么?
      我想好了。
     你可知孤魂野鬼处境凄凉,无可依栖?
      我知道。
     你当真不愿再做人,宁愿做一只厉鬼?你不后悔?
     不悔。
      倘若你得不回完整的心,你便永不超生了。
     我情愿。我一定要报仇。
      那么你走吧。
      一阵狂风将我卷走。
      我再也不是那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女。
      我的面孔变作惨绿色,目光如焰,长长的獠牙如锯。
      厉鬼的样貌从来都是无可选择的。
      我成为游荡墟墓之间等待复仇的厉鬼。
      当日在阎罗殿,我要张伦的鬼魂去投胎,重新做人。我要再遇到他,也将他的心完整地挖出来。如此我腔子里空虚的巨痛才能停止。
      按照判官的计算,我要到一百四十七年六个月零二十八天后,才会再遇到张伦的第三世肉身,才可以复仇。所以我一直在等待。
      墓地里其他的鬼都不敢接近我。我知道我的样貌太可怕了。
     没有月色的深夜里,我在城郊的小河边临流照影。周遭的动物和鬼魂纷纷走避。树上的夜枭见到我,凄厉地长嚎一声,冲天飞去。
    


    85楼2012-01-15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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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7 16:5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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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落西山。黑到尽头的黑暗笼罩过来。那种寂静比死还要死寂。片刻之后,东边的天开始一点点地发白。
        我站起身来,人皮刷地一下,披挂了全身。
        就象盖在一个睡着的人身上的锦被,遮盖了底下的噩梦。
        藕色衫子,淡绿的百摺罗裙。白缎子的鞋尖上绣两瓣海棠红。
        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堕马髻,插一支金步摇。
        我满意自己的幻象。一百多年过去了,所幸我还知道时世妆。不致太过过时。
        我在通往墓地的小径上踽踽独行。负着个白底蓝花的包袱,纤细的腰身,力所不胜地,微微趔趄着脚步。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这是一百四十七年六个月零二十八天之前在阎罗殿上便已注定了的一条路。
        天色蒙蒙地亮起来了。
        晨雾间,远处现出淡淡的一个人影。
        细高的人影,一袭青衫。他迎面而来。
        我轻轻地咬着下唇,狰狞地笑了。
       不过在凡人的肉眼看来,我的笑容会比清晨绽放的蔷薇更妩媚。
        终于。终于。终于。狭路相逢。
        在擦肩的瞬间,我看清他的容貌。
        我曾见过他三次。一次在后衙西花厅。一次在我的闺房。一次在阎罗殿。
        清秀有礼的少年书吏。手持尖刀的凶徒。血肉模糊的骷髅。仿佛也是半透明的人皮一般,在我眼前一张一张,重重叠印。透过这些映象,我看到这青衫潇洒的书生。
        是他。一百四十七年六个月零二十八天。他来了。
        我站定在那儿,微微回头。
        他也正在回头望我。我们相距不过尺许。
        紫凤小姐,我会还你的,我一定会还你的。那具骷髅被拖去转轮台的时候喊道。
        是么。我冷冷地笑了。牵动画皮的唇角,流泻出来的却是不胜的娇羞。
        在清晨的风中,我的罗袖与他的袍角一起飘动。
        细雾微岚里,这宿命的定格。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惊艳的表情。仅是惊艳,并无其他。
        他当然已不认得我。他已经喝过三次孟婆汤了。怎会还记得我。尽管百多年前他曾为我而死,刻骨铭心——刻骨铭心,可是他的骨与心都换过三次了,早都不留任何痕迹。
        他有一颗完整的心。我想着。
       感到胸腔里剧烈的饥饿的空虚。那张着大口等待着的急迫。
        我必须控制自己的表情。遂低下头,做弱不禁风状。
        我敢肯定他已被我吸引。
        果然他先开言道:“小生失礼了。敢问姑娘为何这么早便一个人在此荒郊之地独行?”
        我烟锁愁眉,宛转地长叹一声:“相公也不过是个过路之人罢了,便是告诉了相公,相公也不能解我忧愁。又何劳您相问呢。”
        他双眉一扬,现出当仁不让之神色:“姑娘有何忧愁,不妨直言。或许小生可略尽绵薄,定当不辞劳苦,为姑娘解忧。”
        我转过头去,黯然道:“妾身命薄,只因父母贪爱钱财,将我卖入豪门为妾。夫人对我十分嫉妒,朝打夕骂,实是不堪忍受。因此我逃了出来。逃亡之人,心慌意乱,不辨道路,不觉间便走到了此地。妾身亦不知此是何地,还望相公告知。”
        我在他眼中看到喜悦的光芒。
        然而他却叹息道:“这里是太原城郊,一片荒野。不怕姑娘受惊,这条路乃是通往乱葬岗的。姑娘既是逃出生天,试问可有去处,小生愿护送姑娘前往。”
        原来他的喜悦是偷偷的。
        “我是个逃亡之人,哪儿有什么栖身之地呢。说不得走到哪里算哪里罢了。”我语声哽咽。只遗憾流不出眼泪,否则便更加逼真了。饶是如此,已赢得他心绪大乱。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寒舍离此不远。既然如此,姑娘若是信得过小生,不妨枉顾。”
       “这……”我抱着包袱,摇摇欲坠,一只手扶上额头,险些儿昏晕。
        他及时地扶住我。顺便接过我的包袱。我半躺在他的怀抱之中,星眸微睁。
        这是一场等待了一百多年的戏。如今终于开幕。我在做戏,难得他竟与我配合得天衣无缝。好一场佳人落魄,才子相救。
        “姑娘的手好冷。不如我们速速去我家,姑娘也好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我感觉到他的温度。他握着我的手。我是在做戏,我是来索命的厉鬼,我来,是为了要取他性命的——然而,生前死后加起来一百六十四年间,这是我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呀。那一世里他剖了我的心,却不曾抱过我。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干净而温热的气息。
       他是第一个握住我手的男人,尽管隔了一张人皮。
        我发现自己的手在他的手中颤抖。
        “姑娘的手真的好冷。倘若再不赶快暖和暖和,只怕真要大病一场了。”他在耳边温存地说道。
       我是鬼,我的手当然是冷的。你已死到临头了,还在怜香惜玉,当真是……可笑……之极……
       如今他离我这么近。他的胸膛就在眼前。只要伸出指爪,一抓,便可以了。
       然而眼里只看到他的容颜。他的话声象夜风在耳畔拂过。
        我的手发抖。利爪,竟然伸不出来。
      


      87楼2012-01-15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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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竟然真的开始有些儿昏晕起来。
         他的家地方不大,却整洁。一进门,他便忙忙地扶我在椅上坐下,又泡一杯热茶来。
          明窗净几,四壁皆书。室中却空无一人。
         “王相公家中何以并无人口?”原来他这一世里姓王。
         “这里是我的书斋。”他殷切地望着我。“茅檐草舍,不免委屈姑娘了。”
          “王相公太客气了。”
          “倘若姑娘不嫌弃,便将就在此住几天,再作打算不迟。姑娘你看如此可好?”
          “落难之人,哪里还有这许多挑剔的。妾身女流之辈,有甚见识,一切全凭王相公替妾身做主了。”
         “岂敢岂敢。”
          在这静室之中一男一女彬彬有礼地相对。他是我追寻了三生三世的仇人啊,怎会是这样呢。
          在我与他之间,茶烟静静地缭绕上升。
         我望着他清秀的脸孔。一百四十七年前他已被注定了是我的猎物。他的心肝早晚是我口中之食。他逃不脱的,这是命。判官在生死簿上朱笔注明了的:张伦三世身该当偿还秦紫凤人心一颗。突然之间,我空洞的胸膛里感受到在他腔中突突跳动着的那颗热腾腾的心脏。怎会这样,难道是因为那颗心注定了早晚要安置在我腔中么。
          我感受得到他心中的惊喜,不安,与欲望的暗涌。在我的胸中感受到他的心事。
          这便叫做心心相印么,多可笑。他是我夙世的冤家呵。
         我的指尖在轻微地抖动。利爪似要透皮而出,却总是出不来。
          纤纤素手端着青花瓷杯。我饮茶。一百四十七年来落腹的第一口人间烟火。
         空腔中渐升起袅袅的柔情,共茶烟一同缭绕。这柔情是他心中的,还是我的?我分不清了。


        88楼2012-01-15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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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画皮里面的厉鬼,蓦地软弱无力。
            从前家宴时爹爹召来戏班。如今我又听到有人宛宛转转地唱着那牡丹亭,荡气回肠的昆腔,穿越三生三世的时光,穿越百多年的厉鬼生涯,穿越夙孽旧恨生死之仇,细细地飘来。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仿佛我又回到当年。那个娇羞的凤儿。
            流光飞逝,眼前只有这个人。
            这是他书斋的内室。天然几上供着一盆菖蒲。墙上一轴泼墨山水。藤床纸帐。有两卷书被随便抛在桌上。他将我的包袱放在椅上。
            “姑娘且在此处安寝罢。”
            惊觉他的呼吸就拂在鬓边。我感觉到他的心跳得急迫。忽然间我竟无端端地害怕起来。错了,该害怕的是他呀。
            倘若你得不回完整的心,你便永不超生了。阎罗王说。
           我不能再迟疑下去。双眸之中,血红的火光一闪。我闭了闭眼睛。就让注定的一切发生吧。
            我的利爪从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底下悄悄地伸出来。
            忽然他握住我的手。我一惊,刹那间指爪簌簌地缩回皮囊。
           四手交握。他在我身后轻轻地环抱着我。我感到巨大的慌乱,象蜈蚣的百脚,细细地,而又飞快地,爬过周身。
           他吹灭了烛火。
           窗纸透出月光的白。一屋子蓝幽幽的月色。过去的一百四十七年,忽成空白。我什么事都没有经历过。没有枉死城,没有阎罗殿,没有荒坟野墓。我仍是,苏州城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细雨霏微十七岁。
            他将我头上那支金步摇拔下来,霎时间黑发如水般地披泻了两个人的全身。我忘记了夜夜伴我独自游荡的碧绿磷火,只看到黑发在月光里闪烁点点银辉。
           ……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姑娘,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他耳语道。
            我已经浪费了一百四十七年。我抬起手,不知不觉拢住他的颈项。
           他轻轻地抱起我。
           天青色的床帷轻轻飘开。他将我放在床上。我看到高高地立在床边的人影。
            我脑中忽地闪过那一夜。那男人立在我的床边掀起帐子。我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心窝处便一阵冰凉。罗帐上疏影横斜的几枝梅花之间溅满了殷殷的红。血的红淹没了花的红。前尘是一片无边的红色,思绪万马奔腾,腾起了滚滚的红尘。
            我永世不忘的那个黑影。它和他相叠着,向我俯下身来。我感到惊惧,仿佛噩梦重演。
            “你是谁?”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然后尖刀便刺过来。
            我心窝处又有物触碰。暖暖的,是他的手。罗襟半解。
            “我是一生都会待你好的人。你放心。”他低语。
            藕色衫子。白中衣。水红色的贴身小衣。一层,一层,一层。我横陈在他面前。他又怎知,我还有一件尚未褪去的衣裳。这一刻,我也宁愿不要去想这件衣裳。
            他的温度终于覆盖了我。天青色的床帷,寂静的颜色,笼罩了一切的狂乱。


          89楼2012-01-15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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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儿,我妻陈氏,为人贤惠大度,我若对她讲了,她定能接受你……不过你不要心急,给我一点时间,慢慢安排一下。总之你放心,我定会领你入门的。”
             “如此最好了。相公。”低唤着他,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百年恨意也都化为满腔发泄不尽的柔情。
             过去从未知道,有个人可以唤作“相公”,有多好。
              我渐渐都忘记自己是鬼。
             花也好,月也圆。夜半无人私语时。
              那日阎罗王警告我:倘若你得不回完整的心,你便永不超生了。
              那有什么关系。似我这般做鬼,岂不好过做人。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呀。
              夜间醒来,看到有他在身旁。
              睡得犹如婴儿,天真甜美。
              我共衾枕的夫呵。相公。
             我轻轻地,从背后拥住他。泪意又盈于睫。
             就让我,永不超生吧。
              “凤儿,昨日我和我妻说了我们的事。”
             “哦,夫人怎么说?”担忧地望着他。
              “她倒没说别的,只说你若是大户人家的逃妾,担心将来会有麻烦。”
             “相公,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我悄悄地进门,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他右手持杯,左手抚着我的头发。青丝三尺,漆黑如墨。
              “你不要怕,凤儿。我一定会迎你入门。对了,记不记得子夜歌里的那一首……”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我道。百年前记得的诗词歌赋,并未曾遗忘。
              他将我的头揽在怀中。
              “凤儿。怎地你总是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
              我悄然微笑。相公,你的心,本是我的心。你知道么。
              “相公,让我告诉你原因吧……”我半躺在他怀里,也将他的头颈揽低,面对着面。“因为我善解人意,冰雪聪明,兰心蕙质,才貌双全……”
              “凤儿,你脸皮好厚!”他哈哈大笑,伸手过来在我腋下搔痒。我忍不住反击,两人嘻嘻哈哈地闹着,一不小心碰翻了他手中酒杯,酒痕淋漓,洒了一身。
             “相公,快把这件衣服换下来吧。”我连忙向橱中另取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与他换上。手中拿着换下的湿衣。
             “相公,你且在此宽坐,我去洗了衣服再来陪你。”
              “衣服打什么紧,明日再洗不迟。”
              “酒痕最是讨厌。倘若不马上洗,便洗不掉了。”我拿了衣服便往外走。
             “但是我要你陪着我呀。凤儿。”男人赖皮起来,竟象个孩子般,尽是黏着人呢。
             我只好用木盆盛了水,端进来,在屋中洗衣。
             从小到大,生前死后,我何尝洗过一件半件衣衫。此刻却不得不作娴熟状。用皂荚揉碎了,细细搓洗衣上的酒渍。他坐在榻上,微笑着望我。
              我早已放弃复仇,放弃厉鬼的身份,也放弃往日千金小姐的尊贵。甘愿为他做个温柔贤淑的凡俗女人,洗衣烧饭,寒暖关心。
             但愿生生世世,都能为他洗衣衫,便是幸福了。
             忽然感应到他心中闪过晏小山的词: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
              怎地如此不祥。
              抬头望他。他也正看我。
              我与他之间,隔着个木盆,面面相觑。
              相视微笑。
            


            93楼2012-01-15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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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在他的书斋,作他的外室,已有半个多月了。
                这日他终于赧然说道:“凤儿,今日我想……领你回一趟家。”
                “终于要拜见夫人了么。相公,待我稍稍打扮打扮,免得衣冠不整,对夫人不敬。”我转过身,对镜理妆。
                每当他不在,我便觑个空子脱下人皮,将它重新描画一番。画皮一日比一日更精致。
                梦幻泡影的艳丽。
               “凤儿……”他在背后唤我,唤了一声,却又无言。我从镜中看到他的脸色微红。
                其实无须用眼睛看。我早感觉到他心中七上八落,尴尬羞赧,酸甜苦辣,百感交集。
               每个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么。
               一面理妆,不禁揣摩,他在我面前如此,在他夫人的面前,却又如何。
                “拜见”夫人呀。他的妻室。一个寻常秀才的娘子。却将要成为我无法逾越的高山仰止了。她会容得下我吗?只为一念缠绵,甘为妾媵。我胸中亦是五味翻腾。
                一时妆毕。挽了个惊鸿髻,斜斜插一支珠凤钗。两个绿玉坠子在耳上打着秋千。身穿宝蓝缎心天蓝滚边的小袄,玄色洒绣的裙子。明丽妩媚的一身妆束。我自知今日我是着意打扮了一番的。论起原由,却也说不清。只觉今日必须用心修饰自己。揽镜自视,犹未满足,又取过胭脂纸向唇上轻印。
                如此费心地妆束,我是为了给夫人看,还是为了给相公看?
                拈着胭脂坐在镜前,看着自己的生前容颜,竟是痴了过去。依稀似有漫天烟雨,粉一般地静静洒下来。
                他掣走我手中的胭脂。“你已够美了,无须再打扮。”
                他立在我身后,向镜中含笑望我。
                镜里人如花。
               他是一名寻常书生。他的家在太原城内的一进小院之中。家中除了老母与夫人,只有两个使唤丫头,一名小厮,并一个看门扫地的老奴。
                他引着我跨入院门。院子里一株老槐树,浓荫蔽日。又有几棵芭蕉,碧净如洗。一群小鸡在地下啄食。这凡俗人世的景象,我已多久不曾看到过。
                “娘,我带紫凤回来了。”他恭恭敬敬地,站在正屋门前禀道。
                门开了。我踏入阴凉凉的屋子,竟有怯意。玄色绣花鞋一步步在青石板的方格地上移动。
                “妾身拜见老太太。”向着八仙桌旁坐着的老人家,盈盈拜将下去。
                “是紫凤姑娘么。近前些,让我看看清楚。”老太太道。
                她拎起我的一只手,摸了摸手心手背的皮肤,又似不经意地提起我的裙摆,眼光投向我的脚。
                “倒是细皮嫩肉的呢。脚样儿也缠得好。”她自言自语道。
                小时听家中女仆谈论人家买妾的种种,怎么也想不到应在我的身上呵。阴暗的大屋中,我忽然变得渺小,孤苦无依。船儿漂浮在大海里,无边无岸,无可泊留。世上只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急迫地想拉住他的手,然而知道那是不可以的。
                “只是手怎么这么凉。也罢了。既是如此,带去让你媳妇瞧瞧罢。”
                我又站在另一间屋的门前。
                终于拉到他的手。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厉害。
                屋门轻启。
                “娘子,紫凤来了。”他向屋中朗朗说道。
                夫人坐在窗扉之下。淡淡的阳光照在她身上。
                家常穿着淡黄衫子,秋香色裙子,薄施脂粉,丰厚的乌发在脑后盘成大髻。
                “相公。”夫人站起身来,裣衽为礼。
                听到旁人唤他相公,胸中有异样感觉——不,她不是“旁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呀。
                或许“旁人”是我才对。
                “凤儿,还不见过夫人。”
                “紫凤见过夫人。”又一次拜下去。
                我被轻轻地扶起。
                “妹妹休要如此多礼。今后你我共事一夫,姐妹相称便是。”夫人语音轻柔。她的手是温暖的,不似我没有温度。
              


              94楼2012-01-15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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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静静地望着她。他曾说道:“我妻陈氏,为人贤惠大度。”
                  果真的贤惠大度。不仅贤惠大度,她实是个美女呵。她周身洋溢着深深的宁静与安详。岁月静好,人淡如菊。在她的映衬下,我的艳丽便是凄艳。
                  我从未如此明确地体验到自己的鬼魂身份。
                  相公是人,夫人是人,老太太是人,丫头小厮老奴,都是人。
                  而我是鬼。
                  我安静地崩溃。
                  我又回到书斋。因为那日老太太说道,他家诗礼传家,虽是妾侍,亦不可不明不白随随便便地进门。家中须得预备预备,选个吉利日子,再摆两桌酒,明公正道地将我娶进门。所以我回到书斋,等待出嫁。
                  因为已定了婚娶,按规矩成亲之前我与他便不好再见面。
                  我独自在书斋打发着无聊的日子。
                 最早的黄道吉日好似是在十二天之后。
                  我是鬼,无意于人间吉凶。要说凶煞,我自身便已煞到尽。在人类的眼中,还有什么比一只厉鬼更凶更可怕。
                  然我早已决意努力做人。一张画皮,掩尽百年恩仇。千金小姐,荒坟野鬼,都随流光滔滔而去。我很没出息,只想着做他的妾室,侍侯起居。
                  能够朝夕相见,便是满足。旁的还有甚可争呢。
                  但是我不停地想起他的美貌夫人。温暖的手,娴静的眉与眼,在那窗下日光遍洒她全身。她应对我,款款从容,只因她知道自己的稳固。她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却是花非花,雾非雾,人不象人,鬼不象鬼——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呀。那般的游离无定。
                


                95楼2012-01-15 1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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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7 16:5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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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我的魂魄在阴阳两界的边缘飘荡。
                    暗夜中是他给我打开一扇窗,望到人世风景。凡心一点,萌动得野火燎原,不可收拾。
                    象是泡茶的白菊一般。早已死去的枯干的花,又在水中复活,怒放竟还胜于生时。只因积攒了多少时日萎靡的枯寂呀。浮浮沉沉的花,白中带有诡谲的淡绿。
                    这便是花非花么。
                    我饮了一口菊花茶。我已五天没有见到他。
                   到处都是他的痕迹。这椅子是他坐过的,这茶杯是他用过的。零星琐碎,点点滴滴,是空阶滴到明的滴。我被淹没。一百四十七年的苦候,不及这五天。
                    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当真的,我都觉得自己老了。无端疑心,抚摸画皮的眼角眉梢,可有皱纹?
                    我穷极无聊。脱下画皮再画一遍罢。过几日我便要出嫁了。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的一天呵。要多少灿烂,足够照亮皓首苍颜的回忆?
                    人皮平铺在窗下的书案上。墨已研好,青紫色的指爪缓缓提笔。
                    杏眼桃腮,点绛唇。
                    忽然兴起莫名的疑惧,如远处的雷声隆隆传来。
                    我没有可害怕的东西。这定是他心中的恐惧。
                   他怎么了?
                    这几日他一直是春风得意的呀。娇妻美妾,左拥右抱,多骄傲。男人的虚荣是能够拥有专属自己的美丽女人,垄断她们的绝世容颜,可以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哦,这女人是我的。”穿越同性艳羡的眼光。
                    可是他怎么了?他的疑惧象是黑夜河水中的水蛇,悄无声息地游来。
                    我集中精神,闭上双目,用力去感知他的心念。
                    眼前的黑暗中,渐渐现出模糊的只言片语,扭曲闪烁的字的片断。怎会。是么。道士。妖气缠身。性命不保。是真的么。道士。死到临头。丽人。魑魅。不可能。不可能。文字的残肢碎片跳荡交叠,纠结成一团。那条水蛇蟠作一堆,鳞片映闪诡异光芒。
                    我不懂。难道是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什么道士?难道是,有人从中多言,泄露我的秘密?"
                    我深深吸气,尽力沉淀他的心思。纷乱如麻。
                    只觉那种感觉愈来愈强,愈来愈强,仿佛怪兽步步逼近,喷着咻咻的鼻息。
                    有大恐惧从天而降,覆盖了我。
                    到底这是怎么了?
                   突然之间,恐惧拉至满弦,忍到无可再忍,我爆发出尖厉叫声。
                    蓦然睁眼。
                   窗外。墙头上。他。
                    他在那儿,他看到了我。
                    ——不穿画皮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消失的。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看见我时的脸。
                    天崩地裂。   我怔怔地站在那儿。已不会思考任何事情。
                  


                  96楼2012-01-15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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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起桌上一面小菱花镜,刚刚移至脸前,镜子啪地一声,裂作千万碎片,跌满一地。
                      满地锋利的光屑。不堪重拾。
                      我慢慢蹲下来,摸索着地上的碎片,满满的两把,用力紧握。
                      彻骨的疼痛。可我枯干的双手并无一滴鲜血流出。
                      画皮静静地摊在案上。我抱着头蹲在满地镜子的碎屑之间。
                      水月镜花。镜子碎了,不会再有花了。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我突然站起,匆匆忙忙,披上画皮。
                     狂烈的思念不可忍耐。不管怎样,我要再看他一眼。
                      我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狂奔过黄昏的街市。路人纷纷侧目。
                      我要再看他一眼呀——我的亲人,我的仇人,第一的,唯一的。人世繁华在我眼前颠倒晃动,红男绿女,全都不顾,我只要再看他一眼。我守侯了他三生三世的爱与恨,才结成这一段夙世的孽缘。
                     我奔向他的家。
                      天已全黑。仍是那样安静的人家院落。静到没有一丝声息。
                      赫然看到,他的屋门正上方,悬着一柄拂尘。
                      我听到有谁在笑,笑得很难听,比哭还要惨厉。
                      好半天才发现,原来是我自己在笑。
                      相公,那道士给了你一柄拂尘来驱鬼么。
                      我在院子里痴痴地转来转去。我眼中放出火焰,看清黑暗中的一切。我看到他和母亲与夫人一同躲在屋中,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我走近那间屋子。拂尘放出金光,微有些刺目。
                      他突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大仙,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啊。你放过我吧。”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仰天而笑。
                      相公,我来,只是想侍侯你,洗衣烧饭,磨墨添香。
                      求求你大仙,不要过来。放过我吧。
                      他俊秀的容颜因恐惧而扭曲,声音也已嘶哑。
                    


                    97楼2012-01-15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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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我大仙,他要我放过他。
                       我心爱的男人,我托以终身的夫,跪在地上向我磕头,额头破了,一块暗红的血渍。
                        我是一生都会待你好的人。你放心。
                       你是我的凤儿,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我要你的。
                        但是我要你陪着我呀。凤儿。
                        大仙,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那样软弱地爱着他。只要他一句话,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他是我终身的倚靠,而他在拼命地对我磕头,求我不要靠近他。
                       这人世与我,早无任何牵连。只有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然而我却不是他的亲人。
                        他的亲人都在他身畔。一致抵挡着恶鬼。
                       “大仙,求你放过我相公。我们全家感激你一生一世。”夫人也跪下来。我望着她。
                       她才是他的亲人。结发百年的妻。共患难。
                        患难是我。
                        一百四十七年前他害了我的性命。他挖去了我的心。
                        阎王老爷,那张伦挖去了我的心,我要他偿还。
                        阎罗殿的记忆,阴阴地侵入。
                       我眼前闪过罗帐里他甜美的睡态。我轻轻地拥住他。我不要报仇,我不要报仇,那一刻我宁愿永不超生。
                        大仙,求求你放过我相公。
                        我忽然醒觉,自我披了画皮在乱葬岗的小径上遇到他,直至今日,是整整的一个月。
                        百多年前从他在西花厅第一眼看到我,到他将匕首刺入我心窝的那夜,不也是整整的一个月?
                        生死簿上血红的字迹:张伦三世身该当偿还秦紫凤人心一颗。
                       天理至公呵。他要偿还我一颗心,而我却要偿还他一个月的相思苦。
                        狂风卷起落叶,在小院中呼啸。
                        我无力地惨笑。我已不再想报仇,我只想和他做一对平凡夫妻,却不可以。
                        你当真不愿再做人,宁愿做一只厉鬼?你不后悔?
                        不悔。
                        倘若你得不回完整的心,你便永不超生了。
                       我情愿。我一定要报仇。
                        阎罗殿上的对话。原来自己说过的话,是不能反悔的。
                       因果流转,原来大家都只不过是宿命掌心里的微尘。
                      不存在任何的自主。
                        三寸长的利爪觫然伸出。
                       我大步走向他的屋子。扯下拂尘,撕得粉碎。
                        撕碎的刹那,拂尘的金光刺入我的双眼。两行鲜血自我目中缓缓流下。
                        我已为他,流尽残存的最后一滴血。
                        无穷无尽的黑暗。
                        我破门而入。直奔他。
                        利爪透胸,一扯,温热的血液飞溅得我满头满脸皆是。我感到他心中最后的念头,竟然是:为什么会这样。
                      


                      98楼2012-01-15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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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懂的。到死他也不懂。
                          他的心念熄灭了。
                         一切都了结。百年前生死簿上的朱批终得实现。
                          杀他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他。
                          混沌中,缘尽孽完。
                          摸索到他胸膛里那颗本应属于我的心。还似有些微动。温暖的,柔软的。呵,有心多好。
                          轻轻地捧起它。它在我掌心熨贴着。
                          我笑了。
                         呼啸的风声掠过耳畔。眼前的黑暗之中,看到,一点,一点,如云开月现——太原府,后衙,西花厅。那个燠热的夏日午后。小姐穿着杏子红的单衫,那清俊的少年走过,目光偷偷地投过来——白团扇,那一掩面的娇羞。


                        99楼2012-01-15 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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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义之财》
                          暮色降临,月上柳稍。在乡间的小道上,王子国在匆匆地赶路。远处的草丛里一阵嗦嗦的异响!王子国警觉地看了看剧烈晃动的茅草丛,慢慢地靠近,小心冀冀地扒开了一人多高的茅草丛。只见一只野狗正在从刨出的洞里拖出了一只崭新的皮箱!皮箱做工考究,样式时尚。王子国顿时眼前一亮,忙赶走了野狗,提出了皮箱。皮箱是用高档的真皮制成,沉甸甸的,好像里面放了不少东西!王子国心花怒放,迫不急待地想弄开看看,可皮箱锁得紧紧的,怎么也打不开。王子国意外地捡到了不翼之财,满脸春风得意,抱着大皮箱坐上了出租车,回到家中。
                          王子国拉下窗帘,然后刀割斧劈,皮箱终于打开了,只见里面有一个包,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王子国心里想着,里面也许藏着一个值钱的古董,也许里面包着巨额的现金。他怀着无比地激动的心情打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裹,当打开最后一层裹布,只听到王子国惊呼一声,吓得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只见一颗人头滚落到了地上!王子国双手沾满了血污,黑色的凝血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臭!王子国傻脸了,满以为抱回来了一块宝贝,谁曾想竟然摊上了一桩凶杀案!这皮箱和来路不明的人头该怎么处理,思来想去,王子国牙一咬,暗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埋掉算了。
                          他从地上抱起了人头,忽然听到有声音说道:“我死得好惨呀?你不能甩手不管呀?”王子国吓得手一哆嗦,差一点栽倒在地,只见手中的尸首张开了满口血污的嘴巴,一口咬住了王子国的手指,随着一股钻心的疼痛之后,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王子国又惊又怕,用螺丝刀硬生生地撬开了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齿,把人头丢到了皮箱之中,快速地合上了!皮箱里传来了阵阵哭泣声,在夜深人静的子夜,显得犹其刺耳与惊心!处理掉了皮箱,王子国心有余悸,刚才的一幕实在令人震惊!自己从来不信世上有鬼,但当亲历之后,自己的信念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瞬间崩溃。
                          一月之后的一天,王子国和往常一样到乡镇的化工厂做业务,当来到化工厂,看到厂门口围着一群人,王子国好奇地挤了过去,只见墙上贴着一张寻人启事,王子国一看上面的照片,只见照片中的女孩盯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哀怨!王子国心里咯噔一下,这分明就是那人头的模样!他只觉得左手指一阵钻心的剧疼,象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一样,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这时,一辆黑色的面的停到王子国的前面,面的里下来了一名满脸横肉的男子。面的司机看了看王子国正滴着鲜血的左手,异常热情地冲着他说道:“快、快上车吧!我送你上医院!”
                          坐上了黑色的面的,司机开着朝市一院的方向急驰而去。夕阳西下,天边只留下了一抹腥红。王子国看了看窗外,只见前面有一名长发飘飘的女孩在路边招手,司机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径直地向女子开去,女子被撞出了十几米远,王子国惊呼了一声,大声叫道:“司机快停车,你撞倒了一名女子!”面的司机一踩刹车,车子停了下来,司机和王子国跳下车来,司机问道:“撞倒的女子在哪呀?”王子明向撞倒女子的地方一看,怎么什么也没有呀?难道是自己的眼花了不成!
                          荒郊外夜色朦胧,月明星稀,四周静俏俏的,王子明一转头,只见司机手举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撬杠,眼露凶光,恶狠狠地向他的头顶砸去!王子国吓得转过身来就跑,可不知什么时候,那名刚被撞倒的长发女子就矗在了自己的前面,煞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充满了哀怨地盯着自己,这不是寻人启事里的那名女子吗?王子国脑子一阵晕眩,这女鬼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总缠着自己哪?面的司机一看长发女子,吓得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叫道:“救命啊!有鬼啊!”
                          司机跌跌撞撞地爬上车子,一打火象疯了似的驾车跑了,女子一拍王子国的肩膀说道:“看到了没有,人家是杀人灭口呀!”王子明瑟瑟发抖地问道:“你是人是鬼?”长发女子笑道:“我们已经见过三次了,第一次我还咬过你一口哪。我最恨见死不救的甩手掌柜了!”王子国怯生生地问道:“面的司机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我和他可是无怨无仇呀?”女鬼冷笑道:“难道你忘了,上次你捡皮箱的时候坐的也是他的车子,你捡的皮箱被他发现了,你知道我是被谁害死分尸的?”
                          王子国一脸茫然地问道:“不会还是那个司机吧?”女鬼恨恨地说道:“不是他还会有谁?他已经暗中跟踪你一个月了!今天要不是我,你早已经被分尸灭迹了!”王子国听完了女鬼的话,吓得直冒冷汗,诺诺地说道:“怪不得我这一个月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几次险些被出租车撞上,原来是这司机在寻找下手的机会啊!”王子国下定了决心,心想一定要把这比鬼还可怕的司机揭露出来,想到这里,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110,女鬼朝着王子国投来感激的目光,轻轻地说道:“谢谢你!”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100楼2012-01-16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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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局的最后,有点糊涂啊,什么打碎什么镜子什么的。。。。。文章一直没有提起过啊?


                            106楼2012-01-16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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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27 16:4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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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生了,所以,以后有一段时间不能更新了.啊门!


                              109楼2012-01-17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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