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雪拉扎德结婚了,对象是从帝国支部调派来的一个游击士前辈,有着暖金色的头发和翠绿的眼睛,彬彬有礼,算是头脑派的人物。友善而又明事理,脸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颜——唯独游击士级别没她高。从见面到订婚仅短短的三个月,阅人无数的爱娜得到消息后评语出人意料的算是个能让人放心的家伙,唯一值得担心的不定因素就是你。雪拉听闻挑挑眉毛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爱娜回敬道你懂我是什么意思。
婚礼是按照洛连特普通人家的规格办的——男方在一次魔兽袭击中失去了仅有的家人,举目无亲。只是受过帮助的人听闻便从洛连特各个角落甚至各地赶来谢贺,送来礼品,使婚礼的规格似乎又上升了不少。婚礼当天约修亚和艾斯蒂尔还特地从列曼自治州赶回来。雪拉不知道灌了多少酒,说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虽然兄妹名分总也有不方便的时候,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就不要在意啦谁一看都知道你和约修亚没有血缘关系。艾斯蒂尔说这不是工作忙嘛,约修亚接口说真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就会说是夫妻,名分什么只是文件上的东西罢了。这时艾斯蒂尔被儿时好友招呼去闲谈,留下约修亚和雪拉两人。雪拉又说有的时候人呐,就是需要这么些形式上的东西才安心,你们真是幸福到让姐姐羡慕呐。约修亚无言以对。
而婚后雪拉似乎就真的是安定下来了。和过去一样踏踏实实的做着游击士的本分工作,塞姆利亚大陆各地跑,却不再与爱娜畅饮到深夜,令酒馆老板感激的泪流满面。后来她生了个女儿,再后来,当爱娜接任帕斯接待员的时候,雪拉出人意料的自愿接任洛连特的接待员。时任利贝尔王国总负责人的艾南劝她说要不再留任几年,她说自己老了老了现在的年轻人也值得期待何况还有艾斯蒂尔他们足够撑起利贝尔的游击士协会。然后银闪就真的成了一个传说了。日复一日几乎单调循环的生活中,除了偶尔训练下新人,紧急时刻出手打几个魔物,银闪之名渐渐远去——在雪拉的记忆里——就像人生最初的那二十多年那样,终于蒙上厚重的灰尘,被阳光晒褪了奢华的亮色,甚至烟灰的轮廓也变得模糊不清。
只是偶尔依旧会唱起那首Das Beste,作为女儿睡前的摇篮曲。它似乎成了岁月中唯一留下的见证,诉说着二十多年的感慨与惆怅。她第一次给女儿唱起这首歌时丈夫曾露出一种复杂的眼神,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而那之后他们彼此都刻意忽视了这个细节,继续平淡温馨的生活常态。女儿被教导的彬彬有礼教养出众,用爱娜的话来说除了那头银发和姣好的面容外完全难以想象她竟会是雪拉的女儿。
似乎是刻意的,雪拉将女儿与游击协会撇开干系。那个继承父母优点,聪颖美丽的女孩十六岁便以高分考入杰尼丝王立学院,一年以后又同样以绝对优异的成绩公费留学雷米菲利亚学习医术。可又仿若是命运般的,当被后世誉为改革者的奥利维特•莱泽•亚诺尔被刺杀,军阀意图卷土重来,埃雷波尼亚局势动荡不定的时候,她又作为民间组织的志愿者,与游击士一同前往埃雷波尼亚,投身于战争中受伤的平民的救治工作中。时值利贝尔今冬的第一场雪,雪拉在壁炉前仔细地一字一句的读完女儿寄来告知将要前往埃雷波尼亚的信件,揉成一团扔进了火堆里,转身看见丈夫站在身后,火光将他的面容映上晚霞的光晕,恍惚间仿佛与那个幻影国度中映衬在莹蓝光芒下的男人的面容重叠。
她挤出一个笑脸,然后与丈夫紧紧抱在一起。